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首诗体裁不一,一首五古,一首七绝,内容也有部分重复。第二首诗流传很广,曾被选入小学语文教科书,题作“望庐山瀑布”。
第一首诗是五言古诗。此诗共换四次韵,前八句为一韵;中间八句每四句各一韵;末六句为一韵。诗意也可按韵分为四层。前三层基本上是摹写瀑布的壮观奇姿,属景语;只有末一层言志抒怀,属情语。前三层也各有重点:第一层从正面描写瀑布的主体实景;第二层从虚处更深更细地描绘瀑布;第三层,从上下四旁来烘托瀑布之动态。最后一层先擒后纵,收束得自然平易。首二句交待“望庐山瀑布水”的立足点和所“望”的方向。接着十四句用各种形象从不同角度形容瀑布的壮伟气势和诗人的赞叹。所谓“挂流三百丈”,“初惊河汉落”,亦即第二首的“飞流直下三干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之意,但不如后者的简练和生动。末六句抒写诗人的志趣和愿望。从这首诗中,可以看出李白思想中孤傲遁世的一面。
五言古诗讲究兴寄,直抒胸臆,质朴真切,气象浑成。诗人的感情起伏与诗的节奏同步,由此形成感染人的力量。李白善于乐府和歌行,常以他横空出世,骏马绝尘的非凡才力,将乐府、歌行作为表达他飞腾的想象,纵横的才思,不羁的思想,奔放的情感之最合适的艺术形式,这些诗写得神识超迈,飘然而来,忽然而去,不屑于雕章琢句,亦不劳劳于镂心刻骨,自有天马行空,不可羁勒之势。这首五古正是如此。李白把庐山瀑布写得壮美阔大。诗人寄情于山水,从“西登香炉峰”到“流沫沸穹石”都是写景,而最后三句是抒情之句。“海风吹不断,江月照江空”中的“空”字更说明诗人寻求的是一种“闲”情,也体现李白的飘逸之风。在庐山美景之下,诗人借景直抒胸臆,语言质朴真切,但仍能感染读者。第一首虽是古诗,其中却有不少对仗。古今读者多谓此首不如第二首绝句写得好,但也有不少人指出此诗自有妙句。如《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四:“然余谓太白前篇古诗云:‘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空’。磊落清壮,语简而意尽,优于绝句多矣。”葛立方《韵语阳秋》卷十二:“以余观之,银河一派,犹涉比类,未若白前篇云:‘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空’。凿空道出,为可喜也。”韦居安《梅硐诗话》亦谓此二句“语简意足,优于绝句,真古今绝唱”,并认为“非历览此景,不足以见诗之妙”。
第二首诗是七言绝句。运用了比喻夸张的手法。此诗中的香炉,即第一首诗开头提到的香炉峰,“在庐山西北,其峰尖圆,烟云聚散,如博山香炉之状”(乐史《太平寰宇记》)。可是,到了诗人李白的笔下,便成了另一番景象:一座顶天立地的香炉,冉冉地升起了团团白烟,缥缈于青山蓝天之间,在红日的照射下化成一片紫色的云霞。这不仅把香炉峰渲染得更美,而且富有浪漫主义色彩,为不寻常的瀑布创造了不寻常的背景。接着诗人才把视线移向山壁上的瀑布。“遥看瀑布挂前川”,前四字是点题。“挂前川”,这是“望”的第一眼形象,瀑布像是一条巨大的白练高挂于山川之间。“挂”字很妙,它化动为静,惟妙惟肖地表现出倾泻的瀑布在“遥看”中的形象。第一首诗说,“壮哉造化功!”正是这“造化”才能将这巨物“挂”起来,所以这“挂”字也包含着诗人对大自然的神奇伟力的赞颂。第三句又极写瀑布的动态。“飞流直下三千尺”,一笔挥洒,字字铿锵有力。“飞”字,把瀑布喷涌而出的景象描绘得极为生动;“直下”,既写出山之高峻陡峭,又可以见出水流之急,那高空直落,势不可挡之状如在眼前。然而,诗人犹嫌未足,接着又写上一句“疑是银河落九天”,真是想落天外,惊人魂魄。“疑是”值得细味,诗人明明说得恍恍惚惚,而读者也明知不是,但是又都觉得只有这样写,才更为生动、逼真,其奥妙就在于诗人前面的描写中已经孕育了这一形象。巍巍香炉峰藏在云烟雾霭之中,遥望瀑布就如从云端飞流直下,临空而落,这就自然地联想到像是一条银河从天而降。可见,“疑是银河落九天”这一比喻,虽是奇特,但在诗中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在形象的刻画中自然地生发出来的。它夸张而又自然,新奇而又真切,从而振起全篇,使得整个形象变得更为丰富多彩,雄奇瑰丽,既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又给人以想象的余地,显示出李白那种“万里一泻,末势犹壮”的艺术风格。
宋人魏庆之说:“七言诗第五字要响。……所谓响者,致力处也。”(《诗人玉屑》)这个看法在这首诗里似乎特别有说服力。比如一个“生”字,不仅把香炉峰写“活”了,也隐隐地把山间的烟云冉冉上升、袅袅浮游的景象表现出来了。“挂”字前面已经提到了,那个“落”字也很精彩,它活画出高空突兀、巨流倾泻的磅礴气势。很难设想换掉这三个字,这首诗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中唐诗人徐凝也写了一首《庐山瀑布》。诗云:“虚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暂息。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场景虽也不小,但还是给人局促之感,原因大概是它转来转去都是瀑布,瀑布,显得很实,很板,虽是小诗,却颇有点大赋的气味。比起李白那种入乎其内,出乎其外,有形有神,奔放空灵,相去实在甚远。苏轼说:“帝遣银河一派垂,古来唯有谪仙词。飞流溅沫知多少,不与徐凝洗恶诗。”(《戏徐凝瀑布诗》)话虽不无过激之处,然其基本倾向还是正确的,表现了苏轼不仅是一位著名的诗人,也是一位颇有见地的鉴赏家。
五言古诗因篇幅无限制,所以诗人任意挥洒,写“海风”,写“江月”,写“穹石”,写得大起大落,大开大阖,转折如意,挥洒自如,一气呵成。七言绝句因篇幅较小,诗人用夸张的比喻把景物升腾到更高的境界,达到写瀑布的极致,极为夸张,但又清新自然,浅显生动,同时具有动荡开阔的气势,飞动流走的章法,跳跃腾挪,纵横捭阖,亦有歌行的气势和特点。
两首诗都是李白之作,同是写庐山瀑布之景,李白一生好入名山游在庐山秀丽的山水之中,更显诗人标名之灵气。其想象丰富,奇思纵横,气势恢宏,感情奔放,似江河奔腾,又自然清新,似云卷风清,其诗歌的审美特征是自然美、率真美和无拘无束的自由美。这两首诗歌都具有这样的审美特征。
文章中提出“天地间第一等人只有农夫,而士为四民之末”,是振聋发聩之语。这虽与中国农本主义的传统有关,但更是基于作者对当时读书做官、物欲横流的不良风气的深切痛恨及批判。作者指出应尊重“苦其身,勤其力”“以养天下之人”的农夫,批评了一心想做官发财的读书人,表现了极为可贵的进步思想。全文语言浅近贴切,叙事议论不加雕饰,明白如话,但“颇有言近指远之处”。
这封家书原不分段,但从文意可以把握到它是讲了四层意思。
首先是郑燮从家中来信得知的信息很高兴,高兴的是有“一种靠田园长子孙气象”。这对远在山东作七品知县的他是很大的欣慰,因为宦海不仅凶险,而且肮脏,郑燮是厌倦了官场生涯的,后方家园有此气象,无异有着极好的退路。所以,他一再喟叹“堪为农夫以没世矣”。此中人生感受极深,不言而自见。至于叮嘱备制足够农活用具,家人都要习作农活,以及待穷亲友要有“暖老温贫”情意,日常饮食应粗茶淡饭自供等等,全为强化“靠田园长子孙”的厚道而自俭“气象”。
由此而紧接着申述“天地间第一等人,只有农夫”的观念,这是从理论上说清为什么要强化上述“靠田园长子孙气象”。作者自己原已是个地道的“士”,却申称在农、工、商、士的四民之列居士于末,强调“天下无农夫,举世皆饿死矣”,这显得很奇突。读者不应认为郑燮恪守的是小国寡民式的小农思想,进而以为在城市经济已趋发达的清中叶,这种思想是保守落后的。郑燮的这些想法,一是儒家农本思想所教化的表现,此中还有民本观念;二是他这个从小生活于农村的下层知识分子出身者对乡土特有的感情;更重要的是他在与世俗社会中千奇百怪的“士”的行为的比较中形成农夫才算是“天地间第一等人”的观点。他其实并非要一笔抹倒“士”的价值,他讲了“士”本应“又高于农夫一等”的,即“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可是,世道风气却变为“士独于民大不便”,专门孳生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令正派士子为之气短,反而“捱人笑骂”。所以,郑燮显然是有所激愤而发,这一层必须得看到。
到这里,农为四民之首而士为末的道理已讲透,可是他还旁敲侧击地加上一笔:“尝笑唐人《七夕》诗,咏牛郎织女,皆作会别可怜之语,殊失命名本旨。”所谓“唐人《七夕》诗”,未知所指何篇。杜牧《七夕》云:“云阶月地一相过,未抵经年别恨多。最恨明朝洗车雨,不教回脚渡天河。”李商隐《七夕》云:“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度来。”则确是“皆作会别可怜之语”的。而牛郎、织女命名的本旨,是“织女,衣之源也;牵牛,食之本也,在天星为最贵”,而唐人诗又确是“失其本旨”了,所以他特地在家书中要家中人明此理后身体力行,在“重农夫”上,“勤谨”而不准“荡轶”上告诫兄弟子侄辈,从具体行为上强化前述“靠田园长子孙气象”。
最后再从田产设置上嘱咐既要使全家有所恃,又不能贪求过多,占人产业,并将结束语落实在“我自做我家事”六字上。
作为“家书”,本是随意写来,意行则行,意止则止,不必花梢,多饰语。这通家书即平实而生动,真挚恳切之极,而文字却又行云流水,自然吞吐,然而绝不散漫,在“意”的缕析上,犹如茧裹而紧圆,脉理清晰。
这首词从特定情境落笔,上片交待时间、渲染氛围、描画景物,下片先点明主人公的身份,后以人物活动和神情直接点示情绪,写尽幽怨之意。全词先构境,后以情景交融的方式写情,层层铺垫,层层渲染,以景衬情,悱恻感人。
词的上片通过三字句、七字句和五字句三种句式的结合运用来创作一种音律节奏上的回环跳宕,依次描述了同一时间片段内的同一场景,和五言体“云送关西雨,风传渭北秋”的对句比起来显得更有流动感和立体感。其中,“天欲晓”一句中的一个“欲”字,既交代了具体的时间是天将亮未亮之时,又制造出一种心理上的效果,使得读者的审美期待同时向着黑夜与黎明两个时间点产生张力——在这天光刚刚放亮之时,读者似乎既能感受到对黎明的期待,又能感受到对夜的留恋,情感也不由得因此变得模糊起来。
下片,词人首先仅选取一个时光的片段来写:“宫漏穿花声缭绕,窗里星光少。”因为周遭之静,宫漏的滴水之声似乎成了巨响。那声音绕过花枝,穿过花丛,缭绕在宫宇榱桷之间,在制造出一种广大的寂寞之余,也为这不尽的时间之流画上了刻度,让读者察觉出它的流逝。天光既要放亮,星光自然便要隐去,残存的几点星光,透过窗户,映带出一片清冷。这里,词人以“宫漏”交待女主人公所处的地点,同时也说明了女主人公的身份——她很可能是宫中的一位嫔妃或侍女。接着便由写女主人公的所见、所听写到了其所感:“冷露寒侵帐额,残月光沉树杪。”这两句使用了和此前引用的“五言体”相似的对仗的句式,但将其变成了六言,在节奏上多了一种变化。其中,前句写冷雾带着寒气侵入室内,爬上了帐额。这冷雾的入侵,既写出了女主人公寂寞而无处可逃,也写出了女主人公的孤独。最后的“梦断锦帷空悄悄,强起愁眉小”二句以人物活动和神情直接点示情绪,写尽幽怨之意。如电影之镜头,自远而近,层层循序摄入诸多相关景物,最后推出特定环境之中的特定人物,诸种景物遂以女主人公的情绪为中心融为一片。其中,前句写女主人公从梦中醒来,既无关爱,又无温暖,只有锦帐空摇,漏声为伴。后句中的“强起”则既可以理解成是不得不起,也可以理解成是强撑着起身,但描摹的终究是女主人公的一种无助、无奈的姿态;“愁眉小”则写女主人公因忧愁深重,蹙敛眉头而使眉毛都变小了。
全词先构境,后以情景交融的方式写情,层层铺垫,层层渲染,以景衬情,悱恻感人,而到结尾以一“愁”字点明主题,深得颊上添毫、目中点睛之趣,以凄清的景象烘托出女主人公孤独幽怨之情,从而展现出女主人公满腹心思、满含怨愁、孤独凄清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