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写分别后的思念朋友之情,不同于一般的送别诗。前三句写梦前的秋夜景象:白露、西风、流萤、落木,构成一幅凄清的图景;第四句写梦中,只交代梦见已经西归之故人,却没有详写梦中景象;后四句从听觉和视觉两个角度写梦后之景,因闻晓钟、马嘶而惊醒,可见梦之短,醒后唯见天边归云纵横,心绪寥落。满心离怀是全诗主脑,归客入梦,嘶马惊人,皆源于此。
此诗构思和声律都不同一般,别有情致。一般的送别诗总爱写临歧分手的场面,因为这个场面最能体现主客间的情谊,可是此诗偏偏撇开这个场面不写,而写送客的主人一夜离心郁陶,等待着第二天送朋友上路,可归客不忍心与朋友当面话别,而在黎明西分悄悄地策马离去,使主人欲送不成而留下离思。此诗的特色,首先就在于送别从别后写起,切入角度很独特;其次在于只有一句记梦却用大半篇幅写梦前和梦后的秋夜清冷景象,以之烘托自己对朋友的思念之深;其三,情与景之间形成若有若无似隐似现的关系—西风落木正像离人忧思,归云如归客,纵横如心绪,而友情的热烈与秋夜的清冷又形成反差;最后,真幻杂糅的别致构思,在夜半白露萤飞中入梦,仿佛若真;因闻曙钟、听嘶马而惊醒,恍惚中以为归客又将上路,于是急急出户相送,在虚实交错中写出对友人的一片深情。另外,这首七言古诗共八句,却用了三个韵,较为少见,似乎是作者为了配合场面的转换和感情的跌宕而有意为之。
第一首表现邢沟附近的水乡夜色。微霜已降,秋水方清,诗人乘船经过运河,习习凉风,吹来清新空气,很觉爽快。这时没有月光,只见满天星斗。诗人陶醉在迷人的秋江夜色之中,环顾四周,寒星万颗,映照水中,倍感亲切。一二句由霜寒二字领起,不消点出“秋”字,而题意自在其中。
三四句赞关环境幽寂。邢沟两岸丛生着菰蒲一类水生植物,在夜色朦胧中,给人以一望无际的感觉。菰蒲深处居然隐藏人家,诗人完全没有料到,不过,这种艺术处理,只适宜于若明若晴,唯见星光的秋江之夜,如果换成月夜和白天,就不一定恰切。此联妙在使用了“疑”、“忽”二字。诗人心中正结着一个菰蒲深处有无藏舟之“地”的“疑”团。忽然几声“笑语”,方知岸上还有“人家”,疑团顿时解开。这种情景,很平常,优诗人却能通过艺术作品把它捕捉下来。宋人曾说此联是来自白道猷的“茅茨隐不见,鸡鸣知有人”,而“更加锻炼”。诗人们各自写出了生活中的类似体验,但秦观此联却显得更灵动,因而受到黄山谷的称赏。
在表现手法上,诗人用的是先抑后扬法。通篇不直写旅人,而是借物托志,先写霜气、秋水、寒星、菰蒲,最后写菰蒲深处的“笑语声”,随即戛然而止。然言虽止而意未尽。这亲切的笑语声是伴随着夜行人度过迷蒙空寂的秋宵,还是瞬间消失在凄冷的夜空,留下的却是更加难耐的寂寞和愁苦。这一切诗人都没有正面阐述,而是用遮掩来突出,用省略来增添。由于构思巧妙,含蓄深邃,因而有很好的艺术效果。
第二首描写家庭生活中的闲适情趣。一二句写碾茶烹茗、课儿读书两件家庭琐事。月团(茶饼)新碾,花瓷为杯,茶美而器精,说明诗人很通茶道。饮罢呼儿课诵《楚词》,更见教子有方,他同把酒色财气作为生活必需的腐败官僚,是大为异趣的。
三四句则突出了静观万物的逸趣闲情。小轩风定,树梢处于暂时静止状态,连一用古叶也不见掉落。这可给了青虫以好机会,相对吐丝,好不自在。青虫乃细小生物,吐丝是轻微动作,但诗人却能仔细进行观察,他对昆虫世界的浓厚兴趣,对人世纷扰的淡泊情怀,都是可想而知的。诗人迷醉在青虫吐丝的小天地中,仿佛回到了儿童时代,简直忘掉了荣辱得失。这种情趣,是眼中唯见财与势的俗物所无法理解的。这样,诗人的超逸情怀,无形中便从纸背反透出来。一、二句写人情,三、四句写秋景,粗看似不相干,实则气氛和谐,情景交融,达到物我相忘的境界。方回说秦观“古诗多学三谢,而流丽之中有淡泊”,并举了此诗,当亦属于有“三谢余味”之作。全诗语言朴素清新,画面生动,极富生活气息,闲雅而有情致。
第三首诗写雨后彩虹当空的绚丽景象,想象奇特,语气豪放,带有浓厚的浪漫色彩。
诗的一、二句状景,雨过天晴,由于阳光的折射,西天出现长而弧曲的彩虹,变幻多姿,非常美丽,远远望去,就像挂在西楼之上,仿佛诗人伸手就可摘下,极像一幅色彩斑斓的画。“逐”和“追”两字,以拟人化的手法,赋予彩虹以活泼甚至顽皮的性格,生动、形象,简直把彩虹写活了。此时此景,诗人也好像受了感染,神情振奋,突发奇想:如果能招来千万个美人一起歌舞,那该多好。在酒酣时,一定剪下这美丽的彩虹,赏赐给她们。缠头,指古代舞女绕缠头上作为妆饰的锦锻,后来将宴席上赏赐给歌舞者的罗锦之类的礼物称为缠头。诗人的幻想是做不到的,但却是心情愉快的真实流露。在这里,正面描摹已美不胜收,又引发奇想,使美景更加可怜可爱,锦上添花。其构思巧妙,手法新颖。
此篇无首无尾,诗人只是选择男子离家出走,女子拽着男子衣袖,拉紧他的手,苦苦哀求他留下的一个小镜头,以第二人称呼告的语气反复哭诉。全诗只有两章八句,既没有点明男子离家出走的原因,也没有交代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然而诗人描绘的这幅平常而习见的画面,却是活灵活现的。诗中生动地描述了一幅似乎非常具体的生活场景:一对男女在大路上追逐,女的追上男的,在路边拉扯纠缠,还似乎有女子悲怆的哭诉声,她呼唤着男子,不断重复地说着:“不要嫌恶丢弃我!”“多年相爱不能说断就断!”除此,她已经没有别的话要说,仿佛自己的一切辛酸、痛苦、挣扎、希望都凝聚在这两句话中了。她多么渴望在自己的哀求下,他能回心转意,两人重归于好,相亲相爱过日子。这是女主人公唯一祈求。但是,诗至此却戛然而止,不了了之,留下了一大片画面空白,容读者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与审美情趣去创造,去丰富,可能有多种不同的设想,绘出不同结果的精彩画面。所以诗中这幅片断性的画面尽管是一目了然的,但却是极具有包孕性的。
此诗语言自然流畅,朴实无华。原诗纯为赋体,二章四句,每句皆押韵。第二章首句“路”,王引之《经义述闻》说:“当作道,与手、魗、好为韵,凡《诗》次章全变首章之韵,则第一句先变韵。
这首诗首联表示对黄介愁虑繁深的理解,因而邀他出行以消忧;颔联宕开写景,而景中寓情;颈联连用两个黄姓人物的典故劝说朋友;尾联的转而写景,是作者难以言尽的劝勉之意。诗中抒发了宦途不遇的哀伤与人生无聊的感慨。此诗违背了格律诗的平仄讲求,却通过打破规矩而创造出一种生新之美。
诗的首联表示对黄介愁虑繁深的理解,因而邀他出行以消忧。
颔联宕开写景,而景中寓情。澄明的秋月倒映在汴河之中,河水一片浑黄,而澄明者依然澄明;岸边绿树如碧,风拂叶摇,凉气袭来,让人感到一阵阵的秋意。这两句描写,由天而地,由河而树,画面开阔而清爽,在明月高秋的景色描写里展现的是澄漱明洁的人格境界,而这正是作者与朋友的共同向往与追求。
颈联上承首句的“吾宗”,连用两个黄姓人物的典故劝说朋友:神仙之事,虚诞渺茫,应放在一边,不妨酒中陶醉而心中澄澈,一如东汉黄宪的怀抱。此时,船楼上笛声悠悠,夜空里星斗横移。
尾联的转而写景,是作者将难以言尽的劝勉之意,惜别之情,都化入这静夜的笛声里。
格律诗本有严格的声律讲究,而诗人有时为创新出奇,则着意违反格律而成为一种拗体,这首诗就是这样。如“碧树为我”四字尽为仄声,“生凉秋”三字又全是平声,这本违背了格律诗的平仄讲求,却通过打破规矩而创造出一种生新之美。这种拗格与上句“黄流为我流明月”相对,就形成一种硬崛的音节,适与语句所描写的傲俗违世的人格相应。
这是一首赞美刺绣精美的诗,写妇女绣品巧夺天工。
首句“日暮”、“堂前”点明时间、地点。“花蕊娇”,花朵含苞待放,娇美异常──这是待绣屏风(绣障)上取样的对象。
首句以静态写物,次句则以动态出人:一群绣女正竞相拈取小巧的画笔,在绣床上开始写生,描取花样。那看到花开娇美,争先恐后的模样,眉飞色舞的神态和动作的轻灵优美,如一幅自然的画卷都从“争”字中隐隐透出。“拈”,是用三两个指头夹取的意思,见出动作的轻灵,姿态的优美。这一句虽然用意只在写人,但也同时带出堂上的布置:一边摆着笔架,正对堂前的写生对象(“花蕊”),早已布置好绣床。和动作的轻灵优美,如一幅自然的画卷。
三四句写“绣成”以后绣工的精美巧夺天工:把完工后的绣屏风安放到春光烂漫的花园里去,虽是人工,却足以乱真,连黄莺都上当了,离开柳枝向绣屏风飞来。末句从对面写出,让乱真的事实说话,不言女红之工巧,而工巧自见。而且还因黄莺入画,丰富了诗歌形象,平添了动人的情趣。
从二句的“上床描”到三句的“绣成”,整个取样与刺绣的过程都省去了,像“花随玉指添春色,鸟逐金针长羽毛”(罗隐《绣》)那样正面描写绣活进行时飞针走线情况的诗句,在这首诗中是找不到的。
胡令能诗风清丽,富有情趣,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堪称唐诗园囿中奇香扑鼻的山花野草。这首《观郑州崔郎中诸妓绣样》就有这样的特点。此诗头两句是现场目击,后两句是合理想象,既有情趣,又有意趣。语言明白如话,意境明丽如画。这样的诗,现代人解读毫不费力,且清新可爱,足见其有超越时空的魅力。
沈德潜在论及题画诗时说:“其法全在不粘画上发论。”(《说诗晬语》卷下)“不粘”在绣工本身,不以正面敷写争巧,而是以映衬取胜,也许这就是这首诗在艺术上成功的主要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