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组词,字面上句句是对贾宝玉的嘲笑和否定,实质上句句是对他的赞美和褒扬。从封建社会阶级伦理道德标准衡量,贾宝玉是个被否定的人物;可是从作者的人生观和社会观来看,他却是个和那些国贼禄蠹完全相反的、保持着人类善良天性的真正的人。所以说词中句句都是反话。贾宝玉不假矫饰地表现自己的天性,在那样的贵族之家处处受束缚、限制,于是就要产生苦闷,就要采取种种方式宣泄,在道学先生们看来这就是“寻愁觅恨”“似傻如狂”了。通过这首词,作者用反面文章把贾宝玉作为一个封建叛逆者的思想、性格概括地揭示了出来。词里说贾宝玉是“草莽”“愚顽”“偏僻”“乖张”“无能”“不肖”等,说宝玉言行违背社会伦理,不合中庸之道,看来似嘲,其实是赞,因为这些都是借封建统治阶级的眼光来看的。
在曹雪芹的时代,经宋代朱熹集注过的儒家政治教科书《四书》,早已被封建统治者奉为经典,具有无上的权威性。贾宝玉上学时,贾政就吩咐过“只是先把《四书》一气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然而贾宝玉对这些“最要紧的东西”偏偏“怕读”,以至“大半夹生”,“断不能背”。这当然要被封建统治阶级视为“草莽”“愚顽”了。但贾宝玉对《西厢记》、《牡丹亭》之类理学先生所最反对读的书却爱如珍宝;他给大观圆题额,为芙蓉女儿写诔文也显得很有才情。连薛宝钗都说他“每日家杂学旁收的”,承认他懂得多。在警幻仙姑的眼中,贾宝玉是“天分高明,性情颖慧”。可见,所处的角度不同,评价一个人的标准也不一样。贾宝玉并不是“腹内原来草莽”“不通世务”,而是他厌恶贾雨村之流的政客,不屑与之为伍。不愿读的文章也只是那些“圣贤”的说教和一文不值的科举时文。贾宝玉厌恶封建知识分子的仕宦道路,尖刻地讽刺那些热衷功名的人是“沽名钓誉之徒”“国贼禄鬼之流”;他一反“男尊女卑”的封建道德观念,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通人!”他嘲笑道学所鼓吹的“文死谏、武死战”的所谓“大丈夫名节”是“胡闹”,是“沽名钓誉”,贾宝玉这些被封建统治阶级视为“偏僻”“乖张”“大逆不道”的言行,无不表现了他对封建统治阶级的精神支柱一一孔孟之道的大挑战与批判。而“那管世人诽谤”,正表现了他那种不苟且、不随俗、独立不迁的个性,更是对他那种傲岸倔强的叛逆性格的颂扬。
词中“贫穷难耐凄凉”一句是预示贾家败落后,贾宝玉要有一段困苦不堪的生活经历。《红楼梦》第十九回写贾宝玉去袭人家探视,袭人的母亲和哥哥慌忙招待贾宝玉,摆上一桌子果品,可是袭人觉得没有一样可吃之物,只给贾宝玉拈了几个松子瓤,吹去细皮,用手帕托给贾宝玉。这表现出贾宝玉是十分娇贵的。就在这个地方,脂砚斋有条批语说:将来贾宝玉“寒冬噎酸虀,雪夜围破毡”。对照起来看,他日后的处境是十分凄凉的。贾宝玉在曹雪芹原著的八十回以后的经历虽然已经不得而知了,但有一段贫穷的经历是可以肯定的。虽然给现代人看来,贾宝玉的叛逆思想在当时是进步的,但他毕竟是一个生长在封建贵族家庭里的“富贵闲人”。他厌恶封建统治阶级的人情世故,不追求功名利禄,却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剥削阶级生活。所以,一旦富贵云散,家道败落,也是必然“贫穷难耐凄凉”的。
假语村言,连篇迭出,极力的贬斥必然会使有艺术欣赏能力的读者领悟到:表面上是贬,是骂,实质上是褒,是赞。贾宝玉不假矫饰地表现自己的天性,在那样的贵族之家处处受束缚、限制,于是就要产生苦闷,就要采取种种方式宣泄。这样的贵族青年,按封建阶级“接班人”的标准要求,那是“无能第一”“不肖无双”了。他既不能像其祖先那样“理朝廷、治风俗”,为皇帝做个贤臣良相;也不能像王熙凤那样治家理财,撑起家业的门面,所以说是“于国于家无望”了。这样一个“无能第一”“不肖无双”“于国于家无望”的人,自然难以进入封建社会统治阶级的法眼,于是他就成了贵族之家的“纨袴与膏粱”的反面教材——“莫效此儿形状”。
这两首词写于小说主人公初次出场时,对于读者认识小说主人公人物形象,进而认识《红楼梦》全书的思想内容,极富启迪意义。
这首诗题写友人苏氏别业园林的寂静、景物的清幽,并说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们会身心两忘,万念俱寂,油然而生归隐之心。
首联两句概述苏氏别业的清幽宁静,先点明别墅坐落在深山幽僻之处,再抒写自己一到别墅就产生了隐逸之情。叙事干净利落,开篇即点明主旨。以下,就从各个角度写景抒情,具体阐述这个“临幽欲隐”的主题。
中间四句写景极美妙。高峻辽阔的终南山,充当了这座别墅的门窗。住在这所别墅的人,推开门窗就能尽览奇秀的山色。而那一道从终南山流出来的沣水,它的粼粼碧波映照着别墅的园林。由此别墅主人自然又可以经常观赏青山、园林的秀丽倒影了。这两句描写别墅环境的幽美,依山傍水,境界开阔。巧妙之处是采用借景的手法,借窗户绘南山,借园林写沣水,在小景、近景中蕴藏着大景、远景,这就是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说的“以小景传大景之神”。“竹覆”、“庭昏”二句从远景转入近景,描写别墅园庭。诗人惊异地看到:遮掩着别墅的竹林,还覆盖着经久不化的白雪;尽管还没有到傍晚,庭院就已笼罩在浓重的昏暗之中。这两句诗,用字非常精炼。“经冬”,表明了这时已是春天;“未夕”,说明这是白昼。“覆”字表现积雪很厚。在春天里,还有那么厚的积雪覆盖着竹林;在大白天里,庭院居然如此幽暗。这景色多么新奇呵,可见别墅所处地势很高,而且周围一定有山崖和郁茂的林木遮挡了阳光,因此特别清冷和幽暗。
颔联既写了近景,又写了远景,景物之间相互映衬,相得益彰。颈联描写别墅园庭,竹林上覆盖着积雪,白天的庭院却显得幽暗,以此烘托出苏氏别业环境的清幽。这两联以新奇的笔法和语言,写出了奇特的深山幽景。前人对这四句诗评价很高。这四句诗的确写出了新鲜的、不同寻常的深山幽景。“庭昏未夕阴”一句,是自晋宋诗人颜延年《赠王太常诗》中的“庭昏见野阴”一句化出,但二语所写景色侧重点不同。颜诗是从“庭昏”显出旷野之阴;祖诗只写“庭昏”,却以“未夕阴”来烘衬。
尾联两句总括全诗。“寥寥人境外”,写诗人的感受。置身在这清幽的深山别墅之中,他感到自己仿佛已脱离了尘世,整个身心融入到空阔的太虚境中,一切烦恼、杂念全都消失了。于是,他静静地坐下来,悠闲地聆听深山中春鸟的啼鸣。全诗前七句都是写静景,没有声息。诗人在篇末表现自己闲坐听春禽,以声音传递出春的讯息。
唐代诗评家殷璠在《河岳英灵集》中评祖咏诗说:“剪刻省净,用思尤苦。气虽不高,调颇凌俗。”从这首诗中可以见出一斑。
上片落笔先写黄河浊流波涛滚滚,向东流去,永无休止。从空间上写气势之大,从时间上写其存在之久。二者合璧构成动人心魄的自然景观。气魄宏大,雄浑恣肆,为全词定调。“经天亘地”六句,从黄河的源头昆仑写起,黄河从昆仑发轫,横亘于天地之间,狂飚巨浪,激越澎湃,轰鸣震天,六句写尽黄河声威。以下由写景转入人事,黄河流经中原,哺育中原,使中原旺气长存。黄河的声势象征了元朝的国势。当时正是元朝鼎盛时期,词人由黄河的壮阔而想到国家的强大,情景相融,不仅加深描写的力度,而且也符合特定的政治环境和人物心态。
下片转向对“过黄河”的描写。黄河的气势,振奋了渡河人的心胸,因此在渡河时神采飞扬,慷慨激越,扣舷高歌,歌声“响凝空碧”,透出了词人内心蕴蓄的豪情。“壮游”三句抒写自己壮游天下的雄心,由黄河之壮美联想到祖国河山之壮丽,激发了词人想要历尽祖国名山大川,饱览天下胜境,随处吟咏的愿望。下文还进一步写出他想像汉代张骞一样,乘槎追寻黄河源头,遨游银河,在壮游之中又融进浪漫成分,在浪漫想象的传说故事的基础上进一步抒写“过黄河”的激情豪兴。乘浮槎究河源,是对上片黄河源头的照应,上下一气,首尾照应,用“我欲”、“谁夸”领起,是词人主观意识的体现,总揽全文。全词把黄河雄壮的气势和自己的豪迈胸襟互相渗透,妙合无隙,风格雄浑闳肆,气势磅礴。
此诗前两句写溪口送别,寓己相送之怀,别情与溪水俱长;后两句设想友人远行之累,劝慰友人要宽解自己。此诗连用五个地名,但其诗如行云流水,毫无板滞之感;融情入景,琅琅上口,百读不厌。
“武陵溪口驻扁舟,溪水随君向北流”,写这位朋友自卢溪别后,已来到武陵溪口,沅江的水,流到溪口,称为溪水,他乘的船停在溪口,准备穿过洞庭湖,直奔长江。这时沅江的水仿佛跟着他向北流去,作者送别之情也跟着溪水随友人北流。
这位朋友是到四川去的,进入长江,就要逆流而上,穿过三峡天险,于是作者又进一步关心起入川的友人,在后两句写下了:“行到荆门上三峡,莫将孤月对猿愁”。这两句是想象友人由荆门入三峡的情景。到了荆门,还要沿江西上进入险岩壁立的三峡。这时候“两岸猿声啼不住”,过往的客人听起来就象诉愁啼怨,心情格外紧张。自古以来就有“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的民谣。想到这里,作者就劝朋友不要对着孤月听到猿声就发愁。末句笔锋一转,由实景的描写转向虚境意愿的描写,更显别后深情。
此诗展开丰富的想象,有意不提卢溪送别的事情,把惜别的深情寄寓在友人别后的甘苦上,设想这位友人在旅途中的种种遭遇。整首诗全是为朋友着想,先想到的是远在武陵溪口停着一条友人北去的小船,从中体现出对友人的殷切期望和怀念。在创作手法,上真是另辟蹊径,别具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