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岱《陶庵梦忆》的自序,一篇“说梦”的散文佳作。文章第一段简述国破家亡后,自己的思想矛盾和贫困生活;第二段以简净的句法,将早年的豪华生活与今日的蔽败潦倒作种种对比,认为这都是现世的因果报应;第三段用黄粱梦、槐安国的典故,点明“五十年来,总成一梦”的主旨,自比“痴人”,犹喜说梦;第四段说了两则故事来比喻人生的虚幻;末段承认,自己虽大梦将醒,仍旧难舍名根,故有种种记叙。
全文字数有限,但作者的生活变迁、心路历程、著文渊源清晰可见,自嘲、自悔、自诩之情毕备,可谓言约而意丰。同时多处用典,讲究对仗,文字整齐凝练,清丽活泼,饶有诗意,既增强了文章的品味、厚度,又提高了语言的表现力。
作者出身于累代仕宦之家,尽管并不十分阔气,但祖上的余荫和家私已颇够他受用的了。正如文章第二节罗列的种种“果报”所云,他往昔是生活在“轻煖”“甘旨”“温柔”“爽垲”和“香艳”之中的。如今,“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駴駴为野人”,甚至连故旧见了,也视为“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这不能不令他回首往事,顿生“隔世”之感,愤激得几乎要自杀。胸中有块垒,不能不吐。他有自己的武器,那便是手中的笔。他寄希望于散文,用“梦忆”“梦寻”来追念乡土和故国,留下了《陶庵梦忆》一类的散文篇章。这些文字,记录了晚明社会生活的种种琐事,包括许多掌故,篇幅短小,内涵甚丰,戚而能谐,歌哭同声,旧梦中微露新梦的曙色,轻松中含蕴着寒冰下的艰涩与呜咽。此序说得何等深沉:“偶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人民,翻用自喜”,“余今大梦将寤,犹事雕虫,又是一番梦呓”。伍崇曜跋《陶庵梦忆》亦指出:“昔孟元老撰《梦华录》,吴自牧撰《梦粱录》,均于地老天荒沧桑而后,不胜身世之感;兹编实与之同。”斯言点出此序旨意,颇中肯綮。
正由于张岱用日常生活琐事作经纬,编织他的故国之梦,所以,这种梦细丝密缕,光彩迷离,很难经受动荡时事的凄风苦雨。此种写作困厄与辛酸直接体现在本序之中,他叹息:“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他长啸:“今当黍熟黄粱,车旋蚁穴,当作如何消受?”很明显,张岱是用泪眼来观梦、察梦、寻梦的。透过他追忆的昔日繁华和诸多意趣,可以体察到的是一种无可如何、挥之不去的沉郁的哀愁。在品味此序时,应当注意把握这一种基调。
当然,作者的感情表露还有其他一些复杂的形式,如:第一节说首阳二老不食周粟乃“后人妆点语也”,分明是悲绝生辛,用诙谐的笔调去抒写胸中的阵阵狂澜。又如:第二节连用七个排句大谈“因果报应”,节奏短促,一气呵成,令人真切地感受到一种被压抑、被扭曲的悔恨与愤懑;接下来,第三节以“鸡鸣枕上,夜气方回”为转折,推出了对“往事”的“遥思”,心旌飘摇,不能自持,颓伤中夹清新之气,决绝中带眷恋之情,忽喃喃自语,忽捶胸诘问,终于恍惚痴迷地将“说梦”的主题点破;至于四、五两节,则以议论和剖白的方式,进一步强调了自己寻梦而又惧梦、梦醒了又祈求新梦的矛盾心态和复杂意绪。这样,通篇嘈嘈切切,似乱非乱,主调明晰而又富于变幻,纲绳擎起而又美目盼兮,一种动人心弦、催人共鸣的艺术感染力便油然而生。
由于此文是一篇“自序”,故作者要简括地回顾著述的起缘、宗旨以及全书的内容和特色。张岱尽管在落墨时情绪跌宕起伏,但对于以上这些要点仍给予了冷静的关照。他以抒情为线索,巧妙地嵌入记叙与议论,这就使全文虚实相依,静深而又灵敏,实用而又好看。一般认为,张岱的文章凝练得有如“唐人绝句”,其间点染依稀,烟云灭没,给人以神思荡漾的奇趣。此篇虽属“应用文体”,但作者的审美情趣和艺术功力仍然发挥得淋漓尽致,使人读罢免不了要心驰神往,再三吟哦。
对这首诗主旨的解说,各家之见颇有差异。《毛诗序》云:“《泂酌》,召康公戒成王也。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也。”扬雄《博士箴》(《艺文类聚·职官部》引)云:“公刘挹行潦而浊乱斯清,官操其业,士执其经。”陈乔枞《鲁诗遗说考》以之为鲁诗之说。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云:“三家以诗为公刘作,盖以戎狄浊乱之区而公刘居之,譬如行潦可谓浊矣,公刘挹而注之,则浊者不浊,清者自清。由公刘居豳之后,别田而养,立学以教,法度简易,人民相安,故亲之如父母。……其详则不得而闻矣。”其详既不得闻,三家诗之说的正误也就难以稽考了。而《毛诗序》之说,似乎更觉缥缈,此诗的文本自然有劝勉之意,但却很难讲有什么告戒之意。至于陈子展《诗经直解》所说“当是奴隶被迫自远地汲水者所作,此非奴才诗人之歌颂,而似奴隶歌手之讽刺”,似更迂远。相比较而言,高亨《诗经今注》所说“这是一首为周王或诸侯颂德的诗,集中歌颂他能爱人民,得到人民的拥护”,还是比较圆通的。
诗分三章,均从远处流潦之水起兴。流潦之水本来浑浊,且又处于远方,本来很容易被人弃之不用,但如能“挹彼注兹”,舀过来倒进自己的水缸,就可以用来蒸煮食物,洗濯酒器,成为有用之物。这正如远土之民,只要君王施以仁义,便自然可以使他们感恩戴德,心悦诚服地前来归附。这里的关键是君王要有高尚敦厚的品德,真正成为“民之父母”。对此,方玉润有如下发挥:“此等诗总是欲在上之人当以父母斯民为心,盖必在上者有慈祥岂弟之念,而后在下者有亲附来归之诚。曰‘攸归’者,为民所归往也;日‘攸塈’者,为民所安息也。使君子不以‘父母’自居,外视其赤子,则小民又岂如赤子相依,乐从夫‘父母’?故词若褒美而意实劝戒。”(《诗经原始》)他说的“劝”意是可以感受到的,但他说的“戒”意是否真的存在于诗的文本中,令人怀疑,但从接受美学角度说,他的这种创造性“误读”还是很有意思的。
此诗借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物起兴,且重章叠句,反覆歌咏。由此也可以看出《国风》对《大雅》艺术上的影响。
此赋追述了鲁恭王当初受封及建造灵光殿的情景,再从外观上综述灵光殿的高峻、博大、卓异、奇险和壮丽,接着一层深一层地引导读者去观览宫殿内部的种种结构、构造和设施,然后对整个建筑的设计、施工、结构发出了高度的赞叹,最后赞美灵光殿雄奇瑰丽。全赋语言凝重瑰丽,既有两汉事类大赋铺张扬厉、雕凿夸饰等方面的共同特点,又有自身描绘精细、气势雄健的特征。
作者首先介绍了鲁国灵光殿建筑的起子,说它是汉景帝的儿子、鲁恭王刘余“子都下国,好治宫室,遂因鲁僖基兆而营焉。”其中特别强调指出:“遭汉中微,盗贼奔突,自西京未央、建章之殿皆见隳坏,而灵光岿然独存”。这座阅历了近三百年而未遭到破坏的宝殿,使作者看到后“眙”而“嗟叹”,认为是“神明依凭支持,以保汉室”的表现,因而“感物而作”,意欲通过对灵光殿的描绘赞美进而颂扬大汉王朝。事实上,作者虽在赋中说了不少歌颂汉室皇王的好话,并在“乱辞”中祝颂“瑞我汉室,永不朽兮”等等,但此赋真正留下来的,却是这座宫殿构建的雄伟和精巧,使读者仿佛进入了一座五彩缤纷、琳琅满目的艺术宫殿中,看到了中国古代劳动人民高超的艺术创造。从历史文献的角度上来说,此赋留下了一份研究中国古代建筑艺术很有价值的珍贵史料。
此赋正文共由九个自然段落组成,按其描述的内容,可以分为六个部分。
第一个自然段是此赋的第一部分。这一部分歌颂了西汉王朝汉高祖、汉文帝的盛德,追述了鲁恭王当初受封及建造灵光殿的情景,为后文正面铺写灵光殿的雄伟、壮丽、博大造下铺垫。赋文指出,汉初“廓宇宙而作京。敷皇极以创业,协神道而大宁。”是。殷五代”、“绍伊唐”、“荷天衢”的伟大创举,而鲁恭王建造灵光殿,也正是“配紫微而为辅”的可贵行为,所以,这座宝殿能够标志汉室政德的兴衰,是汉王朝祚命休戚的象征。
第二个自然段是此赋的第二部分。这一部分从“瞻彼灵光之为状也”入笔,先从外观上综述灵光殿的高峻、博大、卓异、奇险和壮丽。说它“嵯峨嶵嵬,峞巍㠥𡸖”,高峻得“”可畏”而“骇人”,说它“迢峣倜偿,丰丽博敞”,卓异、博大、深远得无边无际,是“邈希世而特出”的宫殿建筑。作者用了极为丰富的形容词来表现它、描绘它,塑造了一个极为完整而鲜明的立体形象,使读者对这所宫殿外形有了一个概括而形象的认识。
第三自然段至第六自然段是此赋的第三部分,也是本赋的精华所在。粗略读来,作者所描绘的宫殿建筑,宏伟、华贵而神秘,使人感到眼花练乱,美不胜收,看似声点杂乱,实则是作者如一位高明的导游一样在一层深一层地引导读者去观览宫殿内部的种种结构、构造和设施。第三自然段开子“于是乎乃历夫太阶”之后,是先看宫殿的前殿大厅。这里,光彩焕发,鲜艳繁盛,像月光、像彩霞,像云朵,如入神境。接着,“隐阴夏以中处。,又把读者引入大厅之后的殿室。这里幽深、森严,又是另一番胜境。第四自然段“遂排金扉而北入”,引着读者继续向北走去,到灵光宝殿的正殿中去游览。这里殿室结构宏伟、巧妙,游不胜游。有旋室、有洞房、有西厢、有东序,都是那么迂回幽远,令人心神恍惚,震惊而恐惧。第五自然段“于是详察其栋宇,观其结构”以后,是指导读者专门去看宫殿具体的建筑结构,从总体形象,到具体方位,千柱一梁、一檩一椽、一方木、一斗拱,都让读者具体知看,让人眼花缭乱,不可名状。第六自然段又专门引导读者去看殿室内的各种雕刻和绘画,而且是从各个不同方位、不同的角度上去进行透视的。花瓣四散的荷花,像串串珍珠般的莲房,云朵、水藻、蛟龙,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神仙胡人、历史人物、善恶故事等等,应有尽有,美不胜举。这一部分,作者以如椽的大笔,极尽其铺张描绘之能事,把这座艺术之宫表述得五彩缤纷,琳琅满目。既有大刀阔斧的轮廓勾勒,又有精雕细刻的细节描述,有工笔的线条,也有水彩的浓泼。栋梁檩椽,各具形势,飞禽走兽,千态百姿。花草吐秀,人物呈貌,各曲其情,栩栩如生。从登堂入室到各个方位、各个部分的近观远看,作者都是从整体到部分、又从部分到整体地向读者描述,既井井有条,又细致入微。
第七自然段是此赋的第四部分。作者的笔意,犹嫌不尽,又把读者从宫内引导到宫外,去观看以渐台为中心的周围建筑。宫殿之上的阁道,宽敞高大的台榭,耸立于池中的渐台,都使读者扩大了视野,进而详察整个宫殿的形势。它是第二部分所写内容的引伸和补充,两者在文意上也是遥遥互映的。
第八自然段是此赋的第五部分。作者对整个建筑的设计、施工、结构发出了高度的赞叹,说它“非夫通神之俊才,谁能克成乎此勋?”说它“据坤灵之宝势,承苍昊天纯殷。包阴阳之变化,含元气之烟煴”因此,他能“历千载而弥坚”,“长与大汉而久存”。这又回映了序文。
乱辞是此赋的第六部分,这一部分是一篇精美的赞颂性的骚体文。赞美灵光殿雄奇瑰丽,颂扬它永存不朽。其中,“栋宇已来,未之有兮。神之营之,瑞我汉室,永不朽兮”是此赋的总赞颂,也是此赋的总主题。
全赋既有两汉事类大赋铺张扬厉、雕凿夸饰、踵事增华、堆砌辞藻等方面的共同特点,又有自身铺叙条理、描绘精细、气势雄健、结构完整的特征。特别的是,作者似乎把整个灵光殿的内内外外刻印在脑海里而形诸笔端,在具体表述和描绘灵光殿时,既能层层深入,有条不紊,从整体把握上去表述它,又能重点突出,形象逼真,从具体表现上去描绘它,从不同的方位、不同的部分、不同的角度上着笔,远近表述,上下描绘,使所表现的内容显得分外千变万化、绚烂多姿。
艺术特色
在艺术上,此赋有以下三大特点。
其一是象征手法的使用。此前,大量的写景赋都比较注意对事物的客观描写,甚至是对名词、状物词的罗列,作者的思想情感往往是用另外的论说表达出来的。而此赋则在描写灵光殿的同时,给这座宏大的建筑赋予了特有的精神内涵。在序文中,作者叙说写赋动机时着重说了两点:一是“神明依凭支持,以保汉室也”;二是说“其规矩制度,上应星宿”,告诉读者要通过灵光殿表现汉王朝的长久永安既是由于得到上天的扶持,也由于王朝的政治典章都符合天道要求,即灵光殿就是汉王朝的象征。灵光殿本不是汉王室的宫殿,而是汉诸侯鲁恭王为自己建的宫殿,从传统观念看,这是有一些越礼的行为。所以,一开篇作者就写了灵光殿的历史,说明建殿者和汉王朝的关系,认为此殿的建立和汉王朝的统治是一脉相承的。接着对灵光殿的描写主要突出其雄伟壮丽,通过宫室的描写来体现王朝的威严。实际上,作者用“积石”、“帝室”等作比喻,已经起到了这一作用。赋的后部写到“玄醴”、“甘露”、“朱桂”、“兰芝”等来体现汉王朝的祥瑞征兆,并明确地指出“神灵扶其栋宇,历千载而弥坚,永安宁而祉福,长兴大汉而久存”,突出了借宫室描写而歌颂汉王朝的主题。
其二是开辟了“移步换形”的描写结构。写景大赋的成熟当从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开子,创造“其东则……其西则……其南则……其北则……”这样的结构模式,出现了静态的描写方式。此后,《两都赋》、《二京赋》都继承了这样的写作方式。而作者把述行赋中对路途中所见景物的描写用来对一个特定事物进行描写,改变了司马相如以来辞赋描写的呆板滞重,使画面显得灵活生动。如第一步是描写灵光殿的整体外观,突出其雄伟壮观。接下来作者步入殿内,叙述殿内所见。这里又分了三层描写:一是初入殿的感受:阔大、谧静、色彩斑斓等;二是房中的梁柱结构变化和描绘于其上的各种图案等;三是墙壁上的有关历史故事的图画。这三层描写的次序又是由粗而细,由感觉到思维的过程,非常符合人视觉注意的变化实际。最后,作者从殿内走到殿外,细致地描写了灵光殿的建筑群落,既写了它们随山势的起伏变化,又有随地形的曲折变化,表现出灵光殿的宏大规模。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中所言的“含飞动之势”即指此特点。
其三是语言凝重瑰丽。此赋描写对象是有三百年左右历史的文物,歌颂的是汉王朝的长久不衰。如果用寻常文字,则难以表现出宏大的气势。所以发中在许多地方都借用传统典籍中的成语句型,如第一段前五句出自《尚书·尧典》》和《尚书·舜典》,接着的两句则出于《诗经·鲁颂·阅宫》,文字显得朴拙古雅,音调厚重有力。李商隐评韩愈《平淮西碑》为“点篡《尧典》、《舜典》字,涂改《清庙》、《生民》诗”,正可用来说明此赋的语言特点。此外,此赋描绘事物状态不是借用相应的词语进行堆砌作客观介绍,而是融入作者自己的感受和想象,如写短柱则如浮,写横梁则似飞,曲析要绍环句,支柱黝纠互搏,各有各的特点,给无生命的东西注入了勃勃生气。同时,此赋还通过大量使用近义词来体现事物的细微差别,创造性地使用词汇,赋予旧有词汇以新的内涵,表现了事物的微妙难言的状态。
第一首曲子概括写出闲适生活的情景,反映了作者的心境比天地更空旷,他似乎什么思绪都没有,进入了一种顺其自然的境界,正如《庄子·逍遥游》所言:“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意思是顺应着万物的本性,跟随着自然界的变化,生活在无始无终、无边无际的虚无缥缈之中,对什么也不依靠,这就是道家所说的无为逍遥的境界。作者的闲适,正是向往着这种境界,“闲快活”是进入这一境界的心情。
其实作者未必就如此闲适,快活得似神仙。如果深人了解作者当时的社会环境,也许可以看到快活的背后积淀着无穷的辛酸和苦闷。在中国长期的封建社会里,文人们最甜的梦是“学而优则仕”,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一旦雁塔题名,龙门跳进,便可大展才华,或为国家效劳,或为私利奔波,就都有了权力的保障,实现理想也方便多了。可惜元代这条路是那么坎坷而狭窄,荆棘丛生,陷阱遍布,一不小心跌倒下去,就会遭到灭顶之灾。蒙元统治者实行民族压迫政策,汉人属于三、四等人,处于下层;而知识分子,则为下层之下,所谓“七匠八娼九儒十丐”,可见,在“只识弯弓射大雕”的权贵们面前,儒生们显得何等可怜,其斯文早就扫地以尽了。
由高雅之士降而为受欺之民,前程一片渺茫,所以总会伴随着强烈的失落感。当时的剧作家多有此感。石君宝在《秋胡戏妻》中哀叹道: “儒人颠倒不如人!”马致远在《金字经》里也曾发牢骚说:“困煞中原一布衣……恨无上天梯。”关汉卿实际上也同他们一样,对黑暗的异族统治怀着强烈的仇恨,对被压迫被损害的下层人民寄予深切的同情,这样一位满腔忠愤、为人热忱、关心世态、勤奋著述的“梨园领袖”和“杂剧班头”,是决不会超然物外,闲得无所事事的。大丈夫生在世上,理应建功立业,有所作为;即使走不通仕途,也有别的途径可走,关汉卿就是用自己丰富的杂剧为国家、为民族建了大功、立了大业。
第二首曲子描写诗人与朋友诗酒欢宴的惬意场面。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作者村居的房舍里充溢着闲适和舒畅的气氛。旧酒已被重酿过一遍,新酒也已经酿熟了,满屋都散发着香喷喷的酒味。主人呼朋引伴,在自家简陋的方桌上摆上了几个旧瓦盆,里面盛满了菜肴。酒菜虽不是山珍海味,但也还鲜美可口,荤素兼有,颇为丰富。客人们围坐在一起,自自在,不分彼此,一边品嚼着酒菜,一边吟诗唱和;不管是山僧还是野叟,读书人还是农夫,都是老朋友,无贵无贱,无上无下,你一杯,我一盏,你一言,我一语,你一唱,我一和,玩个随心所欲,乐个开怀如仙。
有趣的是这次宾主宴会,不是主人礼仪性地宴请客人,而纯属一种友人们“打平伙”式的聚餐,这在特别讲究礼仪的府第和官场,是难以见到的。“你出一对鸡,我出一只鹅”,他带几样自种的蔬菜,大家动手,既做主人,又做客人这种老友平等而真诚的相聚,比起一人掏腰包来招待众人倒是公平合理得多,快活有趣得多,还确实有点返朴归真的情味。
关汉卿用朴质的文笔,描写了乡间生活的这一场景,表现了他追求着一种高雅的情趣。在这里,人们和睦友好,真诚相待,不拘泥于繁琐的礼节,率性而行;邻里之间情同手足,世俗的恩恩怨怨,官场的尔虞我诈,在这里已无影无踪了。杜甫《客至》中写道:“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也是对这种情景的称道。
第三首曲子反映了作者看破红尘、放下名利希望在归隐中安享晚年的内心呼唤。开头就活用了一个成语“心猿意马”。敦煌变文《维摩诘经·菩萨品》云:“卓定深沉莫测量,心猿意马罢颠狂。”又《维摩诘经·香积品》云:“难化之人,性如猿猴,故以若干种法,制御其心,乃能调伏。”这是把人的名心利欲,比作奔腾的野马、跳跃的山猿,只有将它牢牢地拴起锁住,才能安静下来。
人往往为名利所支配,在社会上你争我夺,弄得疲惫不堪,结果害人害己,如幻梦一场。因此,在名利场中,尤其是处于阶级、民族矛盾十分激烈的元代,一些知识分子看穿了名利,力图摆脱它的枷锁。关汉卿也多次流露出这种心态。这同样是元代许多文人的共同心理。如卢挚的“无是无非快活煞,锁住了心猿意马”,庾天锡的“紧地心猿系,罕将意马拴”,都将这种心态表露无遗。
现实的种种险恶,使得文人们不得不长叹。屈原沉江、伍胥伏剑、淮阴饮恨的悲剧在不断地重演着,即便是金榜题名,万里封侯,终忘不了“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于是立下决心“跳出红尘恶风波”,并感慨地诘问:“槐阴午梦谁惊破。”槐阴梦就是南柯梦。午梦等于说“白日梦”。世间人心险恶,人海风波浊浪翻滚,世人对未来的奢望乃至已在手中的荣华富贵实质上与南柯一梦没有两样。但真能参破这白日梦的没有几人。这些观察与思考历来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知识份子中勤于思考、勇于探索的人,产生出许多遁迹山林、隐居田园的隐士和逸人。特别是在元朝那种特殊的外族人统治、法律不平等、对知识份子苛酷的社会环境下,许多元代的大知识份子都走上了归隐的道路,其中许多都作过一阵子官还包括一些身居高位的大臣。当然先决条件是这些人心中得能保持正念看到官场污浊、人心险恶时才会退出。如果正念不坚、甚至毫无正念,还不是同流合污、与世沦沉而已。
第四首曲子倾诉了自己为何愿意过闲适的隐居生活的苦衷,可看做是这组小令的总结。他经历了人世间的风风雨雨,看到了贤愚颠倒的混沌现实,没有什么可争的了。曲末一声“争什么”突出了与世无争的思想。
“南亩耕,东山卧”即是作者归隐后的田园生活。 “南亩耕”,取陶渊明《归园田居》“种豆南山下”的诗意。在此含有归田躬耕的意味。“东山卧”,用谢安隐居东山的典故。不难得知,似陶渊明、谢安这等雅洁的隐士生活,在作者心中是向往已久的。作者会产生归隐山林之想的原因并非他不关怀世事。恰恰相反,他也曾像陶渊明、谢安等人一样有过治国平天下以济苍生的宏伟抱负,但在亲身经历纷繁万种的世态人情,看透了世态炎凉的社会世相之后,诗人终于若有所悟。恍然回首,“闲将往事思量过”,明白了“世态”为何物,人情又为何物。虽然此处他没有明言,但这首小令之后却让读者心中泛起深沉凝重的波澜。
《窦娥冤》中“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的善恶颠倒;《裴度还带》中“红尘万丈困贤才”,“十谒朱门九不开”的人才悲剧;《鲁斋郎》中“利名场上苦奔波”,“蜗牛角上争人我”的奔波钻营;“浮云世态纷纷变,秋草人情日日疏”的淡薄世风,所有这些,历历在目,发人深省,又似过眼云烟,轻轻飘过。作者回首往事,反复思量的结果是:“贤”的是别人,“愚”的是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争的了。
《西洲曲》,五言三十二句,是南朝乐府民歌中少见的长篇。全文感情十分细腻,“充满了曼丽宛曲的情调,清辞俊语,连翩不绝,令人‘情灵摇荡’。”《西洲曲》可谓这一时期民歌中最成熟最精致的代表作之一。
首句由“梅”而唤起女子对昔日与情人在西洲游乐的美好回忆以及对情人的思念。自此,纵然时空流转,然而思念却从未停歇。接下来是几幅场景的描写:西洲游乐,女子杏红的衣衫与乌黑的鬓发相映生辉、光彩照人;开门迎郎,满怀希望继而失望,心情跌宕;出门采莲,借采莲来表达对情人的爱慕与思念;登楼望郎,凭栏苦候,寄情南风与幽梦,盼望与情人相聚。这其中时空变化,心情也多变,时而焦虑,时而温情,时而甜蜜,时而惆怅,全篇无论是文字还是情感都流动缠绵。
《西洲曲》在艺术上有以下三点值得注意。
第一是善于在动态中表达人物的思想感情。比如“门中露翠钿”一句,生动形象地通过动作表达出了人物的心情,而“采莲南塘秋”六句,是全篇的精华所在,它集中笔墨描写主人公的含情姿态,借物抒情,通过“采莲”“弄莲”“置莲”三个动作,极有层次地写出人物感情的变化,动作心理描写细致入微,真情感人。
第二是叠字和顶真的运用。“开门迎郎”场景中,四个“门”字的叠用,强化了女子急切盼望心上人的到来,而不时从门缝向外张望的焦虑心情。“出门采莲”场景中,又连用七个“莲”字,着意渲染女子缠绵的情思。而顶真的运用使得句子灵活生动,朗朗上口。
第三是双关隐语的运用。双关隐语,是南朝乐府民歌中一个显明的特征,它在诗经时代的民歌和汉魏乐府民歌中很少见。一说“莲”与“怜”字谐音双关,而“怜”又是“爱”的意思,隐语极言女子对情人的爱恋。同时,“莲子清如水”暗示感情的纯洁,而“莲心彻底红”是说感情的浓烈。这些双关隐语的运用使诗歌显得含蓄多情。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此诗以“难解”著称,有研究者将其称之为南朝文学研究的“哥德巴赫猜想”。比如关于此诗的叙述视角就有不同解读,多数人从女子的视角来理解,也有人从男子的视角入手,认为“忆梅下西洲”中的“梅”指代男主角所寄情的心上人。常言道,诗无达诂,我们在解读的时候也可以尝试多种新的视角,从而使诗歌的意蕴更加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