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从其夜景着笔,可说从一个重要侧面表现了扬州的繁华,连同诗人的感慨。
前两句实写扬州夜景。首句写其静景。“千灯”,说明灯之多。诗人在地面“千灯”和距离地面遥远的“碧云"之问只用一个“照”字,就将夜晚扬州灯光的光亮程度真实表现了出来。次句则写动景,整个扬州市,酒楼多,歌妓多,乘兴吃酒玩乐的商客多;而这“三多”合为一体,就使扬州市的夜晚成为一个喧嚣的、旋转的世界。
三、四句写诗人的感慨。看到眼前繁盛景象,诗人不禁联想到扬州以外广大地区的萧条败落。自从“安史之乱”以来,唐帝国整体机制日见衰朽,外患频仍,内忧不绝,所以诗人感慨“如今”时局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安定太平了。可是这种国势日衰景况在扬州好像还没有被感知到,人们仍然由着自己的心性,踏着乐器吹奏出的节拍,载歌载舞,通宵达旦。这中间虽有辛辣的嘲讽,但更多的还是对人们感觉迟钝而表现出的深深忧虑。
这首诗不惟内容深刻,而且构思精奇。诗人巧妙地由写扬州繁华夜景开局,最终却落在将人们视线引向对整个唐帝国命运的思考上,显示出一种讽喻的创作意向。
这首词题作“桃花”,借写桃花而诉说了一段香艳哀婉的爱情故事,将咏花与怀人结合起来。
“东风著意,先上小桃枝。红粉腻,娇如醉,倚朱扉。”开篇便是桃花的动人形象。春光明媚,暖风骀荡,小桃初绽,俊俏芬芳。“红粉腻,娇如醉,倚朱扉。”三句作者以人比花,展现桃花的鲜丽可爱。朵朵桃花,娇嫩鲜美,红香翠意,争艳窗扉,这不恰似浓施粉黛、娇痴似醉、斜倚朱扉的佳人?“腻”字突出了红色之艳,“醉”写出来小桃的妩媚,作者比喻巧妙,别出心裁,却又妥帖自然,精当到位。这样着笔,不仅赋予静物人的丽质和生气,也为下文由花捕写人作了铺垫,再带出“记年时”自然水到渠成。
“记年时”到“脸薄拂燕支”都是对佳人的追忆,作者以细腻的手笔铺叙开来。那时,春光旖旎,暖意融融。芳草萋萋,垂柳袅袅,词人正策马而驰,不经意间瞥见了佳人清隽的脸庞,在临水的岸边,隐隐与桃花相腻,娇颜新妆,风情万种,他遂“玉勒争嘶”,驻足痴望。“认蛾眉凝笑”两句是佳人的优雅形象,她婉转蛾眉,笑靥如花,略施粉黛,风姿绰约,令作者钟情倾心。但是,作者忽而插入一句“绣户曾窥。恨依依”,值得细细品味欣赏。这暗含了他与佳人曲折的爱情经历,“绣户曾窥”是他寻访、追求佳人的画面;“恨依依”则写他寻人不遇或未能如愿的落寞心绪,作者用语隐约含蓄,正暗合他当时的幽微心绪。
下阕由回忆转入现实。“共携手处”三句凄凉幽曲,透露出今昔迥异。当初桃花娇艳馥丽,而今却已香薄似雾、落红随步,失去了往日的美妙风情,直教人怜惜。作者不南埋怨起春之迟暮,因为它带来了太多的伤感。“销瘦损。凭谁问。只花知。泪空垂”是此时词人的怀抱,佳人不见,恋情已远,他却依旧执著追忆,在离愁别一服中变得憔悴。
“旧日堂前燕”一句出自唐刘禹锡《乌衣巷》,但作者转化其意,突出的不是“飞人寻常百姓家”的世事变迁,而是“和烟雨,又双飞”的清冷孤单。燕子还能双宿双飞,形影不离,而人却是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对比强烈,摄人心魄。“人自老”三句,又是萧瑟之笔,春光仍好,人却已老去,仕期也只有求诸梦里。“前度刘郎,儿许风流地,化也应悲”暗用了刘禹锡《再游玄都观》的涛句:“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义来。”其中也暗含刘晨重入天台山的典故,又一次扣住桃花,抒发了物是人北的伤逝。经过一番缠绵往复的咏叹,作者最后结以“但茫茫暮霭,目断武陵溪。往事难追”点明了往事堪哀、旧梦难续的主题。“武陵”的出现并不突兀,还是运用的刘晨上天台山的典故,他曾误入武陵溪,后多称他为“武陵人”,如“晨肇蓖来路已迷,碧桃化谢武陵溪”(唐工涣《惆怅诗》),所以这仍与题目“桃花”天合。词人早构建了心灵的美好桃源,承载着他全部的梦,但住一片茫茫的暮霭中,望穿了武陵溪水,也找不回当时的曼妙温情。
本词以桃花始,以桃花终,咏花与写人交织衬腻,借物抒情,借物怀人,情致婉曲缠绵,语言妩媚动人。词中,词人的回忆也随着季节不断更换,这种时空流转的写法,乃是中国古典诗词的一大特色。
这首诗写的是秋雨后无相寺前的景色,主景是水。首联写西溪及附近的湖泊,经过一场秋雨,水位上涨,远近一片浑茫澄澈,与秋空相接;水边的人家,似乎浮在水上。“积水涵虚”四字,场面很大,仿佛唐孟浩然《望洞庭湖赠张丞相》诗“八月湖水平,涵虚浑太清”的景况。孟浩然写洞庭湖水,描摹了湖的渺茫宽阔;张先在这里突出江南雨后河湖溪塘涨满水的情况,是小环境组合成的大环境,都很神似。“上下清”即孟浩然诗的“浑太清”,都写秋天天空晴朗,水光澄碧的景象,移不到别的季节去。次句写水边人家,以“岸痕平”说水涨得高,与“几家门”成为一个平面,也活生生地画出雨后江南水乡的秀丽景色。
起句从远处、大处落笔,展示西溪的独特风貌。“积水”,暗写雨。一场秋雨,溪水涨满。远远望去,天光水色浑融一片,大有孟浩然诗句“八月湖水平,涵虚浑太清”(《洞庭湖赠张丞相》)的气势。经过一番新雨刷洗,临溪屋宇显得明丽清宁,仿佛平卧在水面上,别有一副悠闲的静态。
颔联笔触一转,从小处、近处着墨,使诗情飞动。出句描述微风吹来,满池的浮萍裂开了,露出了一段水面,水面上倒映出青山的影子;对句写一叶小舟归来,船帮与水中的葑草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浮萍破”,这是一个极细小而不易察觉的物象,是水上微风初起所致,被诗人捕捉住了。一个“破”字,寓动于静,体物入微。草声是极微弱的声响,为诗人听到,足见其静,此乃以动衬静的笔法,给以生趣。此联一见一听,一静一动,错落有致,妙趣横生。
第三联仍然写景,但通过人这个主体来写,还是以水作背景。一句写入郭僧,照应题面“无相院”;一句写过桥人,点缀水乡,二句又相互呼应。僧到城里去,加以“尘里”二字,说城市喧嚣,反衬无相寺所在地的静寂清净;人过桥,以“鉴中行”形容,说出桥下水之清澈,回照首句,又以眼前环境的清旷与上句的“尘里”作对比,表达诗人自己对景色的欣赏。
尾联用逆挽虚收法。“已凭暂雨添秋色”一句,在篇束点出,确是巧设安排。一是突出了西溪之妙境,先绘景后叙其所由出;二是可以放开一步,宕出远神。“莫放修芦碍月生”,意谓秋雨之后,芦苇勃生,莫让它态意长高,使人领略不到深潭月影。以雨后芦苇长高作一虚设,便把白天所见的景色扩大到未见的溪月,拓出了另一番想象的世界,给人以回味。这一结余味悠然,又与首句“积水涵虚砂相应。
张先善写“影”,人称“张三影”。他写影的本领,在此诗中也可见到。“浮萍破处见山影”是明写;“过桥人似鉴中行”,是暗写;“莫放修芦碍月生”,是虚写;为全诗增添了生机和情趣。全诗几乎全是写景,即使是尾联,也把情浸入景中,是一幅优美的风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