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伤别怀人之作。
上片写关外的初春景色。前三句写冬去春来的万物刚刚复苏,小雨收敛了寒气,斜阳逗弄着晚睛,春意盎然。“薄雨”、“斜照”表现出初春的暖意融融,一个“收”字、一个“弄”字精当巧妙地描绘出了日暮天晴之景,其中“弄”字则运用拟人的手法,把春景写活,更显得生动活泼。“薄雨”二句以薄雨、斜照之意象组合成一幅北国早春雨后斜阳、春意空阔之境,寒、空二字透露出词人冷落、孤寂的心情。“春意空阔”用字简洁,缔领下文的近景和远景描写。“长亭”以下几句具体描写关外的景色。柳色微黄,才露新芽。不知有哪一位送别的人,傍着马阔将它攀折下来。古有折柳赠别之意,在这里表现出思归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踏上归途了。在欲归未归之际,不禁遥想起,当初出关时也正是现在这个时候。烟雾艨胧,一片苍茫,在黄昏的暮色下,一群大雁正披着夕阳的余辉归来了。写雁寄情。雁归也象征着人的归心似箭。“烟横”三句承“春意空阔”而下,写词人远望暮霭烟云横空弥漫于长河水际,几点归鸦映带其间,更具象地展现出北国早春的荒野和苍茫,词人羁宦飘泊的寂寞感潜蕴于景中。“平沙消尽龙沙雪”一句再次点明人所处的特殊的地域环境边塞,也交代了前文所见所感的动因。
下片是追忆当年出关之时的情景和抒发如今离愁的情怀。“将发”紧承“犹记”,引出当年饯别宴的场景。“画楼”三句写别时情态,而又透露出无限悔恨之情。酒楼里酒香扑鼻,喝着美酒,听着伊人唱着动听的歌曲为自己送行,就这样,轻易地离开了她。“轻”字着意表现出作者当年的年轻稚气。未曾尝过人间悲欢离合之苦,如今才深深地感悟到。尤其是一年又一年之后,音信踪迹全无更加深了这种悔恨。这两句语浅情深,道出别后相思与相思而不能得的凄苦。在思、悔、愁中不禁感叹,“欲知方寸,共有几许新愁”,这三句更进一步,继苦写愁,阔以一个问句引出诗人别后之“愁”,继写雨后的芭蕉与丁香,明是写景,实是写情,以景衬情,绘出愁之深,愁之切。“新”字说明愁苦不断,双方的愁思伴随着时间愈结愈深,就像“芭蕉不展丁香结”一般。如何也解不开这思念与忧愁。最后两句直接抒情,表达作者的愁苦之境,只能独自在天涯望断愁肠,双方都对着风月伤神。下片开始四句紧承上阕结尾,回顾临别情事,虽一刹轻易别去,而往事历历,记忆犹新。中以“回首”二句略提别后景况,最足牵人情思。欲知三句所写新愁之状,“芭蕉”句乃取用李商隐《代赠》一首成句“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甚为自然合贴,且预示结尾二句意。结尾二句则绾合彼此双方,以见两情之未了。全词都笼罩着哀愁的气氛。
全词由写现在的归心似箭,到追忆过去的轻易离别,又回到眼前的思念苦痛,结构精巧,笔势连贯流畅,“愁情”贯穿于始终。
这是一首饮酒诗,也是一首哲理诗。诗题为“连雨独饮”,点出了诗人饮酒的环境,连日阴雨的天气,诗人独自闲居饮酒,不无孤寂之感、沉思之想。开篇便提出了一个严肃的论题:“运生会归尽,终古谓之然。”人生于运行不息的天地之间,终究会有一死,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这句话虽然劈空而至,却是诗人40岁以来经常缠扰心头、流露笔端的话题。自汉末古诗十九首以来,文人诗歌中不断重复着“生年不满百”的哀叹。陶渊明则将人的自然运数,融入天地万物的运化之中,置于自古如此的广阔视野里,从而以理智、达观的笔调来谈论人生必有死的自然现象了。
在“运生会归尽”的前提下,诗人进一步思索了应该采取的人生态度。道教宣扬服食成仙说,企图人为地延长人生的年限。这在魏晋以来,曾经引起一些名士“吃药”养生的兴趣。但是动荡的社会、黑暗的政治,也使一些身处险境、朝不保夕的文人看透了神仙之说的虚妄。曹植就感叹过:“虚无求列仙,松子久吾欺。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赠白马王彪》)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中也有过“帝乡不可期”的省悟文辞。所以接下两句诗就是针对着道教神仙之说提出了反诘:“世间有松乔,于今定何间?”
开篇四句诗不过是谈人生必有一死,神仙不可相信,由此转向了饮酒:“故老赠余酒,乃言饮得仙;试酌百情远,重觞忽忘天。”古诗十九首中有这样的诗句:“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这是一种不求长生,但求及时行乐的人生态度。陶渊明也从否定神仙存在转向饮酒,却自有新意。“乃言饮得仙”中的“乃”字,顺承前面“松乔”两句,又形成语意的转折。那位见多识广的老者,竟然说饮酒能够成仙。于是诗人先“试酌”一杯,果然觉得各种各样牵累人生的情欲,纷纷远离自己而去了;再乘兴连饮几杯,忽然觉得天地万物都不存在了。这就是“故老”所谓“饮得仙”的美妙境界吧!
然而,“天岂去此哉?任真无所先。”一个“天”字锁接前句,又以问句作转折。继而以“任真无所先”作答。任真,可以说是一种心境,就是诗人借助饮酒的刺激体验到的“百情远”的境界。这句诗的潜在意思是,人与万物都是受气于天地而生的,只是人有“百情”。如果人能忘情忘我,也就达到了与物为一、与自然运化为一体的境界,而不会感到与天地远隔,或幻想着超越自然运化的规律去求神仙了。这就是任真,也就是任天。当然这种心境只是短暂的,“忽忘天”的“忽”字,便点出了这是一时间的感受。任真,也是一种人生态度,指顺应人自身运化的规律。陶渊明并不主张终日饮酒以忘忧,他认为“日醉或能忘,将非促龄具?”(《形影神·神释》)他只希望“居常待其尽,曲肱岂伤冲”(《五月旦作和戴主簿》),过一种简朴自然的生活。
“云鹤有奇翼,八表须臾还。”这两句仍用仙人王子乔的典故。据《列仙传》,王子乔就是“乘白鹤”升天而去的。云鹤有神奇的羽翼,可以高飞远去,又能很快飞回来。但是陶渊明并不相信有神仙,也不作乘鹤远游的诗意幻想,而自有独异的地方:“自我抱兹独,僶俛四十年。”我独自抱定了任真的信念,勉力而为,已经四十年了。这表达了诗人独任自然的人生态度,也表现了诗人孤高耿介的个性人格。
结尾两句总挽全篇:“形骸久已化,心在复何言?”所谓“化”,指自然物质的变化,出自于《庄子·至乐篇》所言:“吾与子观化而化及我。”全诗正是从观察“运生会归尽”而推演到了观察自我形骸的变化。“心在”,指诗人四十多年来始终抱守的任真之心。这两句诗与《戊申岁六月中遇火》所言“形迹凭化迁,灵府长独闲”,意思相同。任凭形体依照自然规律而逐渐变化,直至化尽,我已经抱定了任真的信念,还有什么忧虑可言呢?这两句诗也可以看作《形影神·神释》中结语的缩写:“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依此而看,陶渊明的自然迁化说,并不同于《庄子》以生为累,以死为解脱的虚无厌世说。
总观全诗,以“运生会归尽”开端,感慨极深,继而谈饮酒的体验,又将“百情”抛远,结尾点出“形骸久已化”,似乎有所触发,却以“心在复何言”一语收住了。全诗对触发诗人感慨生死的具体情由,始终含而不露,却发人深省、余味无穷。全诗重在议论哲理、自我解脱,几次使用问句,造成语意转折,语气变化,又能前后映衬,扣紧开端的论题。这都显示了陶渊明哲理诗的特色。诗人谈论生死以及乘化归尽的人生态度,实在是蕴积了深沉的人生感慨,也表现了诗人在厌倦了伪巧黑暗的社会现实后,在简朴清贫的田园生活中,始终独守任真之心,不拘世俗之累的孤傲人格。
“已从招提游,更宿招提境。”四方之僧为招提僧,四方之僧的住处为招提房。诗人在僧人的陪伴下游赏,晚上就在寺中借宿。诗的题目虽说是游寺,实际上把游赏的过程一笔带过,重点描写夜宿时的所见、所闻、所感。接下来六句都承接一个“宿”字写景抒怀。
“阴壑生虚籁,月林散清影。天阙象纬逼,云卧衣裳冷。”这四句写夜宿的景色。幽暗的山谷中生出阵阵冷风,月光下的林木被风吹得疏影摇动。诗人用一个“散”字描绘林木的动态,可以说是穷形尽相,妙不可言。诗人抬头看,数量繁多的星辰高挂在晴朗明澈的夜空中,仿佛迎面而来。一个“逼”字,也是极富表现力的字眼,生动地展现了星辰直欲向人逼近的那种压迫感。诗人夜卧,身上衣服单薄,蚀骨侵肌的清冷,令人不胜其寒,由此塑造了一个虚白高寒的环境。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尘俗之念必然为之一洗,悉数忘却世间的纷扰与喧嚣,心灵从而得到净化。
“欲觉闻虚钟,令人发深省”两句,含蓄而富有深意。诗人在快要睡醒时突然听到清虚的钟声,内心为之一惊,产生深刻的警悟,意有所得,直如禅家顿悟。
这首诗是杜甫的早期作品,描绘了夜宿奉先寺的所见所闻,表现了诗人青年时期的敏锐感受能力和对佛教的初步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