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忆旧。“忆昔西都欢纵。自别后、有谁能共”这一深沉的慨叹蕴含着词人对青春生活的追忆,同时,更饱含着词人对洛中故友的深切缅怀。而事实上,在洛中与欧阳修相交甚欢的友人多半已经辞世,宋宝元二年(1039),谢绛卒,宋庆历七年(1047),尹洙又卒。到如今,昔日同在西京诗酒欢会、纵情游赏的友人,只有梅尧臣尚在,因而令词人十分感伤。所以一句“有谁能共”又包含着世事无常、人生沧桑之感。正因为如此,当词人回忆当年遍赏伊川山水洛川花的情形之时,不禁产生如梦如幻的感觉。“细寻思、旧游如梦”,细细寻思旧时同游之事,恍如一梦。
下片感今,述洛中故友多凋零,如今自首重聚痛饮,感慨良多,无限伤感。“今日相逢情愈重”三句叙写词人与友人久别重逢后的感受,沧桑的经历使二人更觉相互间情谊的厚重。一个“愁”字隐蕴对即将到来的离别的无限惆怅伤感。人生如此无常,故今挚友梅尧臣能折道来探望自己,让词人备觉这份情谊的珍贵。但白发相逢,词人终是难禁伤感之情。“愁闻唱、画楼钟动”,此一可理解为与老友畅谈之时,画楼钟声响起,警醒词人相聚之时在不断的流逝,故尔令闻者愁。二或可理解为筵席间歌女唱起了昔日洛中好友如今已然辞世的谢绛所填之词中的词句,“月西斜,画楼钟动”。词在人亡,引发筵席间词人的深重悲伤。末二句写词人面对又将到来的离别而劝饮的情景。老友见面,总是意味着许多的沧桑回忆,许多的酸甜苦辣,这些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道尽的,眼下又要分别了,此地一别,此生还能否相见尚不得而知,因此还是撇开往事开怀畅饮,往事已够让人遗憾的了,千万不要再给此次相逢留下什么遗憾。句中的“此景”,是别离之景,更是人生迟暮之景。
全词语言质朴,感情挚烈,体现了词人与友人之问真挚淳朴的友情,是一首非常优秀的怀旧之作。
该小诗仅短短十六个字,却色彩斑斓,对比强烈,既有绘画般效果,又有山水动静之韵味,在以追求险怪为主的韩愈诗中可谓别具一格。
诗开头“条山苍”三个字。写出了中条山的苍翠之色,而仅以一个“苍”加以概括,也足见山势之大,浑然一色。同时,诗人写山,以河为比照和衬托,黄河流经中条山下,滔滔漭漭,浊浪排空,一片混黄之色,与苍翠之山色形成鲜明对比。诗写景状物,寄意深远。高山、大河为眼前实景,“苍”与“黄”,以强烈的颜色对比,强调视觉的差异,达到山水分明的艺术效果。
后两句,进一步写河、山,河之黄是因其浪涛汹涌,奔腾不息。山之苍是因其满山松柏,苍翠欲滴。一动一静,相映成趣。人生岁月就像这滔滔奔涌的黄河之水,一逝不返;生命是短暂的,但崇高的品德和人格却是永恒的,它像万古长青的松柏那样,永存人间。“松柏在高冈”这一喻象,表达了作者欲奋发有为、特立人间的宏伟理想。诗的境界博大,格调高亢。而“浪波”与“松柏”,一动一静,指一种深邃的人生哲理。
诗的立意高远,境界阔大,中口而出,率尔成章。颇有陈子昂《登幽州台歌》的苍莽古劲,而格调更加高扬苍山翠柏,急水洪流,成为诗人精神的寄托,志趣的象征。因此,与其说此诗是写景,不如说是咏志。思随大河阔,志逐苍山高,青年诗人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形象,卓然而出。
《贺新郎》,又名《金缕曲》、《乳燕飞》、《貂裘换酒》。传此词作以《东坡乐府》为最早,惟句豆平仄,与诸家多不合,因以《稼轩长短句》为准。双调,一百十六字,前后片各十句六仄韵。大抵用入声部韵者较激壮,用上、去声部韵者较凄郁,贵能各适宜。
此词系梦窗晚年游览西湖有所感触的赠友之作。词人已有河山虽美,但北方外族继入侵中原后,又将挥师南渡的预感。所以其词明咏山水之美,暗中都是有所寄托的。
“湖上”三句,言西湖中荷花开得早,给湖区平添佳景。远望北高峰,却是云雾缭绕,黑沉沉的一派阴冷感,所以在湖中赏花实是一种非常适意的享受。此三句暗示南宋偏安之局赢得一时繁荣,而北方沦陷区人民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两相比较,使人更觉得需要珍惜这和平的环境,不能再遭受破坏。“流水”两句,词人根据时局分析,认为南宋朝薄弱的兵力根本无法抵御强悍的蒙古骑兵的入侵,所以终将使这眼前一片茫茫湖水幻化成凄凉的城下之盟。自己就是要想置身度外,去求仙访道寻找解脱途径,也是一种不切实际的空想。词人虽透露出有心报国,无意求仙的信念,但终因年老力衰,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笑萝障”一句,词人再次强调,如果有可能报国效劳,他将不管前途多么艰辛,障碍有多大,还是想亲身前去出一份微力的。“雪玉”四句,然而他环顾湖上,达官贵人们却是怀拥歌妓通宵达旦的作彻夜之游,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正是“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吹得游人醉”的真实写照。眼前打扮成花容月貌般的湖光山色,不知何时还它自然和平的本色。上片以比兴手法,感叹时局危急,警告世人不能再醉生梦死地生活了。
“著愁”三句,一“愁”字领起下片,转入哀伤老景凄凉,与年青时适成对照。此言眼前时局,虽使他双眉紧皱,愁思不尽,但他很快就自我排解,认为今朝有乐直须享,在湖上听歌女唱一支相思小曲,引起了词人诗兴大发。“红日”两句,忆当年。回忆过去,红日已是高照在栏干上,而他与爱人还同卧在鸳鸯枕上,两情恩爱,如胶如漆,也不枉为“情”字而使自己消瘦。“算谁识”一句过渡,叹自身,伤时势。此言:如今有哪一个知道我的晚景如垂杨枝般的在秋风中作垂死挣扎。这句又暗示湖上那些官僚、贵族只不过是在作亡国前的强颜欢笑,却无人自知。“不是”两句,言自己并不是与那些秦楼楚馆的歌妓们没有缘分,只是如今满头白发不能够再像从前那样地作簪花冶游之乐了。这儿又暗示词人不愿事敌的决心。“秦楼”,虎狼之秦在西北方,这里借喻蒙古。言自己虽是年老,却愿保持晚节,不愿意在今后奴颜事敌。“但殢酒”两句,实叙湖上之游。言且在这湖上借酒浇愁,任凭它东方泛白吧。结句心情转为颓伤,有“今朝有酒今朝醉”之意,一“愁”字缠身,毕竟难脱。“殢”,困极也。下片哀伤老景,又示不愿事敌的决心。
在这首词中,作者猛烈抨击了当权者的腐朽不堪,误国害民,抒发了作者热爱祖国,渴望能长缨立马为国杀敌的热情。作此词的前三年,蒙古灭金后,随即对宋大举兴兵,连年南下,宋军屡屡败北,襄、汉、淮蜀间烽烟不断,危急日甚。宋理宗张惶失措,虽下沼罪已,仍无法挽救国土的沦丧。词中所言“丁酉岁”(1237年,理宗嘉熙元年)即是指那几年的事。面对朝廷的腐败无能,国家的日益陆沉,作者痛心疾首,愤郁填膺,不由写下该词。
词的开头说:“谁使神州,百年陆沉,青毡未还?”指的是中原大片国土,被蒙军占领,久久不得恢复,这究竟是谁的责任“理正辞严,大义凛然。这里用《晋书》中两个典故合在一起,极为贴切。”陆沉“,是无水而沉沦的意思,比喻土地沦陷。西晋时,王衍任宰相,正值匈奴南侵,他清谈误国,丧失了很多土地。桓温愤慨地说:”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王衍的字)诸人不得不任其责!“作者通过这个典故来斥责当时南宋当权者。又王献之夜睡斋中,有小偷进到他房里,偷了他所有的东西。献之慢吞吞地说:”偷儿,青毡我家旧物,可特置之。“将小偷都吓跑了。这里以”青毡“喻中原故土,将敌方比作盗贼,说国土遭掠夺后,没有归还。作者在灵活地反用典故。
接着,词由愤慨转为惆怅,对国事局势发表议论。他说,如今北方有志之士已寥寥无几:南宋的半壁江山也如同落日,日子不长了。朝廷里有些人因循守旧,懦怯无能,只是坐着空谈;有些人则只好说大话,妄取虚名,行事鲁莽轻率。这样,转瞬之间丧失了战胜敌人的机会,“东帝”,喻岌岌可危的南宋。战国时,齐湣王称东帝,自恃国力,并不审时度势,后被燕将乐毅攻破临淄,他在出奔中被杀。“刘表”,喻空谈的保守势力。三国时,曹操攻柳城,刘备劝荆州牧刘表乘机袭击许昌,刘表不听,坐失良机,后来悔之莫及。“深源”,是东晋殷浩的字,他虽都督五州军事,但只会大发议论,名不符实。曾发兵攻前秦,想收复中原,结果所遣先锋倒弋,弃军仓皇逃命。这里用比草率用兵的冒进者,也是很妥贴的。总之,“刘表”三句,言“坐谈”与“轻进”指的都是贻误战机。
“伤心事,是年年冰合,在在还寒。”上阕末了,词情转为忧伤与悲哀。“在在”,即处处。“冰合”、“还寒”,比喻南宋遭北方强敌的不断威胁和进攻,长期苟且偷生,因循寡断。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是恢复故地的机会丧失的必然结果。词中论说时事形势,多不实说某人某事,必用比喻借代。这是由于艺术表现上的需要,要尽量避免用语太过于直白,力求含蓄有味。前面说北地英杰寥寥,南国江山可危,都从衰谢景物取喻。至于借“青毡”、“东帝”、“刘表”、“深源”等典故史事讽今,用意也在于此。
下阕作者直抒胸臆,但仍与上阕紧密关连。先以“说和说战都难,算未必江沱堪宴安”两句过片。出现和不能安、战不能胜的情势。固然是当时客观条件所限制,但当道者在和与战问题上,并无良策,只是各执已见,争吵不休,不想真正有所作为,这也使有识之士无技可施。“江沱”,指代江南。“沱”,是长江的支流。语出《诗。召南。江有汜》。“宴安”,是享乐安逸的意思。这两句承上启下,下面就说到自己抱负难以实现。
“叹封侯心在,鳣鲸失水;平戎策就,虎豹当关。渠自无谋,事犹可做,更剔残灯抽剑看。”这是叹息自己空有立功建业的壮志,而身处困境,无用武之地;想上书陈述恢复大计,无奈坏人当道,无人采纳自己的意见。词人接着说,这是当权者无救国才能,没有办法挽救国难,其实,形势并未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国事还可挽救,当勉力图治才是。所以自己深夜里挑灯看剑,仍希望能为国杀敌立功。“封侯”,诗词中的常用语,已成了从军立功的代词,并非真为谋求爵禄。
鳣、鲸,都是大鱼,如果离开江湖大海,它就会遭蝼蚁所欺。贾谊《吊屈原赋》说:“彼寻常之污渎(臭水沟)兮,岂能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鳣鲸兮,固将制于蝼蚁。”词正用此意。“平戎策”,即打败敌人的建议。“虎豹当关”,语出《楚辞。招魂》:“虎豹九关,啄害下人此。”“渠自无谋”,暗用打胜长勺之战的曹刿说过的话:“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左传·庄公十年》)这几句都用两两对照、扬抑相参的写法,文势跌宕起伏“封侯心在”是扬,“鳣鲸失水”便抑:“平戎策就”扬,“虎豹当关”抑:“渠自无谋”抑,“事犹可做”扬“。恰好能表达出作者内心感情起伏不定,而”更剔残灯抽剑看“一句,尤为精彩。全词于论中抒情,以这一点睛之笔,统摄以前众多的比喻句,从而使主体形象鲜明突出,从而使直白浅显,但毕竟还不能构成主体形象。一位深夜不寐,在灯下凝视着利剑、跃跃欲试的年轻爱国志士的英姿,跃然于纸端。此句措词也精警,不逊于稼轩的”醉里挑灯看剑“。”更剔残灯“四字,耐人寻味。被重新”剔“亮的,虽说是”残灯“,也可看作是心灵中本来暗淡了的火光。
词结尾说:“麒麟阁,岂中兴人物,不画儒冠?”汉宣帝号称中兴之主,曾命画霍光等十一位功臣的肖像于未央宫内麒麟阁上,以表扬其功绩。所以作者说,难道只有武将们才能为国家建功立业,读书人(儒冠)的肖像就不能画在麒麟阁上吗?杜诗曰:“儒冠多误身”。对此种不合理说法,作者显然不甘心为此,故而要大声责诘。词的情绪由伏而起,最后再变而为亢奋激扬,坚信此生尚可大有作为。
作者写此词时年方二十,正是还华正茂,意气还发之时。作者以布衣出生之身,却自此鳣鲸,自许以封侯,而且视驵中肉食者为粪土,激越飞扬,尽述胸中抱负,抨击当权者的无能衰败。全词前后呼应,气势磅礴,表现出一股救国于危难之中的积极向上的奋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