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天》,双调小令,五十四字,上下片各四句,四仄韵。此词长短句稍近《端正好》词,区别在于:《端正好》词六字句折腰;《杏花天》词六字句连为一气。
“蛮姜”两句,先述汤中调料。“蛮姜”、“豆蔻”都是调味佳品。此言将蛮姜、豆蔻放入汤中,使汤更为鲜辣、香气诱人,尝了这汤后,舌底如沐春风,令人经久难忘。“江清”两句,述汤的作用。言这汤汁清冽诱人,最能消解酒后的残醉,而汤中诱人的香气,使老病的词人闻到后,自觉病情稍减,竟能起床来想一尝鲜味。上片写汤中调料及汤的作用。
“停嘶骑”两句,写售汤之处。言汤香四溢,使男的停马留步,女的眉梢含意,过往行人都希望能尝尝这种香汤美味。而出售这种香汤的地方,记得就在东城边,每天凌晨摆设的小摊之中。“紫檀”两句,承上再赞摊中香汤。言紫檀色的香汤,不断地在锅中翻滚,就在数株垂杨下的小摊上不断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断肠挂肚的香味来。下片重在赞香汤摊。
夏承焘笺:近人周泳先云:“宋人咏茶、咏汤各词,皆宴席进茶、进汤时所作,以付歌妓者。”此词有“记晓色东城梦里”当在妓家归来之作。可与《玉楼春·京市舞女》中“问称家住城东陌”句参看。
旧时注释家都称赞此诗“写景之妙”,清代的黄生说这首诗“可作暮春山居图看”。
第一句,“暮春三月巫峡长”。自重庆奉节到湖北宜昌之间的长江两岸,层峦叠嶂,无处不峡,其中最险者称“三峡”。晋代左思的《蜀都赋》中就写道:“经三峡之峥嵘。”但历代关于三峡的名称的说法不一,如明月峡、黄牛峡也曾被列入三峡中,在杜诗中也有“三峡传何处”的发问句。通常习惯上把瞿唐峡、巫峡和西陵峡称为三峡。在三峡中,巫峡数长,所谓“巴东三峡巫峡长”。暮春,春将过去。在唐代以前,南北朝人写诗,不时表达惜春的感情,如“无令春色晚”,“处处春心动,常惜光阴移”,“不愁花不飞,倒畏花飞尽”,等等。杜甫写“暮春三月巫峡长”,把暮春和“巫峡长”联系起来,似乎峡中的暮春三月也较其他地方的暮春三月为长,这就一反惜春的老调,有了新意。
第二句,“皎皎行云浮日光”。清代著名杜诗注家仇兆鳌解释道:“云浮日光而过,其色皎皎然,雷雨将作矣。”仇氏的意思是说诗人写这第二句是为了引出写雷雨的第三句。清代另一位注家杨伦也作同样的理解。按照一般的诗法观念,说七言律的第二句引出第三句,或者说第三句承应第二句,大致无错。但对于大诗人的作品,却也不能一概地用诗法模式去套,从而作出刻板的解释。杜甫的这首《即事》诗是拗体七律,对拗体诗,前人常从它的平仄、黏连等形式不合常规律诗的格律这点上作解释。杜甫的拗体诗不仅在平仄形式上表现为“拗”,就是在诗意的起承转合上也会表现出“拗”。这首《即事》诗的第二句未必就是起到引出第三句的作用,而且,“皎皎”是形容皎明之貌,陶渊明诗句“皎皎川上平”,即为例证。杜甫写皎白的行云轻疾而过,并不是写阴云密布,所以仇氏“雷雨将作矣”的见解未必正确。
第二联的上句“雷声忽送千峰雨”是兀起之笔,也反映了彼时彼地忽晴忽雨的实际风光。而且,正是这一句,写出了壮丽场面。凡写暮春风光,即使能够避免哀愁,却也不易写得壮丽。雷雨千峰,却正是一种壮丽的场面。
第二联的下句“花气浑如百和香”是由雨写花。如按老套,就会有雨打花落,或者湿花垂枝之类。杜甫摒却这些,却采用前人写雨后花更艳的意境,李世民《咏雨》诗就写“花沾色更鲜”,虞世南也有“山花湿更燃”的诗句。这里杜甫稍作变化,写雨后花气更浓。关于“百和香”,宋代著名杜诗研究者赵次公引古诗“博山炉中百和香,郁金苏合及都梁”,说明“百和香”是各种香物的混称。沈约《和刘雍州绘博山香炉》也云:“百和清夜吐,兰烟四面充。”或谓在实际吟唱时,杜甫此诗中“百和香”的“和”字当读仄声。可备一说,可惜未见训诂文献根据。
第三联写莺燕:“黄莺过水翻回去,燕子衔泥湿不妨。”前人咏春诗中常要出现莺燕,却又最易流入老套。杜甫由雷雨而捕捉住黄莺的一种特殊情状,“黄莺过水”即“过水黄莺”,被雨水打湿了翅膀。仇兆鳌解释道:“莺畏雨,故翻回”。浦起龙《读杜心解》说:“翻回去,雨中栖止不定也”。不少杜诗中写黄莺都很可爱,这首诗中却写它的狼狈形状。娇弱的黄莺遇到雷雨,惊恐翻回,栖止不定,这才真符合它的“性格”。
燕子就不同,诗人写它冒雨劳作,“燕子衔泥”即“衔泥燕子”,浦起龙说“湿,不指泥”,也很有见地,这里写燕子身湿。如果仅仅理解为燕子衔湿泥筑巢,那就流于一般了。细雨蒙蒙,燕子衔泥是常见的,但隆隆雷雨中不一定有燕子飞翔。诗人这里未必是实写,而是赋予想象。既然他写过水黄莺的狼狈,必然要写衔泥燕子的豪壮。诗人必然会凭借石燕的传说,《湘州记》:“零陵山有石燕,遇风雨即飞。”零陵燕作为一个壮勇的形象,南北朝时人就有描写:“讵得零陵燕,随风时共舞。”(张正见《赋新题梅林轻雨应教诗》)杜甫巧妙地把勤劳的衔泥燕和豪壮的迎风燕结合起来描写,却也正切合这春雷千峰雨的环境,也就使这首《即事》诗的壮丽意境再次升华起来。
尾联上一句“飞阁卷帘图画里”是总结即景风光,此时诗人客居夔州西阁,“飞阁卷帘”当是实写。但结句宕开得很远,一下子说到湖南,“虚无只少对潇湘”。这看来似为突兀,其实也不奇怪。早在阴铿《渡青草湖》诗中就写道:“洞庭春溜满,平湖锦帆张。源水桃花色,湘流杜若香。穴去茅山近,江连巫峡长……”青草湖即洞庭湖,这是描写“潇湘”之诗,却联系到上游,出现“江连巫峡长”的句子。而杜甫此诗分明写峡中光景,却纵笔飞思,一直写到下游。杜甫曾说他自己“颇学阴何苦用心”,阴是阴铿,何是何逊。杜甫在写这首诗的时候,或许也是受到了阴铿《渡青草湖》诗的启发。峡中的风景图画是壮丽的,山高水险,雷雨千峰,但还缺少一点什么,缺少浩茫广阔。潇湘洞庭,正是浩阔所在。杜甫《长江》诗中就写道:“色借潇湘阔”。有的注家释为:“潇湘之阔,其色皆借资于此,以潇湘乃江水下流也。”为有长江之水,更呈洞庭之阔;长江虽然壮丽,洞庭却为浩旷。诗人本极状峡中暮春景色,忽然荡开作结,写它的不足——“虚无只少对潇湘”,这才真叫大家笔法。杜甫的《去蜀》诗中说:“五载客蜀郡,一年居梓州。如何关塞阻,转作潇湘游?”东下潇湘,是他早有的打算。他写《即事》诗时正滞留峡中,这“虚无只少对潇湘”句正是他东下意念的自然流露。正如他在《暮春》诗中写“卧病拥塞在峡中,潇湘洞庭虚映空”一样,所以这种宕开作结更显得情景交融。
此诗诗体属七言拗律,第二联本应是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格式,却作了平起格式,这样就构成首联、颔联和颈联都作平起式。首句末三字作“平仄平”,由于此诗首句取平起式,也就呈现所谓“孤平”现象,也属拗句。大凡细检唐代著名诗人近体诗,这类拗体大致自成一格,尤其首句末三字作“孤平”,不时可见,或许自有其规律在,当也不害吟唱。
这首词词赋本题,写神祠一日祈赛所见所感。上片从外而内,写神祠之静穆枫叶如霞,芦花似雪,此为寻常秋景;古树参天,寒鸦霜色。此为不寻常之秋色。点染外景,渲染出庄严的色彩。“昼灯”二句,摹写内景。日已当午,轻纱拂笼,光线幽暗,昼灯幂幂,珠帘垂坠。当午犹如此,朝暮之昏暗幽幂当可知。由“当午”到“影斜”,神祠一日已过矣。
下片由近而远,写众人之归。祈赛已毕,渡水而来的香客,也由“门外往来”到“翩翩帆落”。与上阕神祠的古穆神秘相比,“门外”二句,显出尘世扰扰的况味来。一日喧嚣,帆去如蝶,轻忽无痕,终归天涯。于神祠而言,熙熙攘攘,终究只是门外过客,来者终去,留者难留,一切部将回归到古树枫叶的寂寂中。所祈所盼的由衷之诚和殷切之志,让帆远人去的香客神思萦绕,不禁频频回首,但望中所见并非神祠,而是隔江烟火、三两人家。村户寥落,渡口人家,神且难佑;千里之遥,往来祈赛,神有什么灵验。天涯客的回首,极见回味后的沉静之思。由起句之古树寒鸦,到结语的三两人家,画境苍朴,余韵袅袅。
这首词咏祈赛,却略写祈赛过程,更没有正面描写画旗喧鼓,全拟祈赛者口吻。上片写祈赛客一路接近神祠时所见,下片写祈赛客离开神祠时回首所望景象。上片未见人踪,全写神祠,而笔笔随人之视线而动;下片笔笔随人,而言外心中,依然隐隐有神祠在焉。在多咏闺思别愁的唐五代词中,此词别具面目,另呈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