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三句:我早已历尽天涯离别的痛苦,想不到归来时,却看到百花如此零落的情景。开篇即直陈久别给人带来的苦楚。离别诚然是痛苦的,在词人眼里,连相逢也是苦楚的,时间无情,荡去了容颜,一分重逢之欢难抵十分久别之苦。。
“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二句:我跟她,在花底黯然相看,都无一语。绿窗下的芳春,也与天时同样地迟暮了。“无一语”,益觉悲凉。春暮,日暮,象征着情人们年华迟暮。作者以花喻人。“零落花如许”的“花”字,当即暗喻妻子。“零落”的是她的青春,她的美丽。这些年来,词人忍受了多少离别的煎熬,如今兴冲冲归来,不意却是如此境况,愧、悔、爱、怜齐集心头,真是离别苦,相见更苦。最妙的是“花底相看无一语”之句。这里的“花”无疑指庭院中的花树,花底看“花”,花面交映,真是浑然一体。大自然的“花”与人间的“花”一样,在这暮春时节,都开始走向“零落”。这其实是在暗喻零落的是他们的青春。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三句:本来准备在夜阑灯下,细诉别后的相思。可是,一点点新的欢娱,又勾起了无穷的旧恨。三句更着力写迟暮的悲感。当日的别离,辜负了大好芳春,这千丝万缕的怨恨是无法消除的。“最是”二句中“辞镜”二字新,有点铁成金之妙。两“辞”字重用亦佳。在词的下片作者把时间推向了夜晚,把地点推向了闺房,“花底”变成“灯下”。夫妻款款细语,互相诉说着多年来的别情。这短暂的良宵,短暂的欢会,能抵消那么多的相思之苦吗?纵使无穷的“旧恨”从此都烟消云散,都能够化作“新欢”,但令人十分无可奈何的是,青春已经逝去,朱颜已经暗淡,正如窗外的一树花影,也正在悄悄地凋零。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二句:在人世间最留不住的是:那在镜中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和离树飘零的落花。“辞镜”二字新,有点铁成金之妙。两“辞”字重用亦佳。
这首词一改前人写重逢之喜,而抒重逢之苦,富有浓厚的悲剧色彩。作者以花暗喻妻子,通过写忍受离别的煎熬后回家看到的境况,表达了作者心中愧、悔、爱、怜齐集的复杂心情,抒写了作者对光阴易逝的的感叹。
此为咏物词。词中借咏和风细雨中盛极一时、风情万种的柳枝,塑造了虽青春年少、红极一时而终归要红颜老去、潦倒落拓的歌妓舞女形象,表达了词人对于被侮辱、被损害的风尘女子的同情和关注,同时也寄寓了作者自身深沉的身世感慨。全词借助形象上的比拟与联想,将物与人的命运浑然一体地交织一起,收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上片借柳喻人,以风流蕴藉、温馨旖旎的春风杨柳象征歌妓舞女年轻时的生活和形象。起首一句点明时令。“碧城”是丛丛柳树的形象化比喻。此句从容自而又明快轻灵,给人以和煦的春风飘然而至的感觉,而“碧城”的字面又造成重翠叠碧的视觉印象,故虽平直叙起,却有鲜明的形象感。次句“绿相迎”应上“到碧城”,不仅画出了柳枝迎风飘拂、如有情相迎的动人意态,突出了和风的化煦作用,也传出词人面对春风杨柳万千条的景象时欣喜的心情。第三句“舞烟眠雨过清明”以概括之笔收结上片。柳枝暮春的晴烟轻霭中飘舞,暮春的霏霏丝雨中安眠,梦一般温馨的环境中度过了清明三月天。过片巧妙地以眉和柳叶将物与人联系起来。美人对镜梳妆,爱把双眉画成柳叶的形状,歌楼宴席上演唱的清歌也用柳枝作为曲名。词人巧妙地借柳叶眉、《柳枝》曲的流行来渲染柳枝的声名。结句点明主题,情深意切,希望霜霰莫打杨柳,实际上是说歌妓舞女到人老珠黄时备受摧残,寄托了词人对她们的同情。总之,此词借柳喻人,寄托了作者对不幸女子的深切同情,给读者以心灵上的震撼。
这首诗前两句交代诗人夜宿的地点,点出诗人的心情;后两句实写长江金陵渡口美好的夜景,借此衬托出诗人孤独落寞的羁旅情怀。全诗紧扣江(落潮、夜江)、月(落月、斜月)、灯火(渔火、星火)等景,以一“愁”字贯穿全篇,诗旨甚明,神韵悠远,在艺术结构方面更是独具匠心。
“金陵津渡小山楼”,此“金陵渡”在镇江,非指南京。“小山楼”是诗人当时寄居之地。首句点题,开门见山。“ 一宿行人自可愁”,用一“可”字,轻灵妥贴,“可”当作“合”解,而比“合”字轻松。这两句是引子,起笔平淡而轻松,接着便很自然地将读者引入佳境。
“潮落夜江斜月里”,诗人站在小山楼上远望夜江,只见天边月已西斜,江上寒潮初落。一团漆黑的夜江之上,本无所见,而诗人却在朦胧的西斜月光中,观赏到潮落之景。用一“斜”字,妙极,既有景,又点明了时间——将晓未晓的落潮之际;与上句“一宿”呼应,暗中透露出行人那一宿不曾成寐的信息。所以,此句与第二句自然地沟连。诗人用笔轻灵而细腻,在精工镂刻中,又不显斧凿之迹,显得浑然无痕。
落潮的夜江浸在斜月的光照里,在烟笼寒水的背景上,忽见远处有几点星火闪烁,诗人不由随口吟出:“两三星火是瓜洲。”将远景一点染,这幅美妙的夜江画也告完成。试看“两三星火”,用笔何其萧洒空灵,动人情处不须多,“两三”足矣。“一寸二寸之鱼,三竿两竿之竹”,宜乎以少胜多,点染有致,然而也是实景,那“两三星火”点缀在斜月朦胧的夜江之上,显得格外明亮。那个地方“是瓜洲”。这个地名与首句“金陵渡”相应,达到首尾圆合。此外,这三字还蕴藏着诗人的惊喜和慨叹,传递出一种悠远的情调。
这是诗人漫游江南时写的一首小诗。张祜夜宿镇江渡口时,面对长江夜景,以此诗抒写了在旅途中的愁思,表现了自己心中的寂寞凄凉。全诗语言朴素自然,把美妙如画的江上夜景描写得宁静凄迷,淡雅清新。
这首诗,同柳宗元的《与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华亲故》颇有相似之处:都是篇幅短小的七言绝句,作者都是迁谪失意的人,写的同样是以山作为描写的背景。然而,它们所反映的诗人的心情却不同,表现手法及其意境、风格也是迥然各别的。
作为身系安危的重臣元老李德裕,即使处于炎海穷边之地,他那眷怀故国之情,仍然锲而不舍。他登临北睇,主要不是为了怀念乡土,而是出于政治的向往与感伤。“独上高楼望帝京”,诗一开头,这种心情便昭然若揭;因而全诗所抒之情,和柳诗之“望故乡”是有所区别的。“鸟飞犹是半年程”,极言去京遥远。这种艺术上的夸张,其中含有浓厚的抒情因素。这里,深深透露了依恋君国之情,和屈原在《哀郢》里说的“哀故都之日远”,同一用意。
再说,虽然同在迁谪之中,李德裕的处境和柳宗元也是不相同的。柳宗元之在柳州,毕竟还是一个地区的行政长官,只不过因为他曾经是王叔文的党羽,弃置边陲,不加重用而已。他思归不得,但北归的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否则他就不会乞援于“京华亲故”了。而李德裕之在崖州,则是白敏中、令狐绹等人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所采取的一个决定性的步骤。在残酷无情的派系斗争中,他是失败一方的首领。那时,他已落入政敌所布置的弥天罗网之中。历史的经验,现实的遭遇,使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必然会贬死在这南荒之地,断无生还之理。沉重的阴影压在他的心头,于是在登临看山时,着眼点便在于山的重叠阻深。“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绕郡城。”这“百匝千遭”的绕郡群山,正成为四面环伺、重重包围的敌对势力的象征。人到极端困难、极端危险的时刻,由于一切希望已经断绝,对可能发生的任何不幸,思想上都有了准备,心情往往反而会平静下来。不诅咒这可恶的穷山僻岭,不说人被山所阻隔,却说“山欲留人”,正是“事到艰难意转平”的变态心理的反映。
诗中只说“望帝京”,只说这“望帝京”的“高楼”远在群山环绕的天涯海角,通篇到底,并没有抒写政治的愤慨,迁谪的哀愁,语气是优游不迫,舒缓而宁静的。然而正是在这优游不迫、舒缓宁静的语气之中,包孕着无限的忧郁与感伤。它的情调是深沉而悲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