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是曹植《杂诗七首》中的第六首。其主要抒发了赴难殉国的壮志以及壮志不遂的愤慨之情。
这首诗通篇造语悲壮雄浑,结构严整紧凑,句无闲字,篇无闲笔,它体现了曹植后期诗歌艺术的高度成就。
此诗共十二句,一韵到底,每四句为一小节。第一小节写登高远眺,统摄全诗;第二小节以“烈士”与“小人”对比,借以明志;第三小节比第二小节更深入一层,直言自己以身许国的打算。但第三小节的前两句乃承第一小节的登高远眺而言,后两句则承第二小节的“国仇”二句而言,带有总结全诗的意思。篇幅虽短,却波澜迭起,气象万千。在曹植诗中,诚为异军突起的佳作。
“飞观百余尺,临牖御棂轩。远望周千里,朝夕见平原”是第一节。第一句诗写楼观极高,不高则不足以远眺;第二句写当窗凭槛,视野自然开拓。“飞观”,形容楼阁耸立,结构宏伟,如飞鸟之在高空;“临牖”,等于说“当窗”;“御棂轩”,等于说“凭槛”。
第三句“周千里”的“周”字用得确切而有气势。“周”者,遍也,匝也,意思说向东南西北四周遍地远眺,都能望到千里之外。“朝夕见平原”,通常讲成早晚都能看见平原,实有辞费之嫌;眼中的平原不可能有不成其为平原的时候。其实“朝夕”本是表空间的名词,后乃引申为表时间的名词。但鄙意上句既言“周千里”,则此句的“朝”、“夕”并不仅指东、西两面,而是概括指四面八方。正如以“朝”、“夕”为早晚,虽指早晨和傍晚,实概括一昼夜之二十四小时而言之。这两句正写出河南地处中原,登高望远,有控驭四方之势。所以表面上看似领起下文,实已体现作者胸罗万象、气盖当世的雄才大略。
“烈士多悲心,小人偷自闲。国仇亮不塞,甘心思丧元。”是第二节,“烈士”,指有正义感而不怕牺牲的人,在古代不一定专指死者。“偷自闲”,偷安而自甘闲散。“亮”,诚然,实在。“塞”,防止,杜绝。“国仇”句,是说国家的仇敌诚然是一时还消灭不了的。原意是说勇士要时时不忘自己应当有不怕牺牲的精神。
“烈士”二句看似泛指,涵义实深。意谓自己本是“多悲心”的“烈士”,但每当遇到报国歼敌的机会,却不允许自己参加,尽自己一份力量。这无异把自己看成苟且偷安的“小人”。这两句诗表面上是客观的、平列的,事实上却洋溢出作者报国无门的一腔义愤。因此接下来坚决表态:在国仇未灭之时,自己是甘心抛头颅、洒热血的。
然后转入“抚剑西南望,思欲赴太山。弦急悲声发,聆我慷慨言。”是第三节,承上第一小节登高远眺的描写更明确地表示,自己时刻关心着魏蜀双方的战斗的,很想亲身奔赴前线。蜀在魏之西南,故作者“抚剑”而瞩目“西南”。“太山”,这里不是指山东的泰山,而是指陕西的太乙山。太乙山与终南山相接,在今陕西郿县南,正当蜀军入魏的冲要之地。当时诸葛亮既围陈仓,扬言要从斜谷取道郿县,太乙山正是对方的必经之路,所以作者打算奔赴太乙山迎战敌人。
最后两句,依黄节注,“弦急悲声发”是比喻作者为什么要让人们听他慷慨陈辞。“弦急”,指把琴弦绷紧,使调门儿增高。盖弹琴时如果要使音调高亢激越,便把琴弦拧紧。音调既高,“悲声”乃作。这两句意思说琴弦一“急”,琴声自“悲”;而大敌当前,国家多事,自己却被投闲置散,使英雄无用武之地,因此才悲愤交加,慷慨陈辞的。这两句既是“国仇”二句的补充,又是全诗的结语。
本首词乃是一首借景抒情之作。南渡之后,李清照递遭家破人亡、沦落异乡、文物遗散、恶意中伤等沉重打击,又目睹了山河破碎、人民离乱等惨痛事实。这首《忆秦娥》就是词人凭吊半壁河山,对死去的亲人和昔日幸福温馨生活所发出的祭奠之辞。上片作者立笔高阁之外,描写作者登楼所见所闻,并将所思之情打入其中;下片作者转笔高阁之内,描写作者登楼所思所感,并将所见之景绘入其中。全词两片均不脱出写情绘景,寓情于景,情景交加的诗词三昧,写得极为高妙,体现了作者的艺术才华。
上片写登临高阁的所见所闻。
起句“临高阁”,点明词人是在高高的楼阁之上。她独伫高阁,凭栏远眺,扑入眼帘的是“乱山平野烟光薄”的景象:起伏相叠的群山,平坦广阔的原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烟雾,烟雾之中又渗透着落日的最后一缕余辉。叠句“烟光薄”加强了对这种荒凉、萧瑟景色的渲染,造成了使人感到凄凉、压抑的气氛,进而烘托出作者的心境。
“栖鸦归后,暮天闻角。”是作者的所见所闻。乌鸦是被人们厌恶的鸟类。它的叫声总使人感到“凄凄惨惨”,尤其在萧条荒凉的秋日黄昏,那叫声会显得更加阴森、凄苦。鸦声消逝,远处又隐隐传来了军营中的阵阵角声。这凄苦的鸦声,悲壮的角声,加倍地渲染出自然景色的凄旷、悲凉,给人以无限空旷的感受,意境开阔而悲凉。不难看出,这景物的描写中,融注着作者当时流离失所,无限忧伤的身世之感。
下片起句,作者写了在这种景色中自己抑郁孤寂的心情。
“断香残酒情怀恶”全词只有这一句直接写“情怀”,但它却是贯穿和笼罩全篇的感情,一切都与此密切相关。“乱山平野烟光薄”的景色,使词人倍感“情怀恶”,而“情怀恶”更增添了秋日黄昏的萧索冷落。“断香残酒”四字,暗示出词人对以往生活的深切怀恋。在那温馨的往日,词人曾燃香品酩,也曾“沉醉不知归路”。而此时却香已断,酒亦残,历历旧事皆杳然,词人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一个“恶”字,道出了词人的不尽苦衷。
“西风催衬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那阵阵秋风,无情地吹落了梧桐枯黄而硕大的叶子,风声、落叶声使词人的心情更加沉重,更加忧伤了。叠句“梧桐落”,进一步强调出落叶在词人精神上、感情上造成的影响。片片落叶象无边的愁一样,打落在她的心上;阵阵风声,象锋利的钢针扎入她受伤后孱弱的心灵。这里既有国破家亡的伤痛,又有背井离乡的哀愁,那数不尽的辛酸,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作者写到这里,已把感情推向高峰,接着全词骤然从“又还秋色”的有声,转入了“又还寂寞”的寂静之中。这“静”绝非是田园牧歌式的宁静,而是词人内心在流血流泪的孤寂。“又还秋色,又还寂寞”,说明词人对秋色带来的寂寞的一种厌恶和畏惧的心理。自己不甘因秋色而寂寞,无限婉惜逝去的夏日的温暖与热闹,同时也似乎表明她失去亲人、故乡的寂寞心情。长期积郁的孤独之感,亡国亡家之痛,那种种复杂难言的心情,都通过淡淡的八个字,含蓄、深沉地表现了出来。
这首词的结句,是全词境界的概括和升华。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又还秋色,又还寂寞”是对词人所处的环境,所见的景物以及全部心境真实、准确而又深刻的概括,景是眼前之“真景物”,情是心中之“真感情”,同时情和景又互相融合,情融注于景,景衬托出情,使全词意境蕴涵深广。
这首词抒写渔家情怀。上片头三句写湖上风光,突出了湖上的草色浓郁。“沿蓼岸”三句,写舟泊枫汀,月华初上,境界开阔静美,水天一色。
下片写渔家之乐。扣舷而歌,骋目而望,摇着桨儿在湖上自由自在地荡漾。听着黄鹄的叫声,见到白鸥栖息,渔人更感到自己同鸟儿一样的自由,于是就有“谁似依家疏旷”之感。
词序中的辛丑,是光绪二十七年(1901)。前一年为庚子,即光绪二十六年(1900),德、奥、美、法、英、意、日、俄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据《清史稿》卷二四《德宗本纪》:光绪二十七年十一月,西太后和光绪自西安还京,并以珍妃上年殉节宫中,追晋贵妃”。所谓“殉节”,实是讳饰之词,西太后在逃离北京前,曾下令将珍妃推坠于宫井之中。洪汝冲的原词就作于这年的十一月。洪汝冲,字味聃(dan),湖南宁乡人,有《候蛩词》、《蜕庵词稿》。洪汝冲《声声慢·落叶》:“银瓶坠水,金谷飘烟,西风一叶惊秋。凤宿鸾栖,等闲摇落飕飕。春工剪裁几费,肯随波,流出宫沟。吹梦紧,问人间何世,半晌淹留? 连理桃根犹在,甚花难蠲忿,草不忘忧。浸玉寒泉,昭阳往事今休。哀蝉莫弹幽怨,怕稠桑、无语凝眸。谁认取,满荒郊都是乱愁。”彊村这首词是和作,确如龙榆生铨释:“此为德宗还宫后恤珍妃作”(《近三百年名家词选》)。
上片开端三句:“鸣螀颓墄,吹蝶空枝,飘蓬人意相怜”,就给人带来一股悲凉气氛。螀(jiang),寒蝉。墄(ce),台阶。颓墄,毁坏的台阶。蓬,蓬草。秋日枯萎,随风而飞。寒蝉鸣叫于毁坏的宫殿台阶之中,悲声哀景,映衬出劫后宫苑的荒凉景象。树叶纷纷坠飞,有如蝴蝶飞舞,剩下满目空枝。蝴蝶本与春风为伴,而在使生命凋零的秋风中,只有萎落、飘亡! 肃杀的气氛,美丽的形象,既切落叶词题,其中又隐现着珍妃的影子。“飘蓬人意相怜”,指光绪离京出逃如蓬草飘飞,也是指光绪在西太后的威迫下难以自主。相怜,说光绪对推坠井下死去的珍妃蕴含无限的怜爱之情,是深探心曲之辞。“一片离魂,斜阳摇梦成烟”,在光绪眼中,死去的珍妃有如一片离魂似的落叶,当年共处的往事昔情,历历难以忘怀,楼空人去,恍然如梦,在斜阳冉冉之中,如梦的往事旧情摇漾不已,隐约而又迷茫。 “相沟旧题红处,拚禁花、憔悴年年”,回忆当年与珍妃相爱情景。相沟题红,唐范摅《云溪友议》记载,唐宣宗时,卢渥赴京应举,偶临御沟,拾得红叶,上有题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后宣宗放出部分宫女,渥得一人即题诗红叶上者。这里用以指光绪与珍妃两情眷好,似由天定。但珍妃不为西太后所喜,这里以“禁花”,即宫禁中的花,代指珍妃,“憔悴年年”,暗示珍妃为西太后所忌,心境极为抑郁。结尾的“寒信急,又神宫凄奏,分付哀蝉”三句,寒信,寒冷的信息,指秋风。神宫,指光绪所居的宫殿。三句写秋风劲急,落叶纷坠,簌簌有声,如同凄凉的音乐。王子年《拾遗记》记载:汉武帝思念死去的李夫人,赋《落叶哀蝉曲》。词中的“凄奏”、“哀蝉”,暗指此曲,反映光绪思念珍妃的凄凉心情,身分、感情相合,而又时时不忘紧切落叶词题。至此,秋风声,落叶声,哀蝉声,以及心中怀念逝去者的痛苦心声,融化为充塞天地的悲声。
下片“终古巢鸾无分,正飞霜金井,抛断缠绵”三句,曲折道出珍妃被推坠宫井事。本想与珍妃相爱终老,却哪知无此缘分,原因在金井飞霜,隐约吐露了西太后的残酷无情,珍妃的逼坠井中的惨痛情事,从此被迫割断了与珍妃的缠绵情缘。“起舞回风,才知恩怨无端”,表面上写落叶在旋风中飘扬如同起舞,实际上则是写光绪回忆与珍妃的歌吟生活,而这一切都成为永难返回的过去,追寻根源,不由感叹无端的恩怨造成了多少人间憾恨。“天阴洞庭波阔,夜沉沉、流恨湘弦”,用《楚辞·九歌·湘夫人》“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诗意,切合秋深落叶题旨,同时更包含着《湘夫人》一诗中所抒写的人天悠隔的痛苦,那如梦、如云、如彩云、如落叶,如昙花的一现,那令人空惘、惆怅的幻灭之感,那浩茫难平的情思,正象那洞庭湖水一样。孟郊《湘弦怨》诗:“湘弦少知音,孤响空踟蹰”。这里作者把广阔的洞庭湖水、人天永隔的幽怨,与繁声促节的湘弦音声组合在一起,融化为一曲绵绵不尽的流恨,阴阴天宇,沉沉夜色,形象地染绘出一幅色彩阴暗的画面,笼罩着浓重的悲剧气氛。最后以“摇落事,向空山、休问杜鹃”结尾,“摇落”二字,总结全词,揭破题旨。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宋玉《九辩》)其实,摇落又岂止是草木,人生的生死、盛衰,爱情的聚散、悲欢,何尝不是如此! 这样的深悲巨痛,刻骨铭心,时刻难忘,就如空山杜鹃不停止地泣血哀啼,吐诉不尽内心郁结蕴藏的哀伤。
全词紧扣落叶,但又不拘滞于表面的咏物,而是借落叶咏叹光绪与珍妃的悲剧,就光绪而言,他虽贵为天子,但却保护不了自己宠爱的妃子,在西太后的淫威下,眼睁睁地看着珍妃被活活的逼死井中,这既是帝运的衰落,实际上也是整个封建帝制的衰亡。作者将落叶的形象与珍妃的悲惨遭遇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在落叶的飘零坠落之中,隐藏着珍妃的可怜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