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咏马诗,诗人借骢马的伏枥境遇、雄姿才力以及立功心愿,比喻自己困守长安的遭际和自己的才能襟怀,寄托自己施展抱负的愿望。此诗分四段,每段四句。起四句为第一段,叙写骢马立功西域;“功成”四句为第二段,写骢马的性格;“腕促”四句为第三段,写骢马的骨相才气;末四句为第四段,写骢马的志愿。全诗结构严谨,构思精巧,借物抒情、托物言志表现得淋漓尽致。
首段写骢马的来历。“安西都护胡青骢,声价欻然来向东”,高仙芝是安西都护,他的毛色青白相间的骢马,随着主人东至长安,名声与身价也随之骤增。“此马临阵”二句,补叙骢马曾在边地立过战功,它虽是牲畜 ,却有人的感情。一心助主人建立大功。“与人一心成大功”句,深受清代诗歌批评家沈德潜激赏,可见它们都是杜甫颂马德的名句。
次段“功成惠养”四句,描写骢马的性格。这一段诗意紧承上文,从前,骢马立功西域,如今,随主人入朝,受着恩惠被豢养在厩里。“飘飘远自流沙至”,意思是说骢马从遥远的沙漠地区来到这里。此句照应上文,与“来向东”同意,仍然是叙述骢马的来历。继而,诗人借用曹操《步出夏门行》诗意,称誉骢马的品格。老骥伏枥,尚且有千里之志,何况骢马并没有衰老 ,“雄姿”尚在,“猛气”犹存,因而,它不甘心接受伏枥豢养的恩惠,时刻不忘建功沙场。诗意透进一层,骏马的品格表现得极为鲜明。
“腕促蹄高”四句,概述骢马的骨相形貌,二句写腕蹄,二句写身躯。“腕促蹄高如踣铁,交河几蹴曾冰裂”。据《相马经》载,良马腕须短促,促则力健;蹄须高厚,蹄高则坚硬。正因为腕促蹄高,踏地如铁,所以几次蹴踏,就使层积的交河冰破裂。“五花散作云满身,万里方看汗流血”,五花,骢马毛色,散在各处,如满身云锦。这匹骢马是汗血马,奔驰万里,才能见到身上汗流如血。这两句已从马的形貌写到马的材力,与末段诗意紧相衔接。
末段四句写马的才力和志向。“长安壮儿不敢骑,走过电掣倾城知”,二句承上文诗意,继续写出马的才力。因为它雄俊绝伦,京都“壮年”都不敢骑乘它,骑术高超的人驾御它,风驰电掣地在城里奔跑,全城的人都知道它是一匹良马。“青丝络头”二句,照应“雄姿未受伏枥恩”,写出骢马向往西域战场,诗人代马言志,是说带上青丝络头,老死在槽枥间,这并非它的志向,它要冲出横门道,重新驰骋于西域战场上。横门道是去西域的必经之道,出横门道,意谓欲驰驱于战场。以感慨的语调结束全篇,更能点明全诗的题旨。
在艺术上,这首诗歌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首先,结构独到。杜甫的歌行,纵横跌宕,富于变化。此诗的篇幅虽然不长,但在结构上,颇见诗人的匠心。他并没有走从马的形貌写到它的品性、志向这种艺术构思的老路,就题落笔,从高都护回朝,写到骢马的来历,第一段叙骢马立功西域,第二段接写它因功成而受到惠养,第三段写马的骨相形貌,与第二段“雄姿 ”、“猛气”相吻合,又为第四段写马的才力和志向作铺垫。可以说,这样安排,不但层次清楚,而且很注重前后的关联,达到了更好“寓情于物”的审美效果。诗人将马的来历、形貌、品性、志向融合起来描写,分插各段中,其结构方法适应了连接联想的构思特征。
其次,前后照应。诗歌十六句,共四段。诗人在段与段之间,前后衔接紧凑,前后相互照应,情感线索蕴含其中,筋脉联络,如走月流云,使马的形象生动,也有利于表现思想情感。
再次,咏物特点。作为咏物诗,此诗摹写骢马的形貌、才力、品格、志向,句句写马,体贴入微,颇得其神理。诗人借着骢马的伏枥境遇,比喻自己困守长安的遭际;借着骢马的雄姿才力,喻写自己的才能襟怀;借着骢马的立功心愿,寄托自己施展抱负的愿望。杜甫确是一位“未受伏枥恩”、“犹思战场利”的、不懈地追求理想的诗人。可以说,借物抒情,托物言志在诗歌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另外,讲究韵律。这首诗的前三段,各押一韵(一、平声东韵;二 、去声寘韵;三、入声屑韵),唯独末段却是二句押一韵,“骑”、“知”,押平声支韵,“老”、“道”,押上声皓韵。沈德潜对此诗结句的用韵评价甚高。
朱淑真是是一位才貌出众、善绘画、通音律、工诗词的才女,但她的婚姻很不美满,婚后抑郁寡欢,故诗词中“多忧愁怨恨之语”。相传她出身富贵之家,至于她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其说不一。有的说她“嫁为市井民家妻”,有的说她的丈夫曾应礼部试,后又官江南,但朱与他感情不合。不管何种说法可信,有一点是相同的:即她所嫁非偶,婚后很不幸福。就所反映的内容看,这首词与她婚姻上的不同有密切关系。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两句,连用五个“独”字,充分表现出她的孤独与寂寞,似乎“独”字贯穿在她的一切活动中。“伫立伤神”等两句,紧承上句,不仅写她孤独,而且描绘出她的伤心失神。特别是“无奈轻寒著摸人”一句,写出了女词人对季节的敏感。“轻寒”二字,正扣题目“春怨”二字的“春”字,全词无一语及春,惟从“轻寒”二字,透露出春天的信息。“著摸”一词,宋人诗词中屡见,有撩拨、沾惹之意。如孔平仲《怀蓬莱阁》诗:“深林鸟语流连客,野径花香着莫人。”杨万里《和王司法雨中惠诗》诗:“无那春愁着莫人,风颠雨急更黄昏”。“著摸”即“着莫”,朱淑真词与杨万里诗用法完全相同。轻寒为什么撩惹春愁,失去爱情幸福的女词人深有体会。寡居的李清照感到“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声声慢》);对自己的婚姻深感不满的朱淑真在“伫立伤神”之际,不禁发出“无奈轻寒著摸人”的吟咏,足见两位女词人在“轻寒”季节,有着共同的伤心之处。
下片进一步抒写女词人愁怨。“此情谁见”四字,承上启下,一语双兼,“此情”,既指上片的孤独伤情,又兼指下文的“泪洗残妆无一半”写出了女词人以泪洗面的愁苦。结穴处的两句,描绘自己因愁而病,因病添愁,愁病相因,以至夜不成眠的痛苦。
这首词语言自然婉转,通俗流丽,篇幅虽短,波澜颇多。上片以五个“独”字,写出了女词人因内心孤闷难遣而导致的焦灼无宁、百无一可的情状,全是动态的描写。“伫立伤神”两句,转向写静态的感觉,但意脉是相承的。下片用特写镜头摄取了两幅生动而逼真的图画:一幅是泪流满面的少妇,眼泪洗去了脸上大半的脂粉;另一幅是她面对寒夜孤灯,耿耿不寐。
“剔尽寒灯”的落脚点不在“剔”字(剪剔灯心的动作),而在“尽”字。“尽”字是体现时间的。所谓“梦又不成灯又烬”(欧阳修《玉楼春》),显然是彻夜无眠。对于孤凄愁病的闺中人,只写这一泪、这一夜的悲苦,其他日子里也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又何况是“此情谁见”,无人见,无人知,无人慰藉,无可解脱!自写苦情,情长词短,其体会之深,含蕴之厚,有非男性作家拟闺情之词所能及者。
这是李昴英成名之作。它气势磅礴,将离别之恨表现得深沉、细腻;同时,又充满着乐观主义的激情,催人奋进。
“怪朝来、片红初瘦,……”以“怪”字领起,表达自己惊诧之情,一下子便将读者的注意力吸引住了。是什么令他感到意外呢?噢,是春天的繁花开始飘落了。花儿萎谢用“瘦”字去形容,使人仿佛看到一个娟美俏丽的人儿忽然颦眉蹙额,清减了几分。接着,作者以“半分春事风雨”倒点原因,解开前面自设的疑团。“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原来昨晚一场摧花的风雨将春色大大损毁了。“半分”,说明了摧损程度。这就是词家的所谓“逆笔”,目的是使重点突出。
“有脚阳春”。(一本作“有脚艳阳”)是对能施“惠政”的官员的传统称颂恨,意思是说他所到之处,如阳春之和煦,能令百姓昭苏。但现在“阳春难驻”,王埜大人要调走了,因此连山水似乎也充满离愁别恨。读到这里,我们顿悟前面写春残景象不只是为了烘染离别的气氛,而是对“阳春难驻”作形象的说明。“芳草渡。似叫住东君,满树黄鹂恨。”写渡头景色。在芳草萋萋的渡口,树上的黄莺正在啼啭,仿佛是恳请即将离去的春天再多留驻一会儿。黄鹂即黄莺,鸣声婉转悦耳。这里“芳草”两句也是融情于景,借啼鸟之惜春,比喻自己对王埜的依依惜别。
然而王氏的调动是国家的需要、时局的要求,所以感情尽管上难以割舍,也只能分手了。在词中,这一转折是由“无端杜宇”四字开始的。无端,即没有来由,无缘无故;这里含有无可奈何之意。杜宇的叫声与“不如归去”相近,所以又名“催归”。这里说“报采石矶头,惊涛屋大,寒色要春护”的是杜鹃鸟,其目的是与上句的“黄鹂”相照应,扣紧暮春景色,让景、情、事打成一片,使整个上半阕的意境更显浑成。采石矶,在安徽当涂牛渚山北部,突入长江中,奇险雄伟,“惊涛屋大”是说长江风急浪高。
后三句意思是说,当涂江面一带,风狂浪恶,满目寒凉,正需要春阳的呵护。意思是那里位置的重要和形势的艰危险恶,须由豪杰之士去支撑局面。我们知道,自理宗端平元年(1234)金国灭亡后,次年蒙古兵即大举南下,攻四川、湖北、安徽等地,淳祐十二年(1252)又掠成都,一时烽烟四起。
上阕借景抒写惜别之意,情绪一波三折,从开头至“阳春难驻”,是一开:“叫住东君”是一合;至“寒色要春护”又是一开。“将恋恋不舍而又不得不舍的心绪描绘得细腻传神。
下阙以送别情景过渡,然后再转入临别赠言。
“阳关唱,画鹢徘徊东渚。”人们唱起了骊歌,远行的船只即将启航了。临别之际,人们自然希望后会有期,但何时何地才能见面呢?世事实在难以预料,不过,既然已经以身许国,个人的事亦无需多虑了。
“相逢知又何处”一句,正表达了词人这种复杂的心情。于是,在饯别的酒筵上,两人同抒壮怀,细评今古。“摩挲老剑”,如同诗词中常见的“抚剑”、“看剑”一样,表明词人渴望施展抱负:“剑”而说“老”,则表明他们经过千磨百折而雄心犹存,不是难能可贵吗?
“君此去。几万里东南,只手擎天柱。”这是作者对友人的殷殷嘱望,希望他负起拱卫东南的重任,做撑持时局的擎天一柱。由此亦可见两人相知之深,相期之切。
全词写到这里,一气呵成,情郁而辞畅,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但下面收束处出恨涉腐,令全篇有所减色。
“长生寿母。更稳坐安舆,三槐堂上,好看彩衣舞。”这是顺带为王埜之母祝寿,并表王之孝顺。安舆,也叫“安车”,是妇女、老人乘坐的小车。三槐堂,是有关王姓的典故。这里用典为王氏祝寿之词。彩衣舞,用老莱子七十娱亲的故事。这种词句象李调元《雨村词话》指出的,“乃献寿俗套谀词”,算是败笔。
总之,全词大体写得不错,而尤以上半阕为佳:跳荡转折,情景相生,感喟甚深,境界亦大。下阕上半则富雄直之气,大有“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之概。作为一首送别词。它密切结合当前景色与情事,大处着眼,细心落笔,将私人离合之感与整个社稷安危连系起来,融“小我”入“大我”,使作品(就前面大半而言)保持旺盛气势和较高的格调,应当说是颇为难得的。这正是作者胸襟抱负与艺术手腕的完美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