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诗人梅尧臣的这首《春寒》诗可以按“起、承、转、合”的结构规律来把握。
首联“起”,点明季节特征,说明春日阴云笼罩,虽然云层不厚,但整天浓阴密布,云天雾海,一片迷茫。“云容薄”三字很好地点明了早春云雾的特点。
颔联“承”,以极其对仗的句式,写出了春寒料峭的气候环境下的景物特征:蝴蝶因气候寒冷而紧缩了翅膀,不能飞舞;花朵因空气湿冷而迟迟不开。其中“不开心”三字一语双关,写景写人,移情手法,别有意味,叫人想起“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诗句来。
颈联“转”,由静景而至于动景。春风凛冽,吹动着挂在树枝上的酒旗;春雨阵阵,靠近山的地方,春风突然夹裹着春雨而来,叫人感到一阵寒冷。“亚”通“压”,低低地垂挂着。“片”,不能理解为大雨,它准确地描绘出春雨的特点。
尾联“合”,点明诗人对景物产生如此感受的原因,借此抒发了感情。“未尝辜”是说诗人不曾做对不住景物的事,是诗人情感和人格的表露。“病”字一语双关,既写了身体状况,也写出诗人此时的心情。
诗题“寒”字奠定了全文凄冷的基调。首联点明春阴的季节特征,薄云密布,是诗人心境的流露。中间两联,通过具体物象,来表现春寒,三四句写因寒气袭来,蝴蝶收敛双翅,花蕾无力舒展,这是选取春天最有代表性的蝶和花写天气之寒。五六句写压挂在树枝上的酒旗翻动,足见风很猛;依傍山丘的阴云挟带着阵雨压来,表明雨势之急。这四句从不同视角形容春寒,这一派峭寒,使天宇充塞着凄冷寥落的气氛,这就把春寒真切地刻画出来。联系诗人的人生经历和范仲淹革新失败的历史背景,不难理解诗人此时因改革处于低潮而感情凄苦、心情悲凉的深意。
这首诗被后人称为汉末的实录,是一首反映现实的史诗。它反映了自初平二年(190年),关东各郡将领起兵讨伐董卓,直到建安二年(197年)袁术在淮南(今安徽寿县)称帝这八九年间的重大纷繁的历史事变和社会面貌。重点写各路军阀以讨伐董卓为名而拥兵自重,争权夺利,自相残杀,形成新的割据局面,从而给人民带来沉重的灾难。开篇'由义而动'到自相残杀的记叙,表现了诗人英明的政治洞察力,对上层军阀的内讧以及对下层将士、百姓痛苦的描写表现了诗人忧国忧民的情怀。
此诗前十句勾勒了这样的历史画卷:关东各郡的将领,公推势大兵强的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准备兴兵讨伐焚宫、毁庙、挟持献帝、迁都长安、荒淫无耻、祸国殃民的董卓。当时各郡虽然大军云集,但却互相观望,裹足不前,甚至各怀鬼胎,为了争夺霸权,图谋私利,竟至互相残杀起来。诫之不成便加之笔伐,诗人对袁绍兄弟阴谋称帝、铸印刻玺、借讨董卓匡扶汉室之名,行争霸天下称孤道寡之实给予了无情的揭露,并对因此造成的战乱感到悲愤。诗中用极凝练的语言将关东之师从聚合到离散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成为历史的真实记录。然而,曹操此诗的成功与价值还不仅在此,自“铠甲生虮虱”以下,诗人将笔墨从记录军阀纷争的事实转向描写战争带给人民的灾难,在揭露军阀祸国殃民的同时,表现出对人民的无限同情和对国事的关注和担忧,这就令诗意超越了一般的记事,而反映了诗人的忧国忧民之心。
“铠甲生虮虱”以下六句,写战争给士兵和百姓带来的灾难和作者的感慨。“铠甲生虮虱”写战乱之长,士兵连年征战,人不解甲,马不卸鞍,其苦可知;“万姓以死亡”写人民在战乱中死丧殆尽,可见战祸之烈。“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用简括的语言描绘出一幅战乱中的凄凉悲惨的图画。从视觉感受上说,弥望中,纵横于野的白骨,是那样惨白;从听觉感受上说,茫茫大地死一样沉寂,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鸡鸣狗吠,这些寻常的庄户声气都不闻于耳了。作者收视反听,自然要痛断肝肠了。
此诗比《薤露行》更深刻地揭露了造成社会灾难的原因,更坦率地表现了自己对现实的不满和对人民的同情。曹操本人真正在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还是从他随袁绍讨伐董卓始,故此诗中所写的事实都是他本人的亲身经历,较之《薤露行》中所述诸事,诗人更多直接感性的认识,故诗中反映的现实更为真切,感情更为强烈。如最后两句完全是诗人目睹兵连祸结之下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的真实情境而产生的感时悯世之叹。刘勰评曹氏父子的诗曾说:“志不出于滔荡,辞不离于哀思。”(《文心雕龙·乐府》)锺嵘评曹操的诗也说:“曹公古直,甚有悲凉之句。”(《诗品·下》)都指出了曹操的诗歌感情沉郁悲怆的特点。惟其有情,故曹操的诗读来有感人的力量;惟其悲怆,故造成了其诗沉郁顿挫、格高调响的悲壮气势。这首《蒿里行》即是极为典型的例子。故陈祚明说:“孟德所传诸篇,虽并属拟古,然皆以写己怀来,始而忧贫,继而悯乱,慨地势之须择,思解脱而未能,亹亹之词,数者而已。”(《采菽堂古诗选》)可见曹操诗歌抒忧写愤的特征已为前人所注重。
这首诗诗人运用民歌的形式,对当时的社会现实进行了批判,不仅对因战乱而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苦难人民表示了极大的悲愤和同情,而且对造成人民疾苦的首恶元凶给予了无情的揭露和鞭挞。全诗风格质朴,沉郁悲壮,体现了一个政治家、军事家的豪迈气魄和忧患意识,诗中集典故、事例、描述于一身,既形象具体,又内蕴深厚,体现了曹操的独特文风。
首句“西城杨柳弄春柔”貌似纯写景,实则有深意。因为这柳色,通常能使人联想到青春及青春易逝,又可以使人感春伤别。“弄春柔”的“柔”字,便有百种柔情,“弄”字则有故作撩拨之意。赋予无情景物以有情,寓拟人之法于无意中。“杨柳弄春柔”的结果,便是惹得人“动离忧,泪难收”。以下写因柳而有所感忆:“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这里暗示,这杨柳不是任何别的地方的杨柳,而是靠近水驿的长亭之柳,所以当年曾系归舟,曾有离别情事这地方发生。那时候,一对有情人,就踏过红色的板桥,眺望春草萋萋的原野,这儿话别。一切都记忆犹新,可是眼前呢,风景不殊,人儿已天各一方了。“水空流”三字表达的惆怅是深长的。
过片“韶华不为少年留”是因为少年既是风华正茂,又特别善感的缘故,所谓说“恨悠悠,几时休?”两句无形中又与前文的“泪难收”、“水空留”唱和了一次。“飞絮落花时节一登楼”说不登则已,“一登”就这杨花似雪的暮春时候,真正是“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这是一个极其巧妙的比喻,它妙就妙一下子将从篇首开始逐渐写出的泪流、水流、恨流挽合做一江春水,滔滔不尽地向东奔去,使人沉浸感情的洪流中。这比喻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逐渐汇合,水到渠成的。
此词写柳,妙“弄春柔”一语,笔意入微,妥贴自然,把拟人手法于无意中出之,化无情之柳为多情之物;此词写愁,妙引而不发,语气微婉,最后由景触发一个巧妙的比喻:清泪、流水和离恨融汇成一股情感流,言尽而情不尽。
此诗起句擒题,“沧江泝流归”,谓沿长江逆流而上,起自金陵,云“归”而未道及终点,恐怕大抵不出太平府(今安徽当涂、芜湖)一带。在归途中过白壁山,此山之三峰,本已是“中起如垩”,加以秋月郎照,当然更见其白了,“白壁见秋月”,此句看似平实,却深得自然风致。在白壁山下看见秋月,一“见”字,悠然自得,不期而遇,正如陶渊明《饮酒》中的“悠然见南山”,自然无为之中,意与境会,真味盎然。上句“白壁见秋月”,下句“秋月照白壁”,非仅是上下句连的顶真句式,而且二句中仅换当中一字,余为“白壁”与“秋月”的词序颠倒,颇饶民歌风味。“秋月照白壁”,在平淡自然之中,作者由“见秋月”的无心而得,转为凝心观照,注视月色下的白壁山。山色之白更得月色之白,“皓如山阴雪”,此句足传月光下白壁山的迷人风采了。晋人在山水赏会之中,对自然风光一往情深,李白形容月下山色如“山阴雪”,不仅出于《世说》,而且亦如晋人那样,怀有对山水的无比热爱。李白不仅对此景色深为留连,而且推己及人,以自己之心为他人之意,用“幽人停宵征,贾客忘早发”,进一步渲染月色、山色之美。《诗经》中有“肃肃宵征”之句,李白云“幽人停宵征”。商贾逐利而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却也“忘早发”。幽人与贾客之所以驻足不行,是因为被自然界的动人美景深深吸引住了。
在“溯流”的过程中,“白壁山玩月”是第一个高潮,虽然幽人停其宵征,贾客亦忘早发,但“林无静树,川无停波”,总不能容与江中忘其所归,何况还总有“行舟催发”一幕吧,于是,船又继续泝流而上,“达天门”而成第二个高潮。
“进帆天门山”,一“进”字足见体物之妙,既是进发之意,又是因地形而言。由于江东的博望山(东梁山)与江西的梁山(西梁山)夹江对峙,形似天门,船行至此,有入门之感,故“进帆”二字确是传神之笔。“回首牛渚没”,因天门耸峙,遮断视线,回首眺望,已不见牛渚山踪影了。李白《望天门山》写道:“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此处的江山形势可见。前句“进帆”,后句“回首”,一进一回,极得生动之致,物色与人之精神皆治。夜间已去,曙色渐现,“川长信风来,日出宿雾歇”。此二句描绘了天门山一带的江间美景:江风沾着长川吹拂,日出而宿雾渐歇。杜甫曾称道李白诗“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这“日出宿雾歇”,就是化用鲍照诗句“江寒雾未歇”而来,陶弘景《答谢中书书》亦云:“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可见李白虽推尊汉魏风骨,却也不废六朝的清词丽句,对其有所汲取和熔铸。
诗至于此,“白壁山玩月”与“达天门”两个内容均已完成,前者的山色与月色,后者的山势与风、雾,均传其神韵,得其气象。于是,再转为“寄句容王主簿”的第三个内容。“故人在咫尺,新赏成胡、越。”据《唐书·地理志》可知,江南东道昇州江宁郡有句容县,离此地不远,“在咫尺”并非夸张过甚。然而,咫尺之遥竟成胡、越之远,胡地在北,越地在南,其间距离遥远为一义;另一义则如《吴越春秋》所说“胡马依北风而立,越燕望海日而熙,同类相亲之义也。”李白为人傲岸,揄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平交诸侯,长揖君主,王主簿以九品官当“故人”之称,如非深知,必与李白为人有相似之处,胡越之叹的同类相亲之义,或许不是妄加。诗人并未说出咫尺成胡越的原因,而深切地表达了作者诗人对王主簿的一片深情:“寄君青兰花,惠好庶不绝。”这未免令人想起《古诗十九首》:“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也令人想起陆凯的《赠范晔诗》:“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礼轻情重,诗虽止而情未止。
李白喜游山水,“凡江、汉、荆、襄、吴、楚、巴、蜀,与夫秦、晋、齐、鲁山水名胜之区,亦何所不登眺。”(刘楚登《太白酒楼记》)李白尤爱月亮,其字为太白,孩子叫明月奴,诗中常写明月,这是他向往光明、纯洁,痛恨污浊、庸俗所致。此诗之大江、明月、白壁如雪,既是诗人所见之处境,又是诗人所发之内心,堪称情与景融,意与境合。
“秋月照白壁,皓如山阴雪”。明月下的白壁山,如山阴雪景的皎然洁白,悬照大江之上,似一幅静止的图画。而“进帆天门山,回首牛渚没。川长信风来,日出宿雾歇。”却是四个活动画面的转换。进、回、来、出、歇五字,皆极平常,又恰到好处,入天门、望牛渚,风来、日出、雾歇,时间推移,行程亦变,景物变换,极其自然。白壁玩月为静,天门行舟为动,分则各得其宜,合观互为映衬,在李白的笔下,有郢匠运斤之妙,转接自如,毫不费力。
此诗以写景为主,却又不乏抒情妙笔。前面的“幽人停宵征,贾客忘早发”,是将己情移之于人,以停征,忘发言秋月白壁之景色迷人,加深对大自然美景的热爱。后面的咫尺之叹、胡越之慨,足见李白与友人的一片深情,而寄君青兰之举,惠好不绝之想,更翻新了古诗意境,使人有情韵不竭之感。
这首《柳枝词》,明代杨慎、胡应麟誉之为神品。它有三妙。
一、故地重游,怀念故人之意欲说还休,尽于言外传之,是此诗的含蓄之妙。首句描绘一曲清江、千条碧柳的清丽景象。“清”一作“春”,两字音韵相近,而杨柳依依之景自含“春”意,“清”字更能写出水色澄碧,故作“清”字较好。“一曲”犹一湾。江流曲折,两岸杨柳沿江迤逦展开,着一“曲”字则画面生动有致。旧诗写杨柳多暗关别离,而清江又是水路,因而首句已展现一个典型的离别环境。次句撇景入事,点明过去的某个时间(二十年前)和地点(旧板桥),暗示出曾经发生过的一桩旧事。“旧”字不但见年深岁久,而且兼有“故”字意味,略寓风景不殊人事已非的感慨。前两句从眼前景进入回忆,引导读者在遥远的时间上展开联想。第三句只浅浅道出事实,但由于读者事先已有所猜测,有所期待,因而能用积极的想象丰富诗句的内涵,似乎看到这样一幅生动画面:杨柳岸边兰舟催发,送者与行者相随步过板桥,执手无语,充满依依惜别之情。末句“恨”字略见用意,“到今朝”三字倒装句末,意味深长。与“二十年前”照应,可见断绝消息之久,当然抱恨了。只说“恨”对方杳无音信,却流露出望穿秋水的无限情思。此诗首句写景,二句点时地,三四道事实,而怀思故人之情欲说还休,“悲莫悲兮生别离”的深沉幽怨,尽于言外传之,真挚感人。可谓“用意十分,下语三分”,极尽含蓄之妙。
二、运用倒叙手法,首尾相衔,开阖尽变,是此诗的章法之妙。它与《题都城南庄》(崔护)主题相近,都用倒叙手法。崔诗从“今日此门中”忆“去年”情事,此诗则由清江碧柳忆“二十年前”之事,这样开篇就能引人入胜。不过,崔诗以上下联划分自然段落,安排“昔──今”两个场面,好比两幕剧。而此诗首尾写今,中二句写昔,章法为“今──昔──今”,婉曲回环,与崔诗异趣。此诗篇法圆紧,可谓曲尽其妙。
三、白居易有《板桥路》云:“梁苑城西二十里,一渠春水柳千条。若为此路今重过,十五年前旧板桥。曾共玉颜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唐代歌曲常有节取长篇古诗入乐的情况,此《杨柳曲》可能系刘禹锡改友人之作付乐妓演唱。然此诗就《板桥路》删削二句,便觉精采动人,颇见剪裁之妙。诗歌对精炼有特殊要求,往往“长篇约为短章,涵蓄有味;短章化为大篇,敷衍露骨”(明谢榛《四溟诗话》)。《板桥路》前四句写故地重游,语多累赘。“梁苑”句指实地名,然而诗不同于游记,其中的指称、地名不必坐实。篇中既有“旧板桥”,又有“曾共玉颜桥上别”,则“此路今重过”的意思已显见,所以“若为”句就嫌重复。删此两句构成入手即倒叙的章法,改以写景起句,不但构思精巧而且用语精炼。《柳枝词》词约义丰,结构严谨,比起《板桥路》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刘禹锡的绝句素有“小诗之圣证”(王夫之)之誉,《柳枝词》虽据白居易原作改编,也表现出他的艺术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