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贬途写景而流露出哀愁的诗,诗歌一方面感叹梧州特有的南国风情,一方面表明自己被贬后无奈伤感的心情。 首联概括描述南国气候特征;中间二联作具体描写,此二联能抓住南国景物的特征,用笔细腻,写景幽美清丽,采用流水对,对仗工稳,幽美景物的描写中也隐隐流露出一丝哀愁。尾联抒情,言景物美好,下面一转,借贾谊遭贬,喻己之不幸。
首联“南国无霜薇,连年见物华”,概括地叙述了梧州的地理环境、气候物产的特征。梧州四季温暖,万物勃发葱茏。两句诗的意境广阔,景象兴盛,给读者以深刻的印象。
颔联承“物华”,着意点染景色:“青林暗换叶, 红蕊续开花”。青叶在不知不觉中更换,红花在继续不断的开放,这对土生土长在北国的诗人来说是非常新奇和富有吸引力。“暗换”“续开”真实地表现出梧州景物变化的进程。它不同于北国的春花似锦,夏木荫荫,秋叶飘零,冬雪冰封。颈联“春去闻山鸟,秋来见海槎”,是从人的听觉和视觉来写景色。梧州依山傍水,山鸟啾啾,江帆悠悠,多么美好安适。自然和人生的交响乐拨动着诗人心灵的琴弦。他一个流放的远役的罪人,眼前这自由自在的欣欣向荣的景象不禁使他神伤。他也许远望海槎,似乎想起了孔夫子所说的道不行吾将浮桴而去的话,他虽谈不上实行什么政治理想,但何尝不思浮桴而去,可他身不由己,仍须“朝夕苦遄征,孤魂长自惊”地向着流放地行进。所以他不禁发出了“流芳虽可悦,会自泣长沙”的无可奈何的叹息。面对着令人喜悦的美景,触目伤情,益增悲耳。他以贾谊自比虽未免不自量,但悲苦的心境却是可以理解的。结尾如水到渠成,十分自然。
他在梧州的时间很短暂,却能写出这样体察事物入微的好诗来,是和他已经具有第一次贬谪岭南的生活经验分不开的。他在泷州(今广东罗定县)任参军一年有余。罗定就在梧州的东南面,那里的自然风光当与梧州近似。他这首南国风情十足的诗篇,语言明白如话,用典自然入化。动词与虚字用得非常精当,加之偶句为流水对,读起来觉得流畅优美。
这是一首咏柳之词,是一种咏物的小令。词如一幅春柳图,春柳如画,画柳传神,画中寄情,令人遐想。此词与作者另一首咏柳词《杨柳枝·宜春苑外最长条》相比,柳所在地不同,内容亦有异,但艺术风格则相同:婉约、含蓄、绚丽。
此词咏西湖之柳。暗寄对古代名妓生活的欣赏之情。头二句描写苏小小门前的柳树丽姿。“苏小门前柳万条,毵毵金线拂平桥。”苏小小家门前柳树很多,柳枝千条万条垂挂在西湖边,细长金色的柳丝轻抚着平桥。苏小小,南齐钱塘名妓。毵毵,形容柳条细长。金线,指初吐芽的柳丝。将春柳与钱塘名妓联系在一起,使词中的春柳具有西湖之柳特色。春柳与美人相映,春柳自然更美。后二句写日暮时苏小小门内的柳树。“黄莺不语东风起,深闭朱门伴舞腰。”黄莺不语,指日暮之时。陆游《晚行湖上》:“高林日暮无莺语,深巷人归有犬随。”即其例。傍晚时候,春风吹来,苏小小家朱红大门已紧紧地关上,只有春风伴随着柳枝。末句“舞腰”实为双关,既指如腰之柳,同时亦暗指细腰美人,读者自可联想到其人。黄莺休息,朱门紧闭,只有春风无声地吹动柳枝,环境十分安静。作者对古代名妓艳情的欣赏,自在其中。这种情调是属于作者所属阶级的趣味的。
这首《杨柳枝》在艺术上很有可取之处。咏物与写人和谐地结合,组成景与人统一的意境。“深闭朱门伴舞腰”,在写柳之可爱以后,结合写了古代的女性,既丰富了咏物的内容,又创造了不同的意境。作者只客观地咏物写人,而读者从中自可领略所咏之物的形象,感受作者所寄托的情感。这两首词的咏物和表达情意,作者用了暗示、联想等手法来实现的。二、四句均在咏柳,描写柳,但并未点出柳字,而分别用了借代、比喻等修辞方法暗写柳。深闭朱门,东风伴柳,使人产生联想。这种手法既是造成这首词婉约含蓄风格的重要因素,同时也增加了读者想象的余地。作者在这首词中选用词语注意色泽的巧妙搭配,如朱门、金线、黄莺,包含了红黄二色。这些词语色彩绚丽,搭配自然,也是温词的特色之一。
这首诗描述的主要是诗人思亲、见亲的全程心灵感受,言语易懂,感人至深。
首二句说妻儿们去远了,相见无期,也就不那么惦记了;而当归期将近,会面有望,则反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去远”句固然是记录了诗人的实情,然而也深刻地表现了他无可奈何的失望和悲伤,诗人决非真的忘情于妻儿,而是陷于一种极度的绝望之中。“归近”一句正说明了他对亲人不可抑捺的情愫。
“儿女”二句写初见面的情形。因离别四年,儿女面目已不可辨认。陈师道的《送外舅郭大夫概西川提刑》中说:“何者最可怜,儿生未知父。”可见别时儿女尚幼,故至此有“眉目略不省”的说法,表明了离别时间的长久,并寓有亲生骨肉几成陌路的感喟。
“喜极”二句是见面之后复杂心情的表现。久别重逢,惊喜之余,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相顾无言,泪洒千行,然后破涕为笑,庆幸终于见面。此十字中,将久别相逢的感情写得淋漓尽致,诗人抓住了悲喜苦乐的矛盾心理在一瞬间的变幻,将复杂的内心世界展现出来。
“了知”二句更深一层作结,说虽然明知不是在梦中相见,但犹恐眼前的会面只是梦境,心中仍然恍恍惚惚,不能安定。这种心理的描绘,写得入木三分。由此可以推知:在与亲人分离的四年中,诗人多少次梦见亲人,然而却是一场空欢喜,反增添了无限的愁思和悲苦,正因为失望太多,幻灭太多,所以当真的会面时,反而产生了怀疑,唯恐仍是梦中之事,深沉的思念之情便在此中曲折表现了出来。这两句源于杜甫《羌村》组诗中写回家初见亲人的惊喜和疑虑:“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意谓久别重逢,如相见于梦中,后来司空曙《云阳馆与韩绅宿别》中“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即用杜甫诗意;而陈师道此二句是翻用杜甫诗的句子,与晏几道《鹧鸪天》中所说的“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意境略同,可见陈师道取前人诗意能点化出新意。
此诗通篇造语质朴浑厚,无矫饰造作之气,读来恻恻感人,其原因主要在于诗人感情的真挚,语语皆从肺腑中流出,所谓至情无文,即是艺术上一种极高的境界。此类浑朴的作品得力于陈师道向古乐府和杜甫诗的学习,然而他并不在字句上摹仿前人,而在格调立意上倩鉴前人,故张表臣在《珊瑚钩诗话》中引陈师道的话说:“今人爱杜甫诗,一句之内,至窃取数字以仿像之,非善学者。学诗之要,在乎立格、命意、用字而已。”这在他自己的作品中已有充分的表现。陈师道论诗标举“宁拙毋巧,宁朴毋华”(《后山诗话》),即是他形成这种创作风貌的理论基础。但此类作品在他的集子中也并不很多,故尤为珍贵。
陈师道论诗,提倡“宁拙无巧,宁朴无华。”(《后山诗话》)此诗就是朴拙无华而感人肺腑的好诗。说它朴拙,因为全诗没有典故,没有藻饰,章法平直,句法简洁,并不追求文外曲致。说它感人,是因为字里行间洋溢着至性至情,深挚敦厚,绝无造作虚饰。然而此诗虽不炼句而炼意:首联写久别重逢之情极为生动,尾联则活画出疑信参半之心态。用极简洁的诗句刻画出复杂深微的感情,所以耐人回味。
陈师道做诗追求古朴,讲究锤炼,自称“此生精力尽于诗”,黄庭坚《病起荆江亭即事》也有“闭门觅句陈无己”句,因此,他的诗往往枯涩生硬。这首诗纯是写情,凝练精到,表现了骨肉至情,是他诗中上乘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