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关在今甘肃酒泉地区嘉峪关市,是万里长城的西端,建于明代洪武五年 (1372)。依山而筑,居高凭险,南枕祁连,北锁居延,为丝绸路上之重要关隘,东西交通之要冲。作者在出关之际,立马关前,放眼山川,俯仰千古,感慨系之,挥毫写下了这组七言律诗。
本诗用对比映衬的手法,赞美雄关高险的气势。一、二两联是说: 高耸威严的雄关连接着西边的山河大地,关上的楼阁和秦地的树木遥遥相望,缭绕的城垣马低陇山的云烟。秦,指陕西省。陇,指甘肃省。这四句既写出嘉峪关接连东西交通的地理位置,也以巨大的空间幅度展示出它雄视关中大地,马低陇山云烟的气势。三、四两联是说: 登上关楼放眼河西大地,积雪皑皑的祁连群山好像擦着人的肩头挺向天外,辽阔无垠的大漠戈壁迎面扑来,使人感到迷茫。面对关山,作者不禁回首兴叹: 几千年来人们一直在说崤函古关险要,可与嘉峪关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一丸泥”罢了!崤函古关地处河南境内山谷狭道中,在古代战争中,用少数兵力即可扼守,因有“一丸泥”即可“东封函谷”的说法。(参见《后汉书·隗嚣传》) 这里是以抑崤函、扬嘉峪的的手法,在对比映衬中充分抒发出作者初次出塞,雄关眺览时的强烈感受,而非着意贬抑崤函。
这首诗虽系诗人身处逆境,在贬谪途中所作,然写景寄怀,毫无衰飒、凄凉、感伤的情调。正如作者在西行前告别家人的诗中所吟咏:“出门一笑心莫哀,浩荡襟怀到处开。”由于他能以坦然自若的胸襟面对人生的荣辱得失,所以当他面对苍莽雄峻的古塞雄关时,豪情慷慨,笔底生辉,给全诗带来了鲜明的浪漫主义色彩,绝无天涯飘沦憔悴,自怜自艾的感伤情调。在律诗优美和谐的声律和整齐谨严的对仗中,寓目所感,意象飞动,境界壮美,夸张激扬,气势万千,见出一位卓越政治家从容不乱的气度风姿,一位激情满怀的诗人对祖国关山的赤子深情。
公元1074年(宋神宗熙宁七年)秋,苏轼由杭州移守密州(今山东诸城)。次年八月,他命人修葺城北旧台,并由其弟苏辙题名“超然”,取《老子》“虽有荣观,燕处超然”之义。公元1076年(熙宁九年)暮春,苏轼登超然台,眺望春色烟雨,触动乡思,写下了此作。这首豪迈与婉约相兼的词,通过春日景象和作者感情、神态的复杂变化,表达了词人豁达超脱的襟怀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人生态度。词的上片写登台时所见暮春时节的郊外景色。
这首词为双调,比原来的单调的《望江南》增加了一叠。上片写登台时所见景象,包括三个层次。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这首词开头两句是说,登上超然台远眺,春色尚未褪尽,和风习习,吹起柳丝千条细。首先以春柳在春风中的姿态——“风细柳斜斜”,点明当时的季节特征:春意暮而未老。“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这一湾护城河水绕了半座城,满城内皆是春花灿烂。其次,三、四句直说,直说登临远眺,而“半壕春水一城花”,在句中设对,以春水、春花,将眼前图景铺排开来。“烟雨暗千家。”五句是说,迷迷蒙蒙的细雨飘散在城中。
三个层次显示有一个特写镜头导入,再是大场面的铺叙,最后,居高临下,说烟雨笼罩着千家万户。满城风光,尽收眼底。这是上片,写春景。
下片写情,乃触景生情,与上片所写之景,关系紧密。“寒食后,酒醒却咨嗟”,进一步将登临的时间点明。寒食,在清明前二日,相传为纪念介子推,从这一天起,禁火三天;寒食过后,重新点火,称为“新火”。此处点明“寒食后”,一是说,寒食过后,可以另起“新火”,二是说,寒食过后,正是清明节,应当返乡扫墓。但是,此时却欲归而归不得。以上两句,词情荡漾,曲折有致,寄寓了作者对故国、故人不绝如缕的思念之情。“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写作者为摆脱思乡之苦,借煮茶来作为对故国思念之情的自我排遣,既隐含着词人难以解脱的苦闷,又表达出词人解脱苦闷的自我心理调适。
“诗酒趁年华”,进一步申明:必须超然物外,忘却尘世间一切,而抓紧时机,借诗酒以自娱。“年华”,指好时光,与开头所说“春未老”相应合。全词所写,紧紧围绕着“超然”二字,至此,进入了“超然”的最高境界。这一境界,便是苏轼在密州时期心境与词境的具体体现。
这首词从“春未老”说起,既是针对时令,谓春风、春柳、春水、春花尚未老去,仍然充满春意,生机勃勃,同时也是针对自己老大无成而发的,所谓春未老而人空老,可见内心是不自在的。从这个意义上看,苏轼实际上并不真能超然,这种似是非是的境界,真是苏轼精神世界的真实体现。
这首词上片写景,下片抒情,是典型的借景抒情。上片之景,有“以乐景衬哀情”的成分,寄寓作者对有家难回、有志难酬的无奈与怅惘。更重要的是,整首词表达思乡的感情,作者以茶聊以慰藉尤其突出。
这是一首在东汉末年动荡岁月中的相思乱离之歌。尽管在流传过程中失去了作者的名字,但“情真、景真、事真、意真”(陈绎《诗谱》),读之使人悲感无端,反复低徊,为女主人公真挚痛苦的爱情呼唤所感动。
诗歌开始写道:“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重行行”即行了又行,走个不停。“生别离”就是活生生地分离。这两句的意思是说,你走啊走啊老是不停的走,就这样活生生地分开了你和我。 这里,诗歌连续用了四个“行”字,不但表现了行走很远,而且也表现出了行走很久,即指空间很远,也指时间很久。叠词手法的运用,在后来的李清照词作中,发挥到了极致。可以说,叠词的运用,在诗歌中,给人以复沓的音律美,也给人以沉重的压抑感。接着的“与君生别离” “君”指女主人公的丈夫,即远行未归的游子。这一句是思妇对丈夫远行时的回忆,也是此时此刻相思之情表现。开头两句是全诗的诗眼,并起到总领下文的作用。
接着写道:“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天一涯”即天一方。意思是两人各在天的一方,相距遥远的,当然见面就难。“去”即离开。这两句的意思是说,从此你我之间相距千万里,我在天这头你就在天那头。这也暗示了“行行重行行”的含义。“各在天一涯”,也就是说,相隔万里,思妇以君行处为天涯,而游子离家万里,以故乡与思妇为天涯。
是的,现在“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而且“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这里,紧承上句而来。“阻”指路途坎坷曲折。“长”即路途遥远。“阻且长”即艰险而且遥远。这两句的意思是说,路途那样艰险又那样遥远,相见不可知道是什么时候? 从当时的背景看,战争频仍,社会动乱,加上交通不便,生离犹如死别,当然也就相见无期。
接着写道:“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胡马”泛指北方的马,古时称北方少数民族为胡。“越鸟”指南方的鸟。“越”指南方百越。这两句是思妇对游子说的,人应该有恋乡之情。你看,胡马南来后仍依恋于北风,越鸟北飞后仍筑巢于南向的树枝。鸟兽尚眷恋故土,何况人呢?思妇自然希望游子想到故乡,想到在家的父母、妻儿。
人是有情怀之物,思妇在家中,对游子的思念是越来越强烈,诗中就写道:“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缓”即宽松。意思是说,分离的时间一天天过去,时间久了,我的衣带一天天也愈来愈松了。这是在告诉游子,因为我对你的思念也来越强烈,我日渐消瘦,衣带宽松。这与柳永的《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中“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可以看出,诗歌写得很是形象,意义也是很明白的。这“衣带日已缓”是思妇心灵上无声的呼唤,也是思妇心中愁苦的表现。
如果稍稍留意,至此,诗中已出现了两次“相去”。第一次与“万余里”组合,指两地相距之远;第二次与“日已远”组合,指夫妻别离时间之长。相隔万里,日复一日,是忘记了当初旦旦誓约,还是为他乡女子所迷惑,正如浮云遮住了白日,使明净的心灵蒙上了一片云翳。“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这使女主人公忽然陷入深深的苦痛和彷惶之中。诗人通过由思念引起的猜测疑虑心理“反言之”,思妇的相思之情才愈显刻骨,愈显深婉、含蓄,意味不尽。
猜测、怀疑,当然毫无结果;极度相思,只能使形容枯槁。这就是“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老”,并非实指年龄,而指消瘦的体貌和忧伤的心情,是说心身憔悴,有似衰老而已。“晚”,指行人未归,岁月已晚,表明春秋忽代谢,相思又一年,暗喻女主人公青春易逝,坐愁红颜老的迟暮之感。
坐愁相思了无益,与其憔悴自弃,不如努力加餐,保重身体,留得青春容光,以待来日相会。故诗最后说:“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至此,诗人以期待和聊以自慰的口吻,结束了她相思离乱的歌唱。
诗中淳朴清新的民歌风格,内在节奏上重叠反复的形式,同一相思别离用或显、或寓、或直、或曲、或托物比兴的方法层层深入,“若秀才对朋友说家常话”式单纯优美的语言,正是这首诗具有永恒艺术魅力的所在。而首叙初别之情——次叙路远会难——再叙相思之苦——末以宽慰期待作结。离合奇正,现转换变化之妙。不迫不露、句意平远的艺术风格,表现出东方女性热恋相思的心理特点。
《采薇》是《诗经·小雅》中的一篇。历代注者关于它的写作年代说法不一。但据它的内容和其它历史记载的考订大约是周宣王时代的作品的可能性大些。周代北方的猃狁(即后来的匈奴)已十分强悍,经常入侵中原,给当时北方人民生活带来不少灾难。历史上有不少周天子派兵戍守边外和命将士出兵打败猃狁的记载。从《采薇》的内容看,当是将士戍役劳还时之作。诗中唱出从军将士的艰辛生活和思归的情怀。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让那一股缠绵的、深邃的、飘忽的情思,从风景画面中自然流出,含蓄深永,味之无尽。
这四句诗被后人誉为《诗经》中最好的句子。这是写景记时,更是抒情伤怀。这几句诗句里有着悲欣交集的故事,也仿佛是个人生命的寓言。是谁曾经在那个春光烂漫的春天里,在杨柳依依中送别我?而当我在大雪飘飞的时候经历九死一生返回的时候,还有谁在等我?是《木兰辞》里亲人欢迎的盛况,还是《十五从军征》里荒草萋萋的情景?别离时的春光,回归时的大雪,季节在变换,时光在流逝,我们离去,我们归来,而在来来去去里,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呢?没有答案,只有漫天的飞雪中一个被沉重的相思和焦虑烧灼的又饥又渴的征人孤独的身影,步履蹒跚地,战战兢兢地走向他不知道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