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怀》共有十六首。“绮怀”犹言丽情,但有的作品也寄托着作者的感慨。少年时代的那段美好爱情的破灭,在诗人的心头留下了永远难以愈合的创伤。步入中年之际,回首往事,风干的伤口,带来心痛依旧,诗人在对爱情的追求与绝望的痛苦中挣扎。所以,该组诗中的每一首,都是一首沉痛的恋歌,都回荡着诗人真挚的情感。而这最后一首,表明诗人已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不能自拨,他只有把美好的爱情连同幻想一起埋葬,然后带着无法排遣的如海的忧愁和苦难,尽快了此一生。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露槛星房各悄然,江湖秋枕当游仙”,“星房”,织女星的闺房,此指自己所喜欢的女子的住所,居住的地方。这句说自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已经结婚生子,往事已不堪回首,再回到她和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如今的地方(沾露的栏杆、她的住所)已经没人了,心上人早已远嫁他乡,回想起来真是感叹万千。十年来,诗人到处流浪,当时正值秋季,诗人只能靠游仙来回味梦中的甜密。
“有情皓月怜孤影”四句写我这孤单单、孤零零的游子的身影,在皎洁明亮的明月下,也应受到一些怜惜,可怜我这孤独的身影,想起这些无可奈何的事,就应该结束这段痛苦的恋情的回忆,让它作为将来回忆的一瞬间,否则长此下去,你的爱情生活的悲剧将进入你的全部生活。
“茫茫来日愁无海,寄语羲和快著鞭”,这是这首诗的最后两句,写出了作者对将来的惶惑无所寄托的心情,自己过去的那种悲苦悲情的追忆是多么的让人回味,可是这“愁”如何了结、又何时是头呢?于是诗人使用神话色彩的传语,传语给驾日车之神羲和,请他赶快加鞭,让日子很快的过去,或许能减少我的愁思。诗人同大海作比喻非常恰当,恰到好处,极为贴切,贯用神话传话,加重悲苦色彩,想象奇特,读来令读者更加仔细品味,同时也启示我们应该丢掉自己的烦恼,去努力地争取,争取自己拥有一份美好的恋爱回忆。
《枯树赋》是一篇骈赋,通篇骈四俪六,抽黄对白,词藻络绎奔会,语言清新流丽,声律婉谐,虽多次换韵,读之仍然音韵铿锵,琅琅上口。全赋以人喻树,以树喻人,借树木由荣到枯,喻自己由少壮到风烛残年的生活体验和心理感受,苍凉深婉,老练浑成。从而使得“枯树”这一形象成为庾信人北之后内心最为生动的表述。
《枯树赋》开头一段,借殷仲文之事以发端,兼切赋题,并有两重用意。首先,殷仲文的身世经历与庾信有相似之处,所以虽是历史人物,却是以作者代言人的身份出场。其次,殷仲文对枯树的慨叹,沉痛而隽永,是早已载入《世说新语》的佳话。以此发端,既显得自然平易,又为全篇奠定了悲凉的抒情基调。第一段在全赋起了序文的作用。
从“至如白鹿贞松”至“散乱烟霞”为第二段。此段写了各种各样的树木,其中有《十三州志》所记的白鹿塞的古松,有《搜神记》所写的“青牛大梓树”等。尽管它们盘根广大,结体山崖,到头来有的消亡了,有的半死不活。本段紧要之处在于“桂何事而销亡,桐何为而半死”这一疑问。这里既有同类的反衬,更有今昔的对比,而关键在于后者。通过北方贞松、文梓的郁勃生机,自然引发出对桂树、梧桐的萧瑟枯萎的惋惜和疑问。当桂树、梧桐从原产地移植到帝王之乡,皇宫苑囿时,可谓备极尊宠:“开花建始之殿,落实睢阳之园”,但它们又是不幸的,因为它离开了故土。它们发出的声音如上古乐曲,引来凤凰鸳鸯等象征吉祥的禽鸟。尽管备极荣华,在它们的意识中,始终不能忘却故乡,风朝月夕,不免悲吟。心灵的折磨,使嘉树失去了生机。这几句隐寓作者本是梁朝之臣,而今流落北朝,飘零异地,不觉年老,像枯树一样,已失去生意。下文转笔写各种不材之木,其中有弯曲臃肿的,也有节疤横生的,加工这种树木,使能工巧匠也望而生畏;但经过一番雕刻砍削之后,居然能雕出诸如“重重碎锦,片片真花;纷披草树,散乱烟霞”之类的美丽图案。无材之木偏偏有用,与此相反,便出现了“材大难为用”的反常现象。
“若夫松子古度”以下至“塞落桃林之下”为第三段。此段写了名目繁多的树木,如松子、古度,平仲、君迁,还有在人事上,秦始皇曾封松树为五大夫,后汉冯异有“大树将军”之号;传说中,有白木之庙,枯桑之社;地理图标出了杨叶、梅根的字样;文学领域更有淮南小山丛桂留人的深情、两晋之交刘琨长松系马的豪迈,以及由于战争而著称的细柳营、桃林塞。但它们的最终结局,终不免“苔埋菌压,鸟剥虫穿”,枯萎于霜露与风烟之中。惟有以树命名的庙、社、关、冶、塞、营,却能名存后世。这里隐寓着人的年寿有时而尽,荣华止乎其身,惟有名存青史,才可永垂不朽。在洞悉了嘉树与恶木都必然朽落的命运之后,庾信将眼光投向更辽远广阔之处,去书写树木的历史与空间。树木荫蔽着人类,所以人类的历史也留下了树的印痕。
“若乃山河阻绝”至“山精妖孽”为第四段。此段较明显地引入己身的遭遇。世间万般悲苦,莫过于生离和死别;死别则死者长已矣,生离却是漫延剥蚀,一生无法痊愈的伤口。所以“山河阻绝”一段,血泪纵横,火殛膏流,残毁碎裂,妖孽舞蹈,是庾信笔下最惊心动魄的景象。意象诡怪可怖,写法富于象征性,而一韵到底的文字,也分外予人以激烈却又无比压抑的感受。
最后一段,由象征回到自身,代言变为自言,是更明显的自身遭际的感叹。这里有羁旅不归的悲哀,有屈节仕北的惭耻。激烈之后渐归于平静,但平静并非淡泊,而是对命运的承受,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忍受。“风云不感”以下六句,对个人经历做了简短的概括后,以“既伤摇落,弥嗟变衰”八字总结了自己的心境,可以看作是全赋的提要。《淮南子》上所说的“木叶落,长年悲”,引起作者的共鸣,引文意有未尽,作者又自作歌四句:“建章三月火,黄河千里槎。若非金谷满园树,即是河阳一县花。”这四句歌虽句句用典,却句句暗落己身,昔日的繁华已成过眼云烟,剩下的只有飘泊羁旅的孤独与凄凉和无穷无尽的哀伤而已。最后在桓温的几句哀叹中结束了全篇。“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既与赋首的“此树婆娑,生意尽矣”相呼应,又是全篇以树形人的致意之点,读之令人辄唤“奈何”。
全篇的“文眼”,即陆机所说的“一篇之警策”,是“生意尽矣”四字。人至暮年,死亡的阴影无时不在,而早年国破身辱,生活流离的经历,更会加剧心灵的折磨,无材补天而只能沦为玩物的恶木,正是庾信的自我写照。所以赋中流露出悲伤到绝望的的情调,不是偶然的。我们可以说这种情调是不理智甚至偏执的,但若设身处地,就能理解,并进而同情、欣赏这种无理而有情的文字境界。传说,天鹅临终时发出的鸣声最美也最凄厉,《枯树赋》就是庾信的天鹅之歌。
《枯树赋》名为咏树,实为咏怀,赋中的许多艺术描写,与他后半生的经历密不可分。赋末由树及人,将写树与喻己有机地结合起来。该赋将简单的叹喟变成丰富具体的形象,并用了很多艺术手段来写树,写各种各样的树,其中有环境的烘托,也有气氛的渲染,写树的遭遇,也写它们拔本伤根的悲哀,语言形象鲜明。作者使用了很多典故,他的典故汇彼多方,屡变屡新,有些用典使人不觉,多数典故,运用得灵活自如,似出己口。
从《枯树赋》可以看出,这时的庾信,眼界宽广、思路开阔,把宫廷、山野、水边、山上的树,名贵的、普通的树都写到了,又把和树有关的典故、以树命名的地方,也都写了出来。庾信善用形象、夸张的语言,鲜明的对比,成功地描写出了各种树木原有的勃勃生机与繁茂雄奇的姿态,以及树木受到的种种摧残和因为摧残而摇落变衰的惨状,使人读后很自然地对树木所受到的摧残产生不平,感到惋惜。
庾信由南入北,在与北朝文化的冲突抵牾中,在江南风气渐去渐远的羁旅之恨中,心中出现了强烈的文化失根之感,而江陵焚书更是一次空前的文化浩劫,在庾信心中留下巨大创痛。“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庾信暮年发出的这一声哀号,也正是其“拔根”、“伤根”之痛的自然反应。
起首两句“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洲”,当从《北堂书钞》卷一O六引作“舟”。“搴洲中流”即在河中荡舟之意。这是记事,记叙了这天晚上荡舟河中,又有幸能与王子同舟这样一件事。在这里,诗人用了十分情感化的“今夕何夕兮”、“今日何日兮”的句式。“今夕”、“今日”本来已经是很明确的时间概念,还要重复追问“今夕何夕”、“今日何日”,这表明诗人内心的激动无比,意绪已不复平静有序而变得紊乱无序,难以控抑。这种句式及其变化以后常为诗人所取用,著名的如宋张孝祥《念奴娇·过洞庭》的末两句“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进入诗的中间两句行文用字和章法都明显地由相对平易转为比较艰涩了。这是诗人在非常感情化的叙事完毕之后转入了理性地对自己的心情进行描述。“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是说我十分惭愧承蒙王子您的错爱,王子的知遇之恩令我心绪荡漾。
最后两句是诗人在非常情感化的叙事和理性描述自己心情之后的情感抒发,此时的诗人已经将激动紊乱的意绪梳平,因此这种情感抒发十分艺术化,用字平易而意蕴深长,余韵袅袅。“山有木兮木有枝”是一个比兴句,既以“山有木”、“木有枝”兴起下面一句的“心说君”、“君不知”,又以“枝”谐音比喻“知”。在自然界,山上有树树上有枝,顺理成章;但在人间社会,自己对别人的感情深浅归根到底却只有自己知道,许多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对别人的感情难以完全表达,因此越人唱出了这样的歌词。而借“枝”与“知”的谐音双关关系做文章的比兴手法,也是《诗经》所惯用的。如《卫风·芄兰》“芄兰之支,童子佩觽;虽则佩觽,能不我知”,《小雅·小弁》“譬彼坏木,疾用无枝;心之忧矣,宁莫之知”,即是。这种谐音双关对后代的诗歌如南朝乐府民歌《子夜歌》等恐怕不无影响。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二句,与《九歌·湘夫人》中“沅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二句相仿佛(然“山”句为“A有B兮B有C”句式,“沅”句为“A有B兮C有D”句式,亦有不同),也可见出此楚译《越人歌》深受楚声的影响。虽然今人所读到的《越人歌》是翻译作品,但仍可这样说:《越人歌》的艺术成就表明,两千多年前,古越族的文学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九仙山,诗人自注称左元放、许迈、王、谢等为九仙。首联描述王导和谢安,东晋开国元勋与风流宰相,政治家兼登山临水爱好者。苏轼仰慕二人,将其视为超逸风度的代表。王、谢二人繁忙政务之余,喜爬山、赏水,称得上是古代仙人式的游山客。然自王、谢逝世后,游赏九仙山的风流人物稀少,五百年光阴匆匆而过。诗人寄望今日自己能如王导、谢安一般登山,使此山再现知音。
颔联“玉室”句,《晋书·许迈传》载,许迈在写给友人王羲之的信中道:“自山阴至临安,多有金堂玉室,仙人芝草,左元放之徒、汉末诸得道者皆在焉。”即此句的出处。金堂玉室,指华美的道观,昔时仙人道士炼丹之地,已成佛寺——无量院。余汉士,指院内尚竖立着左元放等得道之士的泥塑偶像。“桃花”句,用陶渊明《桃花源记》记武陵人寻访到桃花源,路遇居民而对话之事。这一联说,诗人白昼游览九仙山时,只见山上桃花盛开,山涧流水淙淙,清静幽美,如同陶渊明笔下的桃源仙境,不过那些“秦人”却遍寻无着,唯在古玉室金堂之中,尚能瞻仰到左元放等人的塑像。景物依旧而人事全非了。
颈联点题。白日尽兴游览,晚上一进无量院,诗人便感到困惫不堪了,所以他赶忙钻进帐内,倒在床上。在缭绕帐边的浓郁香气中,迷迷糊糊,酣然入睡。不料,日有所思,便夜有所梦,一进梦乡,诗人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又在那些数不清的高峻山峰之间游赏着,而山顶冷风凛凛,寒气逼身。这里“冷逼身”是一笔兼写虚实二境。虚者,“冷逼身”是诗人梦中所感;实者,诗人睡在山上无量院中,山高而寒冷,又值深夜,冷风袭人,凉意传导入梦,梦中人便觉得“冷逼身”了。
尾联写夜半赏月。夜半时分,诗人正游于梦境之中,却被无量院中老僧唤醒。原来老僧素知苏轼游兴最浓,故而唤他起来领略美景。诗人赶快披衣出屋,在老僧的指点下,翘首仰望天宇,只见云如峰群,缓缓移动,峰峦缺处涌出了一轮白玉盘一样的圆月,影影绰绰,似见吴刚蟾蜍,疑非人间,诗人快乐得几乎要“起舞弄清影”了。“云蜂缺处涌冰轮”,清新自然,生动形象,是写景名句,无量院中有冰轮阁,即因此句得名。
然而,它没有露在诗的表面,而是织进了字里行间,读者须知人论世,方能体味得到。由此,这首诗也就比单纯的游山诗,更富意趣了。
贾岛这首《忆江上吴处士》诗载于《全唐诗》卷五七二。此诗“秋风生(吹)渭水,落叶满长安”一联,是贾岛的名句,为后代不少名家引用。如宋代周邦彦《齐天乐》词中的“渭水西风,长安乱叶,空忆诗情宛转”,元代白朴《梧桐雨》杂剧中的“伤心故园,西风渭水,落日长安”,都是化用这两句名句而成的,可见其流传之广,影响之深。
此诗开头说,朋友坐着船前去福建,很长时间了,却不见他的消息。
接着说自己居住的长安已是深秋时节。强劲的秋风从渭水那边吹来,长安落叶遍地,显出一派萧瑟的景象。特意提到渭水是因为渭水就在长安郊外,是送客出发的地方。当日送朋友时,渭水还未有秋风;此时渭水吹着秋风,自然想起分别多时的朋友了。
此刻,诗人忆起和朋友在长安聚会的一段往事:“此地聚会夕,当时雷雨寒”──他那回在长安和这位姓吴的朋友聚首谈心,一直谈到很晚。外面忽然下了大雨,雷电交加,震耳炫目,使人感到一阵寒意。这情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就已是落叶满长安的深秋了。
结尾是一片忆念想望之情。“兰桡殊未返,消息海云端。”由于朋友坐的船还没见回来,自己也无从知道他的消息,只好遥望远天尽处的海云,希望从那儿得到吴处士的一些消息了。
这首诗中间四句言情谋篇都有特色。在感情上,既说出诗人在秋风中怀念朋友的凄冷心情,又忆念两人往昔过从之好;在章法上,既向上挽住了“蟾蜍亏复圆”,又向下引出了“兰桡殊未返”。其中“渭水”、“长安”两句,是此日长安之秋,是此际诗人之情;又在地域上映衬出“闽国”离长安之远(回应开头),以及“海云端”获得消息之不易(暗藏结尾)。细针密缕,处处见出诗人行文构思的缜密严谨。“秋风”二句先叙述离别处的景象,接着“此地”二句逆挽一笔,再倒叙昔日相会之乐,行文曲折,而且笔势也能提挈全诗。全诗把题目中的“忆”字反复勾勒,笔墨厚重饱满,是一首生动自然而又流畅的抒情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