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代前的理学家中,刘因的文学成就最为突出,其诗歌创作各体兼备,尤以七古见长,此诗即是他的七古名作之一。
此诗气势充沛,奇丽雄峭,有韩愈诗“其力大,其思雄”的特点;然其想象西山(太行山)之大,从而梦游上天,“醉抱明月”以归。其中“赤脚踏苍鳞”“天风冷冷”“银河鼓浪”等,皆是险怪瑰丽的意境,兼有李贺诗的特色;而豪情气势,奇想夸张,又兼有太白遗风。可以说他是兼采众长融变为自己独特风格的。
另外本诗想象奇特,不落窠臼,展现了刘因自铸伟词的能力;多细腻的细节描写,叙事连贯通畅,尾句巧妙地运用典故点缀,意境交融,体现了其精巧的构思。总体来说语言平和流畅,趣味盎然,不失为一首佳作。
这是一首北宋初期的长调慢词。这首词比较纯粹地写酒宴场景,上阕写酒宴,下阕写酒宴应酬的歌女。词人宋感慨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美难以兼得,因此劝大家要抓紧眼前时光享乐,以免分手后无处寻觅。这首词真实地写出了宋人歌舞酒宴的世俗场景,华丽辞藻间透着清雅之气。
上阕起句便提出对良辰美景的珍惜和留恋,然而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这“四美”难以并俱,人生有限,良辰美景应该好好珍惜。试问,这其间又有多少赏心乐事可以兼而得之呢。开篇破题,点出了行文的主旨:人生苦短,应该珍惜有限的时光,珍爱生活。接着开始转到春日的风景描写。京城东郊,多园林池苑。徜徉其间,泛舟于碧波荡漾的莲池里,尽情地欣赏落日的余辉将亭台楼阁映照得金碧辉煌。夜露降临,晶莹的露水泻满了梧桐,岚霭轻柔地抚摩着绵绵的柳丝,绿荫浓郁,随风摇曳,这是一派多么美好的春景啊。此几句融情于景,呼应开篇“美景良辰堪惜”句。画堂高大华美,高朋满座,词客们衣着华丽,吟唱着高雅之调。人们尽情地欢聚.笙歌饮宴,灯火通明,珍馐美味,琳琅满目。
下阕重点描写歌姬舞女的声音和姿态,从侧面写出她们的美貌。起句描绘了筵席上艺人们出众的歌舞技艺:体态轻盈者,风度翩翩,宛若惊鸿;轻启朱唇者如莺歌燕语不绝如缕。一时间,轻歌曼舞,秀发如云,她们身姿婀娜,美妙脱俗。千万不要这么早就离开,当眼前的欢乐消逝后,又到哪里去寻觅呢。诸词客不要推辞,在明月好花间且一醉方休。不要将眼前的美好时光轻易抛弃。最后两句与首两句遥相呼应,主题愈发明确,表达出对于美好事物易逝的感慨,于及时行乐的欢乐中又有“此事古难全”的惆怅,全词在此处戛然而止,给人以欢愉的同时,也有着小的缺憾和对人生意义的思考和探寻,因而显得更为真实感人,极易引起人们的共鸣。
这首词真实地写出了宋人歌舞酒宴的世俗场景。词中对人物、景物、场景的描写,极尽铺张渲染,摹声绘色,淋漓尽致,情文并茂,富丽精工。
野外的村庄,当春天时,最抢眼的是桃红柳绿、碧草绵绵,诗人就从桃花入手,说桃花盛开,绿草上笼罩着一片雾气,望不到边,在夕阳的余晖中,乌鸦喧闹着。桃花盛开本是一幅很鲜明的画面,显示出勃勃的春的生机,但诗加上“无主”二字,就平添了凄凉与伤惨;而春草笼烟展示的也是万物繁昌的景象,加上“茫茫”二字,隐隐在说,这里的耕地都长满了野草,一片荒凉,末缀上乌鸦这一不吉祥的鸟,不啻在告诉人们,这里已经没有人烟了。诗人匠心独运,把极热闹奋发的春天写得极不堪,不写兵荒马乱,兵荒马乱已经包括了进去。
三、四句承上而来。一、二句写景,通过无主的花卉及无人耕种的荒田、盘旋的乌鸦,点出了背景后的人都已被杀尽逃光了,三、四句就更深一层写,说到处都是毁坏了的矮墙围着废井,这儿原来都住有人家。这两句呼应题目“淮村兵后”,把景物从大背景中拉回,定格在“村”上,具体写时则混写一句,以住家的破败来囊括兵后一切。家成了败垣废井,屋子自然无存,人就更不用说了。
“小桃无主自开花”,桃花不识人间悲苦,花开依旧。这早春的艳阳景色,倍增兵后的凄凉。烟草茫茫,晚鸦聒噪,兵后逃亡,人烟稀少,为后面两句点题的诗蓄势。“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人家”,这两句是诗的主旨。本来,这里原是人们聚居的地方,可现在只留下了残垣故井,一切都已荡然无存了。这首短短的绝句,为兵后荒村,画出了最典型的图景。
井是聚居的重要标志。有井处,方有人家。干戈寥落,家园破败,最难移易的是井,最难毁损的是井,井是逝去生活的不移见证。因此,井最能触动怀旧的心理。历来诗人对故宅荒芜、沧桑变迁,多有以井为题材的描写。唐·佚名《过故宅》:“草深斜径灭,水尽曲池空。林中送明月,是处来春风。惟余一故井,尚夹两株桐。”韦应物:“废井没荒草,阴牖生绿苔。门前车马散,非复昔时来。”许浑:“乱藤侵废井,荒菊上丛台。”物在人非,故井,废井,最能引发往昔的思念。因为,井旁人家,饮用洗涤,须臾不能离开;井旁人家,悲欢离合,演出了多少人间故事。井,如此贴近人们的生活;井,如此感应人们的心灵。“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人家。”典型的环境,典型的细节,戴复古找到了兵后荒村最真实的遗迹,找到了追怀往昔最有力的载体。
诗的巧思源于生活的实感。戴复古家居浙东,偏安一隅,却能把离乱景象写得如此真切。南宋文士忧国忧民,“难禁满目中原泪”,他们对沦入敌手的中原,铭记心中,正如戴复古感叹的那样:“最苦无山遮望眼,淮南极目尽神州!”所以,他在《久客还乡》中写道:“生长此方真乐土,江淮百姓正流离。”正因心存沦亡后的中原,心存流离中的百姓,方能心心相印,方能写出如此真切的劫难后的荒村景象。
整首诗以景为主,寄托诗人对遭受兵乱的人民表示深厚的同情和对入侵敌人的仇恨。江湖诗派的作者固然多应酬之作,但当他们的笔触涉及到现实生活时,同样有自己深沉的思想。
在中国古代,不知发生了多少次战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因而不少诗人通过对战祸的描写,表示自己的哀悼。著名的诗如杜甫《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借草木花鸟以抒愤疾。又如韩偓《乱后却至近甸有感》写乱后的城市情况说:“狂童容易犯金门,比屋齐人作旅魂。夜户不扃生茂草,春渠自溢浸荒园。”戴复古这首诗,很明显借鉴了杜、韩的写法,含蓄地表示情感,很具特色。
王逸说:“《大招》者,屈原之所作也。或曰景差,疑不能明也。”汉代既已不能明,则后世更是聚讼纷纷。洪兴祖认为“《大招》恐非屈原作”,朱熹则斩钉截铁地说:“《大招》决为(景)差作无疑也。”黄文焕、林云铭、蒋骥、牟廷相等皆主屈原作。梁启超以其中有“小腰秀颈,若鲜卑只”一语,定为汉人作,刘永济、游国恩从之,朱季海则更具体地说是淮南王或其门客所作。我们认为,《大招》是屈原所作是可信的,但它不应当是王逸所说屈原放逐九年,精神烦乱,恐命将终,故自招其魂;也不是林云铭、蒋骥所肯定的“原招怀王之词”。这篇作品语言古奥,形式上不及《招魂》有创造性,应当是反映了较早的楚宫招魂词形式。所以,不当产生在《招魂》之后,而只能在它之前。公元前329年,楚威王卒,《大招》应是招威王之魂而作。其时屈25岁(胡念贻)班究认为屈原生于前353年,在诸家推算屈原生年中最为可信)。以“大招”名篇是相对于《招魂》而言,《招魂》是屈原招怀王之魂所作,《大招》是招怀王之父威王之魂所作,故按君王之辈份,名曰“大招”。
本篇开始按招魂词的固定格式陈述四方险恶,呼唤魂不要向东、向南、向西、向北,然后即写楚国宫廷的美味佳肴,音乐舞蹈美女之盛,宫室之富丽堂皇,苑圃禽鸟之珍异,最后夸饰楚国之地域辽阔、人民富庶、政治清明。其中对楚国遵法守道、举贤授能、步武三王一段的描写,实际上是屈原理想化了的美政。《离骚》中回顾年青时的政治理想,正由此而来,且一脉相承。全篇末尾云:“魂乎来归,尚三王只。”这同《离骚》中称述“三后之纯粹”,《抽思》中“望三王(原误作“五”)以为像”的情形一样,都反映出屈原作为楚三王的后代,追念楚国最强盛的时代,既要尊称国君先祖,又要光耀自己始祖的心情。因此,《大招》已不是单一的招魂祝辞,而是于其中蕴含了一定的思想。一方面,通过极言东南西北四方环境的险恶,极力铺陈楚国饮食、乐舞、宫室的丰富多彩、壮伟华丽,来招唤楚威王的亡魂,表达了对楚君的无限忠心和眷恋之情;“自曼泽怡面以下,皆帝王致治之事。永宜厥身,则本身之治也。室家盈庭(廷),则劝亲之经也。正始必自孤寡,文王治岐之所先也。阜民必本田邑,周公《七月》之所咏也。发政而禁苛暴,省刑薄敛之功。举杰而诛讥罢(疲),举直错枉之效也。直赢者使近禹麾,所以承弼厥辟。豪杰者使流泽施,所以阜成兆民也。末章归之射礼,则深厌兵争之祸,而武王散军郊射之遗意也。于此可以见原志意之远,学术之醇,迥非管韩孙吴及苏张庄惠游谈杂霸之士之所能及。”(蒋骥《楚辞余论》)这样,作品的现实意义和战斗性便大大加强了。
本篇在结构上也具有特点。采用开门见山的手法,直接点题,一气而下。环环相扣,所以诸家分章颇分歧。由“青春受献”而时光飞逝,春色盎然而万物竞相展现自己的生命力,点出招魂的具体时节。下文“魂乎归来,无东无西,无南无北”的呼唤,入题自然,干净利索。在对四方险恶环境的夸张描述之后,以“魂魄归徕,闲以静只。自恣荆楚,安以定只”转入到对楚国故地的环境描写,阐联顺当,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并以“闲以静只”、“安以定只”、“逞志究欲,心意安只”、“年寿延只”作为主题,给下文的大肆铺叙作纲领。在对楚国饮食、乐舞、美人、宫室等的铺排和炫耀中,以“定空桑只”、“安以舒只”、“静以安只”、“恣所便只”等与它们相呼应,前后照应,相互关联。下一层紧承“居室定只”,由室内而扩展到室外的“接径千里”,由此联想到“出若云只”的楚国人民,以此为出发点,很自然地引出作者对治理国家、造福人民的清明政治的向往,使文章在结构上浑然一体。
《大招》在语言描写上虽然比不上《招魂》的浪漫奇诡,但仍以其华丽多采的语言,给我们展现出一幅幅奇谲诡异、绚丽多姿的画面。尤其是描写美人的一段,不仅描绘她们的容貌、姿态、装饰,而且深入展现其心灵性情,不同气质、不同状貌的美人纷纷登场亮相,具有浓郁的楚民族风范。全诗几乎都用四言句,显得简洁整齐、古朴典雅,反映了屈原早年的创作风格。
此词抒写情侣离别相思的情怀。整首词化景物为情思,语弥淡而情弥深。
写与恋人离别相思之词,方回还有《菩萨蛮·彩舟载得离愁动》一首。男主人公在抒发了初别的痛苦之后,曾经无限哀怨地发出“良宵谁与共?赖有窗间梦。可奈梦回时,一番新别离”的感慨。这首词则是写别后经年,相思成梦,梦回凄凉的真实情景。一为设想,一为现实,下别从不同的侧面表现了主人公对所恋之人的诚挚深情。
第一句“疑”字用得极妙。这个“疑”,当然是男子之“疑”,然而细细推敲.却又不似现实中之“疑”。因为心上人所居之“花院”,即使是“深”;也决不会无路可通,所以,它应该是梦中之“疑”。“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晏几道《鹧鸪天·小令尊前见玉箫》)。相别日久,朝思暮想,以致因情生幻,“灵魂出窍”,在梦中跋涉千里,来到了过去曾经和心上人欢会的旧地。夜阑人静,月明星稀,看着那花木繁茂,曲折幽深的花园,不禁产生出“近乡情更怯”般的疑虑:”这一次相会是否能够如愿呢?是不是会有人从中作梗呢?……“这种种忐忑不安的测度借“疑无路通”表现出来,真是写得迷离惝恍,像煞梦境。
第二句重点在“芙蓉”上。《西京杂记》卷二说卓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以后有“芙蓉如面柳如眉”(自居易《长恨歌》)、“强整娇姿临宝镜,小池一朵荚蓉”(李殉《临江仙·莺报帘前暖日红》)等句,都是以“芙蓉”来喻美人,这里也是这种用法。方回在“芙蓉”之上加以“玉”字,前面又限以“碧纱窗影下”之绝美环境,真是形神俱现,呼之欲出。主人公拂柳穿花,孑孑前行,刚刚绕过那幽雅的回廊,已经看到心上人伫立在如梦如幻的朦胧碧纱窗影下,似玉琢芙蓉,娘娩婷婷,顾盼生辉,笑颜以待。玉人之俊秀,一见之乍喜,俱在不言之中。
第三句写良夜何其,欢娱很短。正当两人意惬情浓、热烈缠绵之际,东方已白,晓钟发动,这不能不使人产生“偏恨”的感慨。句首的“当时”,应是既指今梦,亦指昔时,是梦亦真,是虚亦实,动荡变幻之中,语语沉着,令人神伤。
第四句写下别。“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晏殊《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在晓钟的声声催促之下,两人在户外执手依依,洒泪相别,那清冷的月光斜照在帘栊之上,更增添了别离的痛苦和感伤。景中含情,情景交融,使上片的欢会在一派凄凉的氛围中结束。
过片健笔陡转,将上片一笔喷醒。沈祥龙《论词随笔》谓:“词换头处谓过变,须辞意断而仍续,合而仍下。前虚则后实,前实则后虚,过变乃虚实转捩处。”这一句即承上启下,由虚入实。宋玉《高唐赋》谓楚怀王与神女在梦中相会,故词句以“楚梦”借指上片的情事。蓦然惊觉,梦冷踪沉。残月残烛,空虚寂寞。眼前精心绣制(也许即为心上人亲手所绣)的金缕双枕,反衬出他此时的孤独;身边空荡荡的半床鸳被,更使他黯然销魂。这两句与上片形成鲜明对比,是全词的词眼所在。
结拍两句,又化实为虚,从对面写起。男主人公这时正远在天涯,而他所恋的女子却远在京城东边一角。由上句的“双枕”、“半床”,很自然地联想起对方对自己的思念。不过词人并没有像“今夜郎州月,闺中只独看”(杜甫《月夜》)那样直接去写对方,而是以楼前杨柳几度秋风、几度凋零来暗示女方“妆楼颐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柳永《八声甘州》)的失望和憔悴,赋情于物,亦物亦人,“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这首词上片写梦中相会,是虚;下片写梦回凄凉,是实。然而词人于虚中处处用实笔,使上片虚而若实;于实中却化实为虚,使下片实中有虚。特别是词的结拍,由己推人,代人念己,“不以虚为虚,而以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范唏文《对床夜语》),语弥淡而情弥深。所以无怪乎陈廷焯对《东山词》至有“笔墨之妙,真乃一片化工”之赞叹。
《宋词选释》评日:“此词由‘窗下’而‘下携’、而‘沈躞’,层递写来,渐推渐远。结处‘秋柳’、‘城东’,寄怀更远,觉情韵弥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