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虽说是《忆昔》,其实是讽今之作。第一首回忆的是唐肃宗的信任宦官和惧怕老婆,目的作于警戒代宗不要走他父亲的老道;第二首回忆的是唐玄宗是开元盛世,目的在于鼓舞代宗恢复往日繁荣,并不是为忆昔而忆昔。
第一首上段九句,下段八句。上段九句感伤肃宗之失德。当时肃宗起兵灵武,收复西京长安,率回纥兵讨安庆绪,凡是肃宗认为是有才能的都以任用,便任用了李辅国。但宠幸张良娣,对于政事自然就很少有时间去管了。所以中兴之业,是仍处于停滞阶段的。“后不乐”,状其骄傲放纵。“上为忙”,状其畏缩恐惧。这分明写出了惧内意。王洙曰:“拨乱,内平张后之难。补四方,外能经营河北也。”下段八句感伤代宗不能振起。代宗初为元帅,出兵整肃,到了程元振带兵时,使郭子仪束手留京,吐蕃入侵,而肃宗再次外逃,一时边境无法安定下来,所以愿能有像傅介子这样的人物,杜甫意在湔雪国耻。“老儒”句,作者自叹不能为国靖乱而尸位素餐。
第二首上段十二句,下段十句。上段十二句追思开元盛世。当时国盛民富,盗乱息止人民安定,政治通和清明,民风淳厚,礼仪等方面也秩序井然,胜于贞观之治。这里便是惜唐明皇疏于政事,所以又极盛转至衰败。下段十句悲痛乱离而思盼兴复。自开元至作此诗,战火不断,民不聊生。“绢万钱,无复齐纨鲁缟矣。田流血,无复室家仓廪矣。东洛烧焚,西京狐兔,道路尽为豺狼,宫中不奏云门矣。”(仇兆鳌《杜诗详注》)乱后景象,是不忍直视的。所以作者在此概叹,中兴事业只能期望于后世之君了。
虽然杜甫是从地主阶级的立场和理想来观察现实,但第二首诗中所描述的人丁兴旺、和平环境、丰衣足食,却也是劳动人民所祈望的。因而杜甫的政治理想对广大人民是有利的。诗人素来就有“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崇高理想、“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精神境界,“小臣鲁钝无所能,朝廷记识蒙禄秩。周宣中兴望我皇,洒血江汉身衰疾。”身处乱世、颠沛流离,仍抱忧国忧民之心,“愿见北地傅介子,老儒不用尚书郎。”甘愿“洒血江汉”、再图中兴。
此词融情入景,以景语始,以景语终,在层层铺叙、描写中表达了伤离怀旧的心绪。明董其冒《评注便读草堂诗馀》谓此词:“因观景物而思故人,伤往事且词调洒落,托意高远,佳制也。”开头三句:“碧水惊秋,黄云凝暮,败叶零乱空阶。”一片碧水放出了冷光,寒气袭人,不觉惊叹时序变迁之速;又有几片黄云在逐渐凝聚,掩没了微弱的阳光,大地呈现出苍茫的暮色,台阶上堆积着零乱的黄叶。浓重的衰飒气氛,烘托出词人此时此地的心境。“惊”、“凝”二字集中地表现出词人对一片萧瑟景象的主观感受,加重了所写景物的感情色彩,反映出他的凄苦心情。“黄云”一句,语本于李义山诗“秋风动地黄云暮”,而着一“凝”字,就比原句显得沉着有力。“洞房人静,斜月照徘乱。”“人静”,而词人不静,他心思潮涌,在斜月照耀之下,徘乱不定,陷入了沉思之中。“又是重阳近也,几处处、砧杵声催”。这几句不是泛泛地点明时序,而蕴蓄着很深的感慨。九月,正是“授衣”的秋日。飘泊异乡,秋天日暮听到砧杵声时,很自然地会起故园之思,而对于接连遭受政治排斥的词人来说,当这种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鼓时,他心中涌起无限的悲凉:时光在一年一年地消失,而苦恨何时能休!“又是”二字尤极委婉之致;“催”字,写尽哀痛之切。“西窗下,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在写景中透露出怀人的情思,是全词的主旨所在。这几句是从唐人李益诗句“开门风动竹,疑是故人来”化出,易“动”为“摇”,写出了竹影扶疏的风神,同时也反映出对故人的情意。
“伤怀!增怅望,新欢易失,往事难猜”几句紧承上片结句,婉转地表达出在遭贬谪以后的生活历程和伤离怀旧的情绪。宋哲宗绍圣初年,章惇等人执政,以苏轼等为核心的所谓“元祐党人”,横遭贬斥。险恶的政治风浪,冲散了的友好亲朋,这中间是没有什么是非曲直可言的。人情反复,世态炎凉,在贬谪中不会有什么新欢,即使有,也会很快失去;生平故旧,或存或亡,即使存者,也天各一方,对于往事还能想些什么呢?只有怅惘而已。“新欢易失,往事难猜”两语浓缩了词人的千愁万恨,低回欲绝,不失婉约词风。
菊花,是秋天的花,它的盛开,表明了时序已到了深秋。“问篱边黄菊,知为谁开?”忽然向花发问,此问虽奇,但亦有本依,唐人《惜花》诗说:“春光冉冉归何处?更向尊前把一杯。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大概是最早的开了问花之风。秦少游的老师苏东坡,在《吉祥寺花将落而述古不至》一诗里说:“今岁东风巧剪裁,含情只待使君来。对花无信花应恨,直恐明年便不开。”足见在诗人眼中花是有感情的,它可以专为某人而开。东坡又在《述古闻之明日即至坐上复用前韵同赋》诗里说:“太守问花花有语,为君零落为君开。”不仅问了花,而且花还作了回答。秦少游把问春花改为问秋菊,不止是为了表明时令,和下边几句联系来看,它还有更深刻的意义。“谩道愁须殢酒,酒未醒、愁已先回”是一句久经苦难的词人的肺腑之言,中间蕴蓄着词人的无限辛酸。这几句和上边两句初看似乎没有什么联系,实际上是紧密相连。从词人的发问语气里可以判断出他已无心赏花,无心把盏,因为即使吃醉了酒,也解不了愁,“酒未醒,愁已先回”。就这样,把黄花与酒以及解愁与否联系起来,感情跌宕,喷涌而出,步步进逼,最后说出一句最深挚、最动情的话:酒敌不过愁。这样的回肠荡气的词境,在婉约词人中很少能够达到。
歇拍三句“凭栏久,金波渐转,白露点苍苔”,以景语作结,回旋不尽,产生出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全词上片怀旧,以景语开篇,下片伤离,以景语结情,景语情语,丽雅工致,情韵兼胜;层层铺叙,步步迫近,委曲婉转,凄切动人。从此词可以看出:少游词以“情韵兼胜”而为世人传诵。他的“情韵兼胜”的艺术风格是在景物描写中展现的。少游的词作,写景而情在其中,一切景语皆情语,善于融情入景,既显豁,又含蓄,显示出不凡的艺术功力。这首《满庭芳》,即鲜明地体现了秦词的艺术特色。
这首诗意境很像唐代诗人常建的另一首诗:“家园好在尚留秦,耻作明时失路人。恐逢故里莺花笑,且向长安过一春。”(《落第长安》)两首诗不但字句相似,声韵相近,连那羁旅长安、有家难回的心情也有相通之处。
然而二诗的意境及其产生的艺术效果,又有着极为明显的差别。
常建写的是一个落第的举子羁留帝京的心情,具体情事交代得过于落实、真切,使诗情受到一些局限。比较而言,倒是这位无名诗人的“杂诗”,手法高妙,更富有艺术感染力。
“旧山虽在不关身”,也就是“家园好在尚留秦”。常诗既说到“长安”又说“留秦”,不免有重复之累;此诗说“不关身”也是因“留秦”之故,却多表现了某种遗憾的意味,用字洗炼。
“且向长安过暮春”与“且向长安过一春”,意思差不多,都是有家难归。常诗却把那原委一古脑儿和盘托出,对家园的思念反而表现不多,使人感到他的心情主要集中在落第后的沮丧;这首《杂诗》作法正好相对。诗人抛开了那切实的具体情事,而把篇幅让给那种较空灵的思想情绪的刻画。
“一树梨花一溪月。”那是旧山的景色、故乡的花。故乡的梨花,虽然没有娇娆富贵之态,却朴实亲切,在饱经世态炎凉者的心目中会得到不同寻常的珍视。虽然只是“一树”,却幽雅高洁,具备一种静美。尤其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在潺湲小溪的伴奏之中,那一树梨花简直像缥缈的仙子一样可爱。三句不仅意象美,同时形式美 。“一树梨花”与“一溪月”的句中 排比,形成往复回环的节律,对表达一种回肠荡气的依恋怀缅之情有积极作用 。从修辞角度看 ,写月用“一溪”,比用“一轮”更为新奇,它不但同时写到溪水 ,有一箭双雕的效果,而且把不可揽结的月色,写得如捧手可掬,非常生动。
这里所写的美景,只是游子对旧山片断的记忆,而非现实身历之境。眼下又是暮春时节,旧山的梨花怕又开了吧,她沐浴着月光,静听溪水潺溪,就像亭亭玉立的仙子。然而这一切都“虽在不关身”了。“不知今夜属何人?”总之,是不属于“我”了。这是非常苦涩难受的心情。花月本无情,诗人却从“无情翻出有情”。这种手法也为许多唐诗人喜用。苏頲的“可惜东园树,无人也著花”(《将赴益州题小园壁》)、岑参的“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山房春事》),都是著例。此诗后联与苏、岑句不同者,一是非写眼前景,乃是写想象回忆之境,境界较为空灵;一是不用陈述语气,而出以设问,有一唱三叹之音。
这首《杂诗》不涉及具体情事,但它所表现的情感,比常建诗更细微,更带普遍性,更具有兴发感动的力量,能在更大范围引起共鸣。这恰如清人吴乔所说:“大抵文章实做则有尽,虚做则无穷。雅、颂多赋是实做,风、骚多比兴是虚做。唐诗多宗风、骚,所以灵妙。”(《围炉诗话》)。
首联“了然知是梦,既觉更何求?”是说明自己已经参破生死根本,彻底明白人生不过一梦。如今,既然大梦已醒,还有什么欲望和追求呢?因此他接着写道:“死入孤峰去,灰飞一烬休”,这可以做两种解释。一是死了施行出家人的火葬,化做灰烬,埋进孤坟。一是死后埋葬到孤零零的山中,如同火尽灰扬一样,都是同样一个空空的结局。
李白有诗句,曰:“道人制猛虎,振锡还孤峰。”只有这样无牵无挂,才有可能领悟自性,达到第三联所描绘的境界:“云无空碧在,天静月华流”。云彩消失了,才能露出碧蓝的天空;天宇平静了,月亮才能洒下清辉,宛如排除一切杂念,自性妙道才能显现一样。有了“无”才有“在”;有了静”才有“流”;有了一无所求,才有自性妙道的呈现,其中体现的是禅家的般若智慧。
“天静月华流”一句,实在是神来之笔。古代诗中常有“月光如水”的描写,已经非常形象地道出了月光的清凉可爱,而“月华流”则又进了一步。它形象生动地描绘出月亮的清辉洒向天地时的景象。这动态的美,抓住了。月光如水”这个“水”字的特征,比他人更胜一筹。
齐己在晚唐颇有些名气,特别是他的咏梅诗句“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经郑谷改了一字(“数”改为“一”),齐己便谦逊地拜郑谷为师,千古传为佳话。既然能以一字拜郑谷为师,可以想见他很注意炼字功夫。“天静月华流”,可以说就是这样一个精工入神的句子。
末尾两句:“免有诸徒弟,时来吊石头”。“石头”,指盛唐时著名禅师石头希迁和尚,死后门人为之建塔。作者认为这也没有必要,再一次强调生死当一无挂碍,以回应全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