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以汉代横吹曲中的《梅花落》照应咏梅的命题,让人联想到园中的梅花,好像一声笛曲,催绽万树梅花,带来春天的消息。然“梅心惊破”一语更奇,不仅说明词人语言的运用上有所发展,而且显示出她感情上曾被激起一刹那的波澜,然而意思很含蓄。闻笛怀人,因梅思春,她词中是不止一次用过。这是一歇拍,词从这一句开始自然地过渡到下片,上片主要写自己的凄冷孤苦,下片则着重写对爱侣赵明诚的思念。
下阕正面抒写悼亡之情,词境由晴而雨,跌宕之中意脉相续。“小风”句,将外境与内境融为一体。门外细雨潇潇,下个不停;门内伊人枯坐,泪下千行。以雨催泪,以雨衬泪,写感情的变化,层次鲜明,步步开掘,愈写愈深刻;但为什么“无佳思”,为什么“情怀如水”和泪下千行,却没有言明。直至“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才点明怀念丈夫的主旨。“吹箫人去”用的是秦穆公女弄玉与其夫箫史的典故,见《列仙传》。这里的“吹箫人”是说箫史,比拟赵明诚。明诚既逝,人去楼空,纵有梅花好景,又有谁与她倚阑同赏呢?词人回想当年循城远览,踏雪寻梅的情景,心中不由怆然感伤。
结尾三句化用陆凯赠梅与范晔的故事,表达了深重的哀思。陆凯当年思念远长安的友人范晔,曾折下梅花赋诗以赠。可是词人今天折下梅花,找遍人间天上,四处茫茫,没有一人可供寄赠。其中“人间天上”一语,写尽了寻觅苦:“没个人堪寄”,写尽了怅然若失之伤。全词至此,戛然而止,而一曲哀音,却缭绕不绝。
这首词妙在化用典故,婉若已出;咏梅悼亡,浑然一体;口语入词,以俗写雅,独树一枝。
这首诗首联写重到古驿舍所见,地属人迹罕至之“闲坊”,驿是荒凉陈旧的“古驿”。颔联写此行的心理感受,这里用了鲲化为鹏和丁令威化鹤归乡两个典故。颈联紧承“鲲自化”“鹤仍归”而来。写此日追寻旧迹的行为及由此产生的感慨。尾联写壁间题诗旧迹,以“暗尘”“残墨”回应首联“闲坊古驿”“空堂”。这首诗运用典故,抒情气氛凝重,感情沉郁而强烈。
大概,驿舍也因官职大小而异。他住的这个地方显然不是大僚下榻的处所。地属僻静“闲坊”,驿是陈旧“古驿”,门虽“朱扉”却又常“掩”,客厅是荡荡“空堂”,诗一开头便仿佛把读者带进一个古寺,一种荒凉幽寂的气氛扑面而来。客衣初解,四观寂寥,不由人想起这些年的宦海浮沉,于是带出次联,写此行的心情感受。“鲲自化”用《庄子·逍遥游》鲲化为鹏故事,喻指不少得志者飞黄腾达,官运亨通,但他们扶摇宜上,与我本不相干;“鹤仍归”用《搜神后记》中丁令威成仙后化鹤归来的故事,一方面切自己此日旧地重来,一方面有物是人非之叹。这一联用的两个典故,格言升沉异势,深寓感慨。
三联紧承“仍归”,写此日追寻旧迹的行动。故地重游,驿中庭院已经起了变化。那片竹子比过去长得更多了,那株古松比过去长得更粗大了。竹子,他是一根根数过的;古松,他是解下腰带量过的:这哪里是在数竹、量松,他分明是在思量这些年闲抛的岁月,分明是在寻找这些年往来奔波的脚印阿I竹增松长,岁月如流。可见这数竹量松看似悠闲的动作中,实含有无穷感慨,万种凄惶。陆游当初入蜀,来到宋、金对峙的南郑前线,满环恢复壮志。他曾一再代王炎划进取长安、恢复中原之策,也曾“华灯纵博,雕鞍驰射”,短衣刺虎,那意气何等豪纵。谁知不久王炎内召,他也改官成都,恢复大志,初既不行于江淮,今复受阻于西北。一番心事,都付东流;几多岁月,磋陀以尽。今日故地重来,数竹量松而兴“木犹如此,人何以堪”的感叹,那感情是十分深沉复杂的。哪里去追寻流逝了的岁月,哪里去寻觅失去了的心。诗人在彷徨,在摩挲,突然,他发现了。
“惟有壁间诗句在,暗尘残墨两依依” 这诗句题在壁上,字迹漫漶,蛛网尘封,尚依稀可以辨认。这壁上的诗句,留下了往日的雪泥鸿爪,也记下了当时的激烈壮怀。抚今追昔,他怎能不心事万千结联“暗尘”“残墨”,回应起句“闲坊古驿”,首尾回环,加深了全诗的怀往感旧之情。“依依”叠字收篇,声情缭绕,更留下无穷的酸楚,不尽的沉思,供人品味。
这首诗,气氛沉重,感情抑郁而强烈。从一起的“闲”、“古”、“掩”、“空”诸字,宜员结尾的“暗尘”、“残墨”,始终幽暗凄冷。客之孤独与堂之空旷的映衬,化鹤故事神幻色彩的渲染,数竹量松,摩挲残墨的行动,凡此种种,使气氛显得沉闷低徊,给人一种压抑之感。从感情看,全诗神完气厚,沉痛深婉。而独具机杼的是:全诗无一字明说“情”,其意象却又处处含有深沉强烈的感情。比如说,以“闲坊古驿”寓天涯落拓,以鲲鹤变化概人事升沉,以竹松寄岁月不居,以残墨追怀往昔,个人的心迹,时代的风雨,都涵蕴其中,因此获得摧抑人心之力。至于中二联的对仗工绝,犹其余事。潘德舆《养一斋诗话》说,陆游七律中的佳者“著句既遒,全体亦警拔相称。盖忠愤所结,志至气从,非复寻常意兴”。他评断陆诗,从思想感情的诚挚深厚出发以探求其兴会风格,可谓于超牡骊黄之外,独具真赏。
此诗为李贺组诗《马诗》二十三首的第十八首。诗中说,有匹生着旋毛的千里马,庸人们认不出,于是克减草料,且虐待备至,导致它缺食少力;善于相马的伯乐一看,才认出是匹千里马。诗人以倍受摧残的骏马作比,表达了对良才受到压抑和虐待的愤慨。
刘辰翁谓“赋马多矣,此独取不经人道者。”盖李贺此二十三首皆借马以抒感。王琦谓“大抵于当时所闻见之中,各有所比。言马也而意初不征马矣。”二人所论皆是。此诗就是设为伯乐叹息良马不遇爱马之主,无从显其材,可为咏物诗之规范,所谓“不即不离”、“不粘不脱”于此诗中可以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