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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欢敢唤名，念欢不呼字。
连唤¹欢复²欢，两誓³不相弃⁴。
译文：连声呼唤郎呀郎，我们两人曾发誓不会互相抛弃。
注释：¹连唤：（只是）连声呼唤。²复：又。再。³两誓：两人曾发誓。⁴相弃：互相抛弃。
连唤欢复欢，两誓不相弃。
连唤欢复欢，两誓不相弃。
吾闻京城南，兹维群山囿。
吾闻京城南，兹¹维²群山囿(yòu)³。
译文：我听说京城的南面，是群山聚集的地方。
注释：南山：即终南山，古称中南、地肺、太一、周南，指长安城南群山，秦岭山脉之一部。西起秦陇，东至蓝田，相去六百里。¹兹：此，指终南山。²维：或作“惟”，语词。³群山囿：谓群山。
东西两际海，巨细难悉究。
东西两际海，巨细难悉究。
译文：山的东西两头都延伸到海边，它的大小实在难于彻底了解清楚。
山经及地志，茫昧非受授。
山经¹及地志²，茫昧³非受授⁴。
译文：即使是那些山经、地志的书籍记载，也都茫然而难作凭据。
注释：¹山经： 记录山脉的舆地书。²地志：舆地图书。指《山海经》《汉书·地理志》之类的书籍。³茫昧：不明白、不清楚。⁴非受授：不是亲自得古人传授，无法流传告知后世。
团辞试提挈，挂一念万漏。
团辞¹试提挈(qiè)²，挂一念³万漏。
译文：我想遣辞造句来赋诗以勾勒出终南山的大纲，但又总是担心挂一漏万而说得不全面。
注释：¹团辞：结撰文辞。²提挈：提纲挈领。³念：恐。
欲休谅不能，粗叙所经觏。
欲休¹谅²不能，粗叙所经觏(gòu)³。
译文：想要不写又实在欲罢不忍，因此只有粗略地叙说一下我所历、所见的景像吧。
注释：¹休：止，指停止写作。²谅：信，实在。³经觏：经行亲见。觏，同“遘”、“逅”，遇见。
尝升崇丘望，戢戢见相凑。
尝升崇丘望，戢(jí)戢¹见相凑²。
译文：我曾登上高高的土丘向远处遥望，看到山峰像羊角一样聚集在一起。
注释：¹戢戢：众峰聚集貌。²相凑：相聚。
晴明出棱角，缕脉碎分绣。
晴明出棱角，缕脉碎分绣。
译文：天气晴朗明了的时候，只见到处出现了山峰的棱角，一缕缕的山脉像碎分在那里的锦绣。
蒸岚相澒洞，表里忽通透。
蒸岚¹相澒(hòng)洞²，表里忽通透³。
译文：山中的雾气弥漫无边，到处渗透而没有隔绝。
注释：¹蒸岚：蒸腾的山气。岚，雾气。²澒洞：弥漫无际貌。³通透：显露。
无风自飘簸，融液煦柔茂。
无风自飘簸(bǒ)¹，融液²煦(xù)³柔茂。
译文：虽然没有风吹，山气也到处飘洒，凝集在花草树木上成为融液而滋润着植物的成长。
注释：¹簸：飘荡。簸，播扬。²融液：雾气凝成的水。³煦：阳光温暖。
横云时平凝，点点露数岫。
横云时平凝¹，点点露数岫(xiù)。
译文：云横山间，凝聚在一个平面上，那一点一点的山峰露出在云层之上。
注释：¹平凝：平展而凝止不动。
天空浮脩眉，浓绿画新就。
天空浮脩(xiū)眉¹，浓绿²画新就³。
译文：远山如在天空浮挂着的长眉，又浓又绿的色泽仿佛刚刚画上去。
注释：¹脩眉：长眉。《西京杂记》卷二形容卓文君“眉色如望远山”，此“倒喻”为远山如眉。²浓绿：指山上青绿色的草木。³画新就：有如眉黛刚刚画好。
孤撑有巉绝，海浴褰鹏噣。
孤撑(chēng)¹有巉(chán)绝²，海浴褰(qiān)鹏噣(zhòu)³。
译文：独立的高峰像天柱一样支撑在大地，仿佛是海中洗浴的大鹏鸟张开了嘴巴。
注释：¹孤撑：孤峰独立。撑，同“撑”。²巉绝：巉岩绝壁。巉，峻。³海浴褰鹏噣：形容山如大鹏从海中出浴，张开其喙。褰，提起，举头貌。喝，鸟嘴。
春阳潜沮洳，濯濯吐深秀。
春阳潜沮洳(rù)¹，濯(zhuó)濯²吐深秀。
译文：春天的阳光悄悄地照耀大地，万物焕发了生机而草木也纷纷吐秀萌芽。
注释：¹沮洳：土地低湿处。²濯濯：光明貌。
岩峦虽嵂崒，软弱类含酎。
岩峦虽嵂(lǜ)崒(zú)¹，软弱类含酎(zhòu)²。
译文：高大的山势虽然高峻雄伟，但披上了绿色的植物就像是微醺的人一般绵软温润。
注释：¹嵂崒：高峻貌。²含酎：酒醉。酎，经过两次以上复酿的醇酒。
夏炎百木盛，荫郁增埋覆。
夏炎百木盛，荫郁¹增埋覆²。
译文：夏天的炎热中百木茂盛，浓郁的荫盖遮蔽了大地。
注释：¹荫郁：草木枝叶茂盛。²埋覆：掩藏覆盖。
神灵日歊歔，云气争结构。
神灵日歊(xiāo)歔(xū)¹，云气争结构²。
译文：山中的神灵吁气呵云，那飞腾的云雾都纷纷地织造着世界。
注释：¹歊歔：热气上升。²结构：联结。
秋霜喜刻轹，磔卓立癯瘦。
秋霜喜刻轹(lì)¹，磔(zhé)卓²立癯(qú)瘦³。
译文：秋天的霜露喜欢欺凌自然，高山也因之而清癯独立。
注释：¹刻轹：刻剥凌践。轹，敲打。²磔卓：卓然挺立。磔，截裂肢体。³癯瘦：形容瘦骨嶙峋的山峰。
参差相叠重，刚耿陵宇宙。
参差相叠重，刚耿陵宇宙。
译文：瘦削的山峰重叠参差，在清肃的气势中直冲云霄。
冬行虽幽墨，冰雪工琢镂。
冬行虽幽墨，冰雪工琢镂¹。
译文：冬天的景像虽然阴晦幽暗，而洁白的冰雪却将终南山琢镂得美丽无瑕。
注释：¹琢镂：雕，刻，修饰。
新曦照危峨，亿丈恒高袤。
新曦(xī)照危峨，亿丈恒高袤(mào)¹。
译文：清晨的阳光照射着高大的山峰，仿佛山形的高大和纵长都有亿丈的距离。
注释：¹高袤： 崇高广大。
明昏无停态，顷刻异状候。
明昏无停态，顷刻异状候。
译文：终南山的晴明和昏晦没有一定之规，瞬息之间就会改变原来的气候。
西南雄太白，突起莫间簉。
西南雄太白¹，突起莫间簉(zào)²。
译文：西南角上太白山峰雄伟独立，突兀而起的姿态简直没有能与它搭配的高峰。
注释：¹雄太白：雄峙着太白山。太白山是终南山峰之一，在陕西省武功县南，西连武功山，冬夏积雪，望之皓然，故称“太白”。²莫间簉：没有相匹配的。间，近。簉，副贰。
藩都配德运，分宅占丁戊。
藩都¹配德运²，分宅³占丁戊。
译文：它作为都城的屏障与京师德运相配，占据的位置正好在秦岭之中帝都之南。
注释：¹藩都：屏卫都城。²配德运：唐为土德，故以太白山藩垣帝都为配合德运。德运，秦、汉间方士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来配合王朝存灭，是为德运。³分宅：分占位置，谓终南山自太白山分出来。占丁戊：以天干配五方，丁为南，戊为中，太白山在帝都之南，居秦岭之中，故为占丁戊。
逍遥越坤位，诋讦陷乾窦。
逍遥越坤位¹，诋讦(jié)²陷乾窦³。
译文：山势逍遥越出了所处的坤位，仿佛要侵人西北的乾位。
注释：¹坤位：指西南方。²诋讦：谓凌暴。³乾窦：乾位的地穴。乾指西北方，窦谓地穴。
空虚寒兢兢，风气较搜漱。
空虚¹寒兢(jīng)兢²，风气³较搜漱(shù)⁴。
译文：山高而寒意凛冽，风声飕飕令人战傈。
注释：¹空虚：天空。²兢兢：本义为戒惧战栗，此处形容严寒。³风气：指风。⁴较搜漱：谓疾风：一阵阵更猛烈。搜漱，犹“飕飕”。
朱维方烧日，阴霰纵腾糅。
朱维¹方烧日²，阴霰(xiàn)³纵腾糅(róu)⁴。
译文：山广而南面正烈日高照，北面却已大雪纷飞。
注释：¹朱维：南方，此指山南。²烧日：日光如烧，赤日炎炎。³阴霰：山背面的霰雪。阴，山北。霰，雪珠。⁴纵腾糅：恣意腾飞。糅，纷杂。
昆明大池北，去觌偶晴昼。
昆明大池¹北，去觌(dí)²偶晴昼³。
译文：我曾经到长安城中昆明池的北边观览，偶然一去，恰好正遇上晴天。
注释：¹昆明大池：在长安西南，汉武帝时为习水战而凿，周围四十里，唐德宗时又加修浚，引交水、澧水入池。²去觌：前去观看。觌，相见。³偶晴昼：正好遇上晴天。
绵联穷俯视，倒侧困清沤。
绵联穷俯视，倒侧困清沤(ōu)¹。
译文：联绵的山脉正好在我俯视的水面上，终南山的倒影正好都在清澈的水中浮现。
注释：¹困清沤：谓山影映现池水中，影像被池岸所限，故曰“困”。清沤，干净的池水。沤，水泡。
微澜动水面，踊跃躁猱狖。
微澜动水面，踊跃躁¹猱(náo)狖(yòu)²。
译文：水面上波光粼粼，可以看到仿佛有喧器的猿猴在跳跃。
注释：¹躁：急。²猱狖：猕猴和长尾猿。
惊呼惜破碎，仰喜呀不仆。
惊呼惜破碎，仰喜呀不仆¹。
译文：动荡的水面使我忍不住呼叫山形的破碎，但仰起头一看，却庆幸山还没有倒下来。
注释：¹呀不仆：惊叹不倒下。仆，同“扑”。
前寻径杜墅，坌蔽毕原陋。
前寻径杜墅¹，坌(bèn)蔽²毕原³陋⁴。
译文：我向前寻路来到了杜陵，那里灰尘蔽空，使毕原的文王、武王嘉也显得很是卑陋。
注释：¹径杜墅： 取路杜墅，欲由此登山。径，通“经”。杜墅即杜陵，在今西安市南，古昆明池东北，本周之杜柏国，汉宣帝陵在此，因号杜陵。²坌蔽：尘埃遮掩。坌，灰尘。³毕原：在今西安市西南，为咸阳附近渭水南的高地，以西周毕公高封于此得名，武王、周公及汉诸陵并在其上。⁴陋：言其卑小不可见。
崎岖上轩昂，始得观览富。
崎岖上轩昂¹，始得观览富。
译文：沿着崎岖的山路逐渐走上高耸的终南山，这时候才大开眼界，而游目四顾都是美丽的风景。
注释：¹轩昂：高峻貌，此指高山。
行行将遂穷，岭陆烦互走。
行行将遂穷，岭陆¹烦互走²。
译文：走啊走的，似乎要走到尽头了，但高大的山形还在纷繁交错地向前挺进。
注释：¹岭陆：山岭与高地。高平之地日陆。²烦互走：指多有交错。互走，走向交错。
勃然思坼裂，拥掩难恕宥。
勃然¹思坼(chè)裂²，拥掩³难恕宥⁴。
译文：有时山形忽然像河岸一样开裂，那拥塞在一起的错误是难以宽恕的。
注释：¹勃然：忽然。²思坼裂：希望山岭间裂开一条通道。坼裂，裂缝。³拥掩：壅蔽，阻塞，指山势阻碍。⁴恕宥：宽恕。
巨灵与夸蛾，远贾期必售。
巨灵¹与夸蛾²，远贾(gǔ)³期必售。
译文：传说中的山神巨灵和夸蛾，他们的神力可以为所欲为。
注释：¹巨灵：古代神话中擘开华山的河神。²夸蛾：传说中的大力神。³远贾：远来推销。
还疑造物意，固护蓄精祐。
还疑造物意，固护¹蓄精祐²。
译文：但我怀疑老天的意思，是要精心专一地积蓄着力量护佑这片山形。
注释：¹固护：牢固。²蓄精祐：蓄积神明福佑。
力虽能排斡，雷电怯呵诟。
力虽能排斡¹，雷电怯呵诟²。
译文：力量虽然能把山推转开去，却怕遭到雷电的轰击。
注释：¹排斡：排除。斡，运转。²呵诟：呵斥辱骂。
攀缘脱手足，蹭蹬抵积甃。
攀缘脱手足，蹭蹬¹抵积甃(zhòu)²。
译文：想要樊缘而上，却因陆峭而无法安置手脚，只好失道而走进山谷之中。
注释：¹蹭蹬：困顿失路。²抵积甃：掉到如深井的谷底。甃，井壁。
茫如试矫首，堛塞生怐诟。
茫如¹试矫首²，堛(bì)塞³生怐(mào)诟⁴。
译文：茫然地从山谷中抬首而望，四面迫促使人愚惑难解。
注释：¹茫如：茫然。²矫首：抬头。³堛塞：土块堵塞。墙，土块。⁴怐诟：怨愁的样子。
威容丧萧爽，近新迷远旧。
威容¹丧萧爽²，近新迷远旧。
译文：身处逼塞的山路中，也失去了潇洒爽然的仪态，在近处找到了新路，却在远处迷失了来路。
注释：¹威容： 端庄的仪容。²萧爽：潇洒。
拘官计日用，欲进不可又。
拘官¹计日用，欲进不可又²。
译文：因为拘于官守的职责，而有时间的限制，所以虽然找到了新路上山也无法再往前进。
注释：¹拘官：束身于官职本分，不可旷日游山。²不可又：不可复，此谓不可深入群山之中。
因缘窥其湫，凝湛閟阴兽。
因缘¹窥其湫(qiū)²，凝湛³閟(bì)阴兽⁴。
译文：乘便去看山中的湫潭，湫水清湛，里面隐卧着蛟龙。
注释：¹因缘：顺道。²湫： 深潭，此指南山炭谷湫，韩愈有《题炭谷湫祠》诗。³凝湛： 谓深水如凝。⁴閟阴兽：谓禁闭水中蛟。閟，潜藏，关闭。
鱼虾可俯掇，神物安敢寇。
鱼虾可俯掇，神物¹安敢寇²。
译文：水中的鱼虾俯身可得，而神灵的异兽又有谁敢去侵犯？
注释：¹神物：指鱼虾为神灵养护之物。²寇：侵犯，碰取。
林柯有脱叶，欲堕鸟惊救。
林柯¹有脱叶，欲堕(duò)鸟惊救。
译文：树林中偶然有落叶飘零，将要堕地时忽有鸟儿掠过救起。
注释：¹林柯： 树枝。
争衔弯环飞，投弃急哺鷇。
争衔弯环¹飞，投弃急哺鷇(kòu)²。
译文：它衔起落叶回翔而起，然后又急急地抛弃而去哺食出壳的雏鸟。
注释：¹弯环：犹言回旋，作弧线飞行，此状鸟之盘旋。²哺鷇：母鸟喂幼鸟。鷇，雏鸟，待母哺食的幼鸟。
旋归道回睨，达枿壮复奏。
旋归¹道回睨(nì)²，达枿(niè)³壮复奏⁴。
译文：在我回归的道路中曾回顾山中，那高大的山峰依旧还在面前。
注释：¹旋归：返回。²回睨：回头看。睨，斜视。³达枿：指林木凸出枝丫的样子。枿，同“蘖”，树木重发新生的枝条。⁴壮复奏：茁壮而又繁密。奏，通“凑”，聚集。
吁嗟信奇怪，峙质能化贸。
吁嗟信奇怪，峙质¹能化贸²。
译文：啊呀！真奇怪，那稳固的山形竟然能不断地变化万千。
注释：¹峙质：不可变的本性，指冈峦。²化贸：变化。贸，变易。
前年遭谴谪，探历得邂逅。
前年遭谴谪，探历得邂逅¹。
译文：前年我遭到贬谪，在南去的路途中又与终南山不期而遇。
注释：¹得邂逅：谓得机会登山。
初从蓝田入，顾眄劳颈脰。
初从蓝田¹入，顾眄(miàn)²劳颈脰(dòu)³。
译文：开始是从蓝田进人山中，山势之高，使人顾盼之间颈疫头疼。
注释：¹蓝田：蓝田山，在今陕西省蓝田县东，为骊山之南阜，山南有蓝田关，唐时此为自长安南下襄阳的通道。²顾眄：左顾右盼。还视为顾，邪视为眄。³脰：颈项。
时天晦大雪，泪目苦蒙瞀。
时天晦¹大雪，泪目苦蒙瞀(mào)²。
译文：这时正好遇上了阴晦的天气而大雪纷飞，我流泪的眼睛正苦于朦胧不清。
注释：¹晦：阴晦。²蒙瞀：眼睛看不清楚的样子。瞀，眼睛昏花。
峻涂拖长冰，直上若悬溜。
峻涂拖长冰，直上若悬溜¹。
译文：险峻的路途拖着冰冻，从上而下冰如溜滑而下。
注释：¹悬溜：瀑布。
褰衣步推马，颠蹶退且复。
褰(qiān)衣¹步²推马，颠蹶(jué)³退且复。
译文：我挽起了衣服，一步步推着马前行进进退退困难地向前走着。
注释：¹褰衣：拉起衣襟。²步：步行。³颠蹶：跌倒。倒仆日颠，失足日蹶。
苍黄忘遐睎，所瞩镵左右。
苍黄¹忘遐睎(xī)²，所瞩镵(chán)左右。
译文：行色苍皇急促，而忘了向远处浏览，眼睛所关心的，也只是前后左右的路途。
注释：¹苍黄：同“仓皇”，急迫匆忙。²遐睎：远望。
杉篁咤蒲苏，杲耀攒介胄。
杉篁(huáng)¹咤蒲苏²，杲(gǎo)耀³攒(cuán)介胄(zhòu)⁴。
译文：路旁的杉树和竹篁矜夸着各自长矛一般的月亮，那些光亮集中起来如甲胄一般糶眼。
注释：¹杉篁：杉树与篁竹。篁，竹的通称。²咤蒲苏：夸耀其生长繁茂。咤，通“诧”，夸耀。蒲苏，犹“扶疏"，繁茂分披貌。³杲耀：辉耀。杲，光明。⁴攒介胄：谓杉竹披上冰雪如攒集的甲胄。介，通“甲”，铠甲。
专心忆平道，脱险逾避臭。
专心忆平道，脱险逾避臭。
译文：那时候只顾专心致志地想着赶快走上平坦的山路，能够脱离险境比避开恶臭还来得急迫。
昨来逢清霁，宿愿忻始副。
昨来逢清霁(jì)¹，宿愿忻(xīn)始副²。
译文：昨天恰好遇到了一个清明霁和的天气，游历终南山的宿愿才得以实现。
注释：¹清霁：雨过云散的晴朗天气。²忻始副：心喜游山的夙愿方能达成。忻，通“欣”。始副，始实现。
峥嵘跻冢顶，倏闪杂鼯鼬。
峥嵘¹跻(jī)冢顶²，倏闪³杂鼯(wú)鼬(yòu)⁴。
译文：我登上了峥嵘的山顶，脚边不时地倏忽闪过跑跳的鼯鼬。
注释：¹峥嵘：高峻貌。²跻冢顶：登上山顶。跻，登上。³倏闪：忽然闪现。⁴杂鼯鼬：交杂有飞鼠和鼬鼠。鼯，飞鼠。鼬，又名胜，俗称黄鼠狼。
前低划开阔，烂漫堆众皱。
前低划开阔¹，烂漫²堆众皱³。
译文：山前低下的开阔之处豁然开朗，远远分散地堆积着，像褶皱的波纹。
注释：¹划开阔：忽开阔。划，忽然，豁然。²烂漫：散乱貌。³堆众皱：从高处看群山如皱纹堆聚。
或连若相从；或蹙若相斗；
或连若相从；或蹙(cù)¹若相斗；
译文：有的山互相连接，如同人与人一个个跟随着。有的山迫促聚集在一起，如同人与人在互相搏斗。
注释：¹蹙：接近。
或妥若弭伏；或竦若惊雊；
或妥¹若弭伏²；或竦(sǒng)³若惊雊(gòu)⁴；
译文：有的山静止着像低首俯伏，有的山竦立像受惊的山鸡。
注释：¹妥：安稳。²弭伏：驯顺地趴下。³竦：通“悚”，惊惧。⁴惊雊：被惊吓到的野鸡。
或散若瓦解；或赴若辐辏；
或散若瓦解；或赴若辐辏¹；
译文：有的山分散着如同瓦解了一般，有的山集汇像车轮中辐条集中的毅一样。
注释：¹辐辏：状车轮条辐集中于轴心。辏，车辐集中于轮毂。
或翩若船游；或决若马骤；
或翩¹若船游；或决²若马骤³；
译文：有的山翩而行像摇荡着的游船，有的山急迫匆促，像马在奔跑。
注释：¹翩：犹“翩翩”，轻疾貌。²决： 快疾，疾驰。³骤：奔驰。
或背若相恶；或向若相佑；
或背若相恶；或向若相佑；
译文：有的山相背像互相讨厌对方一样 ，有的山相向又像互相辅助一样。
或乱若抽笋；或嵲若炷灸；
或乱若抽笋；或嵲(niè)¹若炷(zhù)灸²；
译文：有的山丛杂乱生像春笋冒出，有的山高耸挺立像炷灸燃烧。
注释：¹嵲：突兀特立貌。²炷灸：点燃的艾卷，可以治病。炷，点燃。灸，灸艾。
或错若绘画；或缭若篆籀；
或错若绘画；或缭¹若篆籀²；
译文：有的山交错缤纷，像画的图一样，有的山围绕在一起，如同写的篆籀字体。
注释：¹缭：缭绕。²篆籀：篆书与籀书，篆指小篆，籀指大篆。
或罗若星离；或蓊若云逗；
或罗若星离¹；或蓊(wěng)²若云逗³；
译文：有的山罗列着难以计数，像天上的星星，有的山聚集在一起，像云彩片片浮在空中。
注释：¹离：众多。 ²蓊：聚集。³云逗：云彩停驻凝滞。
或浮若波涛；或碎若锄耨；
或浮若波涛；或碎若锄耨(nòu)¹；
译文：有的山浮在远处如同波浪翻滚，有的山碎裂像经过锄耨的田地。
注释：¹锄耨：耕田锄草。
或如贲育伦，赌胜勇前购；
或如贲育伦¹，赌胜²勇前购³；
译文：有的山像古代的大力士孟贲和夏育之流，只要有了为赌胜败而设的奖赏，就勇往直前了。
注释：¹贲育伦：古代传说的猛士孟贲、夏育之徒。²赌胜：竞争胜负。³勇前购：谓勇往直前以求恩赏。
先强势已出，后钝嗔浢譳；
先强势已出，后钝¹嗔浢(dòu)譳(ròu)²；
译文：跑在前边的一个劲儿向前跑，跑在后面的似乎要发怒却又说不出话来。
注释：¹钝：鲁钝。²嗔浢譳：谓嗔怒不能言。浢譳，言语迟钝。
或如帝王尊，丛集朝贱幼，
或如帝王尊，丛集¹朝²贱幼³，
译文：有的山又像帝王一样尊严耸立，山下其他丛集的小山就像朝觐的贱幼大小官员。
注释：¹丛集：聚集。²朝：朝拜。³贱幼：百官尊卑长幼不等。
虽亲不亵狎，虽远不悖谬；
虽亲不亵狎，虽远不悖谬；
译文：帝王所看到的即使是自己的亲戚，也不因此而特别狎亵亲昵，即使是远房的子侄也不因此而不理不睬。
或如临食案，肴核纷饤饾；
或如临食案，肴核¹纷饤(dìng)饾(dòu)²；
译文：有的山像进食时的木盘，各种各样的食品堆积纷陈。
注释：¹肴核：肴核分指肉、果类食品。²饤饾：谓食品纷杂堆积。饤饾，食品堆积。
又如游九原，坟墓包椁柩；
又如游九原¹，坟墓包椁(guǒ)柩(jiù)²；
译文：有的山像士大夫的九原坟地，坟墓当中是死者的棺椁。
注释：¹九原：墓地。本为地名，在绛州（今山西省新绛县），为春秋晋国卿大夫埋葬处。²椁柩：棺材。椁谓外棺，柩谓敛尸之棺。
或纍若盆甖；或揭若登豆；
或纍(léi)若盆甖(yīng)¹；或揭²若登豆³；
译文：有的山重叠着像盆器累积，有的山分立着像登豆并列。
注释：¹盆甖：盆，古酒器。甖，小口大腹的陶瓶。²揭： 高耸。³登豆：古代盛食物的器皿，亦用于祭祀。木制的称为豆，瓦制的称为登。
或覆若曝鳖；或颓若寝兽；
或覆若曝鳖(biē)¹；或颓²若寝兽；
译文：有的山覆盖地上像曝晒的鳖壳，有的山寝卧像睡着了的野兽。
注释：¹曝鳖：鱼鳖晒背。²颓：仰面向上。
或蛇若藏龙；或翼若搏鹫；
或蛇若藏龙；或翼¹若搏鹫(jiù)²；
译文：有的山蜿蜓而行像藏龙宛曲，有的山张开翅膀像猛鹫捕食。
注释：¹翼：振翼，飞翔。²搏鹫：拼搏的鹫鹰。
或齐若友朋；或随若先后；
或齐若友朋；或随若先后；
译文：有的山整齐排列，像朋友聚会，有的山前后相随，像先后站立的人。
或迸若流落；或顾若宿留；
或迸¹若流落；或顾²若宿留³；
译文：有的山进发像泉水落下，有的山回顾像等待后继。
注释：¹迸：迸散。²顾：顾念留恋。³宿留：逗留。
或戾若仇雠；或密若婚媾；
或戾若仇雠(chóu)；或密若婚媾(gòu)；
译文：有的山暴戾乖张，好像仇人相见，有的山亲密温柔，像结为姻好的夫妻。
或俨若峨冠；或翻若舞袖；
或俨(yǎn)¹若峨冠²；或翻若舞袖；
译文：有的山庄严像绅土戴着的高冠，有的山翻转像舞女的长袖。
注释：¹俨：庄重貌。²峨冠：高的礼帽。
或屹若战阵；或围若蒐狩；
或屹若战阵；或围¹若蒐(sōu)狩²；
译文：有的山屹然不动像摆在沙场的战阵，有的山四周相围像在狩猎。
注释：¹围：包围。²蒐狩：打猎。
或靡然东注；或偃然北首；
或靡然¹东注²；或偃(yǎn)然³北首⁴；
译文：有的山像倒下一样向东趋走，有的山也像倒下一样却向北趋走。
注释：¹靡然： 倾倒貌。²东注：东流，状山势东向。³偃然：倒卧貌。⁴北首：北向。
或如火熺焰；或若气饙馏；
或如火熺(xī)焰¹；或若气饙(fēn)馏²；
译文：有的山像火一样放出光芒 ，有的山像雾气一样蒸腾直上。
注释：¹熺焰：熺，同“熹”，火焰光亮。²饙馏：一蒸曰饙，二蒸曰馏。
或行而不辍；或遗而不收；
或行而不辍(chuò)；或遗而不收；
译文：有的山像行走匆匆而不停留，有的山像遗失了什么一样却不去捡拾。
或斜而不倚；或弛而不彀；
或斜而不倚；或弛¹而不彀(gòu)²；
译文：有的山像斜倾而没有倚靠一样，有的山像弯弓松驰而不张开。
注释：¹弛： 射箭。²不彀：不拉满弓弩。
或赤若秃鬝；或熏若柴槱；
或赤¹若秃鬝(qiān)²；或熏若柴槱(yǒu)³；
译文：有的山光秃秃地像脱落了头发，有的山又像被火烧过一样。
注释：¹赤：空无。²鬝：鬓发脱落貌。³柴槱；积柴烧火。槱，聚集木柴以备燃烧。
或如龟坼兆；或若卦分繇；
或如龟坼兆¹；或若卦分繇(zhòu)；
译文：有的山像龟甲坼裂显出的征兆，有的山像卜卦分出的卦交。
注释：¹坼兆：古代灼龟卜筮，烧裂纹理以验吉凶。卦分繇：《周易》每卦有卦辞叫作繇，每卦分六爻，故曰“分繇”。
或前横若剥；或后断若姤；
或前横若剥¹；或后断若姤(gòu)²；
译文：有的山像剥卦一样山形前横，有的山像姤）卦一样山形后断。
注释：¹前横若剥：形容山形像《易》的剥卦卦象，坤下艮上，上有一阳，作重，故曰“前横”。 ²后断若姤：形容山形像《易》的始卦卦象，巽下乾上，下有一阴，作拿，故曰“后姤”。
延延离又属，夬夬叛还遘；
延延¹离又属²，夬(guài)夬³叛还遘⁴；
译文：有的山看上去很长，中间断离又重新连上，有的山刚毅地背叛过去，可不久又相遇在一起。
注释：¹延延：绵长貌。²离又属：分离又连接。属，接续，连接。³夬夬：刚决貌。⁴叛还遘：离开又遇合。遘，遭遇，相遇。
喁喁鱼闯萍，落落月经宿；
喁喁¹鱼闯萍，落落²月经宿；
译文：有的山像喁喁的浮鱼闯入萍中，有的山大小疏落像月亮行经二十八宿一样。
注释：¹喁喁：群鱼张口向上浮出水面貌。²落落：稀疏貌。
訚訚树墙垣；巘巘架库厩；
訚(yán)訚¹树墙垣；巘(yǎn)巘²架库厩³；
译文：有的山高大像建筑得高墙，有的山高大像库房和马厩。
注释：¹訚訚：同“言言”，高大貌。²巘巘：崇高宽广貌。³库厩：仓库和牲口棚。
参参削剑戟；焕焕衔莹琇；
参参¹削剑戟；焕焕²衔莹琇³；
译文：有的山细长得像剑戟一般，有的山光彩照人像衔着美玉。
注释：¹参参：修长貌。²焕焕：光彩辉煌貌。³衔莹琇：含藏晶莹的美石。琇，石之似玉者。
敷敷花披萼；闟闟屋摧霤；
敷敷¹花披萼²；闟(xì)闟³屋摧霤(liù)⁴；
译文：有的山四面铺陈像花萼满枝，有的山下投像快倒下来的屋檐。
注释：¹敷敷：花开貌。²披萼：挂满枝萼。³闟闟：物坠地声。⁴屋摧霤：屋檐水落地。霤，屋檐上流下来的水。兀兀：不安貌。狂以狃：狂乱而又骄横。狃，兽以足蹂地，这里是性骄横的意思。
悠悠舒而安；兀兀狂以狃；
悠悠舒而安；兀兀狂以狃；
译文：有的山悠然舒畅而安居，有的山兀然狂奔如走兽。
超超出犹奔；蠢蠢骇不懋。
超超¹出犹奔；蠢蠢骇不懋(mào)²。
译文：有的山跳跃而出就像仍在奔跑，有的山蠢蠢欲动但又像不肯勉力向前一样。
注释：¹超超：奔跳貌。²骇不懋：起动而不勉力。
大哉立天地，经纪肖营腠。
大哉立天地，经纪¹肖营腠(còu)²。
译文：壮观的终南山啊，立于天地之间，安排得像人体的生理结构一样协调。
注释：¹经纪：经营料理，使天地事物条理有序。²营腠：营卫腠理。营卫，同“荣卫”，中医学上指经络血气。腠理，皮下肌肉组织的空隙、皮肤的纹路。
厥初孰天张，僶俛谁劝侑？
厥初孰天张，僶(mǐn)俛(fǔ)¹谁劝侑²？
译文：不知当初是谁开创了这座山脉？又是谁在劝勉着一直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注释：¹僶俛：努力。²劝侑：规劝。
创兹朴而巧，戮力忍劳疚。
创兹朴而巧，戮力¹忍劳疚²。
译文：创造这样大而巧的山，需要多大的团结和忍受多大的劳苦？
注释：¹戮力：勉力，并力。²忍劳疚：忍受辛苦。疚，久病。
得非施斧斤？无乃假诅呪？
得非¹施斧斤？无乃假²诅呪？
译文：开辟者用的是斧斤呢？还是要凭借诅咒的力量来成就？
注释：¹得非、无乃：皆诘问之词，难道不是之意。²假：借。
鸿荒竟无传，功大莫酬僦。
鸿荒¹竟无传，功大莫酬僦(jiù)²。
译文：鸿荒时代的开创历史竟然没有流传下来，但那伟大的功绩是不能用物来计算报酬的。
注释：¹鸿荒：太古蛮荒之世，混沌初开之时。²酬僦：酬其功值。僦，租赁、雇佣之费。
尝闻于祠官，芬苾降歆齅。
尝闻于祠官¹，芬苾(bì)²降歆(xīn)齅(xiù)³。
译文：我曾经听说终南山庙的庙祝，在祭祀前都会让神先享用祭品的香气。
注释：¹祠官：指终南山庙的庙祝。²芬苾：形容祭品的芳香。苾，香气。³降歆齅：谓神灵降临接受祭祀。歆，享，食。齅，用鼻闻味，指祭祀前神先享用祭品的香气。
斐然作歌诗，惟用赞报酭。
斐然¹作歌诗，惟用赞报酭(yòu)²。
译文：作出有文采的歌颂诗词，赞美报谢神明之功。
注释：¹斐然：形容文章有文采。²赞报酭：谓赞助报谢神明之功。报酭，报谢。酭，通“侑”，酬答。
南山就是终南山，也称中南山。它是长安南郊的名山。
韩愈好游奇山，务必穷其形胜而不顾性命（《国史补·卷中》）。所以，他笔下的《南山》诗雄奇恣肆，卓荦不凡。不仅如摄影家运用广角镜头，从各个方位、季节，摄取了南山种种奇景，而且能勾出山之神态，渗入诗人的遭遇、心情、意趣。
此为五言古诗，计一百另二韵，分三段。此诗先写作诗的起因，刻镂山形，铺排山势、描写景物；中间插叙贞元十九年被贬南方时经过南山的情景；最后总承，又从不同角度，说出南山朴拙而奇特的一面。此篇可说是融合汉赋铺张雕绘之工，又效法了杜甫五言大篇之体制，炫露文才，尚奇新，不忌夸饰。
第一段至“阴霰纵腾糅”，言远眺中的南山，千姿万态，瞬息异状，惹人游兴，炽烈。此段分三层。
首层至“茫昧非受授”，写终南山的地理位置。
自“团辞试提挈”至“顷刻异状候”为第二层，总状遥望中的终南山。诗人使用了大量的动词：“凑”、“出”、“碎”、“蒸”、“通透”、“飘簸”、“融”、“凝”、“露”、“浮”、“褰”，挥写云山变幻之态。日出云散，始睹峰峦脉纹如缕，密布若绣；云岚勃起，山踪忽隐，但见“澒洞一片，山岘岚渐稀，忽能透霭见山；流云时而“飘簸”，时而“平凝”，山峦也随之忽露忽沉，忽静忽动；岚卷峦“浮”，形如“脩眉”新绿；云消峰竖，似鹏喙浴海。诗人运用浮云在山间舒卷给人造成的错觉，使静谧之山跃跃欲“浮”，跃跃欲“褰”。其中“缕脉碎分绣”句工细，“蒸岚相澒洞，表里忽通透”句雄奇，“天空浮脩眉，浓绿画新就”句清新，’孤木掌有绝，海浴褰鹏噣”句奇恣。此后，分写四季山景：春山草木“吐深秀”，沁芬芳，即使“嵂崒”的岩峦，也“软弱”似醉；夏山被“荫郁”的丛林“埋覆”，能见的只是“夏云多奇峰”；秋天，草木凋零，“癯瘦”的峰锷直刺“宇宙”；冬季，冰雪“琢镂”“危峨”，在“新曦”映照下，山色分外妖娆。诗人以瘦硬之语句，勾勒南山季节性的特征，从中还可悟出一些人生的哲理：事物总在不断地变化，坚硬的岩石，也会显得“软弱”；横亘半空的名山也难免被“埋覆”；代表冬季的颜色是“幽墨”，但装扮它的却是洁白的冰雪等等。
“西南雄太白”以下写太白山是第三层。太白也称太乙，是终南山的主峰。写太白就是写终南。其中“朱维方烧日，阴霰纵腾糅”句与王维《终南山》“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作用相近，但风格迥异。韩愈写得飞扬雄奇，王维之句则雄浑平和。
自“昆明大池北”至“脱险逾避臭”是第二段。可分四层。
首层至“始得观览富”。其中“绵联穷俯视，倒侧困清沤”六句，写诗人取道昆明池，往游终南，一路俯瞰水中山影，不肯稍瞬；称山影“困”于池而不能尽见；嫌周围四十里的昆明池，小如“清沤”，均委婉透出诗人对终南山的一往深情。“微澜动水面，踊跃躁猱狖”，言风吹波起，山影破碎，状若猿猱躁跃：想象奇特，造句瘦劲，乃韩愈的当行本色。“仰喜呀不仆”，写出行近终南，仰观南山时的心情，语平直而意深邃，其气直贯“崎岖上轩昂”二句。
第二层至“欲进不可又”，写诗人中途迷路，未能遂登山之愿。其中“行行将遂穷”以下九句，描摹诗人爬山时的心理，相当出色。他在岭阜之间奔走，寻觅登山之路，恨不得将南山周围的峰峦全都搬走；甚至想请神话中的夸蛾、巨灵移山，又怕违拗造化本意，为雷电呵诟。诗以此数句，作一顿挫，盘旋蓄势，逗出“攀缘脱手足”以下七句，明写攀山之艰，暗示诗人游兴之浓。
自“因缘窥其湫”至“峙质能化贸”为第三层，着重写游湫。其中“林柯有脱叶，欲堕鸟惊救。争衔弯环飞，投弃急哺鷇”，以“弯环飞”，状群鸟贴湖回翔，能传其神情；而“救”、“争衔”、“投弃”数词，与前“阴兽”“神物”相应，为此幽靓之境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它与前层相映：一苦一乐，一张一弛，有相反相生之妙；而神话的运用和渲染，则为结句作诗酬神之意埋一伏笔。末四句，言诗人于归途“回睨”，不能忘情南山，逗出二次游山。
自“前年遭谴谪”以下为第四层。言诗人于谴谪途中，再次游南山，终因冰雪封路，沿途杉篁披冰，枝若“蒲苏（刀剑）”，干如“介胄”，只得怅而返。
“昨来逢清霁”起，至“蠢蠢骇不懋”为第三段前层。诗人于贬谪遐方之后，擢任京官，乘兴往游，直登峰巅，视野顿然开阔。往昔视为畏途的峻岭大阜，尽伏眼底，只如五色斑斓的带“皱”石堆。此后，即用五十一个“或”字句，十四个叠句，形容千山万壑的诸种态势。对此，历来赞扬者多，批评者少。批评集中在“味短”“辞费”上。其实，韩愈作此诗目的在于状南山胜景，在于“体物”。因此，吸收了《子虚》、《上林》赋的手法入诗，抓住山壑峰峦小异之处，尽力铺张雕绘。这，决不是“味短”、“辞费”，而是按照题材，选择诗体（方世举称《南山》是赋体）的结果，是“以文为诗”的范例。其中连用“或”字，远绍《小雅·北山》（有十二个“或”字句），近承陆机《文赋》（连用八个“或”字句），加以参差变化，形成了独具一格的诗风。句中多用骈字、时杂拗句，复以险韵出之，如“或连若相从，或蹙若相斗”“或戾若仇雠；或密若婚媾”之类即是。诗以一句一喻为主，其间错落地杂以四句一喻和二句一喻，连用排比，仍富变化。句式多变，有“或×若××”式，也有“或××若×”、“或若×××”及“或××××”，多种句式交互使用。形象中时寓议论，如“或如帝王尊，丛集朝贱幼，虽亲不亵狎，虽远不悖谬”，末二句包孕着人际关系的哲理。又如“ 或前横若剥，或后断若姤”以卦象状山：剥卦“ ”，为“地下山上”之象，有“不利有所往”的象征。在形容山态时，言己目前身在峰顶的处境，隐寓处世之道。就全诗章法而言，第一段由远眺而逗游兴，第二段言二次游山，历尽艰危而游兴不减，经层层盘旋作势，引满待发之后，至此，连用五十一个排比句和十四叠句，犹如长江黄河之水，经上游山峡壅阻之后，喷薄而出，一泻千里。就笔法而言，最初自山下眺望，两次往游：一系俯视水中倒影，一乃近瞩山径风光；此则绝顶鸟瞰，角度不一，写法迥异。山本静物，但在韩愈笔下均具动态，且原因各不相同：第一段是云岚舒卷而造成山“动”的错觉，第二段是风吹水动，引起山影破碎躁动；此段则是诗人游目四骋而造成的错觉。撰如此长诗，而能一笔不复，尤见韩愈才力之雄。自“大哉立天地”以下为后层。言终南山奇神灵，故诗人作诗以酬。
程学恂说：“读《南山诗》，当如观《清明上河图》，须以静心闲眼，逐一审谛之，方识其尽物类之妙。又如食五侯鲭，须逐一咀嚼之，方知其极百味之变。”此评极是。
参考资料：
1、
《唐诗鉴赏辞典补编》.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年6月版，第461-463页
得邻之茆地，蕃之，树竹木，灌蔬于其间，结茅以自休，嚣然而乐。世固有处廊庙之贵，抗万乘之富，吾不愿易也。
得邻之茆(máo)¹地，蕃²之，树竹木，灌蔬于其间，结茅以自休，嚣(xiāo)然³蔬乐。世固有处廊庙之贵，抗万乘之富，吾不愿易⁴也。
译文：得到邻近杂草很多的一块地，围上篱笆，栽上竹木，在里面灌水种蔬菜，搭建起草房来供自己休息，悠闲又快乐。世上固然有身在朝廷的显贵，财富与国君匹敌（相当）的富人，但我不愿意和他们互换位置。
注释：¹茆：同“茅”，茅草。²蕃：通“藩”，篱落。³嚣然：闲适的样子。⁴易：交换。
人之性不同，于是知伏闲隐奥，吾性所最宜。驱之就烦，非其器所长，况使之争于势利、爱恶、毁誉之间邪？
人之性不同，于是知伏闲隐奥¹，吾性所最宜。驱之就烦，非其器所长，况使之争于势利、爱恶、毁誉之间邪？
译文：世人的性情各不相同，由此而明白处于闲散的生活状态中，隐居在僻静的处所，我的性情最为合适。迫使我去做繁杂的事情，原本就不是我那天赋的长处所在，何况还要让人到那势利、爱憎、毁誉中间去争斗呢？
注释：¹隐奥：隐晦深奥。
然吾亲之养无以修，吾之昆弟饭菽藿羹之无以继，吾之役于物，或田于食，或野于宿，不得常此处也，其能无焰然于心邪？少而思，凡吾之拂性苦形而役于物者，有以为之矣。士固有所勤，有所肆，识其皆受之于天而顺之，则吾亦无处而非其乐，独何必休于是邪？顾吾之所好者远，无与处于是也。
然吾亲之养无以修，吾之昆弟饭菽(shū)¹藿(huò)羹²之无以继，吾之役于物，或田于食，或野于宿，不得常此处也，其能无焰然于心邪？少蔬思，凡吾之拂性苦形蔬役于物者，有以为之矣。士固有所勤，有所肆，识其皆受之于天蔬顺之，则吾亦无处蔬非其乐，独何必休于是邪？顾吾之所好者远，无与处于是也。
译文：然而我母亲的赡养没条件达到最完美的地步，我兄弟们的粗食淡饭也没办法顿顿吃得上，我被解决这些生活问题所驱迫，有时在田地里用饭，有时在野外住宿，不能够经常呆在这草房中，哪能在心里不焦躁呢？ 不过冷静一下再想想，大凡像我这样违背自己的性情，劳苦自己的身体，被生活问题所驱迫的情况，也是有理由去做的了。读书人原本就有该勤苦的事，也有该尽力的事，明白这些都是从上天那里承受过来的，进而顺从它，那我也就没有任何地方不是该欢乐的了，为什么偏偏一定要在这草房里休息才算好呢？回想我所爱好的东西很高远，与身在这草房中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注释：¹菽：豆类的总称。²藿羹：用豆叶做的羹。泛指粗粝的食物。
然而六艺百家史氏之籍，笺疏之书，与夫论美刺非、感微托远、山镵冢刻、浮夸诡异之文章，下至兵权、历法、星官、乐工、山农、野圃、方言、地记、佛老所传，吾悉得于此。
然蔬六艺百家史氏之籍，笺(jiān)疏¹之书，与夫论美刺非、感微托远、山镵(chán)冢(zhǒng)刻、浮夸诡异之文章，下至兵权、历法、星官、乐工、山农、野圃、方言、地记、佛老所传，吾悉得于此。
译文：然而六经、诸子百家、史家的著述，注解之类的书籍，以及评定美好事物，讽刺丑恶现象，对细微的东西别有感触而寄托又深远，凿于山崖和镌刻在墓石，浮夸又诡谲怪异的文章，下至用兵谋略、历法星象、乐舞音律、农作物种植、方言和地理书，佛教道教所传授的教义法术，我又全在这草房中获取到。
注释：¹笺疏：笺注。
皆伏羲以来，下更秦汉至今，圣人贤者魁杰之材，殚岁月，惫精思，日夜各推所长，分辨万事之说，其于天地万物，小大之际，修身理人，国家天下治乱安危存亡之致，罔不毕载。处与吾俱，可当所谓益者之友非邪？
皆伏羲以来，下更秦汉至今，圣人贤者魁杰¹之材，殚(dān)²岁月，惫精思，日夜各推所长，分辨万事之说，其于天地万物，小大之际，修身理人，国家天下治乱安危存亡之致，罔(wǎng)不毕载。处与吾俱，可当所谓益者之友非邪？
译文：它们都属于从伏羲以来，往下又历经秦朝汉朝直至当代，圣人贤人和突出的奇才穷尽岁月，付出极大的精密思索，日夜各自推究学问胜过其他学问的地方，分析辨明各种事物的论断。这些论断对于天地万物，小事与大道的关系，修养好自身，治理民众，国家天下治乱安危存亡的最高表现，没有不详尽载述的。这样一来，草房与我在一起，可以够得上人们所说的扩充自己的好友吧？还是并不如此呢？
注释：¹魁杰：杰出。²殚：尽；竭尽。
吾窥圣人旨意所出，以去疑解蔽。贤人智者所称事引类，始终之概以自广，养吾心以忠，约守而恕者行之。其过也改，趋之以勇，而至之以不止，此吾之所以求于内者。
吾窥圣人旨意所出，以去疑解蔽。贤人智者所称事引类，始终之概以自广，养吾心以忠，约守蔬恕者行之。其过也改，趋之以勇，蔬至之以不止，此吾之所以求于内者。
译文：我窥探圣人主旨用意的出发点，用它来去除疑惑，解开蒙昧。贤人和明智者称说事物，连及类属，勾勒出由始至终的大概情形，用它来扩充自己。拿忠诚来培植我的心性，紧紧约束住节操，按宽容的原则去行事。人有过错就改正，凭勇敢去对待所要奔赴的事业，靠永不止息来实现最高的目标，这些都是我要从内心来加以索求的东西（原因）。
得其时则行，守深山长谷而不出者，非也。不得其时则止，仆仆然求行其道者，亦非也。吾之不足于义，或爱而誉之者，过也。吾之足于义，或恶而毁之者，亦过也。彼何与于我哉？此吾之所任乎天与人者。然则吾之所学者虽博，而所守者可谓简；所言虽近而易知，而所任者可谓重也。
得其时则行，守深山长谷蔬不出者，非也。不得其时则止，仆仆然求行其道者，亦非也。吾之不足于义，或爱蔬誉之者，过也。吾之足于义，或恶蔬毁之者，亦过也。彼何与于我哉？此吾之所任乎天与人者。然则吾之所学者虽博，蔬所守者可谓简；所言虽近蔬易知，蔬所任者可谓重也。
译文：获得到适当的时机就去施行，这时还守身在深山长谷而不出世，显然也是错误的。得不到适当的时机就作罢，这时还要不辞劳苦地去谋求践行自己的主张，显然也是错误的。我在适宜问题的处理上做得还不够，有人喜爱我而对我加以称赞，这是不对的。我在适宜问题的处理上做得很充分，有人厌恶我而对我进行诋毁，这也是不对的。 他们这两种态度，与我又有什么相干呢？进退适宜，正是我对上天和世人所应承当的东西。既然如此，那么我所研习的学问虽然很广博，但所持守的却可以称得上简要；所谈论的东西尽管浅近，很容易了解，但所承当的却可以称得上重大。
书之南轩之壁间，蚤夜觉观焉，以自进也。南丰曾巩记。
书之南轩之壁间，蚤夜觉观焉，以自进也。南丰曾巩记。
译文：把以上这些话写在南轩的墙壁上，早晚看看它，用来激励自己上进。南丰曾巩记。
水抱孤城，云开远戍，垂柳点点栖鸦。晚潮初落，残日漾平沙。白鸟悠悠自去，汀洲外、无限蒹葭。西风起，飞花如雪，冉冉去帆斜。
水抱孤城，云开远戍¹，垂柳点点栖(qī)鸦。晚潮初落，残日漾平沙²。白鸟³悠悠⁴自去，汀(tīng)洲⁵外、无限蒹(jiān)葭(jiā)⁶。西风起，飞花⁷如雪，冉(rǎn)冉⁸去帆斜。
译文：流水环绕着孤城，远方天空中的云已经散开，柳树上有几只乌鸦在栖息。当晚潮退去的时候，江边沙滩上留下起伏的波纹，夕阳照在上边，好像照在水波上一样。不知从哪里惊起的白鸟从容地飞走，汀洲有无边无际的芦苇，正是水鸟们的栖身之所。西风吹过，芦花飞舞着。远处一叶扁舟冉冉而去，白帆越来越小，直到消逝在视线内。
注释：¹远戍：边境的军营、城池。²平沙：水边沙滩。³白鸟：泛指白羽的鸟。⁴悠悠：闲适状态。⁵汀州：水中小洲。⁶蒹葭：泛指荻、芦等植物。⁷飞花：这里指芦花。⁸冉冉：缓缓移动。
天涯、还忆旧，香尘随马，明月窥车。渐秋风镜里，暗换年华。纵使长条无恙，重来处、攀折堪嗟。人何许，朱楼一角，寂寞倚残霞。
天涯、还忆旧，香尘随马，明月窥车。渐秋风镜里，暗换年华。纵使长条¹无恙，重来处、攀折堪嗟(jiē)。人何许²，朱楼³一角，寂寞倚残霞⁴。
译文：现在身处远方，回忆过去。当年的元宵时多么热闹，少女马车，明月当空。时过境迁，年华不在。当年桓温感叹自己种的柳树早已成材，而人却老去。如今我也有这样的感触，人在何方，不过是上高楼，倚靠着栏杆看着夕阳落下，只剩下寂寞的我。
注释：¹长条：指柳枝。²何许：何处。³朱楼：高楼。⁴倚残霞：谓倚楼而望暮霞。
这首长调上片写景宁静闲适，颇有“无我之境”的味道；下片回想少年意兴引入羁旅秋风的悲伤心结尾倚栏人形象回应了前边的写景，可知前边景色皆倚栏人所见。从而引导读者返回去品味上片的写景，发现原来上片也不是单纯的“无我之境”，它已经在宁静淡远的景色之中隐藏了许多悲哀和无奈。
“水抱孤城，云开远戍，垂柳点点栖鸦”这几句一连串三组意象构成了一幅闲适、静谧的图画：流水环绕孤城，遮住远方天空的浮云已经散去，柳树上栖息着三三两两的乌鸦。这三组景物分别可以让人联想到故乡，对远方征人的期盼和对安居无忧的向往。因此，它们看起来闲适，实际上却是引发游子羁旅之愁的起源。“晚潮初落，残日漾平沙”通过一个“漾”给了这幅静谧安祥的图画增添了一种动态。
“白鸟悠悠自去，汀州外，无限蒹葭”是镜头的转动，水鸟和无边无际的芦苇也承启了下面一句。“西风起，飞花如雪”这里的飞花，显然不是春天的柳絮而是上一句的芦花，正是这芦花给整个画面染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在这遥远朦胧的水面上“冉冉”的“去帆”那就是作者对自己遥远、朦胧的记忆中某些往事的回忆。
下片开的“天涯，还忆旧”就很自然地把描写重点从景转向于情了。“香尘随马，明月窥车”是忆旧，写的是当年元宵夜游的意兴。这一句明显是化用唐人苏味道的两句诗“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无论当年有多么欢乐，可是到了“渐秋风镜里，暗换年华”的时候，人的意兴也就随之起了很大弯化，“纵使长条无恙，重来处，攀折堪嗟”就是说的这种变化。“朱楼一角，寂寞倚残霞”，就是通过一个倚朱楼而望暮霞的孤独身影十分含蓄地写出了一种往事如烟，良辰不再的悲秋情绪。“人何许”人就在那悲秋的高楼上极目远望，他已经与这寂寞景色融入到一个画面了。
参考资料：
1、
叶嘉莹.王国维词新释辑评[M].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6:29-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