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以清新俊美的笔调写出秋夜闻琴的感受,在品味琴曲情调中表现自己的失意之心。其重点不在具体细致地描摹琴音,而是着意渲染“闻琴”的环境气氛和诗人的主观感受。这是全篇构思的显著特点。
首联写秋夜凉风月露,着意渲染清凉惑和宁静感。“吹”“动”两个动词,是描写动态的,却以动衬静,更显出了秋夜的静谧。也只有在这种宁静的环境中,才能听到月光下露水的轻微滴沥之声。这两句不仅写出对秋夜凉风月露的视觉、听觉与触觉感受,而且透出心理上的清润与宁静,这正是“闻琴”的适宜环境气氛与心理状态。
颔联由景及人、点明诗题。第三句进一步写到秋夜中弥漫的香气。蕙是香草,蕙风实即首句所谓凉风,此处不从触觉而从嗅觉感受着眼,故说“蕙风”。不说蕙风吹送芬芳,而说“入怀抱”,不仅把蕙风写得充满灵性与感情,仿佛知道诗人有听琴的雅兴,而多情地投入怀抱,而且写出了诗人那种愉悦感与陶醉感。古代有焚香鼓琴的习惯,“蕙风入怀抱”正是“闻琴”的最佳环境气氛。第四句方才正面点题:“闻君此夜琴。”由于前三句已经从不同角度将秋夜的清凉、静谧、芬芳描绘得很有诱惑力,有未闻琴而心先谐适、陶醉之感,因此这句只轻轻一点,就能使人对如此良夜闻琴产生美好的联想,达到以不写写之的效果。
前四句在写景述事中流露出精神的超脱和心情的愉快,对这个美好夜晚由衷的高兴。同时,“凉风”“月露”“圆景”“清阴”都暗藏着一个“秋”字,秋季在诗人看来是个盛壮而易衰的季节,往往联系着时光飞逝、人生无成的感叹。所以后四句的情调由兴高采烈而转入萧瑟低沉。
颈联正面写“闻琴”。全篇中写琴声的只有这两句,如一味着力刻画,反而难以尽致传神。诗人采取虚涵的笔法,着重传达琴声所给予自己的主观印象和它的神韵意境。琴声时而激扬,时而低沉。这里将摹声、造境与传神结合起来,不仅使人对琴声的萧瑟清雅有真切的感受,而且由此产生林泉幽胜的美好联想,写得富有画面美、音乐美和诗歌意境美。由“林”“涧”又自然逗出下文。
尾联是“闻琴”引起的感慨,也是全篇的归结。琴声把人们带到一个远离尘嚣、充满林下风致、山水清音的境界,使人神远心驰,更增隐逸之想,因此诗人告诫自己不要再容与迟延,以致耽误了归隐江海的时间,消磨了隐逸的意兴。
全诗境界可用一个“清”字概括。“闻琴”的客观环境气氛是清凉、清静,散发着蕙风是清香的;琴声是如林风涧音,富有清韵的;所引起的又是清逸的隐居意兴。全篇便在这“清”的境界中达到和谐的统一。在写法上,此诗与中唐描写音乐的名篇《琵琶行》《李凭箜篌引》《听颖师弹琴》等多从实处见工者不同,纯从虚处传神,即着重烘托渲染环境气氛和传达主观印象感受,不作具体细致的刻画。这种写法,往往能给人以更多的联想。从孟浩然《夏日南亭怀辛大》的“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中似乎可以看到其影响。
此诗写隐者的闲适生活以及情趣,描绘了诗人月下独坐、弹琴长啸的悠闲生活,遣词造句简朴清丽,传达出诗人宁静、淡泊的心情,表现了清幽宁静、高雅绝俗的境界。
起句写诗人活动的环境非常幽静。开头一个“独”字便给读者留下了突出印象,这个“独”字也贯穿了全篇。“幽篁”指幽深的竹林。《楚辞·九歌·山鬼》说:“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竹里馆”顾名思义是一座建在竹林深处的房子,王维独自坐在里面。他的朋友裴迪的同题诗写道:“出入唯山鸟,幽深无世人。”仅诗的第一句就塑造了一个悠然独处者的形象。
次句承上写诗人悠然独处,借弹琴和长啸来抒发自己的情感。我们知道王维是著名的音乐家,所以考取进士后,当上了太乐丞。但是他独自坐在竹里馆中弹琴显然不是供人欣赏的,而是抒发自己的怀抱。“长啸”指拖长声音大声吟唱诗歌,如苏轼《和林子中待制》:“早晚渊明赋归去,浩歌长啸老斜川。”可见弹琴还不足以抒发自己的感情,接着又吟唱了起来。他吟唱的诗也许就是这首《竹里馆》。
诗中写到景物,只用六个字组成三个词,就是:“幽篁”、“深林”、“明月”。对普照大地的月亮,用一个“明”字来形容其皎洁,并无新意巧思可言,是人人惯用的陈词。至于第一句的“篁”与第三句的“林”,其实是一回事,是重复写诗人置身其间的竹林,而在竹林前加“幽”、“深”两字,不过说明其既非庾信《小园赋》所说的“三竿两竿之竹”,也非柳宗元《青水驿丛竹》诗所说的“檐下疏篁十二茎”,而是一片既幽且深的茂密的竹林。这里,像是随意写出了眼前景物,没有费什么气力去刻画和涂饰。
三、四两句写自己的内心世界没有人能理解。“深林人不知”本来就是诗中应有之意,如果对人知与不知毫不在意,那他就不会写出这句诗,既然写了这句诗,就表明他还是希望有人能够理解自己的,遗憾的是陪伴他的只是天空中的一轮明月。起句写“人不知”,结句写“月相照”,也可谓相互呼应了。
诗中写人物活动,也只用六个字组成三个词,就是:“独坐、弹琴、长啸”。对人物,既没有描绘其弹奏舒啸之状,也没有表达其喜怒哀乐之情;对琴音与啸声,更没有花任何笔墨写出其音调与声情。表面看来,四句诗的用字造语都是平平无奇的。但四句诗合起来,却妙谛自成,境界自出,蕴含着一种特殊的艺术魅力。作为王维《辋川集》中的一首名作,它的妙处在于其所显示的是那样一个令人自然而然为之吸引的意境。它不以字句取胜,而从整体见美。它的美在神不在貌,领略和欣赏它的美,也应当遗貌取神,而其神是包孕在意境之中的。就意境而言,它不仅如施补华所说,给人以“清幽绝俗”(《岘佣说诗》)的感受,而且使人感到,这一月夜幽林之景是如此空明澄净,在其间弹琴长啸之人是如此安闲自得,尘虑皆空,外景与内情是泯合无间、融为一体的。而在语言上则从自然中见至味、从平淡中见高韵。它的以自然、平淡为特征的风格美又与它的意境美起了相辅相成的作用。
可以想见,诗的意境的形成,全赖人物心性和所写景物的内在素质相一致,而不必借助于外在的色相。因此,诗人在我与物会、情与景合之际,就可以如司空图《诗品·自然篇》中所说,“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著手成春”,进入“薄言情悟,悠悠天钧”的艺术天地。当然,这里说“俯拾即是”,并不是说诗人在取材上就一无选择,信手拈来;这里说“著手成春”,也不是说诗人在握管时就一无安排,信笔所之。诗中描写周围景色,选择了竹林与明月,是取其与所要显示的那一清幽澄净的环境原本一致;诗中抒写自我情怀,选择了弹琴与长啸,则取其与所要表现的那一清幽澄净的心境互为表里。这既是即景即事,而其所以写此景,写此事,自有其酝酿成熟的诗思。更从全诗的组合看,诗人在写月夜幽林的同时,又写了弹琴、长啸,则是以声响托出静境。至于诗的末句写到月来照,不仅与上句的“人不知”有对照之妙,也起了点破暗夜的作用。这些音响与寂静以及光影明暗的衬映,在安排上既是妙手天成,又是有匠心运用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