首联写作者在黄州作刺史时睡足了大觉。颔联写黄州多风雨,整夜风吹竹响,雨连江而来,阴雨连绵,秋意弥漫。杜牧在黄州的住处多竹子,“玉子纹楸一路饶,最宜檐雨竹萧萧”、“竹冈蟠小径,剧折斗蛇来。二三年得归去,知绕几千凹?”杜牧在黄州时公务小多,黄州义地僻多雨,使他心情抑郁,他在《齐安郡晚秋》中写:“雨暗残灯棋散后,酒醒孤枕雁来初。”可见孤寂苦闷。“平生睡足处,云梦泽南州。一夜风欺竹,连江雨送秋”四句,苏东坡很欣赏,曾用其语作诗:“平生睡足连汀雨,尽日舟横拍岸风。”
杜牧本来是个很有抱负的人,他在黄州刺史任上写过一首《郡斋独酌》诗,其中有:“平生五色线,愿补舜衣裳。弦歌教燕赵,兰芷浴河涅。腥膻一扫洒,凶狠皆披攘。生人但眠食,寿域富农桑。”经时济世、强国寓民足他生平的志向。这时候又正值回鹘入侵.边塞用兵,杜牧自认“于治乱兴亡之迹,财赋兵甲之事,地形之险易远近。古人之长短得失”皆有心得,写诗说:“臣实有长策,彼可徐鞭笞。如蒙一召议,食肉寝其皮。”偏偏李德裕当政,朝廷不肯用他。僻处黄州,抱负与才能无处施展,杜牧既苦闷又愤懑。既失落而又失望,愤世嫉俗,满腹牢骚,“愤悱欲谁语,忧愠不能持”,自嘲“人才自朽下,弃去亦其宜”。这种情况下,他既无事可做,又心情苦闷,只好喝酒解愁,醉倒了事。《雨中作》诗中写:“贱子本幽慵,多为隽贤侮。得州荒僻中,更值连江雨。一褐拥秋寒,小窗侵竹坞。浊醪气色严,皤腹瓶罂古。酣酣天地宽,倪倪嵇刘伍。但为适性情,岂是藏鳞羽。一世一万朝,朝朝醉中去。”其中隐含着“假如三万六千日,半是悲哀半是愁”的意思。
但酒毕竟不能解愁,只会使人更加消沉,杜牧当然也不会真的整天喝酒。颈联写“格卑常汩汩,力学强悠悠。”诗人在黄州写了不少诗文,文思汩汩,且努力学习,希望在学问方面有所进益,超脱俗世。格卑指诗文格调卑下,大约是作者自感耽酒过多、消极过甚的关系。杜牧在晚年的一篇文章《上刑部崔尚书状》中叙说了自己十余年来读书作文的情况:“某比于流辈,疏阔慵怠,不知趋向。惟好读书,多忘;为文,格卑。”读书为文是杜牧的喜好,也是他的长处,“多忘”“格卑”云云,都是自谦之词。杜牧一向勤学,“某世业儒学,门高、曾至于某身,家风不坠,少小孜孜,至今不怠”。他在黄州虽然不得志,但是诗歌创作和学问文章都很有收获。他在黄州的涛作遍及古诗、律诗、绝句各种体裁,其中佳句迭出,名篇很多。有优美的写景绝句,有思乡念友的,有怀古揽胜的,有感慨国事的,有感伤抒怀的,有叙说志向的等等。
至于学问上的追求,杜牧在《冬至日寄小侄阿宜诗》中先是追溯了一番家世,着重强调了祖父杜佑的传世伟著《通典》,“我家公相家,剑佩尝丁当。旧第开朱门,长安城中央。第中尤一物,万卷书满堂。家集二百编。上下驰皇王。多是抚州写,今来五纪强。”然后列出了他认为的必读书目,“经书括根本,史书阅兴亡。高摘屈宋艳,浓薰班马香。李杜泛浩浩,韩柳摩苍苍。近者四君子,与古争强梁。”他重视经史政兵和典章制度之学,于诗文推崇屈宋班马李杜韩柳,这基本上就是他的学问方向。
尾联说他总有一天辞官不做,弃绝俗世,到潇湘泽畔做个钓翁。杜牧在《兰溪》诗中写黄州的一处景致:“兰溪春尽碧泱泱,映水兰花雨发香。楚国大夫憔悴日,应寻此路去潇湘。”杜牧僻处黄州,和被放逐江南的屈原有相似之处,所以此处隐约有屈骚之情。“潇湘钓漫流”云云,放志抒怀语耳,诗人当然不可能真的辞官归隐。但既然不得志,与其蹉跎官场,不若暂时退隐。杜牧在《郡斋独酌》中说:“岂为妻子汁,未去山林藏?”不是为了贪图俸禄养家而没有归隐。他是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只是凶为不能有所作为而在诗中8A�发一下出世之志。
这首诗前二韵回忆在黄州的日子,任风任雨,安闲自在。“一夜风欺竹,连江雨送秋”一联,清峭中显露风神,句工格高。后二韵写现状与心理。格调凡俗的生活在川流不息,自己力求忘情于世俗,勉强还能安闲悠静。诗人表示终究要从仕途中彻底摆脱出来,栖身潇湘,垂钓漫流。全诗语言清拔,风格淡逸。在研究黄州刺史以后牧之的思想和心态方面,本诗是非常值得注意的作品。
由于人生失意,“有志不获骋”,诗人也只得退而求自乐,这首诗便写隐居安处的自得之乐,同时对那些贪利求名的“当世士”表示鄙视。
诗中“丈夫志四海,我愿不知老。亲戚共一处,子孙还相保。觞弦戚朝日,樽中酒不燥”几句所表现出来的美好生活正和《诗经》“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兄弟既翕,和乐且湛。宜尔室家,乐尔妻孥”的理想人生态度与和谐家庭生活如出一辙。而“缓带尽欢娱,起晚眠常早”的安逸闲适与那些“汲汲于富贵”的“当世士”的战战兢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表达诗人对眼前闲居之乐的满足。
卢僎这一首有名的五排,其妙处在于,诗人以雄劲的笔触,描写主人十月咏梅的艺术概括。他通过对于时间和空间的意匠经营,以及把写景、叙事、抒情与议论紧密结合,在诗里熔铸了丰富复杂的思想感情,使诗的意境雄浑深远,既激动人心,又耐人寻味。
这首词与一般写相思别情的情词不同。相思离情还有可托情怀之人,如今却是“怨怀无托”。词中抒发的便是由于“怨怀无托”而生发出来的种种曲折、矛盾的失恋情结。
上片“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这三句把心中郁结已久的幽怨和盘托出,来势突兀,说明心中的痛楚已经到了难以抑制、无可忍受的程度。这一痛楚是因为“情人断绝,信音辽邈”。往日情人不仅绝情而且断信,毫不留恋地弃他而去。负心如此,岂是常情所可猜度。
“纵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尤怨至极无以平愤,遂以讥刺口吻以泄怨怒。意思是说:这抛我而去的负心女子,把本不可解的爱情,就像古代齐王后解玉连环那样,椎破(砸碎)解之。“解连环”的故事,见《战国策·齐策六》:“秦昭王尝遣使者遗君王后玉连环,曰:‘齐多智,而解此环否?’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锥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这本来是一次齐国与秦国的外交斗争,秦国有意示威,齐王后并不示弱,暗示的方法非常决断而巧妙,所以说:“信妙手能解连环”。但以此来指女子的毅然绝情,便有讥刺对方的意味。“风散雨收,雾轻云薄。”句中的“云”、“雨”历来暗喻男女缠绵难解之情,典出《高唐赋》。“风散”、“雾轻”暗喻这一负心女子寡情无义,她对浓如云雨的男女之恋,视为可聚可散的风与雾,毫无依凭可言。怨怀至此本应断绝痴情,但睹物思人,依然旧情难已。
“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床弦索。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这四句一变愤懑语气,转为无限思量。如今人去楼空,乐器生尘,种种旧事旧情不由自主地又重上心头。燕子楼是唐武宁军节度使张愔为爱妾关盼盼所建。张愔卒后,盼盼念旧日恩爱而不嫁,其事绮艳感人。“燕子楼空”暗寓往昔缠绵之情已随人去,借用苏轼《永遇乐》词“燕子楼空,佳人何在”句意,以托怀念之情。再望庭中红药正发,较当年手种之时已根移叶换,光阴之速,人情之变,触处皆是,教人怎生忘怀?红药即芍药,是古代爱情誓约的象征物。《诗经·溱洧》:“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郑《笺》:“送女以勺药,结恩情也。”唐李贺《许公子郑姬歌》:“先将芍药献妆台,后解黄金大如斗。”即源于《溱洧》之俗。“移根换叶”在诗词中暗示情侣分散。程垓《意难忘》词:“相逢情有在,不语意难忘。些个事,断人肠。怎禁得恓惶。待与伊、移根换叶,试又何妨”俞平伯《清真词释》解:“移根换叶”三句云:“然无论如何换,如何移,我总记得分明,实是当时香泥亲护,玉手相将,共同扶植者也。”(俞平伯《论诗词曲杂著》643页)似稍欠斟酌。盖此词上片之“红药”与下片之“杜若”、“梅萼”,各占一事,各领一意,且都有出典。尤其“移根换叶”喻情侣分散已见苏词,俞老所解恰与句意相违,恐它日不能明辨,相沿辗转,特缀数语以兹后来参证。词中“红药”句意既已辨明,尚须就词中情感的变换加以点破。“燕子搂空”两句是怀念旧时恩爱,“想移根换叶”二句虽忆旧事,却因此而又生怨恨。回忆当初手种红药之时,曾相誓永结情好,伊今毁誓背盟,更置誓言于何地?由此可见,伊人不只“妙手能解连环”,而且背信弃义,无所不用其极,是可为而何事不可为?至此可谓怨之已极。
下片“汀洲渐生杜若。料舟移岸曲,人在天角。”如果将这三句所表达的怀念之情,与上片歇拍诅咒詈骂之语加以比照,几乎判若出自两人之口。男女之爱发之于情,情之为物是不可理喻的。所以诅咒也好,詈骂也好,都是出自一片爱意。春天来临,汀洲之上杜若渐萌,于是心中又打点起,为负心而去的情人料理一切的准备。伊已别去经年,行舟沿着曲曲不尽的水岸渐行渐远,料想如今已在海角天涯。即便有信有物想寄给她又寄到何处?杜若是香草,用以象征情人之间的寄赠之物。《九歌·湘夫人》》:“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所以“汀洲渐生杜若”是见杜若而生“将以遗兮远者”之情,并非要寄什么香草,人愈远而思愈切,其情之苦可想而得。
“谩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语闲言,待总烧却。”因为人去日远,所以更加盼望去者寄来只言片语的消息以慰望眼。但这一切又化为空望。回忆当初热恋之时,红笺密字音书不断,至今仍置怀袖珍如至宝。事至今日才知道那只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言淡语,真想付之一炬以解愤恨。乐府古辞《有所思》:“闻君有他心,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已往,勿复相思而与君绝。”(《乐府诗集》230页)情人反目往往会把平日视为至宝的纪念物撕毁烧掉以泄怨愤。乐府《有所思》所写便是如此,但这首词却与《有所思》的人物心态有所不同,词中虽然也说道“待总烧却”,然而只是这么想并未这么做。其痴迷之情岂不有甚于付诸行为的真的“烧却”吗?
“水驿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这两句回应下片过拍“汀洲渐生杜若”。意思是说:我虽有心寄信、物给你,因你行踪不定,欲寄而势有不能;而我仍居原处,只要你肯寄则无有不能。何况现已春暖冰消,水驿通航,你怎不能把江南的春梅寄我一枝聊解苦忆呢?《荆州记》:“吴之陆凯自江南寄梅至长安,赠好友范晔,并寄诗云:“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其实“望寄我江南梅萼”的“望”不过是奢“望”而已,明知“情人断绝,信音辽邈”,还如此奢望不已,岂非痴顽而何?但人间“无物似情浓”(张先《一丛花令》)所以才有“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李商隐《无题》)这样的痴情洒向人间惹人去寻绎玩味!
“拚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词人用这句极凄凉、极清醒又极真实的话语作为全词的结尾,却把情感推进到高峰。哀莫大于心死,今去者决绝,无可挽回,却又不能“勿复相思而与君绝”,“对花对酒”尚且“为伊泪落”,那么无花无酒更当奈何?这些不尽之情留在词外,令人玩索。
起句“人生只合梁园住”,是模仿唐人张祜的“人生只合扬州死”(《纵游淮南》)的故作奇语。接着,以“几个白头父”的闲谈和回忆,来支持这一结论。这其实就同唐诗的“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一样,表面上是抚今追昔,实质上却充满了年光飞逝的沧桑之感。
上片出现了“胭脂坡”的地名,这原是唐代长安城中的一处所在。作者移入“夷门”,正是为了影射出此地在北宋时期作为全国都城的事实。同样,“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而曲中强调“他家五辈风流”,这“风流”无疑是属于宋代汴京的全盛时期。换句话说:“白头父”们是在演说和追念前朝,他们虽不是遗民,但父祖辈对于故国的爱国情感却一代代传了下来。这在元代是忌讳的,所以曲中的“快活煞”三字,只是作者使用的障眼法。
白头父谈话的主题是“说宣和”,而且着眼于其时的“锦片繁华”。作为具有典型性的例证表现,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的观灯。北宋汴京的元宵灯市,是天下闻名的,其时张灯结彩,火树银花,金吾不禁,连大内前的御街,也任由百姓和行人来往观赏。“辇路”、“马行街”、“州桥”、“相国寺”……“白头父”们如数家珍,表现出强烈的缅怀和神往。“宣和”是“靖康”前的年号,也就是宋徽宗在禅位做太上皇前的最后几年,下距北宋的灭亡已近在咫尺。老父们对他荒政失国的过失未予责备,却津津乐道他在元宵灯节的与民同乐,并以此作为“人生只合梁园住”的一则论据,可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元代汉族百姓的民族情绪。“锦片繁华”在作者的时代已成为历史陈迹,诗人“夷门怀古”的用意与心情,可以想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