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通过凄凉的夜话,别院的歌钟,表现了词人深沉的苦闷和无可奈何的悲哀。这种苦闷与悲哀,隐寓着词人的故国乔木之思,壮志未酬之感。别馆,即别墅。三弦,乐器名,古代的方头琵琶、龙首琵琶、直颈琵琶,均为三弦。
词一开头,就在读者眼前呈现出一个夜雨初停,余沥尚滴的阴沉景象,它是最容易勾起人们的忆昔思往的情绪。词人用“一阵凄凉话”,概括了许多可悲可歌的往事。“恰思量,已是廿年前凄凉话。” (《满江红·何明瑞先生筵上作》)词人的这两句词,正好可以互为注脚。它包含了“三十年前,铜驼恨积” (《夏初临·本意》) 的故国之思,也包含了“话到英雄失路,忽凉风索索”(《好事近·夏日史蘧庵先生招饮》的成败之叹,还包含了“四十诸生,落拓长安”(《沁园春·赠别芝麓先生》) 的沦落之感,更包含了“只恨人生,些些往事,也成流水” (《水龙吟·秋感》)的年华易逝之悲。总之,“无数前情,许多往事” (《琵琶山·阊门夜泊》),一时都涌上了词人的心头。越回忆,越愤激; 越思量,越凄凉,这是词的第一层意思。“城上老乌声哑哑,街鼓已经三打”,是夜话之久的补充,是沦落之感的深化。它暗用了曹操的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短歌行》) 的诗意。“街鼓三打”,正是“月明星稀”的深夜,“哑哑”哀鸣,正是词人 “家何在?在天末” (《贺新郎·秋夜呈芝麓先生》) 的叹息,也正是词人“愿天公还我,那年一带,玉楼银砌”(《水龙吟·秋感》) 的祝愿。真是用典如着盐在水,视之无形,品之有味。还要附带谈一下的,这个“打”字是以俗为雅,与韦庄《应天长》的“泪沾红袖黦”的“黦”,李清照《声声慢》的“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的 “黑”,都是纯乎天籁,妙手偶得,不许第二人押的。而词人却往往押得妙绝。“故国十年归不得,旧田园、总被寒潮打” (《贺新郎·赠何铁》) 的“打”,虽是袭取刘禹锡《金陵五题·石头城》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的意境,但以 “打”字为韵,仍然是炼字上的一个创新。诚如其弟宗石为其词所作的序言所说的: “甚至俚语巷谈,一经点化,居然典雅”。说明词人遣词炼字的工夫,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过片用的暗转手法,既结束了忆昔的“凄凉话”,又引出了谈今的牢骚语。“漫劳”两句,既是对世态炎凉的讽刺,又是对“行乐须及时”的人生哲学的嘲弄。前一句运用了《唐摭言·起自寒苦》条中有关王播的故事,据说播少孤贫,客居扬州惠昭寺木兰院,随僧斋食,僧厌之,乃将鸣钟开饭改为饭后鸣钟。播闻钟而至,不复得食,乃辞去。及贵,复游寺中,见昔日所题寺壁之诗,已用碧纱覆盖,播不胜感慨,复题诗云: “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三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后一句运用了鲍照的“七盘起长袖,庭下列歌钟” (《数诗》)和李白的“青楼夹两岸,万室喧歌钟” (《魏郡别苏明府因北游》)的诗意,言聊且听听艺人的演唱,让自己从苦闷中解脱出来。它不仅起到了点明题目的作用,而且引出了词人的许多身世之感,逼出了“怪底烛花怒裂,小楼吼起霜风”语意双关的话来。它表面上是描写演唱时的激昂雄壮,骨子里是抒发内心的慷慨悲愤之情。结语中一个“怒”字、一个“吼”字,便把那种悲愤的气氛,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词人惯于借音乐的悲凉之气,发心中的不平之鸣。“学龙吟,屈杀床头铁。风正吼,烛花裂” ( 《 贺新郎·冬夜不寐写怀》) ,是这么进行艺术构思的,“铁拨纵横,声声迸碎鸳鸯瓦” (《鹊踏花翻·春夜听客弹琵琶》),也是这么进行艺术构思的。结语字夹风霜,寒光逼人,可以看出词人的嵚崎磊落之气,抑郁悲愤之情。陈廷焯说他的词“沉雄俊爽,论其气魄,古今无敌手” (《白雨斋词话》卷三),读了这首词,觉得这样的品评,是对迦陵词的艺术风格和艺术造诣,有着极其深刻的了解的。
这首诗语言极明白,表现的思想感情也很清楚,然而对诗人“忧”什么,时人为何不能理解他的“忧”,反认为他骄傲、反常,难以找到确切答案。同时他自称“士”,而“士”代表的身份实际并不确定,《诗经》中三十三篇有“士”字,共54个,仅毛传、郑笺就有多种解释,如:“士,事也”,指能治其事者;“士,卿士也”;“士者,男子成名之大号也”;“士者,男子之大号也”;“言士者,有德行之称”;“士,军士也”;“他士,犹他人也”等,所以这个自称“士”的诗人是何等角色,很难认定。与之相应,对此篇的主旨就有了多种臆测:《毛诗序》谓“刺时”,何楷《诗经世本古义》作实为“晋人忧献公宠二骊姬之子,将黜太子申生”;丰坊《诗说》说是“忧国而叹之”;季本《诗说解颐》以为是“贤人怀才而不得用”;牟庭《诗切》以为是“刺没入人田宅也”。今人或说“伤家室之无乐”,或说“叹息知己的难得”,或说“没落贵族忧贫畏饥”,或说“自悼身世飘零”,或说“反映了爱国思想”,不一而足。《诗经选注》说:“我们从诗本身分析,只能知道这位作者属于士阶层,他对所在的魏国不满,是因为那个社会没有人了解他,而且还指责他高傲和反覆无常,因此他在忧愤无法排遣的时候,只得长歌当哭,自慰自解。最后在无可奈何中,他表示‘聊以行国’,置一切不顾了。因此,从诗的内容和情调判断,属于怀才不遇的可能性极大。”故指此为“士大夫忧时伤己的诗”。
此诗两章复沓,前半六句只有八个字不同;后半六句则完全重复。两章首二句以所见园中桃树、枣树起兴,诗人有感于它们所结的果实尚可供人食用,味美又可饱腹,而自己却无所可用,不能把自己的“才”贡献出来,做一个有用之人。因而引起了诗人心中的郁愤不平,所以三、四句接着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他无法解脱心中忧闷,只得放声高歌,聊以自慰。《毛诗序》说:“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这位正是因为歌之不足以泻忧,决定“聊以行国”,离开他生活的这个城市,到别处走一走,看一看。这只是为了排忧,还是想另谋出路,无法测知。但从诗的五六句看,他“行国”是要换一换这个不愉快的生活环境,则是可以肯定的。诗云:“不我知者,谓我士也骄(罔极)。”诗人的心态似乎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因为他的思想,他的忧虑,特别是他的行为,国人无法理解,因此不免误解,把他有时高歌,有时行游的放浪行动,视为“骄”,视为“罔极”,即反常。诗人感到非常委屈,他为无法表白自己的心迹而无可奈何,所以七、八两句问道:“彼人是哉?子曰何其?”意思是:他们说得对吗?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这两句实际是自问自答,展现了他的内心无人理解的痛苦和矛盾。最后四句:“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诗人本以有识之士自居,自信所思虑与所作为是正确的,因而悲伤的只是世无知己而已,故一再申说“其谁知之”,表现了他深深的孤独感。他的期望值并不高,只是要求时人“理解”罢了,然而这一丁点的希望,在当时来说也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只得以不去想来自慰自解。全诗给人以“欲说还休”的感觉,风格沉郁顿挫。
这首诗以四言为主,杂以三言、五言和六言,句法参差。押韵位置两章诗相同,前半六句韵脚在一、二、四、六句末;后半六句换韵,韵脚在七、八、十、十一、十二句末,并且十、十一两句重复,哀思绵延,确有“长歌当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