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联两句,直写诗人隐居之乐。陶渊明《读山海经》诗云:“孟夏草木长,绕屋弄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此处“竹树绕吾庐”句,即用其意。虽然从字面上看,只是描述诗人居所的环境,但却透出一种自得欣愉之情。“清深趣有余”为全诗主旨所在。“清深”二字,既指竹树围绕居所那种清幽深静的环境,也指隐居生活之趣的性质。可以联想到杜甫《江村》:“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首联两句,实已奠定了全诗的基调。
颔联、颈联便具体写清深之趣。“鹤闲临水久,蜂懒采花疏”两句为物趣:白鹤久久地立于水中,一动不动,似乎也在享受着一份悠闲;蜜蜂则驻足花上,并不穿梭往来,仿佛是有意疏懒。两句虽是写物,却带有诗人明显的主观色彩,所谓鹤闲蜂懒,其实都是诗人的主观感受。正因为诗人的隐居生活是那样的闲适自在。所以在诗人眼中,一切景物便都带有悠然自得的特征。然而,这种主观色彩的渗入又未改变景物的客观形态,即是说,在诗人笔下,景物描写仍是白描,而不同于变形、夸张。对于形成平淡自然、清幽静远的诗风,此种手法有着直接的作用。“酒病妨开卷,春阴入荷锄”转写人事之趣。诗人酒醒之后,仍觉酒意未去,头脑昏沉,恹恹如病,欲读书而不能。于是荷锄下田,做一些农活,而春日的树荫恰好挡住了太阳,别有一番情趣。本来,酒病而妨开卷,是件令人不快的事,但是人林逋既以隐居自乐,则读书并非每日必修的功课,更不是博取功名的手段。读书对于他,只是一种消遣,一种兴之所致的娱情悦志的方式,恰如陶渊明之“既耕且已种,时还读我书”;“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所以,酒病碍于开卷,却不妨荷锄而作,同样可以得隐居闲适之趣。尤其当春日树荫仿佛有意移向诗人劳作的地方时,这种闲适之趣、田园之乐就更为明显,真正是“清深趣有余”。
尾联“尝怜古图画,多半写樵渔”,则是借写诗人喜爱古代描绘渔樵生活的图画来说明此种清深之趣与古人相同。古代的高士图、隐居图,多撷取这些高人隐士渔樵生活的场面,以表现他们远离世俗,恬淡自适。诗人说他喜爱这类图画,其实是想说他目前的隐居生活恰与古代的高人隐士相同,一样可以写入画中。诗人不便直说他的行迹心境可以媲美古人,那样会有自诩之嫌,而如此表述,则意在言外,既表明了诗人对古人的思幕,又道出了诗人对隐居生活的满足,同时还使诗歌在结构上富于变化,耐人寻味。
此诗受陶渊明的影响较深,或是一首拟陶之作。若论质而自然,此诗有所不及,但诗境、旨趣,颇为相近。
全诗以向人夸赞的口吻,新颖的笔姿,轻松的情调,清淡的语句,写隐逸高趣,和谐而又完美。有一种“咏之令人忘百事”(梅尧臣语)的艺术魅力。
上元夜,指旧历正月十五夜,又称元宵节。我国素有元宵赏灯的风俗。崔液组诗《上元夜》七绝,共六首。描写当时京城长安元宵赏灯的繁华景象。据刘肃《大唐新语》记载:“神龙(唐中宗年号,公元705—707年)之际,京城正月望日(即十五),盛饰灯影之会,金吾弛禁,特许夜行。贵族戚属及下隶工贾,无不夜游。车马喧阗,人不得顾。王、主之家,马上作乐,以相竞夸。文士皆赋诗一章,以记其事。作者数百人,唯中书侍郎苏味道、吏部员外郎郭利贞(苏、郭之作皆五律)、殿中侍御史崔液为绝唱。”这是崔液所作赏灯诗六首中的第一首。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玉漏银壶”,计时的器具,古代以漏刻之法计时,具体方法是用铜壶盛水,壶底打通一小孔,壶中立刻度箭,壶中的水逐渐减少,箭上的度数就依次显露,就可按度计时,击鼓报更。元宵夜尽管解除了宵禁,但长安城的钟鼓楼上,仍旧按时报更;人们听了,都嫌时间过得太快,怕不能玩得尽兴,于是说:滴漏箭壶,你不要这样一声比一声紧地催促呀,也不要过得那么快,今夜的城门要一直开到天亮呢!上句写出了人们“欢娱苦日短”的感慨,下句是说在此太平盛世,应该通宵尽兴。吃过晚饭,打扮一新的人们,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迫不及待地早早走出家门,三五成群相邀着、呼唤着、嬉笑着,涌出巷口,融入大街,汇进似潮喧闹欢腾的人流。人们兴高采烈地燃放烟花爆竹,挥舞狮子龙灯,观赏绚丽多彩的灯火,评论着、嬉戏着、赞叹着。越看越高兴,越玩越兴奋,“莫相催”衬托出气氛之热烈,景色之迷人、“彻明开”既写出了元宵节通宵达旦闹花灯时间和程度,又写出了人们高涨而持续的勃勃兴致。
后面接着连用两个问句:“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谁家”、“何处”,实际是指家家、人人说明万人空巷的盛况。这包括了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形形色色的各类人。因而,“谁家”“何处”这四字包涵的内容实在太多,它把人声鼎沸、车如流水马如龙,灯火闪烁,繁华似锦的京城元宵夜景一语道尽。连用两个诘句,不仅将盛景迷人,令人不得不往的意思表达得灵活传神,而且给人以无限回味的余地,言有尽而意无穷。
本篇为相思怀人之词,是词人晚年退隐苏州期间所作。此词通过对暮春景色的描写,抒发作者所感到的“闲愁”。上片写路遇佳人而不知所往的怅惘情景,也含蓄地流露其沉沦下僚、怀才不遇的感慨;下片写因思慕而引起的无限愁思,表现了幽居寂寞积郁难抒之情绪。全词虚写相思之情,实抒悒悒不得志的“闲愁”,立意新奇,想象丰富,历来广为传诵。
上片写偶遇佳丽生起眷慕相思和无缘相见的惆怅之情。“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写美人走路的姿态,出自曹植《洛神赋》中的诗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只见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姗姗地走过横塘的道路,我一路目送她飘然远去,从一片芳尘之中追寻她的踪迹。“锦瑟华年谁与度”谓曰这锦绣年华可和谁共度?词人以反问的语气抒发了内心的怅惘之情。“月桥尘院,琐窗朱户”四句,写的是词人想象美人的去处的情景,是在月下桥边尘院里?还是在有尘窗的朱门大户?但却无从知道,于是感叹一声:“只有春知处。”大概只有春风才知道她的住处。含蓄地抒发了对美人的思恋之情。
下片则承上片词意,写春日迟暮美人不来的闲愁。“飞云”一句,是说词人伫立良久,直到暮色的四合,笼罩了周围的景物,才蓦然醒觉。“彩笔”一句,转写自身相思悲苦,提笔写下柔肠寸断的诗句。也有人认为题写“断肠句”的是美人,可备一说。接着,由“断肠句”引出下一句“试问闲愁都几许?”“试问”一句的好处在一个“闲”字。“闲愁”,即不是离愁,不是穷愁。也正因为“闲”,所以才漫无目的,漫无边际,飘飘渺渺,捉摸不定,却又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这种若有若无,似真还幻的形象,只有那“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差堪比拟。后三句运用一系列的比喻将抽象的、难以捉摸的感情写得十分具体生动。这里的好处不仅是“梅子黄时雨”一句,因为词中的一问三叠答已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不可分割的意象,而且富于独创性。古人描写闲愁的名句很多,但这样巧妙地援引博喻的,还没有先例。词人妙笔一点,用博喻的修辞手法将无形变有形,将抽象变形象,变无可捉摸为有形有质,显示了超人的艺术才华和高超的艺术表现力。
贺铸一生沉抑下僚,怀才不遇,只做过些右班殿臣、监军器库门、临城酒税之类的小官,最后以承仪郎致仕。将政治上的不得志隐曲地表达在诗文里,是封建文人的惯用手法。因此,结合贺铸的生平来看,这首诗也可能有所寄托。
贺铸为人耿直,不媚权贵,“美人”、“香草”历来又是高洁之士的象征,因此,作者很可能以此自比。居住在香草泽畔的美人清冷孤寂,不正是作者怀才不遇的形象写照吗?从这个意义上讲,这首词之所以受到历代文人的盛赞,“同病相怜”恐怕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吧!当然,径直把它看作一首情词,抒写的是对美好情感的追求和可望而不可即的怅惘,亦无不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理解,这首词所表现的思想感情对于封建时代的人们来说,都是“于我心有戚戚焉”。这一点正是这首词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关键所在。
这四首写景诗,都是抓住一个细节,抓住平凡事物中富有诗意的东西加以表现。
第一首,在湘水渡中,不写湖光山色,两岸风物,却抓住了中流的一只渔舟;又不写渔舟的种种,视线却集中在渔夫身上;却又不写渔夫的种种,单写他穿翻了衣衫,发髻不裹的自由疏散的服饰,体现了诗人对劳动者不拘礼法、衣着随便的欣赏之情。画面表现得光度集中,给人以极深刻的印象。
第二首写野径早行,提供给读者的也只有单纯的集中的印象:沿途红红白白、四方飘香的野花。诗人集中兴趣于郊野的自然景物,而景物中最耀眼的则是向行人献媚竞艳的路花。这时,他身外的一切都不在他眼里了,见到的只是白白红红之花,闻到的只是四面八方袭来的香气,他就将这刹那间的感兴形之于诗。诗句并不特别警拔,但诗人的兴会却表现得异常鲜明。
第三首写途经柳宗元祠堂。柳宗元曾被贬为永州司马,如果换一个居官永州的诗人,路过柳子祠,不免要怀古一番。可是杨万里的眼睛却盯住了篱竿上的蜘蛛网。篱竿本来是编在栅栏上护花的,然而却成了蜘蛛结网的凭借。这是人们在园边宅畔常见的小事物,写入诗中,给人以异常的亲切感,也显示了诗人的童心。从中固然可以发现平凡的小东西中的诗情,若说其中含有某种讽喻,似乎也无不可。好诗是常常留着让读者充分想象的余地的。
以上三首都集中绘写景物中的某一个点,有如电影中的特色镜头;而第四首乍看似是写全景和远景。但细察之,置于画面中心的仍然是吸引视觉的有生意的景象。道路和远山只是画面的背景,着重呈露的却是草中的牛背和秧间的人踪。诗人的用心始终是赋予平常事物以新鲜感。
这组诗充分体现了杨万里诗歌风格清新活泼,明朗通脱,语言浅近平易,无艰涩造作之态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