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寄情山水的词。上片写词人路上的见闻和醉态,下片言词人对美好景物的怜惜之情。此词以空山明月般澄澈、空灵的心境,描绘了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月夜人间仙境图,表现出一个物我两忘、超然物外的境界,抒发了作者乐观、豁达、以顺处逆的襟怀。全词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境界空灵浩渺,读来回味无穷。
作者在词中描绘出一个物我两忘、超然物外的境界,把自然风光和自己的感受融为一体,在诗情画意中表现自己心境的淡泊、快适,抒发了他乐观、豁达、以顺处逆的襟怀。
小序叙事简洁,描写生动,短短五十四字,即写出地点、时间、景物以及词人的感受。它充满了诗情画意,是一篇写得很优美的散文,可与其《记承天寺夜游》媲美。
上片头两句写归途所见:“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弥弥,是水盛的样子;层霄,即层云。春夜,词人在蕲水边骑马而行,经过酒家饮酒,醉后乘着月色归去,经过一座溪桥。由于明月当空,所以才能看见清溪在辽阔的旷野流过。”先说“照野”,突出地点明了月色之佳。用“弥弥”形容“浅浪”,就把春水涨满、溪流汩汩的景象表现出来了。广阔的天空还有淡淡的云层。“横空”,写出了天宇之广。说云层隐隐约约在若有若无之间,更映衬了月色的皎洁。野外是广袤的,天宇是寥廓的,溪水是清澈的。在明月朗照之下的人间仙境中,诗人忘却了世俗的荣辱得失和纷纷扰扰,把自己的身心完全融化到大自然中。此两句暗写月光。
“障泥未解玉骢骄”,是说那白色的骏马忽然活跃起来,提醒他的主人:要渡水了!障泥,是用锦或布制作的马荐,垫在马鞍之下,一直垂到马腹两边,以遮尘土。《晋书·王济传》:“济善解马性,尝乘一马,著连乾障泥,前有水,终不肯渡。济曰:‘此必是惜障泥。’使人解去,便渡。”词人在这里只是写了坐骑的神态,便衬托出濒临溪流的情景。
把典故融化于景物描写之中,这是很成功的一个例子。此时,词人不胜酒力,从马上下来,等不及卸下马鞍鞯,即欲眠于芳草。“我欲醉眠芳草”,既写出了浓郁的醉态,又写了月下芳草之美以及词人因热爱这幽美的景色而产生的喜悦心情,可以说收到了一石三鸟的效果。
过片二句,更进一步抒发十分迷恋、珍惜月色的心情,为“解鞍少休”补充了看来非常奇特,实际上更为充足的理由。琼瑶,是美玉,这里比作皎洁的水上月色。可惜,是可爱的意思。这一溪风月确实是太迷人了!那月光洒满了静静的原野,洒满了清澈的溪流,水月交辉,真像缀满了无数晶莹无暇的珠玉。如果策马前进,那些珍奇的珠玉书势必被马蹄踏碎,这怎么能行呢?词人在这里用的修辞手法是“借喻”,径以月色为“琼瑶”。由于感情真挚,这个境界是极为幽美、静谧、纯洁的。这一境界,是东坡独特的感受,前人似未曾有过。
“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末两句是说,我解下马鞍做枕头,斜卧在绿杨桥上进入了梦乡,听见杜鹃叫时,天已亮了。
词人终于用马鞍作枕,依靠着它斜卧在绿杨桥上“少休”了。这一觉当然睡得很香,及至醒来,“杜宇一声春晓”,春天的黎明又是一番景色了。这个结尾如空谷传声,余音不绝。妙在又将一幅清新明丽的画卷呈现在我们面前,但是却留下了空白,让读者用自己丰满的联想去感受它。
此词所描绘的富有诗情画意的美景中,处处有“我”之色彩,景物成为塑造“我”的典型性格的凭据。词人不论是醉还是醒,是月夜还是春晨,都能“无入不自得”,随意而成趣,逐步展示词的意境。作者善于把意和境浑然凝结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他把自己的身心完全融化到大自然中,忘却了世俗的荣辱得失和纷纷扰扰,表现了自己与造化神游的畅适愉悦,读来回味无穷,令人神往。
奠定了左思在中国文学史上地位的八首五言咏史诗,为历代传诵的名篇佳什。左思一生,虽然“良图”变成了梦想,志向没有得到伸展,但并没因此向权贵俯首,滚进污淖之中,却是断然割断俗念,“归隐田园”,洁身自好以终。而写于早年的《咏史八首》,成了左思平生思想、节操的写照,研究左思的重要资料。
《咏史八首》的具体写作时间难以断定。仅从诗提供的情况看,大体可以说写在左思入洛阳不久,晋灭吴之前。诗中写到左思在洛阳的生活以及这种生活所形成的特有感情。左思是因为他的妹妹左棻被选入宫而举家来到洛阳的。公元二七三年(晋武帝泰始元年),晋武帝选中级以上文武官员家的处女入宫,次年又选下级文武官员及普通士族家的处女五千人入宫。左思的父亲为殿中侍御史。左思入洛阳的时间,大体可以断定在公元二七三年以后。左思来到洛阳,主要是想展示自己的满腹经纶,以期取得仕途上的畅达,为实现自己的政治思想铺平道路,结果却是不尽如人意。左思从谋求仕途所遭遇的种种坎坷、艰难,了解到晋的政治腐败,并反映在《咏史八首》诗中。这些诗也不能说是左思居洛阳很久才写成的。诗中有“长啸激清风,志若无东吴”(其一)句。晋灭东吴,是在公元二八〇年(晋武帝太康元年),《咏史八首》写在公元二八〇年以前,则是肯定的。
左思借咏史以言志的是:“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其一)左思的动机,是否诚如他所说的那样纯洁、信美,是需要做出具体分析的。然而统一中国,安定局势,是当时提出的历史任务。汉末豪强与军阀割据混战,破坏了社会经济的发展,给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之后,三国鼎立的局面,尽管消灭了许多小的割据者,为全国的统一创造了有利的形势,但距离全国统一时日尚远。三国后期,崛起于魏的司马氏集团,成了全国统一趋势的新势力的代表。公元二六五年,晋政权正式成立后,为全国的统一创造了有利条件,同时司马氏集团也急切于在全国的统一中来巩固自己的统治。夺取东吴,荡平边境内的骚乱势力,成了上下一致的呼声。生活在这样历史条件下的左思,为形势所推动,有志于全国的统一,并借以造就自己事业的思想,大概不是一天产生的。只是到了洛阳,对天下形势有了更清楚的认识,在心底酝酿了很久的思想才成熟了,爆发了,寄托在自己的诗篇中。过去的一些论者谈及左思的思想时,指出左思有很强的“功业心”,这无疑是正确的。然而还必须把左思的这种“功业心”放到具体的历史条件下去考察,确定哪些是时代所赋予的内容,哪些是阶级的立场所决定的内容,这样才能更明晰、更准确地评价左思的思想。
有着致力于全国统一抱负的左思,并非徒作大言,纸上谈兵,而是做了许多切实的准备的。其中最重要的是如他所说的:“畴昔览穰苴”(其一),即读军书兵法。在封建社会中,习文秉武,虽然并非什么罕事,然而在士族社会制度中,却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魏晋期间,士族制度占据着统治地位。士族以“积世业儒”为贵,左思出生在一个世代业儒的下层士族之家,不能不受到这种腐朽观念的影响。但他能够打破世系门第观念的束缚,立志到疆场上去,在实现祖国统一的事业中觅取个人的功名,这是可贵的。而且,随之左思居住洛阳,见闻到“边城苦鸣镝,羽檄飞京都”(其一)的情况,更是急不可捺,跃跃欲试。尽管左思自知自己的军事才能象铅刀一样的钝,然而能为祖国的统一事业,即使有一割之用,也是能慰自己平生志向的。
但是,左思美好的愿望遭到了士族制度的压抑和摧残。晋实行“门选”制以维护士族集团的利益,从而造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局面。更有甚者,一些门第观念很强的士族,对于文章的品评也是以门第的高低来决定弃取的态度。《晋书·左思传》记载着这样一则故事:陆机听说左思构思《三都赋》,抚掌大笑,在与他的弟弟陆云的信中说:“此间有伧父,欲作三都赋,须其成,当以覆酒甕耳。”后来由于司空张华的推崇,他的赋才得以大出其名。左思的门第寒下,虽然才高志清,却很难能冲破士族制度的坚硬厚壳而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冷酷的现实,使左思献身无门,报国无期,怀着无限的愤慨。《咏史》其二,正是他这种愤慨的写照。诗中,他把像自己一样才高位卑的寒门子弟,喻作生于涧底的松柏;把依赖祖业居于要津的才劣质拙的士族纨绔子弟,喻作长于山顶的柔弱的小苗。松质柏节似的人才,受到柔条弱枝般的人的遮挡,其原因为“地势使之然”,是士族制度本身造成的。然而士族制度,又是“由来非一朝”。汉张汤、金日磾的子孙,凭借着先人的荫德,数代都享受着极大的尊荣。而奇伟出众的冯唐,直到白首仍未受到重用。在此,左思不仅把犀利的批判锋芒,直指当时的社会现实,还批判了以往的士族制度。在肯定的对象与否定的对象对比之中,使诗对士族制度的揭露,更加显得有力。
在功名利禄到来之时,左思毅然却步了,在《咏史八首》诗中读者可以寻找到理解其原因的线索。左思居住在洛阳,面对着“落落穷巷士,抱影守空庐”(其八)的情景,愧恨交加,认识到自己来洛阳是一次失足。因此自责自惭地说:“自非攀龙客,何为忽来游?”他想步许由的后尘:“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其五)虽然想做段干木、鲁仲连式的人物,“当世贵不羁,遭难能解纷。”(其三)但是,晋司马氏统治集团内部的相互残杀,愈演愈烈;这里又没有象魏文侯、平原君那种礼贤下士的人物。况且腐败的政治,残酷的杀夺,使荣枯盛辱瞬息万变。“俯仰生荣华,咄嗟复雕枯。”在这样的时代,“饮河期满腹”的偃鼠,“巢林栖一枝”的鹪鹩,“可为达士模”(其八)。弃却富贵,退居乡里,以求洁身自好,成了左思的必然道路。田园生活,远离杀夺中心,使左思怡然自得,乐陶其中(见《招隐》之二)。但是左思心情并不平静:“高志局四海,块然守空堂。壮齿不恒居,岁暮常慨慷。”(《杂诗》)又可见左思选择退居乡里的道路,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是有着无限的悲凉与凄怆的。
就是这样,左思的《咏史八首》以它所特有的深厚社会内容,熔铸着左思的平生理想,奠定了它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坚实地位。另外,《咏史八首》在艺术上也有着它特出的地方。
第一,力矫太康颓靡文风,承继建安雄健骨力。
晋初太康文坛上,总的创作倾向是:刻意摹仿古人作品,很少结合现实实际;追求辞句华丽和对偶的工整,形成了绮靡浮泛的形式主义风尚。在这种颓风面前,左思则独树旗帜,以《咏史八首》为代表,继续发扬了建安文学“以情纬文,以文被质”的优秀传统。虽然以咏史名篇,不是左思首创,但左思能从现实生活出发,精心选择史实,巧妙地融汇进自己的思想、情感,借咏史以抒情,借抒情以讥世。这不仅突破了前人咏史诗只限于一事,“堆垛寡变”的局限,而且与太康文学刻意摹仿古人、脱离现实的形式主义倾向分庭抗礼。钟嵘说,左思的《咏史八首》“文典以怨,颇为精切,得讽喻之致。”是很符合左思诗的实际的。在艺术形式方面,《咏史八首》并非不注重,诗人从华丽之中求朴拙,于浮泛之外求深蕴,质朴自然,奔放沉郁,绝少雕镂的痕迹。综上两个方面,钟嵘称赞左思创造了一种独特的“左思风力”(《诗品》)。王夫之则说:“三国之降为西晋,文体大破,不绝于来兹者,非太冲其焉归?”(《古诗评选》卷四)这些评价是公允的。
第二,才志结合,浑然一体。
陈祚明曾说:“太冲一代伟人,胸次浩落,洒然流咏。似孟德而加以流丽,仿子建而独能贵简。创成一体,垂示千秋。其雄在才,而其高在志。有其才无其志,语必虚矫;有其志而无其才,音难顿挫。”(《采菽堂古诗选》卷十一)陈祚明指出左思成功的原因,在于才志结合,是很对的。左思的艺术才能,使《咏史八首》,每首都可以独立,并能体现出一定的社会意义;同时用一根高洁理想、情操的金缕线,把首首串连在一起的,浑然一体,内在结构紧密使之不可分割。其一,正面畅抒自己的理想,可谓全组诗的总纲;其二,写遭受门阀制度的压抑而产生的悲愤之情;其三,表示要以段干木、鲁仲连为榜样,另僻蹊径,以期报国;其四,写自己甘于孤寂专心著述,成就自己;其五,再写此路不通,而想追奔许由;其六,赞誉荆轲,借以披露情怀;其七,从历史上许多英俊人物沈埋下僚,以慰心中的不平;其八,写社会的黑暗,决心避世,求洁身自好。这些作品中,思想情感似滔滔江水,奔泻翻腾;又似九曲黄河,曲折回环,一咏三叹,反复宛转。慷慨悲壮之中,有细腻旖旎;低音纤气之内,又挟滚滚沉雷。左思把丰富多变的思想感情,分别写在各首之中,恰似一个巨手巧匠把颗颗散珠组成一个完整精美的花环。因而《咏史八首》“遂为古今绝唱”(胡应麟语),在中国文学史上,咏史诗体同左思的名字便紧紧联起来了。
作为封建阶级文人的左思,又处在黑暗险恶的政治环境之中,他所写的《咏史八首》不可能不打上鲜明的阶级烙印,不能不留下他那个时代所给他的影响,如消极避世的思想,虚无无为的思想。读者不能因为左思的《咏史八首》有着丰富的精华而对其所含有的封建性的糟粕,尽管相比之下份量很轻,而有所忽视。
这首词的上片写太湖秋晓之景。首句写所闻。“渺渺啼鸦了”写出黎明乌鸦的特点,扣紧“晓”字。下三句写所见所感。“亘鱼天,寒生峭屿,五湖秋晓”,扣紧“秋晓”二字。“竹几一灯人做梦,嘶马谁行古道”二句写所梦。也许词人睡意未消,所以下得床来又点着灯,凭几小睡。梦中不知什么人骑马行于古道之上。“竹几一灯”,“嘶马”“古道”,显得孤单、寂寞,凄凉。“起搔首、窥星多少”写词人的动作,搔首窥星,显得心绪烦乱,焦躁不安,感到天亮得太慢。下四句“月有微黄篱无影,挂牵牛数朵青花小。秋太淡,添红枣”写晨光曦微中的院庭一角:由于天色渐明,月亮颜色变淡,篱影消失,篱笆上挂着几朵青色的小牵牛花,唯有树上的红枣给这疏淡的画面增加了一抹亮色。词人似乎在说,红枣可以为秋添色,而人的心情黯淡,却无法被照亮。上片通过所见所闻所感所梦所行,勾勒出一幅凄清、寥落,充满寒意的秋景图。它不是单纯的写景,而是一幅包括词人在内的山水人物画。透过秋晓的景物,读者仿佛触到了词人的脉搏:他明明有一颗报效国家的雄心,但在万般无奈之中只能无所事事地打发日子。他苦闷、焦躁、度日如年。
词人这种深藏的忧愁在下片中便一发而不可收。过片三句,“愁痕倚赖西风扫。被西风、翻催鬓鬒,与秋俱老”可见由于时光流逝,年华渐老,词人的忧愁变得更加浓重。“旧院隔霜帘不卷,金粉屏边醉倒”二句回忆宋亡前的生活。室内挂着绣帘,遮住寒霜,在绘饰的屏风旁醉倒,何等的惬意。今昔对比,更使词人愁上添愁。“万里江南吹箫恨,恨参差白雁横天杪”二句借伍员,“鼓腹吹箫”之典,托出自己愁苦的底蕴,宋亡后,词人正像当年的伍员一样到处飘泊,大雁尚能在天际自由自在地飞翔,春来便能返回旧居,而人不如雁,到底何时才能返归故里,词人不由产生一种嫉恨之情。两句中连用两个“恨”字,道出深沉的亡国之痛。“烟未敛,楚山杳”,词人陷身于四顾茫茫的大雾之中,看不见天日,看不到出路,只能任忧愁痛苦煎熬自己。结尾以迷茫远景收结,回味无穷。
这首词以故国家山之痛,身世不幸之感为主线,把写景、叙事、抒情融为一体。上片写景,景中含情,下片抒情,情中有景。西风、秋霜、万里江南等景语都因抒情而带出,最后以景结情。全词在写景、抒情之中还夹杂着简括的叙事,如“竹几一灯人做梦,嘶马谁行古道”,“起搔首,窥星多少”,“旧院隔霜帘不卷,金粉屏边醉倒”等处,虽然只是寥寥几笔的白描,但却写得生动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