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兴赋》在嗟叹四时的基础上,以宋玉《九辨》中悲秋的名句为契机,抒发自己对“秋日之可哀”的独特理解。先将宋玉句中提到的“送归”、“远行”、“临川”、“登山”做的诠释和评议:“夫送归怀慕徒之恋兮,远行有羁旅之愤,临川感流以叹逝兮,登山怀远而悼近。”送别归去的人怀着思慕伴侣的恋意,远去他方的人有羁旅漂泊的悲愤,面临大川则感叹流水似时光飞逝,登上高山又怀想未来而哀悼眼前。前两点是一般概括,后两点是具体用典,一用孔子“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之典,一用齐景公乐而怕死之典。接着潘岳用议论总结了“四感”,道出自己的见解:“彼四感之疚心兮,遭一途而难忍。嗟秋日之可哀兮,谅无愁而不尽。”四感让人内心哀痛,遇到一样也难以忍爱,可是嗟叹秋天本身的值得悲哀,大概是没有什么愁可比而又无休无止了。宋玉的名言是封建社会仕途坎坷的文人在秋日共同心理感应的写照,潘岳的独特理解又成为此赋所兴的思想基础。
《秋兴赋》以空间的转换、时间的推移,点染重彩浓墨,极力铺写萧瑟、冷落的秋天景象。按时间来看,从野外写到庭院:“野有归燕,隰有翔隼”,写到屋内:“庭树槭以洒落兮,劲风戾而吹帷。”田野里有归来的燕子,沼泽地有低翔的鹘鸟;庭院树枝上的叶子都飘洒零落了,强劲的风凶猛地吹动着屋门的帐幕。按时间来看,从白天写到晚上:“天晃朗以弥高兮,日悠阳而浸微。何微阳之短晷,觉凉夜之方永。”天空澄明愈加显得高远,太阳的光线在空中飘飘忽忽逐渐衰微。为什么微弱的阳光时间这么短,而感觉那寒冷的夜晚却正长。从夜晚又写到清晨:“听离鸿之晨吟兮,望流火之余景。”听那飞离的大雁在晨空中吟唱,仰望那七月流火的寒天残景,而且其中夹杂着对秋夜“月瞳胧”、“露凄清”、“熠耀粲”、“蟋蟀鸣”种种所见所闻的感受描写。景象铺写后联想到自己,以“不寐”、“展转”写出所悟和自省,又以自己“斑鬓髟以承弁兮,素发飒以垂领”的忧思早衰的形象与显贵们“登春台之熙熙兮,珥金貂之炯炯”的得意嬉游的傲气对比,当然会自然得出清醒的认识和信念:“苟趣舍之殊涂兮,庸讵识其躁静。”如果人们的志向好恶有不同,也就无从识别他们的轻重静躁了,是此赋所兴的环境背景。
《秋兴赋》直接阐发老庄的“齐万物、一生死”的学说,顺理成章地引出此篇的篇眼——即所兴。正面议论、反面对照、援例引证、用典说明,可说议论得十分透辟。其中“龟祀骨”的典故源于《庄子·秋水》篇。这个典故正好表达了潘岳宁愿无拘无束地去过隐居生活,也不愿受人白眼而宦海沉浮,全篇所兴也就一下子脱口而出:“且敛衽以归来兮,忽投绂以高厉”,且让我收藏起官服归来吧,快扔掉那官印用高风亮节激励自己。该句说的直接,痛快,又响亮,是此赋的眼目。紧接着又以欢快的笔调,描绘了想像中的归隐生活:“耕东皋之沃壤兮,输黍稷之余税。泉涌湍于石间兮,菊扬芳于崖澨。澡秋水之涓涓兮,玩游鲦之潎潎。”耕东皋,交余税,听泉声,嗅菊芳,浴秋水、赏鱼乐,写得何其轻松自在,情趣横生,一幅怡然自得、与世无争的隐居图跃然纸上,这是当时司马氏严酷统治下庶族士大夫超然物外,全身远祸的典型心境。由老庄哲学想到归隐是此赋的理想境界。
《秋兴赋》通过对秋哀感情的抒发,对秋景铺陈的描写,对“齐天地”观念深刻的议论,表达了对达官显贵们的轻蔑和自己处境的愤懑,从而表示了归隐避祸的决心。
《秋兴赋》在赋的发展阶段中,按内容属抒情言志小赋;按形式属骈体赋。在表达方式上,它已打破了汉散体大赋专尚叙事,铺陈扬丽的写法,而是熔叙事、描写、抒情、议论为一炉,很多句子多种表达方式兼而有之,不能说专指某种表达方式了。句式上以四、六句为主,而且注重对仗,上下句几乎都是双双比翼骈出,而且注重偶句押韵和灵活换韵,增强了语言的节奏美和音韵美。虽然还保留很多骚体赋的“兮”字,但只在上句,句中没有,而且也不是句句必有,可以看到逐渐被淘汰的痕迹了。
这首诗先用四句诗概说黄楼高耸入云的气势作为引首,接着笔锋一转,以极简洁的笔法叙述了大水袭来,苏轼率军民战胜洪水的经过和水后黄楼的修建及修楼的意义。然后再次描绘黄楼的雄伟,叙写楼成后苏轼与民同乐的情景。最后推出诗的主题:但愿永享太平、永无灾变!其间述古征今,微言大义,使诗的内涵更加丰富。此诗结构讲究,语言酣畅,把叙事与抒情、写人与写景、纪实与纪史很好地融合在一起,确乎是宋诗此类题材中难得的佳作。
开头四句,先写黄楼之高,笔势飞腾。用山丘、云雾、兀月来烘托,气魄宏大。
接着跳开来,回头写黄河决口“水及徐城”之事。先用“黄河西来”四句写水势凶猛,城被水围,刻画生动,写出难写之景。再以“斯民”等句写徐城情势危急与苏轼的勇于尽责。“斯民”句,用“嚣嚣”两字写当时人民惊恐呼号之状,情景逼真;加以“坐恐化鱼鳖”,点明这是人命攸关的人事。“刺史”句写入苏轼。在危急时,苏轼毅然挺身而出,一面发动群众,一面动用驻军,来筑堤护城。诗用“刺史”为“天子分忧”,措词庄重得体。“植材”两句写筑堤措施与工程速度。“神物借力非人谋”,尤得修辞之妙。句意言工程进度之速,如得“神助”,充分表明军民力量之大;说“非人谋”,实则正是赞颂“人谋”,这从下面“匪公”句就可以知道。“河还”两句,借用徐州人民口气,写出筑堤捍水的效果及对苏轼的赞颂,具体生动而又亲切,为传神之笔。
“公来”以下转入黄楼。“公来”两句写苏轼利用筑堤所余的木石修建黄楼。修黄楼并不是苏轼为了个人享受,下面就此细说。根据旧传“五行”说法,土能克水,而土为黄色。用“黄楼”制服水患,这是迷信说法;苏轼、陈师道并不真的相信它,所以用“不独排河流”一语带过,接下便说“壮观弹压东诸侯”。徐州自古为东方军事重镇,在东方起“弹压”作用,这是历史事实。句言“壮观弹压东诸侯”,是说黄楼的“壮观”在东方郡县中为第一,这是就楼而言的。但这还只是一层;更深层的意思是:通过黄楼表明徐州繁荣昌盛,对其他州郡某些阴谋割据者会起镇慑作用。“重檐”两句刻画“壮观”之“壮”,这是写楼的必不可少之笔。妙在用“惊电”、“蟠虬”来形容,写得气势飞动,刻画出一个“壮”字,把黄楼写活了。“乘闲”两句写楼成宴客。苏轼《九兀黄楼作》诗说:“诗人猛士杂龙虎,楚舞吴歌乱鹅鸭”,客人中有文有武,宴会上有舞有歌,可为此句作注脚。句中“诗兴”即指《九兀黄楼作》而言。这两句不仅写出苏轼的文采风流,而且暗示着“与人同乐”。这是修建黄楼的另一作用。这两个作用其实是联结在一起的,因为重镇的繁华,便是“镇压”力量的象征。作者俯仰今古,引起“沉思”:重镇的强大,是否又会被野心家用为割据之地?因而有了下一段议论。
“沉思”四句,就汉唐往事,指出:“怙险”、“逆节”的人,只能自致杀戮,没有好下场;“圣祖”四句,写出宋朝从太祖、太宗以来,统一了中原,并且加强中央集权,巩固统一局面,使朝庭尊崇,群县肃穆;具体到徐州,人民也就能过着平安无事的兀子。他用“彭门子弟长欢游”,象征地方安定、社会繁华。写得形象生动。这也就暗渡到黄楼。因为黄楼也是歌舞之场,陈师道后来写《寄曹州晁大夫》诗说:“堕絮随风化作尘,黄楼桃李不成春。只今容有名驹子,困倚阑干一欠伸。”陈师道《南乡子》词序中还说:“晁大夫增饰披云,初欲压黄楼……而曹妓未有显者,黄楼不可胜也。”透露出黄楼当时歌舞之盛,下文有“红袖舞华筵”之语,与此承接。
最后,以“随五马”,点明苏轼与民同乐。“五马”是汉代太守仪制,用典恰当。苏轼在徐州作的《江城子》词中有“为报倾城随太守”之句,人民既随太守出猎,也就可随太守观看歌舞。这里主要是为了写水退楼成之后的地方繁华、官民同乐景象。这三句突然换韵,并用长短句写出,从语言风格看,很像民间歌谣。用它来总括全篇,真切而有余味。
这首诗有写景,有写人,有叙事,有议论,有抒情。其中既写了水来与捍水,又写了筑楼与楼成;写了苏轼,也写徐州人民;还写到汉代、唐代往事。内容充实,层次繁多,千端万绪,而作者执简御繁,举重若轻,纵横跳宕,转折自如。这固然由于他诗功纯熟,巧于修辞,精于组织,更由于着眼点高,想象力强,正如朱珪评李白诗时所言:“陵蹈虚空,俯视沧海”,“英光浩气,溢乎毫墨之外”,故“造语豪壮”(见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足以上继李白,近比苏舜钦、王令、苏轼。朱珪认为,作者当与“晃、秦同传”,但他与晁补之、秦观风格并不相近。
从《全唐诗》所收鲍溶的三卷诗看,鲍溶到过南方很多地方,取道襄阳或许不止一次。这是一首写襄阳的怀古咏史诗。
这首诗写了襄阳太守杜预沉碑的故事。杜预,西晋时著名的政治家、学者,灭吴统一战争的统帅之一。杜预本人极有才略,但是好名。他曾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长期驻襄阳。
此诗前两句:“襄阳太守沉碑意,身后身前几年事。”沉碑,指杜预刻二碑记功之事。襄阳城西北十里有万山;其下有沉碑潭。《晋书·杜预传》:“预好为后世名,常言:‘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刻古为二碑,纪其勋绩,一沉万山之下,一立岘山之上,曰:‘焉知此后不为陵谷乎!’”自此以来一直为后人所传闻。后两句:“湘江千岁未为陵,水底鱼龙应识字。”湘:系“襄”误。这两句是说:襄江并未随着岁月的推移变成山谷。那沉入水底的碑文,应该还是清晰可见吧。这里说明人的功业是不会随着岁月的沧桑而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