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首,唐天宝十四年(755年),东平郡王、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从范阳起兵叛乱。范阳即幽州,在今河北省,古属燕国、冀州。“冀马燕犀动地来”即是说此事件。逃难路上,六军威迫唐玄宗下令缢死了“红粉”杨玉环。唐肃宗乾元元年(758年)初,玄宗也抑郁而死。所以说他“自埋红粉自成灰”。
杨贵妃佳人绝色,明皇认为她能“倾国倾城”,以至放心地“从此君王不早朝”。果真如此,危难来时只要玉环使个媚眼,就不愁安禄山不“倾马倾人”,也就不必路经马嵬仓皇逃难了。
冯浩注说“两‘自’字凄然,宠之适以害之,语似直而曲”,这话很有道理,这两个“自”字确实包涵了唐玄宗的无限痛苦。他不得已杀了杨玉环,也不得已使自己一片真情化为飞灰,这就和《长恨歌》里哀婉的“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长恨歌传》里的“上知不免而不忍见其死,反袂掩面,使(兵卒)牵之而去”相近,不由自主地起了恻隐之心,有相似之处。李商隐毕竟是个重于“情”的男子,尽管他对荒淫误国者含有更多的痛恨心理,但当他面对两个生死分离的情侣的时候,尽管知道他们误国误民,心中却又油然而生了那恻隐之心。
第二首,开首即说“海外”,指杨玉环死后,唐玄宗曾令方士去海外寻其魂魄,在海外仙山会见了她,杨授以钿合金钗,并坚订他生之约的传说故事而言。诗人以玄宗心情设想,直说九州更变,四海翻腾,海外徒然悲叹,而“他生”之约,难以实现。三四句承上铺写。“空闻”、“宵柝”,即未闻“宵柝”;“无复”、“报晓”,即不用“报晓”。此皆承上两句“徒闻”、“未卜”之意,暗指杨玉环被缢于马嵬事。五六句转入实事。“此日”指贵妃赐死之日,“当时”指七夕相约之时。“六军同驻马”指禁军哗变,李、杨两人的爱情也一同“驻马”了,幻灭成空。“七夕笑牵牛”,意为七夕之夜,长生殿上两人曾欢笑密约,并笑牵牛织女一年一度相见之短暂;“ 当时”曾“笑”他人,而今却不如牵牛织女之长久相恋;相比之下,令人可悯而又可笑。诗人把六军愤慨之情与长生殿秘密之誓,相映成趣,议论深刻,笔锋犀利。七八句以反诘语气反衬作结。言贵为天子,但反不如百姓的爱情甜蜜,生活幸福。诗人借“莫愁”以寄托感慨。以“如何”来反问,暗含指责。
这是一首政治讽刺诗,锋芒指向了李唐前朝皇帝唐玄宗。 一开头夹叙夹议,先用“海外”“更九州”的故事概括方士在海外寻见杨妃的传说,而用“徒闻”加以否定。“徒闻”者,徒然听说也。意思是:玄宗听方士说杨妃在仙山上还记着“愿世世为夫妇”的誓言,“十分震悼”,但这有什么用?“他生”为夫妇的事渺茫“未卜”;“此生”的夫妇关系,却已分明结束了。怎么结束的,自然引起下文。
次联用宫廷中的“鸡人报晓筹”反衬马嵬驿的“虎旅鸣宵柝”,而昔乐今苦、昔安今危的不同处境和心情已跃然纸上。“虎旅鸣宵柝”的逃难生活很不安适,这是一层意思。和“鸡人报晓筹”相映衬,暗示主人公渴望重享昔日的安乐,这又是一层意思。再用“空闻”和“无复”相呼应,表现那希望已幻灭,为尾联蓄势,这是第三层意思。“虎旅鸣宵柝”本来是为了巡逻和警卫,而冠以“空闻”,意义就适得其反。从章法上看,“空闻”上承“此生休”,下启“六军同驻马”。意思是:“虎旅”虽“鸣宵柝”,却不是为了保卫皇帝和贵妃的安全,而是要发动兵变了。
正因为如此,才“无复鸡人报晓筹”,李、杨再不可能享受安适的宫廷生活了。
第三联的:“此日”指杨妃的死日。“六军同驻马”与白居易《长恨歌》“六军不发无奈何”同意,但《长恨歌》紧接着写了“宛转蛾眉马前死”,而“此日”即倒转笔锋追述“当时”。“当时”与“此日”对照、补充,不仅其意自明,而且笔致跳脱,蕴含丰富,这叫“逆挽法”。玄宗“当时”七夕与杨妃“密相誓心”,讥笑牵牛、织女一年只能相见一次,而他们两人则要“世世为夫妇”,永远不分离,可在遇上“六军不发”的时候,结果又如何?两相映衬,杨妃赐死的结局就不难于言外得之,而玄宗虚伪、自私的精神面貌也暴露无遗。同时,“七夕笑牵牛”是对玄宗迷恋女色、荒废政事的典型概括,用来对照“六军同驻马”,就表现出二者的因果关系。没有“当时”的荒淫,就没有“此日”的离散。而玄宗沉溺声色之“当时”,也不曾虑及“赐死”宠妃之“此日”。行文至此,尾联的一句已如箭在弦。
尾联也包含强烈的对比。一方面是当了四十多年皇帝的唐玄宗保不住宠妃,另一方面是作为普通百姓的卢家能保住既“织绮”、又能“采桑”的妻子莫愁。诗人由此发出冷峻的诘问:为什么当了四十多年的皇帝唐玄宗还不如普通百姓能保住自己的妻子呢?前六句诗,其批判的锋芒都是指向唐玄宗的。用需要作许多探索才能作出全面回答的一问作结,更丰富了批判的内容。
此词抒发了作者对密州的一片深情。上片开头三句是实有之景,中间二句是由景所生之情,最后三句是虚拟之景;下片换头三句是实有之景,中间二句是作者感慨的直接表白,末尾三句是虚拟之景。全词情景交融,虚实交替,充分显示了作者的艺术功力。
上片开头“前瞻”三句是实有之景;中间“城上”二句是由景所生之情,亦起点题作用;最后“莫使”三句是虚拟之景,借写超然台昼夜美景和登临之际的超然之感,以表达对密州的留恋之情。
下片为词作主体。换头“小溪”三句同样是实有之景,惟鸥鹭翩然而去又暗喻自己之离去;末尾“莫忘”三句同样是虚拟之景,惟虚拟之景中添入嘱托之语,希望故友不忘旧人;中间“人事”二句则是作者感慨的直接表白。寓居密州的时光,以至于既往半生的时光,尽于此二句中囊括之,尽于吟诵此二句时浮现之。同时又自然寓有今日登台,追忆往昔,今日亦将转瞬成为往昔之意,所谓“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岂不痛哉!”(王羲之《兰亭集序》)
清黄子云《野鸿诗的》说:“诗不外乎情事景物,情事景物要不离乎真实无伪。一日有一日之情,有一日之景,作诗者若能随境兴怀,因题著句,则固景无不真,情无不诚矣。”“景无不真,情无不诚”八字,似为此词而发。
这是一首赠词。该词表达了诗人与恋人分别时的痛苦之情,同时也体现出诗人与恋人之间一种生死不渝的精神。该词直抒胸臆,明白如话。
上片中,“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临别之前,却从别后的情况说起,起句便奇。“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上一句势若江河,一泻而下,下一句一断一续,正如哽咽。诀别的时刻最终还是来临了。女诗人既道尽别后的痛苦,又诉尽临别的伤心,似乎已无可再言。
而下片更是奇外出奇,奇人之又奇。“要见无因见,拼了终难拼。”表现出诗人内心那种要重见,却无法重见,要死心,却又死不了心的纠结心理。而“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表现的是诗人在绝望之中,发一愿,又生出一线希望。而此一线希望,到底是希望还是绝望,令人难以分辨。唯此一大愿,意长留天地。
全词篇幅虽短,但是,一位感情真挚,思想果断的女性形象,活脱脱的跃然于纸上。以泪滴千千万万行之人,以绝不可能断了之情,直道出作者的真挚情感,为之一拼,转念便直说出终是难舍,如此种种念头,皆在情理之中。但在别人则未必能够直接道出自己的感情,而她却能直言不讳,这正是由于作者的性格豪爽果决。至于思旧事如天远,要重见而无因见,待重结、来生愿,若不是感情真挚的人,那是说不出的。
上下片两结句(赠词下结除外),较通常句式增加了一个字,化五言为六言句,于第三字顿,遂使这个词调一气流转的声情,增添了顿宕波峭之致。全词犹如长江之水,一流而去永不回头,但其意蕴仍觉有馀。以一位风尘女子,而能够得到此段奇情异彩,历来受到人们的喜爱,其奥秘正在于词中道出了古往今来的爱情真谛:生死不渝。这是词中的最高境界。
中国古代的仁人志士,小而对于个人爱情,大而对于民族传统,皆抱有一种忠实的态度,即使当其不幸而处于绝望关头,生死难关之时,也能体现出一种生死不渝的精神。唯其此种精神,小而至于个人爱情,才能够心心相印,肝胆相照;大而至于民族文化,才能够绵延不绝,生生不已。两者表面上有大小之别,实际上则具共通之义。乐婉此词虽为言情小令,但其比喻的宗旨则并非一首言情小令所能代替的。
这是一首纪游抒怀词,写词人春泛西湖的所见所闻所感。全词分两个部分:上片与过片的前两句为前半部分,咏西湖春泛之全景,气氛欢快;末三句为后半部分,写自己泛舟欲归,情调黯然。临江仙: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调。原曲多用以咏水仙,故名。“堤曲朱墙近远,山明碧瓦高低。”曲:水流弯曲的地方。两句大意是:春天的西湖周围,山明水秀,风景怡人。在长堤的水流弯曲处,坐落着许多亭台楼榭,红墙碧瓦,远近高低纵横。起二句对仗工整,总写西湖的自然和人文环境,色彩鲜明,气韵横生。“好风二十四花期,骄骢穿柳去,文舟益挟春飞。”好风二十四花期:即二十四番花信风。古人将春天前后八个节气分属二十四种花,它们是:小寒梅花、山茶、水仙;大寒瑞香、兰花、山矾;立春迎春、樱春;雨水菜花、杏花、李花;惊蛰桃花、棣棠、蔷薇;春分海棠、梨花、木兰;清明桐花、麦花、柳花;谷雨牡丹、荼种、楝花。骢:原指毛色青白相杂的马,也泛指马。文罦:即画舫。罦,刻有罧首的船。三句大意是:在二十四番花信风轻吹的三四个月中,西湖边风景如画,游人如织。骑马的游客在柳树间穿行;湖中画船如云满载春色荡漾往来。“骄”字刻画出游客的盎然意兴,“文”字更为此画面增添了几许绮丽的色彩。“箫鼓晴雷殷殷,笑歌香雾霏霏。”殷殷:盛大的样子。霏霏:形容云气、雾气很盛的样子。两句大意是:西湖边上箫鼓齐鸣,乐声喧天,仿佛晴空响雷一般。笑声歌声不断,随着花香弥漫于湖上。此二句从听觉和嗅觉方面着笔,进一步刻画出西湖春天的热闹繁盛景象。“闲情不受酒禁持,断肠无立处,斜日欲归时。”禁持:是宋、元方言,摆布、纠缠的意思。三句大意是:心中甚感幽独落寞,即使喝得醉意醺醺也高兴不起来。满腹愁苦无处诉说,唯有在斜阳之下凄凉地归去。这一部分写词人将自己悄然置身于繁盛热闹的场面之外,大有辛弃疾《玉案》词中的主人公“东风夜放花千树”时“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情味。从写作技巧上来说,这是一种对比的章法,临结一转,给人以无穷的回味余地。
这首小词情景反衬。词人置身花香弥漫、歌舞喧天的西湖春景中,心中充满凄凉,是以乐景写哀情的典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