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之际被金人扣留的宋使为数甚多,足见女真首领趾高气昂得根本不想同汉人讲一点点道理。于是才有了宇文虚中、吴激等人倾吐危难之苦、家山之思、沧桑之感的词作。
冬去春来,大自然的万紫千红是不管人世间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执着地要向南疆北国、千山万水奋力进军的,立春,是春天的华诞。若在和平时期,人们总要尽情庆祝一番,因为它孕育着一年的丰收和希望。中国唐宋以来,每逢立春日,民间以小纸幡戴在头上或系在花下,庆祝春之来临。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立春”条载:“春日,宰扶亲王百官皆赐金银幡胜,入贺讫,戴归私第”一时间宝幡彩胜,招摇过市,有金质的、金裹银的、罗帛作的,委实是堆金堆缕,流光溢彩。无论是风雨飘摇中的北宋朝廷,还是偏安一隅的南宋当权者,都颇有一点及时行乐、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涵养”。民间自当别论。老百姓含辛茹苦,总是热切地祈求和平,祈求春光永驻。他们“春播雪柳,各相献遗”(《东京梦华录·立春》)的那情景,恰如辛弃疾所形容,“蛾儿黄金缕”(《青玉案》),十分朴素、融和。至于民间女子,更是别出心裁,“立春月,悉剪彩为燕以戴之”(《荆楚岁时记》),好一番“共喜钗头燕已来”(欧阳修《春日帖子》)的动人情致。这一切,对于宇文虚中说来,俱成已往。立春,带给也们的只是加倍为心灵苦寒和酸痛。遥望故园、故国,他们越发珍借昔日的春光春色,越发思念那金的、银的、纸的、绢的交相错杂、光彩迷离、共庆“春日载阳”的一片喧腾。美好的记忆的余温,温暖着失群孤雁的冷得发颤的心。很自然,此词开首便推出了热热闹闹的两句:“宝幡彩胜堆金缕,双燕钗头舞。”
“人间要识春来处”,是承上启下的一句。在词人看来,只有故国的春天才是真正的春天,春神,是戴着宝幡彩胜,携着欢庆立春的声声笑语,从繁衍大宋巨民的多灾多难而义生生不息的土地上翩翩而来的。那里,才是无限春光的源头。这当然带有强烈的主观感情色彩。作者生于动乱,困厄、耻辱、危难加诸其身,不能不体察到昔日繁华下的种种辛酸、苦痛、伤痕和泪水;但北时此刻,一切都失去了,失去的东西倍觉珍贵,故词人情不自禁地把故国的春天想象得尽善尽美,此乃人之常情。
宇文虚中看到了“天际雁”、“舞边树”。前者是运动的,后者是相对静止的,一动一静,相辅相成,巧妙地构成了揭示春之源头、春之踪影的“座标”。常言道:“八月十五雁门开,雁儿脚上带霜来。”南飞雁是冬天的使者。词人眼下眺望的是打前哨的飞往北方的春雁,它们从南方来,应知南方之春事,应将春风春雨春光春色引到苦寒的北国(含蓄而又大胆的抒怀)。舞边树,泛指南方的舞流和春树。此乃绾系万缕情丝的一种理想物象,唐张若虚曾用它收拾春、舞、花、月、夜:“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舞树。”宇文虚中同样是魂系舞树、魂断舞树的:风又绿舞南岸,春色又满舞边树然而,“我”却不能“归”,不能“还”,此情谁解?此意谁度?此味谁识?
要之,上片回环反复、一唱三叹的是:春神已降,在喜气盈盈的宝幡彩胜间,在春雁的拍打长空的羽翼上,在萦绕舞树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绵绵情丝里,这是月魂度关山、目送干里的感情“长镜头”奋力追摄的心灵图像,尽管恍惚迷离,但画外音却铿然有声:春在南方,春在故国,人们啊,你识得此理么?
下片紧衔“舞边树”。丘迟《与陈伯之书》云:“暮春三月,舞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见故国之旗鼓,感平生于畴日,抚弦登陴,岂不怆悢!”宇文虚中不比当年归降北魏的陈伯之,无须“丘迟”们规劝、启发和诱导,内心本来就骚动着强烈的故国之思,所以,一提及“舞边树”马上就想到了“故国莺花”。“又谁主?”目下是谁人在调护莺花、相看两不厌呢?问得急切而又主动。是自我设问,也可理解为询问身在故园、无比幸运的“丘迟”们:你们因何不托雁传书给我捎来一点“莺花”的消息呢?这里又出现了一处节令上的“误差”。上片之春雁,应在春分后飞往北方,词人令它提前两个节气(雨水和惊蛰)启程,有点迫不及待;这里,又将“暮春三月”的群莺、杂花提前到立春日加以审视和探询,更显得思乡心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作者似乎觉察到自己问得有些个突兀,故即刻发表声明:“念憔悴,几年羁旅。”这几年羁留金邦,不死不活,心力枯竭,而目憔悴。度日如年的人必会“魂一夕而九逝”。很明显,这里用“过去——现在——未来”各个时刻依次延伸、表现宽度的“空间时间”概念来检视,是很不够了,只能着眼于“心理时间”,看词人打破惯常的时间序列,将过去的印象、现在的感受和未来的揣度交融在一起,叠印在一起,从而透示出一种感情的力度和节奏。此词在这方面处理得相当自然巧妙:在有序而无序中,在飘动而沉稳中,俯仰自得,斡流而迁,终于将一曲心灵的悲歌嘈嘈切切地推向了高潮:“把酒祝东风,吹取人归去!”宇文虚中羁留日久,苦不得归,只好向春风祈求:愿能胁下生双翼,随风飞到春来处!他被害于皇统六年,再也没有能够见到宝幡彩胜、群莺、杂花和绿茸茸的舞南春草,再也没有能够重睹故国之旗鼓。春风尽管有意,但也无力将他吹出有形的牢笼。
紧接的两句,突发奇思“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意思是说,用什么办法能变出千万个放翁,使每一株梅花下面都有自己在那里分身欣赏。身化千亿,设想可谓奇妙之至。梅花与诗人面面对应,是梅耶?是人耶?一时实难轻分,这又是诗人命笔奇特之处。这两句虽是点化柳宗元“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尽望乡”的诗意而来,但用在“雪堆遍满四山”的梅花世界中,不唯妥贴自然,而且情景相生极富有意趣。理由至少有三:以诗人78岁的高龄,面对树树姿态有异的梅山花海,一时当然不能逐个寻芳,所以化身分之赏之,自属妙想,此其一。又陆游年事虽高,但童心未泯,平时常有“梅花重压帽檐偏,曳杖行歌意欲仙”的“出格”举动惹人注目,此时他突发奇思,想学仙人的分身法,亦是童心使然,很合乎心理,此其二。再者陆游常以梅花自比,且心中常存伯仲之间不分高下的感觉,如今面对千万树盛开的梅花,诗人自负当然不甘心以一身仰视,须化身千亿才能与之匹敌相称,方不辜负诗人对梅花的一番感情。综观这三方面,此句表面上虽有借鉴之处,深入地体会实属情景相生之辞,正如当年林逋点化江为诗成梅花绝唱一样,均经过诗人的再创造,融会陶铸古人诗意而自出机杼,且能翻出新意,使诗更富有盎然的诗意和逗人入胜的意境。
前两句的写梅是为后两句写人作陪衬。面对梅花盛开的奇丽景象,诗人突发奇想,愿化身千亿个陆游,而每个陆游前都有一树梅花。这种丰富而大胆的想象,把诗人对梅花的喜爱之情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同时也表现了诗人高雅脱俗的品格。末句之情,试在脑中拟想,能令人发出会心的微笑。
词的上片写美人迟起妆扮的情形。“杨柳”句,写环境优美,水阁楼台,绿杨掩映。“红窗”句,写天气晴好,斑鸠啼叫,惊醒红窗沉睡之人。“屏间”二句,写“红窗”美人妆扮的情形,极力描绘美人眉眼的美丽动人。
下片写宴会时情形和宴散后心境。“临玉管”两句,写宴会中一边听歌妓吹笛,一边品尝美酒。“醒时题恨”句,写宴会中与友人一边饮酒,一边诗歌唱和,尽情欢乐,直至沉醉而散去。以上尽写人物之美、事物之美,欢会之乐,可谓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一应俱全。末两句情境一转,写散后设想明日情形:明日细雨连绵,春花定会落尽,归鸿都将飞去,面对料峭春寒、阑珊春意,只好独自关闭在小楼中。景色凄凉萧条,情调忧伤凄苦,与上面形成鲜明对照,烘托出一派好景不常的气氛,表达了作者对人生聚合悲欢无常的深沉感叹。这两句词,意境凄婉悲凉,感情深沉真切,可谓词中佳句。
这首词通过欢会盛筵的描绘,来表达作者人生无常的深沉感慨。全词委婉含蓄,语言优美,极富韵味。
“堆枕”两句,卧听夜雨。言“括苍名姝”夜晚拥枕侧卧小阁中,突然间听到夜雨急促的泠泠声,她却偏说:“这与画屏上秋雨打叶一样,多么富有诗意啊。”“风碎”三句,此言实际上秋风中的秋雨就像断线珍珠似的.四处迸跳着,连日阴雨,空气湿润,使歌板因受潮而发出喑哑声,伊人也因无聊而屏闷,不由得紧锁起双眉。主、客观适成强烈反衬。“动罗箑”四句,梦境也。“罗箑”,即是罗扇,歌扇也。《说文·方言》:“扇,关以东谓之箑”。此言“名姝”因卧久而入梦。在梦中她轻摇歌扇,低吟浅唱,仿佛在低声倾诉自己心中的怨抑;碧纱窗上晃映着她歌舞时的零乱倩影。
“映梦窗、零乱碧”,即王国维《人间词话》评:“梦窗之词,吾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曰‘映梦窗、凌(应作零)乱碧’。”“待涨绿”四句,言等到了春深绿浓的落花时节,恐怕括苍名姝这位有情人也会效法唐代宫女韩氏,用“红叶题诗”。“红叶题诗”典故,据《太平广记》载:“唐禧宗时,宫女韩氏以红叶题诗,自御沟中流出,为于佑所得;佑亦题一叶,投沟上流,韩氏亦得而藏之。后帝放宫女三千,佑适娶韩,既成礼,各于笱中取红叶相示,乃开宴曰:‘予二人可谢媒人’。韩氏又题一绝曰:‘一联佳句随流水,十载幽思满素怀;今日却成鸾凤友,方知红叶是良媒。’”
“欢酌”三句,“欢酌”者,荷塘与名姝两人也。此言毛荷塘即将离姝而去,时间也在细雨绵绵的秋天。从屋檐上滴下的细碎雨珠,好像离别人的清泪。为送别荷塘(故人),“括苍名姝”强打精神,反复梳洗打扮仪容,此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也。“漏侵”四句,言名姝为别荷塘而歌舞夜宴;荷塘为离开名姝而赋诗填词。但怕只怕,名姝的歌舞尚未终了,却已有“骖骑”来催促荷塘及早远行了。“丁东敲断”,按拍也。“弄晴月白”,即“吟风弄月”也。
按诗人常有吟咏风月之作,故世称作诗填词为“吟风弄月”,这里为求平仄、押韵,故变化之。“霓裳”,即《霓裳羽衣舞》也。“叹谢客”四句。“谢客”,谢灵运,好游山玩水,这里借指词人自己;“东阳”,沈约,东阳人,多病以瘦称,在此亦指代词人。词人说:只可惜我还没有能够与你这位“括苍名姝”见上一面,因此尽管我想得像沈约那样消瘦,还是无法想象出你与“听雨小阁”的庐山真面目,甚至在梦中我也不能到达你那儿。所以说我与你(指名姝)好比是“路隔重云”的大雁一样远隔在天南地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