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的上片,描叙以珍贵的酒器敬劝王仲翁酒,突出友情重于‘‘琉璃”。“海南奇宝,铸出团团如栲栳”,特写琉璃酒器的奇、贵、精、大。“奇”在于它五光十色:赤、白、黑、黄、青、绿、缥、绀、红、紫;“贵”在于它是从海的南部传来的“宝”物;“精”在于它系以液态非金属材料浇“铸”而成的;“大”在于它形异团团,大如“栲栳”。奇贵精大综合体现了“琉璃”酒杯所含的份量,即具有较高的美学欣赏价值和礼仪象征性价值。词人重于友谊和真情可见一斑。“曾到昆仑,乞得山头玉女盆”,又进一层地渲染东坡对王仲翁的珍贵友情。这种酒杯曾经海上丝绸之路流人昆仑岛,将海外和海内连成一片,它的意义不亚于从华山索取明星玉女的洗头盆那样珍重。东坡将自己与王仲翁置身于仙境中,仙山上,浴仙盆,玉女间,服玉浆,生活够理想化、浪漫化了。尤其盆水“碧绿澄沏”可谓他们友情纯洁的象征。从上可以窥见词人晚年仍向往着复朝的美好前景。
词的下片,以因果之笔,描绘王仲翁狂饮之雄姿,从而进一步祝愿王健康长寿。“绛州王老,百岁痴顽推不倒”,人贵养身有道。深红色的儋州土地是荒漠贫瘠的典型表现。竟然出现了百岁老人王仲翁。他的养身之道在于“痴”和“顽”,即不问世事和苦练身体。于是他筋骨强壮,无论什么去颠仆他、推搡他,他是巍然而不倒的。这是极为可贵的财富,词人或许从中获得比“琉璃”杯还珍贵的教益。“海口如门,一派黄流已电奔”,王仲翁的狂饮雄风令人生畏。正因为他“痴顽推不倒”,所以他才有“海口”般的酒量,“门”窗般的胆量,“黄流”下肚如同“电奔”,且是“一派”,好一个“一派黄流”的老年狂,但愿王仲翁永葆青春,健康长寿。“海口”、“门”、“派”和“电奔”四个比喻夸张词,巧妙组合,一幅《老翁狂饮图》栩栩如生地呈现于读者面前,令人产生轻松、痛快之感。词人语言艺术的魅力就在于此。
全词,截取劝酒时出现的两个镜头,一是大琉璃酒杯,一是王仲翁狂欢,侧面反映了词人与朋友的友谊和真情是何种的珍贵与纯洁。大概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从词轻快、诙谐、戏谑的语调中,摸到了词人此时醉以忘神、乐而忘忧、旷达天真心灵的脉搏。
柳宗元对屈原的思想和品格十分敬仰,在长期的贬黜生活中,他以屈原为楷模,决心追随前烈。由于相同的经历,屈原作品里表达的思想感情在他思想上引起了强烈共鸣。 “投迹山水地,放情咏《离骚》。”他的作品常常提到屈原,并善于化用屈赋的词语、典故。《南中荣橘柚》这首诗就借用了《橘颂》里的典故,表示自己与屈原一样赞赏并保持橘树那种“受命不迁”的坚定品格,抒发了被贬永州的感慨。
诗的前面四句对橘柚进行热情赞颂。“橘柚怀贞质,受命此炎方。”开头两句化用屈原《橘颂》里的诗句:“后皇嘉树,桔来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橘柚生长在南方,就适应了这里的水土,不能迁移,像是接受上天的使命;它们始终保持着坚贞不屈的节操和坚韧不拔的精神。“密林耀朱绿,晚岁有馀芳。”三四句从上面两句对橘柚内质的赞美转到对外形的描绘。果实成熟的季节,金黄的橘子在密密的树叶里显露出来,红绿相映,色彩斑烂,特别耀眼。橘柚四季长青,郁郁葱葱,不怕严寒,经冬不衰,到一年将尽的时候还散发出香味。“晚岁有馀芳”句与张九龄《感遇》诗:“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意思相同。
橘柚受命江南,不可北移,可作者受命之地本在北方。诗的后面四句,由橘柚的“受命不迁”引发自己被迫南来的感慨。“殊风限清汉,飞雪滞故乡。”由于地理的原因,长江南北气候不同,风俗有异。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现象只有北方的故乡才有。柳宗元出生并长期生活在长安,那里本是自己的出生之地,是自己踏上人生道路,实现济世抱负的用武之地。他也像橘柚一样,具有受命不迁的品性,可自己却不能像橘柚那样生活在原来的出生之地,而被贬谪至“风俗绝不相同”的南蛮之地。“攀条何所叹,北望熊与湘。”在思归不能,万般无耐之中,只能手攀橘柚枝条凝望长江边的熊耳山和湘山发出声声叹息。故乡只可望而不可及,让我们看到了作者一种长久积郁心中的不平和怨愤。
此诗首联:“七国三边未到忧,十三身袭富平侯。”“七国”喻藩镇割据叛乱,“三边”指边患,“未到忧”即未知忧。指出其不知国家忧患为何物,次句再点醒“十三”袭位,这就有力地显示出童昏无知与身居尊位的尖锐矛盾。如果先说少年袭位,再说不恤国事,内容虽完全相同,却平直无奇,突现不出上述矛盾。这种着意作势的写法与作者所要突出强调的意旨密切相关。
颔联:“不收金弹抛林外,却惜银床在井头。”写少侯的豪侈游乐。“不收金弹”用韩嫣事,典出《西京杂记》。上句说他只求玩得尽兴,贵重的金弹可以任其抛于林外,不去拾取。可见他的豪侈。下句则又写他对放在井上未必贵重的辘轳架(即所谓“银床”,其实不一定用银作成)倒颇有几分爱惜。这就从鲜明对照中写出了他的无知。黄彻说:“二句曲尽贵公子憨态。”这确是很符合对象特点的传神描写,讽刺中流露出耐人寻味的幽默。
颈联:“彩树转灯珠错落,绣檀回枕玉雕锼。”续写其室内陈设的华侈。“彩树”指华丽的灯柱,“绣檀”指精美的檀枕。锼,是刻镂的意思。两句意谓:华丽的灯柱上环绕着层层灯烛,像明珠交相辉耀;檀木的枕头回环镂空,就象精美的玉雕。上一联在“不收”、“却惜”之中还可以感到作者的讽刺揶揄之意,这一联则纯用客观描写,讽刺之意全寓言外。“灯”、“枕”暗渡到尾联,针线细密,不着痕迹。
尾联:“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是说,守门人不给清晨到来的客人通报,因为少侯新得了一位佳人名叫莫愁。莫愁,传为洛阳人,嫁卢家为妇。这里特借“莫愁”的字面关合首句“未到忧”,以讽刺少侯沉湎女色,不忧国事;言外又暗讽其有愁而不知愁,势必带来更大的忧愁;今日的“莫愁”,即孕育着将来的深愁。诗人的这种思想感情倾向,不直接说出,而是自然融合在貌似不动声色的客观叙述之中,尖刻冷峭,耐人寻味。
此诗塑造了一个荒淫奢侈、醉生梦死的贵族公子形象,把他不知内忧外患,只顾挥霍浪费,荒淫好色的丑恶行径同晚唐危机四伏的社会环境形成鲜明的对照,也暗示了让这种纨绔子弟身居高位,正是当时政治腐败的表现,是国运不振的重要根源。
清代注家徐逢源推断此诗系借讽唐敬宗,其说颇可信。因为所讽对象如为一般贵显少年,则他们所关心的本来就是声色狗马,责备他们不忧“七国三边”之事,未免无的放矢。必须是居其位当忧而不忧的,才以“未到忧”责之。所以首句即已暗露消息,所谓少侯,实即少帝。末句以“莫愁”暗讽其终将有愁,和《陈后宫》结句“天子正无愁”如出一辙,也暗示所讽者并非无知贵介,而是“无愁天子”一流。不过李商隐托古讽时、有特定讽刺对象的咏史诗,题目与内容往往若即若离,用事也古今驳杂,再说托古讽时之作,所托之“古”与所讽之“今”但求大体相似,不能一一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