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是是一位才貌出众、善绘画、通音律、工诗词的才女,但她的婚姻很不美满,婚后抑郁寡欢,故诗词中“多忧愁怨恨之语”。相传她出身富贵之家,至于她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其说不一。有的说她“嫁为市井民家妻”,有的说她的丈夫曾应礼部试,后又官江南,但朱与他感情不合。不管何种说法可信,有一点是相同的:即她所嫁非偶,婚后很不幸福。就所反映的内容看,这首词与她婚姻上的不同有密切关系。
“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两句,连用五个“独”字,充分表现出她的孤独与寂寞,似乎“独”字贯穿在她的一切活动中。“伫立伤神”等两句,紧承上句,不仅写她孤独,而且描绘出她的伤心失神。特别是“无奈轻寒著摸人”一句,写出了女词人对季节的敏感。“轻寒”二字,正扣题目“春怨”二字的“春”字,全词无一语及春,惟从“轻寒”二字,透露出春天的信息。“著摸”一词,宋人诗词中屡见,有撩拨、沾惹之意。如孔平仲《怀蓬莱阁》诗:“深林鸟语流连客,野径花香着莫人。”杨万里《和王司法雨中惠诗》诗:“无那春愁着莫人,风颠雨急更黄昏”。“著摸”即“着莫”,朱淑真词与杨万里诗用法完全相同。轻寒为什么撩惹春愁,失去爱情幸福的女词人深有体会。寡居的李清照感到“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声声慢》);对自己的婚姻深感不满的朱淑真在“伫立伤神”之际,不禁发出“无奈轻寒著摸人”的吟咏,足见两位女词人在“轻寒”季节,有着共同的伤心之处。
下片进一步抒写女词人愁怨。“此情谁见”四字,承上启下,一语双兼,“此情”,既指上片的孤独伤情,又兼指下文的“泪洗残妆无一半”写出了女词人以泪洗面的愁苦。结穴处的两句,描绘自己因愁而病,因病添愁,愁病相因,以至夜不成眠的痛苦。
这首词语言自然婉转,通俗流丽,篇幅虽短,波澜颇多。上片以五个“独”字,写出了女词人因内心孤闷难遣而导致的焦灼无宁、百无一可的情状,全是动态的描写。“伫立伤神”两句,转向写静态的感觉,但意脉是相承的。下片用特写镜头摄取了两幅生动而逼真的图画:一幅是泪流满面的少妇,眼泪洗去了脸上大半的脂粉;另一幅是她面对寒夜孤灯,耿耿不寐。
“剔尽寒灯”的落脚点不在“剔”字(剪剔灯心的动作),而在“尽”字。“尽”字是体现时间的。所谓“梦又不成灯又烬”(欧阳修《玉楼春》),显然是彻夜无眠。对于孤凄愁病的闺中人,只写这一泪、这一夜的悲苦,其他日子里也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又何况是“此情谁见”,无人见,无人知,无人慰藉,无可解脱!自写苦情,情长词短,其体会之深,含蕴之厚,有非男性作家拟闺情之词所能及者。
李好古过维扬时写的这首《江城子》,此外,词人把自己不能“馘名王,扫沙场”(馘,杀敌后割取左耳以计功)的原因,归结为“欲上治安双阙远”(治安,贾谊曾作《治安策》评议的时政。双阙,指代朝廷),等于说兴亡的关键、维扬屡遭破坏的根子,都因为统治者不纳忠言。这种尖锐态度和批判精神,在同代词人中也是少见的。
这首词在写法上注意了两个结合。一个是写景与抒情结合。词中写景的地方只有四句:“平沙浅草接天长,路茫茫”、“昨夜波声,洗岸骨如霜。”即仅仅是沙、草、天、路。这些单调的景物,为读者展现了维扬劫后的荒凉。再说,作者又逐次为它们加上“平”“浅”“长”“茫茫”等修饰语,从而共同组成一幅辽远、凄迷的图画,正好象征着作者惆怅的心情。“昨夜波声”一句表面写波涛,背后却有一个在扬州的某一间屋子里听着波声久久不能入睡,想起无限往事的人儿。把这一句同“洗岸骨如霜”放在一起,夏承焘说:“ 两句写夜间听到波声拍岸,使人激奋而气节凛然。”(《唐宋词选注》)则景中之情就更为显著了。
还有一个伤今与怀旧的结合。这首词目睹扬州破败景象,痛悼国家不幸,这是“今”;可是词篇中又有“几兴亡”一句,接下去还有“兴古英雄成底事”,这是“旧”。有了历史旧事的陪衬,眼前的感慨变得越发深沉幽远;相反,由于当前维扬的变故,兴年的兴亡也变得越发真切。同时这一句也奠定了下片的基调,暗示自己也像历史上的无数英雄一样,壮志难酬,只能“徒感慨,漫悲凉”。下半阕开头五句写自己少年时的志向。词人年轻时就有降服中行说(汉文帝时宦者,后投匈奴,成为汉朝的大患)和“馘名王,扫沙场”的雄心壮志,甚至象祖逖的样子,在中流击楫,立下报国誓言。这样,有兴古、少年时、目前三个时间层次的结合,词篇抒情的背景就非常开阔,作者因国事而生的忧虑也就特别深广。(李济阻)
这首词直接写到维扬的是前面五句和最末两句。前五句写见闻,结尾处点维扬,全词自然构成一个整体,中间的感慨部分则正好处在包孕之中,这样能使结构紧凑,抒情集中,应该是作者精心安排之作。
此词和《浪淘沙》(疏雨洗天清),盖出于同时。从两词所抒发的感慨、所描绘的景象和所创造的意境来看,都极为相似。
“雨过水明霞,潮回岸带沙。叶声寒,飞透窗纱”。一场大雨洗过天空,夕阳斜照彩霞映得水面格外明亮;大潮汹涌,在漫过海滩后又渐渐退去。江岸边留下了些许沙痕。声声落叶,飞快地透过窗纱,使词人感到秋意袭身,时令已由夏入秋了。这是一幅凄凉的黄昏秋江图。恰值兵败被掳之后,作者面对着此情此景,哪能不倍加伤感呢?
“堪恨西风吹世换,更吹我,落天涯”。“西风”既作为一种自然物的实写,又象征着蒙古统治者侵略势力。时代变革、朝廷更换,邓剡抱定不再仕元的决心,天下之大,哪有立足之地?词人把自己比做被西风吹落天涯的枯叶,也很恰切。北朝的乐府民歌《紫骝马歌辞》云:“高高山上树,风吹叶落去。一去数千里,何当还故处?”它用风吹落叶比喻流落飘荡的情状,反映人民在战乱中逃亡景象。形象鲜明,深沉悲愤。“天涯”意谓极言其远,以托出词人欲归不能的哀怨。
词人在上片极言自己如落叶飘零,无根无绪,意在引出下片中作者表达的寂寞心情。
“寂寞古豪华,乌衣日又斜。说兴亡,燕入谁家?”建康(今南京),是烟柳繁华地,也是南宋王朝赖以阻挡蒙古南侵的一道屏藩。萧条得使词人生寂寞、衰歇之感。此词带有几分嘲讽意味,不只是一味悲慨而已。借燕子飞入新巢,喻指许多南宋遗民变节奉敌。作者大悲慨之中,怀有深深的嘲讽。更表明他不仕新朝,坚守节操的心声。
词人又通过对空阔的水、天之间渐次观察,终于发现:“惟有南来无数雁,和明月,宿芦花。”淡淡几笔,就勾勒出另一幅凄清的寒汀芦雁图。词人置群雁于虽凄清而洁白的明月、芦花中,寄寓了他对乱离中的人民怀着无限同情。虽然是群雁,然而无首。没有凄居之处,真是可怜之极。
邓氏此词以感情沉郁和风格清奇取胜。上片“寓情于景”。下片“以喻见意”,通过寒叶、西风、乌衣苍、明月、芦花等,表达了他作为作者的主体感受。全词如一幅清丽而寓意深刻的画卷,让欣赏者感到精神上的愉悦和满足。
词的上片,生动形象地描绘了词人与爱妾往昔的浪漫情事。“新腔一唱双金斗。正霜落,分甘手”二韵,开笔逆人,描写昔日欢聚之乐。黄柑荐酒,纤手分擘。这双分柑纤手,永留在词人的记忆里。
“已是红窗人倦绣。春词裁烛,夜香温被,怕减银壶漏”二韵,继续渲染昔日二人温情。芳香弥漫,温暖罗被,词人害怕春宵太短。前韵勾画出一幅“美人倦绣图”,“怕减”二字,写出了春宵苦短的心理活动。
词的下片,抒发爱妾去后,词人的“百感情怀”,“醉魂和梦,化作梅边瘦”,不言相思,而相思之情俱在。言有尽而意无穷。“吴天雁晓云飞后。百感情怀顿疏酒”二韵转入今日,抒写姬去之悲。“顿”,形容姬去的忽然,词人顿然失去一切情趣。酒逢知己才有兴味,如今孤身一人身心疏懒,所以喝酒的情绪也没了。与开首“新腔一唱双金斗”形成鲜明对照。
“彩扇何时翻翠袖,歌边拌取,醉魂和梦,化作梅边瘦”二韵,以梦幻收笔,写出对爱妾强烈的相思之情。“何时”二字,写出词人当年与爱妾曾经共同度过的狂歌醉舞,缱绻难忘的浪漫的爱情生活,如今人去楼空,魂牵神萦,只能在醉梦中相见,但醒来之后只会倍添相思的愁苦。
这首词在结构上很清晰,上片写往日欢乐,下片写今日愁思。全词言情婉丽,文心曲妙,又真实而亲切,于疏快之中见韵味。
诗中访友诗的套路展现出了散文化倾向。诗的前六句是一种明快流程的交代:径——壑——门——阶——室——窗——壁。谈不上行云流水,却能窥见这首诗的门户:乍看起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辞章搭配得体,步履从容,但揣度二三,就为这笔清晰的流水账而叹息,怪它没有更丰富的诗意进项。但这种责怪,并不殃及散文化倾向,对散文化现象需要一次又一次关乎价值观的认识;散文化的感觉跟一首诗有头有尾进行某种叙事的憧憬有关,这首诗在较短的篇幅内寄情于一桩事情的脉络而非关于这件事的激情,就极有可能显示出散文化的特征。
从作者的立场看,在构思(哪怕是即兴发挥)之际,“不遇”的结果已经发生,他所进行的描述依然显得较为重视“不遇”之前兆,就好像那些依次展开的芳踪是一首诗最大的卖弄点。径之石、壑之丹、门之松、阶之闲、室之禅、窗之见、壁之生……联袂演出的情景剧并不比停顿下来独观一物更划算,他只是需要记录这一流程来测试一首诗的雅量。而这些场景的铺垫明摆着朝“不遇”的主题靠拢,对景物的过度描写已预告人的次要性。
根据诗词断定:作者不可能反写实际情况,明明山僧不在,却在诗句中假想两人会谈的幽趣。诗在当时似乎还不致走到这一步。青苔、鸟迹、白拂、尘埃、无人……这一系列的环境元素虽契合抒情诗的表征,却奉献事实性依据,也就是说,看起来挺雅致的,但本质上只是一连串基本事实。只不过“青苔”一类的事实又不限于其本身的属性,已不可避免侵入了情态的细菌,滋生出属于修辞层面的意义。
作者是在寻求一种补偿:由于山僧不在,他必须从这一无人情境中获取诗的慰藉。不在之妙在于他反而可以凭空想像“了然”的主题性意趣。无需一位具体的僧人启发,他就可以从虚空中找到信仰的入口。乃至于云、雨的亮相也有不俗表现,使他不去思索山僧出门去干什么,以及有这么出色的所在,山僧为何还要滞留在他处。他仿佛是这一境界的独占者,山僧的所有者属性已显得次要:他为自己碰巧得到这么一块临时的乐土,与此前所行居的尘世保持对峙,而倍感欣慰,甚至这时听到猿声也不免理解为这是一种得体的、赞同他的伴奏。
从事后的记述人角度看,作者能了解下山返程中的心理变化,以及这一旅程中的新发现,但他并没有触及这一范畴,而是终止在一次世界观的洗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