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的头两句,先用东山表明故人隐居的事实和山居对他的意义,再写山壑之美和故人的喜好。这样交代一句,下面就不再写景了。
中间四句刻画故人的形象,还在年富力强的时候,故人就高卧山林,太阳老高了,还不起床,这是一个疏懒的人的形象。古人所谓的高士就是这样的,他们鄙弃功名利禄,追求闲云野鹤般的人生境界。“松风清襟袖,石潭洗心耳”两句运用古典故事来刻画这个形象的精神风貌,将故人比作古代隐士高人,意境深远;松涛阵阵,伫立在风中的听者心有会意;石潭清清,住在它旁边的观者心耳早已清净。其人格之高洁,尽在不言之中。前两句是画肉,这两句是画骨,这样,诗人笔下的形象不但有形态,而且有精神,于是就具有了人格魅力,具有了诗人仰慕的人格魅力。其实,这也是诗人是在刻画他心目中的理想的形象,追求功成身退,隐居山林的生活。
开头两句写诗人临别时那种长期飘泊异乡的惆怅孤独之情。“客心”谓异乡作客之心;“百念”,谓百感交集。何逊一生仕途并不亨通。他先在扬州刺史、建安王萧伟幕中掌记室,“后荐之武帝,与吴均俱进俸。后稍失意……自是疏隔。”(《南史》本传)遂迁安成王萧秀幕中参军事,兼尚书水部郎。中丁母忧归。后又除庐陵王萧续幕府记室。大约四十岁左右即死去。故其作客异乡,当与仕途坎坷有关。所谓“百念”,诸如异地思乡之愁,羁旅行役之苦,仕途渺茫之忧,人情冷暖之感,友朋难舍之念等,皆在其中。不难想见,其心情已经够沉重了,更何况而今又将孤身一人再度千里奔波飘游远方呢!眼前尚有朋友饯行送别,联句慰勉;顷刻之间,就将茕独孤舟,餐风饮露了。“孤游”,既突出自己征途中的孤独寂寞,又包含着对友朋的无限惜别之情。两句通过“已”、“重”二字构成递进关系,进一步加重了这种复杂感情的重量,而与送者临别依依难舍之情也就隐然蕴藏在字里行间。
三四两句,既是写分手时江上的实景,又是借景寓情,含有象征意义。江天忽然浓云密布,烟霭黯然笼罩江面,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山雨欲来风满楼”,狂风乍起,江水顿时涌起滚滚白浪。这云暗天低,烟波浩渺之景,恰与诗人此刻百感交集,愁绪茫茫之情相切;这狂风巨浪,暴雨将临,不仅是诗人心潮澎湃的感情外化,而且还形象地象征着、预示着旅途中等待着他的将是江上风雨一般的无穷无尽的艰难险阻、严峻考验。
送行留别这类诗,一般多是以情结出主旨,或惜别,或劝勉,或叮咛、或祝愿。试看《何逊集》中此类篇什亦多如是。如《赠江长史别》:“安得生羽毛,从君入宛许?”《送韦司马别》:“弃置勿复陈,重陈长叹息。”《别沈助教》:“愿君深自爱,共念悲无益。”《临行与故游夜别》:“相悲各罢酒,何日同促膝?”《送褚都曹》:“本愿同栖息,今成相背飞。”这是何逊为朋友送行。至于他留赠为他送行的朋友,则如《赠韦记室黯别》:“无因生羽翰,千里暂排空。”《相送联句》三首结尾云:“一朝事千里,流涕向三春。”“愿子俱停驾,看我独解维。”“以我辞乡泪,沾君送别衣。”无不以抒情结出主旨。唯这首以景作结,不仅以写江上实景见工,并且景中寓情,物我融一。比兴之意优游不竭,耐人寻味。堪称别具一格。陈祚明评何诗“经营匠心,惟取神会。”(《采菽堂古诗选》卷26)沈德潜亦称其“情词宛转,浅语俱深。”(《古诗源》卷13)殆指此类。
联句源于相传汉武帝与臣僚共作的《柏梁台诗》,但每人各作一句;晋代贾充夫妻联句,则人各二句;自陶渊明与愔之、循之联句,才发展为人各四句。南北朝时,联句之风盛行,鲍照、谢朓、范云、庾肩吾等人所作皆夥。与联句相对,凡无人续作或续而未成,则仅存的四句便称为绝句。“绝句”之名粱代始正式出现,何逊正当其时。此篇不仅两联对仗精妙,且词句精炼、风格清新,短短四句中,既有对过去的回味,对现在的描写,又有对未来的忧虑,包孕丰厚,已开唐人五绝气象。唯所押为仄韵,而平仄尚未完全规范,则又带有格律诗草创阶段的痕迹。
这是一首感情浓郁的抒情诗。全诗意在写经乱之后,怀念诸位兄弟姊妹。
此诗读来如听诗人倾诉自己身受的离乱之苦。诗的前两联就是从“时难年荒”这一时代的灾难起笔,以亲身经历概括出战乱频年、家园荒残、手足离散这一具有典型意义的苦难的现实生活。接着诗人再以“雁”、“蓬”作比:手足离散各在一方,犹如那分飞千里的孤雁,只能吊影自怜;辞别故乡流离四方,又多么像深秋中断根的蓬草,随着萧瑟的西风,飞空而去,飘转无定。
“时难年荒世业空,弟兄羁旅各西东、”时难,即指题目中所说的“河南经乱,关内阻饥”。到白居易和产业,经过这场战乱已荡然无存,骨肉兄弟们为了生计也不得不背井离乡、各奔东西。
“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写战乱结束后的凄凉景象。战乱纷争终于结束了,然而,田地荒芜,杂草丛生,骨肉亲人仍流离失所,漂泊者相望于道。这两联以作者的亲身经历,描写了战乱给人们带来的灾难。历来,战争带给人民的都是无穷无尽的灾难,亲人们有家不能回,战争一起,田地、产业个部付诸东流,劳命伤则一,所有的不幸都得由人民来承担,兴、亡,最苦的都是百姓。
“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两句,一向为人们所传诵。诗人以“雁”、“蓬”作比:手足离散各在一方,犹如那分飞千里的孤雁,只能吊影自怜;辞别故乡流离四方,又多么像深秋中断根的蓬草,随着萧瑟的西风,飞空而去,飘转无定。“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两句,一向为人们所传诵。诗人不仅以千里孤雁、九秋断蓬作了形象贴切的比拟,而且以吊影分飞与辞根离散这样传神的描述,赋予它们孤苦凄惶的情态,深刻揭示了饱经战乱的零落之苦。
所以结尾,诗人用“明月”这一自古以来就容易引人遐思的美好意象点明了题意。孤单的诗人凄惶中夜深难寐,举首遥望孤悬夜空的明月,情不自禁联想到飘散在各地的兄长弟妹们。他想:如果此时大家都在举目遥望这轮勾引无限乡思的明月,也会和自己一样潸潸泪垂吧!这一夜之中,流散五处深切思念家园的心,也都会是相同的。诗人在这里以绵邈真挚的诗思,构出一幅五地望月共生乡愁的图景,形成了默契。从而收结全诗,创造出浑朴真淳、引人共鸣的艺术境界。
全诗以白描的手法,采用平易的家常话语,抒写人们所共有而又不是人人俱能道出的真实情感。清刘熙载在《艺概》中说:“常语易,奇语难,此诗之初关也。奇语易,常语难,此诗之重关也。香山常得奇,此境良非易到。”白居易的这首诗不用典故,不事藻绘,语言浅白平实而又意蕴精深,情韵动人,堪称“用常得奇”的佳作。
游丝,蜘蛛等昆虫所吐的丝。因其飘荡于空,故称。朱彝尊《茶烟阁体物集》俱是咏物之作:或就物咏物,无明显的寓意;或托物言情,隐含身世之感、家国之思。本篇属于前者,可以说是词中的纯文学。
首二句意说,空中飘忽的游丝,有如春天之神(东君)手中长长的带子,把时光系住。两句暗用比喻,点明游丝见于春季。“系”字,不仅将游丝与春天连结在一起,而且使看不见、摸不着的“韶华”变得具体可感。接着两句写它在野外飘忽、荡漾的情景。沙,水边沙地或水中沙洲。一“穿”、一“漾”,写其态;“小径”、“晴沙”,代表郊野之地。“正阴云笼日,难寻野马;漾飔染草,细绾秋蛇。”野马,指水面浮动的云气。《庄子·逍遥游》:“野马者,尘埃也。”成玄英疏云:“青春之时,阳气发动,遥望薮泽之中,犹奔马,故谓之野马也。”飔(sī思),凉风。绾(wǎn碗),盘结。两句说阴云笼日,水面上看不到浮动的云气;微风漾拂,染绿了春草,那细细的游丝,就象盘结的秋蛇。前三句写春阴景色,后一句以“绾秋蛇”设喻,生动地写出游丝之状。以上八句,运用两个比喻以及“系”、“穿”、“漾”、“绾”四个动词,加上季节、天气、环境的衬托,写出了游丝的情态,画面宁静中带有飘忽的动感。八句只就游丝本身着笔,下面“燕蹴”三句,则由游丝本身引出“燕”、“莺”、“花”等春天之物,用“蹴”、“低”、“衔”、“溜”、“惹”等字使游丝与三者关联,组成另一个春日游丝的画面。较之前一个画面更富生趣,动感更强,描写也更为生动。你看那飘忽荡漾于空中的游丝,被燕子蹴踏而飘向低处,莺儿想衔着它又被它溜走,它挑逗着遍地的落花,……它跟大自然的燕燕莺莺、花花草草尽情地嬉戏玩耍。自“纵许”二句至全词的结尾,画面又一次转换——主角是游丝与人,游丝的描写又推进一层。“纵许”二句,以户外为环境,是上下片的过渡。朱户,朱门,指贵族的邸宅。一“纵”、一“终”,一“度”、一“愁”,词笔转折,写出欲“度”不“度”之状。两句用拟人手法。
下片承上片最后二句,将游丝与人的画面继续拓展,仍用拟人手法。“惆怅谢娘池阁,湘帘乍卷,凝斜盼,近拂檐牙”——它飘荡于小池楼阁,这时湘妃竹帘子刚刚卷起,它感到有点惆怅,凝目斜视,漾拂着牙状的屋檐。三句以户内为环境。谢娘,晋王凝之妻谢道韫。因其才学过人,后因作为有学问的女子之称。此泛指女子。“惆怅”与上片“愁”字呼应,写怕被人看见的心理。“凝斜盼”,写神态。三句将游丝左右飘荡,若即若离之状态写得出神入化。“疏篱”之句,仍写户内,环境由池阁”挪至疏篱短墙相隔的“别院”。接着由户内转到街上:“红袖招时,偏随罗扇;玉鞭堕处,又逐香车。”玉鞭,鞭之美称。处,与上句“时”字义同,非指处所。香车,女子所乘之车。一“招”、一“随”、一“堕”一“逐”,见出“漾薄”。四句将游丝拟作“春心不定”的“漾薄”男子。歇拍以谐谑之笔将作者自己作比。对“红袖”四句的描写起画龙点睛的作用。
综上所述,这首词通过画面的不断的变换,运用比喻、拟人等多种手法,将所咏之物写得形神兼备。全篇“层台婵媛”(谭献《箧中词》),体物入微,用字准确,处处显示出作者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