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城南、郭北,互文见义,是说城南城北,到处都在进行战争,到处都有流血和死亡。抒写一场激烈的战事,起句刚叙及“战”,便径接以“死”,而对士卒杀敌的悲壮场景,不作一语描述。战争过后,大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成群的乌鸦,“呀呀”地叫着,争啄着这些无人掩埋的战士。面对这样的惨状,谁都不能不惊心动魄。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这可以理解为是诗人请求乌鸦在啄食之前,先为这些惨死的战士大声恸哭;也可以理解为死去的战士为自己请求乌鸦在啄食之前,先为他们悲鸣几声。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两句,通过景物描写,进一步渲染战场荒凉悲惨的气氛。清凉的河水流淌着,茫茫的蒲苇瑟瑟着,似乎在向人们哭诉着战争的灾难。“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突然,一声战马的长嘶,引起了诗人的注意:它身受重伤,已经不中用了,但仍然徘徊在死去的勇士身旁,悲鸣着不肯离去。表面上,是对战场上的景物作客观叙写,但这些景物,却是经过诗人严格挑选了的典型画面,无一不寄托着诗人深沉的感情在内。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这里,不只是对眼前战场的情景进行描述,而是把眼光移向了整个社会:战争不仅驻把无数的兵士推向了死亡的深渊,而且破坏了整个社会生产,给人民的生活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最后四句,诗人抒发了对死难士卒的哀悼之情。“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子”和“良臣”在这里是同位语,指那些牺牲了的战士。诗人饱含感情,用一个“诚”字,倾吐了自己内心的悲痛。“朝行出攻,暮不夜归。”感叹战士一去不复返,语句极其沉痛,引起人莫大的悲哀。结尾两句同开头勇士战死遥相呼应,使全诗充满了浓重的悲剧气氛。
这是反映社会现实的诗歌,但诗中运用了浪漫主义表现手法。歌辞中死人居然说话了,这就是浪漫主义表现手法的例证。
此诗前三联皆写诗人夏日纳凉时的闲适;尾联却笔锋陡转,情调变为悲愤,表达了当时忧国志士共同的悲苦无诉的心境。全诗饶有高雅情趣,颇具感染力。
首两句:“落日解衣无一事,移床临水已三回。”点明作者是在日落之后才来的,他解衣当风,移床临水,床的位置,不觉已换了三回了,可见追凉心切。
第三四两句,写他乘凉直到深夜还未回去。星斗已经渐渐低沉了,池里的鱼儿,正在自得其乐,水面上不时可以听到鱼儿唼喋的声音。因为今晚是有月亮的,所以环境里所见的事物比较清晰。月亮渐渐地转到银三的西边了,可惜的是雁儿还没有飞来,这儿显得很静。
第五六两句:“疏翠庭前供答话,浅红木末劝持杯。”池塘是和庭院靠近的,庭院里寂静无人,此时可供答话的,只有院子里稀疏的碧树了。在疏翠当中,还间有些浅红的花朵,想喝上点清酒,也只有这些花朵相劝持杯了。作者在如此幽静的环境中,不改居贫之乐,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结尾两句:“明明独对苍华影,莫上睢阳万死台。”是由深夜纳凉,陡然兴起的感慨。作者和其兄朱松,都是主张坚决抗金的志士。此时已届老年,夜深的当儿,虽也萧然自适,但此刻对影清池,深感时光易逝,机会难来,自己已是苍颜华发了。可是国仇未报,抗金的意志虽未消失,而秦桧等投降派揽有大权,自己也便无门报国,不能像张巡那样登台誓师,万死不辞了。“莫上睢阳万死台”之句,正是在闲适中陡然产生的悲愤,而这种心境,又显示着当时忧国志士共同的悲哀而无处控诉。
诗歌史上,真挚、沉痛的悼亡之作甚多,都具有永恒的魅力。生活中一些有某种纪念意义的小物品,就会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池溏一样,在感情的波澜里激起层层涟漪。这首词通过一纸昔日情人的旧书信,在词人的心中荡起了层层涟漪,从而勾起了无数的回忆。全词以书信为中介,上片写读信后勾起的无数回忆,由此产生了渴望与意中人再传消息、寄书信的痴情;下片写思极而嫦,醒来不忍再读伊人旧情书的情绪,并用景色加以陪衬。全词融纪实、写景和抒情于一炉,疏中见密又富有生活气息,脉络分明,情意真挚,将深切的悼亡之情表达得低回婉转,余韵袅袅。
这首词写一个男子对女子的怀想。上片着重勾画主人公的心理活动,是直吐衷肠。由回忆而动情,由动情而遐想,再传达殷切思念的痴情。下片侧重于人物形态和景物描写。“把伊书迹”是此词词眼。
上片着重勾画了主人公的心理活动。首三句,上句设问,下句作答,句句相联,环环相扣。首句“空相忆”,平地奇峰突兀而起,是主人公心理活动的基础。这三个字既笼罩全篇,又包孕无遗。一个“空”字不仅表现了“相忆”数量的以简代繁,而且写出了这种“相忆”的深和苦,“空相忆”是情至深处的痴人语。“无计得传消息”是紧承首句而答,意思是无法传递消息。第三句“天上嫦娥人不识”,是写欲向那位“天上嫦娥”传达殷切思念的痴情。“嫦娥”形容伊人体貌之美,“天上”;则暗示了伊人已仙去。至此,才看出相忆成空是由于生死相分,幽明相隔。第四句“寄书何处觅”与第二句“无计得传消息”意思大致相同,显示了要通款曲情意的执着和真切。向亡人通消息、寄书信,看似无理,实是深情的反应。这最后一句将自己虽欲寄书而无处寄书以至于最终不合瞄书的款款情意,以反问的形式加以表达,更是含蓄曲折,哀婉动人。
下片侧重于人物形态和景物描写,从而传出了幽深的隐曲心绪。“新嫦觉来无力,不忍把伊书迹”两句以形传神,将上下片衔接得异常紧密。“新嫦”二字暗示出是困倦已极的不由自主的嫦。“无力”紧应“新嫦”,嫦醒之后应觉得有力,此言无力,自是伤心人别有怀抱。沈际飞说: “‘把伊书迹’,四字颇秀。”(《草堂诗馀正集》)“伊”字,口吻非常亲切。“把伊书迹”可见伊人兼有才情。“不忍”二字更妙,正写出“伊书”的感人至深,宜于表现出伤心人看与不看的矛盾心理。“把伊书迹”不仅“颇秀”,而且是这首词通体皆活的词眼。这句词语意淡而情深,故沁人心脾。 “满院落花春寂寂,断肠芳草碧”两句别出心意,宕开一笔,以景作结。“满院落花春寂寂”是花落人亡的孤寂境。
此词上阕写雨过天晴后的郊外丽景。就像一名优秀的画师,词人把入画的时间定在雨后初晴那一瞬间。一阵微雨过后,天空中纤尘不染,格外晴朗,放眼望去,只见菖蒲长满沟渠,叶叶相连。“菖蒲”一句从大处落笔,以“叶叶”概括郊外春色之貌,给人满眼碧绿的意象,就像南朝《采莲曲》中用“田田”来状莲叶弥望之景一样。紧接着,作者便拉近了视线,从细处着笔,用特写镜头捕捉到那碧绿画面中一点醒目的黄色:一只小蜜蜂在那儿飞来飞去。有了这一点娇黄的色彩映衬于一片绿色之中,整个画面便活了,充满生机了,因而显得美妙动人。从艺术手法上讲,将“雨晴”这样的时间融入到景物之间,使读者的审美感受自始至终都集中于艳丽的郊野春色,不给人突兀之感。“妙”和“小”不仅形成韵脚,而且还彼此呼应,见出园中蜜蜂的细小可爱。前用“唯有个”,后用“露一点”,前面点明是蜂,后再着以“娇黄”之色,将那只可爱的小蜜蜂写活了。一个“娇”字,尽显柔美之态,传出神韵。
下阕由景生情。看着眼前一片大好的春光,满园的春色,词人骤然动起了惜花之情。他想到那娇艳的花朵如果受到晓风的暴力,必将残败不堪,纵然有幸逃过一劫,但最终的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能是衰败迟暮,在暮春的夕阳之下,显示出老态,令人悲伤。一个热爱生活,充满激情的人,总是不愿意看到美好的事物被摧残,被破坏,但这样的结局却又是不可避免的。因此,诗人设想在最为娇艳,蜜汁最浓的时候,跟那娇黄的小蜜蜂一起度过,享受难得的美好时刻。
词的上阕写“菖蒲叶叶”,是写叶,而下阕虽未点明,但引起词人感想的,是花。高明的词人在词中一点也没有透露出这花的消息,只以“香香”二字点逗,使词情婉约含蓄。由此及彼的时空转换,从写景到因景生情,只用过片的停顿来作处理,而不作交待(有时用一字句或二字句领起),这在词中是常见的手法。联系到当时的词是在歌舞场合所唱,就更能体会这种“过门”处词情变换的妙处了。
表面上看,整首词都只是在绘景描象,但词人的用意,显然不在只写蜂、花这类自然景物之上。以香花美草喻美人,以暴风残花喻红颜衰褪,以春暮花老见出美人迟暮,是中国古代诗词的一个传统。因此,读这首词时,有着中国古代传统文化素养的读者,可以很自然地领悟到其中特殊的意象指归,并会因为蜜蜂抱花意象而联想到男女欢会,从而对其词品的高低作出评价。正因如此,尽管秦观的这首词在写景状物方面没有什么大的缺失,甚至可以说有其独到之处,但是,在后代词论家那里,却很少获得好评。最多只不过视其为狎邪词人柳永之作的同类。对照柳词仔细品味,这样的评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不过对于为秦楼楚馆写作歌词的柳永,词论家们的着眼点往往并不在其写男欢女爱是否露骨上,而在其羁旅行役和长调慢词的原创之功上,而对于“专主情致”的秦观,则多少有一种载道文人的心理定势,所以对秦观的这类词,就很少放过。其实,如果舍弃知人论世的批评模式,单纯就文本批评,秦观的这首词,还是有其独特价值的,至少,在艺术手法,还是有值得借鉴的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