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锡这首《临江仙》,取材于江湘女神传说,但表现的内容实是一种希幕追求而不遇的朦胧感伤,主题与词题是若即若离,恰好反映了从唐词多缘题而赋到后来去题已远之间的过渡。
“暮蝉声尽落斜阳。银蟾影挂潇湘”。起笔词境就颇可玩味。时当秋夕,地则楚湘。从日落到月出,暗示情境的时间绵延,带有一种迷惘的意昧,词一发端,似已暗逗出一点《楚辞》的幽韵。“黄陵庙侧水茫茫”。接上来这一句,便点染出幽怨迷离之致。写黄陵庙,点追求怨慕之意,而黄陵庙侧八百里洞庭烟水茫茫境界的拓开,则是此意的进一步谊染。“楚江红树,烟雨隔高唐”。词境又从洞庭湖溯长江直推向三峡。楚江红树,隐然有“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楚辞·九歌·湘夫人》)的意味。而烟雨高唐,又暗引出楚襄王梦遇巫山神女的传说:神女“旦为朝云,暮为行雨”(宋玉《高唐赋》),襄王梦遇神女,实则“欢情未接”,以至于“惆怅垂涕”(均见《神女赋》)。这与二妃追舜不及实无二致。句中下一“隔”字,则词人心神追慕之不遇,哀怨可感。连用两个传说,可见词人并非著意一咏某一传说本身,而是为了突出表现追求不遇的伤感。
“岸泊渔灯风飐碎,白蘋远散浓香”。水上渔火飐碎。已使人目迷。夜里萍香浓,愈撩人心乱。上片写黄陵茫茫、高台烟雨,见得词人神魂追求之不已。过片插写这段空景,暗示追求之不遇,足见迫求之难。变幻的词境,层层增添起怨慕的意味。“灵娥鼓瑟韵清商。朱弦凄切,云散碧天长。”历尽希慕追求,神女这才终于若隐若现出来了。鼓瑟的灵峨,自应是黄陵二妃,但又可视为高唐神女。而且同境既展开于从湖湘至江汉的广袤楚天,意境有似《诗·汉广》中“不可求思”的汉上游女,《楚辞·湘君》中“吹参差兮谁思”的湘夫人,她们都是楚地传说中被追求而终不可得的女性。灵娥鼓清商之乐,韵律清越,使词人希慕愈不可止。虽说朱弦俨然可闻,则神女也应宛然可见,但云散天碧。“曲终人不见”,终归于虚,终归于一分失落感。结尾写碧天长,不仅示意鼓瑟之音袅袅不绝,而且也意味着词人之心魂从失落感中上升,意味着希慕追求的无已。
此词构思确有新意。它杂揉黄陵二妃与高唐神女的传说造境,表现的是一种希冀追求而终不可得的要眇含思。由潇湘而洞庭而高唐的神游,象征着词人希慕追求而终归于失落的心态。若隐若现、可遇而不可即的灵娥,不必指实为某一传说中的神女,而应是词人生活中所追求的理想女性或人生理想的化身。题材虽缘取调名。但实是发抒己意。与《花间集》中一些徒事摹写神女故实的词相比,便显出命意上的个性,体现了词的演进。同时,此词风格清越,也有别于《花间集》中他词之秾艳。
从《周颂·良耜》诗中,已经可以看到当时的农奴所使用的耒耜的犁头及“鎛(锄草农具)”是用金属制作的,这是了不起的进步。在艺术表现上,这首诗的最大特色是“诗中有画”。
全诗一章到底,共二十三句,可分为三层:第一层,从开头到“黍稷茂止”十二句,是追写春耕夏耘的情景;第二层,从“获之挃挃”到“妇子宁止”七句,写眼前秋天大丰收的情景;第三层,最后四句,写秋冬报赛祭祀的情景。
诗一开头展示在读者面前的是一幅春耕夏耘的画面:当春日到来的时候,男农奴们手扶耒耜在南亩深翻土地,尖利的犁头发出了快速前进的嚓嚓声。接着又把各种农作物的种子撒入土中,让它孕育、发芽、生长。在他们劳动到饥饿之时,家中的妇女、孩子挑着方筐圆筐,给他们送来了香气腾腾的黄米饭。炎夏耘苗之时,烈日当空,农奴们头戴用草绳编织的斗笠,除草的锄头刺入土中,把荼、蓼等杂草统统锄掉。荼、蓼腐烂变成了肥料,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黍、稷长势喜人。这里写了劳动场面,写了劳动与送饭的人们,还刻画了头戴斗笠的人物形象,真是人在画图中。
在秋天大丰收的时候,展示的是另一种欢快的画面:收割庄稼的镰刀声此起彼伏,如同音乐的节奏一般,各种谷物很快就堆积成山,从高处看像高高的城墙,从两边看像密密的梳齿,于是上百个粮仓一字儿排开收粮入库。个个粮仓都装满了粮食,妇人孩子喜气洋洋。“民以食为天”,有了粮食心不慌,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这可说是“田家乐图”吧!
另外,这首诗用韵或不用韵,依据内容的需要而作灵活处理,也是它的一大特色。“畟畟良耜,俶载南亩”,开头两句都用韵,“耜”“亩”叶之部韵。接着“播厥百谷,实函斯活”两句,却是无韵句。“或来瞻女,载筐及筥,其饟伊黍”三句描写妇女、孩子到田间送饭,句句用韵,“女”“筥”“黍”叶鱼部韵,节奏明快。“其笠伊纠,其鎛斯赵,以薅荼蓼。荼蓼朽止,黍稷茂止。”这五句写夏日耘苗的情景,句句用韵,“纠”“赵”“蓼”、朽”“茂”是幽宵合韵,节奏也明快。“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这七句描写秋天农业大丰收情景,除“其崇如墉”一句不用韵外,其余句句用韵,“桎”“栗”“栉”“室”叶质部韵,“盈”“宁”叶耕部韵,同样节奏明快。最后四句,除中间两句“角”“续”叶屋部韵外,其余两句均无韵。
此词托为惜春,实际上抒写作者与一位恋人诀别的情事,其本事已不可考。
上片从惜春写起。开头三句,写春事阑珊。词首句起势不凡,为全篇定下了感恨的基调。以下三句,以夸张的手法,发出了留春无计的感叹:山崖再高,也难以阻挡春光匆匆离去的脚步;榆钱再多,也无法唤得春神的回眸眷顾。其间借“榆钱”而拈出“难买”,自然熨贴,堪称妙笔。“梅花”二句,以梅花寄恨,将惜春之情推向纵深。梅花本是报春使者,凌寒独放于百花之前,春华烂漫时与梅花作别,似乎还是左近的事,但曾几何时,它已果实盈枝了。“结子满枝头”暗用了一个故事:相传杜牧游湖州时看中一少女,与其母约定十年之内来娶。过十四年,杜牧出为湖州刺史,访该女,则已出嫁并生有两子。杜牧怅然为诗曰:“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作者化用这个典故,借以透出他伤春的个中消息。歇拍二句,便进一步揭出了这层底蕴:那垂杨画桥,柳湾兰舟,曾是他与情人幽会之所,此时风景依旧,但唯余一泓绿水,柳下无人系舟,当然再也看不到她的倩影芳姿了。以上,词人采用多种艺术手法,将离情别绪融化于物象中,颇具深婉曲折之妙。
过片四句,连用两个比喻,感叹明如流水,往事绝无重现的可能。“覆水难收”,这句成语出于《后汉书》,原本是就军国大事说的,后来用以比喻夫妻关系断绝无法恢复此处借以喻指自己与恋人相诀、欢情不再的悲哀,将上片离恨再加强化。下面就进一步展开抒写这种复杂痛苦的心情。“凭画栏”三句,写词人由于心境不佳,想凭栏眺望,以舒愁怀,但触目都是足以惹起春愁的景物,因此他不再凭栏而走入楼内。“东风”两句写词人转头不看触目伤心的残春景色,但它还是追踪而至。那吹花搅絮的东风,到傍晚更来得厉害,把落花柳絮直卷入书楼,有心再来撩惹了。结尾两句构思奇特,以拟人和问句的形式,将燕子成双的物象与主人公的孤单悲苦加以对比映衬,淋漓尽致地刻划出主人公愈怕外物引发春愁愈无法回避的痛苦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