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匝路亭亭艳,非时裛裛香。”一开头就奇峰突起,呈现异彩。裛裛,香气盛貌。虽然梅树亭亭直立,花容清丽,无奈傍路而开,长得不是地方。虽然梅花囊哀清芬,香气沁人,可是梅花过早地在十一月中旬开放,便显得很不适时宜。这正是“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作者的感情通过咏梅来表达。作者的品格才华,恰好正像梅花的“亭亭艳”、“裛裛香”。作者牵涉到牛李党争中去,从而受到排挤,以及长期在过漂泊的游幕生活,也正是处非其地。
“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二句清怨凄楚,别开意境。同是月下赏梅,作者没有发出“月明林下美人来”的赞叹,把梅花比作风姿姣好的美人;也没有抒写“月中霜里斗婵娟”(《霜月》)一类的颂词,赞美梅花傲霜的品格;而是手眼独出,先是埋怨“素娥”的“惟与月”,继而又指责“青女”的“不饶霜”。原来在作者眼里,嫦娥让月亮放出清光,并不是真的要给梅花增添姿色,就是没有梅花,她也会让月色皎洁的。嫦娥只是赞助月亮,并不袒佑梅花的。青女不是要使梅花显出傲霜品格才下霜的,而是想用霜冻来摧折梅花,所以她决不会因为梅花开放而宽恕一点,少下些霜。一种难言的怨恨,淡淡吐出,正与作者身世感受相映照。
写到这里,作者的感情已达到饱和。突然笔锋一转,对着梅花,怀念起朋友来了:“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想折一把梅花来赠给远方的朋友,可是仕途坎坷,故友日疏,即使折得满把的梅花也没有什么用。连寄一枝梅花都办不到,更觉得和朋友离别的可悲,所以就哀伤欲绝,愁肠寸断了。“伤离”句一语双关,既含和朋友离别而断肠,又含跟梅花离别而断肠,这就更加蕴蓄隽永。
“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在这里表达了他对梅花的悲痛,这种悲痛正是对自身遭遇的悲痛。联系到诗人很早就以文才著名,所以受到王茂元的赏识,请他到幕府里去,把女儿嫁给他。王茂元属于李德裕党,这就触怒了牛僧孺党。在牛党得势时,他就受到排斥,不能够进入朝廷,贡献他的才学,这正像梅花未能等到春的到来而过早开放一样。这一结,就把自伤身世的感情同开头呼应,加强了全篇的感情力量。咏物诗的最高境界是“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意思是依照事物的形貌来描绘,委婉地再现其形象;同时,也曲折地传达出内心的感情。这首诗正是这样。梅花是一定时空中盛开的梅花,移用别处不得。与之同时,又将诗人的身世从侧面描绘出来。两者融合得纹丝合缝,看不出一点拼凑的痕迹,是作者深厚功力的表现。
这首词的主题为咏愁之曲,词人上片画人,下片写景,无一愁叹之词,却处处渗透着情愁的气息,字里行间让读者感同身受。
词的上片,词人勾勒出一位浅浅女子的哀婉伤春形象。在这里,词人没有直接描绘女子的容貌,而是以清朝贵族女子的平素所穿的湘裙和其纤纤腰身人手,从侧面展现出女子的姿态容貌,说明此女的俊秀与温柔。下句“独夜背纱笼,影著纤腰画”则交代了时间是晚上,春夜里女子一人在室,细看女子姿态,背靠着丝纱的灯罩,灯光勾勒出女子的纤腰,孤独一影,动静映衬,此画面静谧优美俨然一副思妇相。让人想入画探视,猜想女子为何人而愁,在这孤独的夜里一个人难诉愁情。上片几笔文字落在女子身上之物,而非景物描写,在于刻画女子形象,给读者以朦胧之女子容颜,清晰之愁情丝绪。此谓画人。
下片文笔重在写景,描写女子身边环境。景入眼眸的是沉香燃尽的一瞬,香背袅袅升腾,然后弥散在空气中,犹如女子的愁丝飘散,背已断,情不断。此处说明夜已深,女子还在孤独徘徊。鸳鸯瓦自成双。而女子却是形单影只。此处以双反衬单、以喜衬悲的效果油然而生。已是愁情极致,却还有“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的冷美景象。下片皆是景物描写,但是词人以花骨比喻女子,立于樱桃花下,静谧而清俗,因愁情而美丽动人。以景喻人,此谓写景。
整首诗在画面上,冷静优美,刻画人物形象上没有冗长的词句,寥寥数笔勾画出内涵丰富女子,笔法细腻。在环境的衬托与渲染上更是给形象增添了愁绪的内涵,让读者通过环境这一介质直通女子的心里。
上片首句以“记得”引入回忆,“春未暮”点明时间。以下二句,摄取典型的动作细节,描绘了一个富于情趣的生活场景。这两句写的是:当海棠花开放的时候,少女进入了幸福的热恋,她和恋人“执手攀花”,歌笑逗闹,情投意合。这两句将人与花结合来写,沾带晨露的娇艳海棠,深情脉脉的纯洁女郎,交相辉映,浑化为一。“暗卜”两句写出了天真无邪的少女对纯真的爱情和幸福,怀着赤诚的祈望和热烈的追求。她暗自想象自己怀春初恋前景,乃至痴情地希望海棠能给以启示,寻到开蒂花,赢得爱神的庇护满意而归。“暗卜春心”句表现少女初恋时的微妙的心理:“争寻双朵争先去”,写少女与情人心心相印,争先去寻并蒂双花以证他们的爱情美满久长。
下片情绪顿转,女主人公倾诉爱情生活的不幸和委曲。过片三句,直吐胸臆,说情人不知为何负心,轻易毁约,辜负了自己一片痴情,令人一腔幽恨,欲诉无门。“多情”是对情人的俗称,宋元俗袖,词曲中屡见。两个“轻”字,既是对对方的诘责,又是对命运的控诉,种种复杂的感情凝铸成这几句率直、外露、一泻无余的“分诉”。煞拍二句,归结到少女对花伤心,自悲感情虚掷,与开端几句呼应。东君,司春之神。付,发落之意。时至暮春,少女只得到当初与负心人嬉游徘徊的花下暗暗地落泪,因为海棠是她爱情悲剧的见证,海棠最了解她的痴情,也看清了薄幸人的负心。当时,她曾“共花袖”,此时无人“分诉”,只可向海棠倾洒悲泪,表明心迹了。她埋怨春之神把她打发到这海棠花下的爱情圈子里,颇具无理之妙。
此词结构上采用了今昔对比的形式,词的上片描写热烈的恋情,下片词意、情绪急转而下,倾诉了抒情女主人公对爱情横遭不幸而触发的悲苦与绝望,以及对薄幸男子的不满和诘责。这种结构,勾画出女主人公爱情生活中由对幸福的追求、向往、期盼转向对于不幸命运的怨恨、悲伤、懊悔这一心路历程,有力地渲染出佳人薄命的主题。
这是一首闺情词,写闺中女子对情郎刻骨铭心的思念。词为短制小令,然而女主人公深沉执着而丰富细腻的爱情却表现得极其深刻,扣人心弦。
起笔二句描摹女子的妆饰容貌。词人刻划女子姣丽动人,只选择写了发髻与眉毛,是以局部代替全貌的手法。信手挽梳的堕马髻,大弧度地半歪头侧,如一朵斜挂树冠的乌黑云朵,飘飘荡荡,欲堕非堕,使人联想到女子轻步移走时,风飘仙袂,窈窕婀娜的娇柔风韵;两道淡细的蛾眉,弯弯地延伸向额际,似轻雾遮掩的黛绿春山,如隐如现,似乎可以看到眉下一湾清水似的脉脉双眼。发髻弧线与眉毛曲线构成的画面,富有柔和的线条美感,传递出了女子的风采和神韵,这是一个淡雅高洁、痴情真纯的美貌女子。
“终日”句,由外貌描写转入内心世界。“两相思”,实际上是特指女子一方对情人的思念。男子何往不知,但从词意看已久未相聚,唯有心系神绕之。“终日”如痴如醉,思念不已,极写女子情意深挚。这一“终日”,不是指一日的自晨至暮,而是日日如此。一句话概括尽女子每一天的举止与心理,它既是首二句的补足,又为后二句蓄势、张本。此句还说明了首二句乃暗含慵惰恹恹之态:堕马髻以高危颤晃为美,女子却漫不经心地“低梳”而成;蛾眉本应精描艳抹,女子却信手“淡扫”而罢。“女为悦己者容”,伊人不在,妆成无人赏。意之真,情之深,于细微处可体会到。
有了前三句从外貌到内心的全面刻划,最后水到渠成地推出“为君憔悴尽,百花时”,感情强烈,分不出是女子心底的呼唤、倾慕,抑或怨叹、表白。这是一股感情的迸发,确是词人经意用笔之处。前面已写女子无心妆扮,终日相思,这儿又写她春日相思,这是加倍的写法,意义并不重复。词人特意选择春天,尤其百花盛开春烂漫时,浓笔突出她典型环境中的相思之苦之深。春天万物竞生、春机盎然,是洋溢着生命活力、饱含幸福蜜汁的季节;春天又往往使人珍惜美好的青春年华、追求欢快的爱情生活。唐人王昌龄诗曰:“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闺怨》)可以说是古来闺中女子的代表心情。词中女主人公在这容易触动人情的春天里,自然倍加强烈地思念情人,难怪她要“为君憔悴尽”了。“憔悴尽”的女子容貌,一经词人以“百花时”相映衬,便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女子姣好的容貌被相思煎熬得日益消瘦憔悴,生命的花朵渐渐枯萎欲凋,自然界的花朵则满山遍野烂漫盛开,传递出热闹的春意。一冷一热,一黯淡一明媚,两相对比,反差强烈,一下子就将女子至死不渝的爱情和细腻敏感的内心世界,深刻地展示出来,并以其真纯的感情、凄苦的命运,来感染读者。词人这里用的是重笔,笔之力度极重极强,如古刹击钟,最后一槌声震山野的重敲,惊撼人心,发人至深,余音久远。再从头咀嚼全词,前面似不经心的淡笔之意,皆一一显明出来,细加品味,清香满口,经久不散。
此词率直地表现女子强烈的相思之情,与温庭筠词一般的含蓄温婉风格明显不同,这应该是与吸收了民间词的成分有关。
上片追叙宋神宗熙宁四年秋,苏轼与苏辙同游陈州(今河南淮阳)柳湖的情景。当时,苏辙在陈州任学官,苏轼由汴京赴杭州通判任,途经陈州,二人相晤甚欢。词中以柳湖为中心描写景物,展开了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柳湖以“柳”取胜,开头“柳花飞处”四字便是着力的一笔。对于湖面,苏轼着重写出它的明净,用刚刚打磨过的镜子(“鉴新磨”)来形容。苏轼笔下的景物有静态的,也有动态的,如“花飞”、“麦摇波”、“飞棹”等都富有动感,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自在、轻盈的美的境界,烘托出苏轼、苏辙二人游湖时欢快、悠闲的心情。
下片写当前景物,并抒写了苏轼、苏辙二人离合的情思。开头两句用对仗描写眼前景物,在平坦、广阔的原野上,水天连成一片,波光粼粼,小楼上风和日丽。一切平静,安适,隐含着传告平安的意思。然而一想到远在济南的弟弟苏辙,苏轼心中便波澜突起。最后两句情、景兼到,抒写离愁曲折有致,而又深切动人。“暮云多”,既是楼头远眺所及的实景,因而成了苏轼远望济南的障碍物。篇末提到“归去”,是因为苏轼、苏辙二人早年曾有,早日隐退而为“夜雨对床”之乐的约定(参见苏轼《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州西门之外马上赋诗一篇寄之》、苏辙《逍遥堂会宿二首》、《再祭亡兄端明文》),即使日后能如愿以偿,与当前的别离仍有巨大的“时间差”,因而深感痛苦和无奈,可见离愁的深重。
全词,表达了苏轼对苏辙的思念之情。上片、下片之间的虚实变化用了“暗转”的写法。上片是由苏轼的回忆所构成的虚境,下片头两句则转换成眼前的实境,而其间未用任何字面加以提示,前后的联络与变化形成了一种“暗转”。这是写作艺术浓缩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