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巴东”这一地理概念的具体所指,历来有所争议。一些旧注认为诗题上的“巴东”即是唐代归州的巴东(今湖北巴东),如比较权威的清代学者王琦所注的《李太白全集》在此诗题下解释说:“巴东,即归州也,唐时隶山南东道。”(《李太白全集》中册1021页,中华书局出版)若仅凭字面意义,此说无错。但按照诗意,则不可通。诗题曰“自巴东舟行经瞿唐峡登巫山”云云,可知诗人的行进路线是从巴东出发,然后穿过瞿唐峡,接着才登上巫山的。若此,巴东的位置一定在瞿唐峡之前,或者说,瞿唐峡一定在巴东和巫山的中间。然而,归州的巴东却在巫山的下游,若自这里登巫山,则必须溯江而上,但无论如何又无法经过瞿唐峡。如果顺流,那就要先过瞿唐峡,登巫山之后要再行走相当一段水路方可到归州的“巴东”,与诗题大相牴牾。于此可知,“归州巴东”的说法是错误的。其实此诗中的“巴东”是指夔州(今重庆奉节)。《新唐书》地理志卷四十载:“夔州,云安郡下都督府,本信州巴东郡。武德二年(619)更州名,天宝元年(642)更郡名。”据此可知夔州原来是信州的巴东郡,至“天宝元年”始“更郡名”。李白此行当在开元十三年(725),此时的夔州尚未改名,仍叫巴东郡,所以诗人才有此称。又据《方舆胜览》:“瞿塘峡在夔州东一里”。若把与此有关的地名按长江流向自上而下的地理位置排列一下的话,其顺序则是夔州、瞿唐峡、巫山、巴东,况且前三处所距不远,完全可能是在一天中所经过的三个地方。诗人自夔州(时称巴东郡)出发,很快即经过瞿唐峡而到达巫山(参见《中国历史地图册》第五册47-48页,中华地图学社出版)。这样解则全诗疑窦顿开,语意甚明。
诗的开头概述自己登巫山前的情景。“江行几千里,海月十五圆”两句是说自己从家乡出发以来,沿江已走了几千里水路。这天正逢望日,明月皎洁,圆如银盘。诗人接着说,刚刚经过瞿唐峡之后便徒步登上巫山的最高峰。在山巅之上,诗人极目千里,饱览巫山的雄姿。“巫山高不穷,巴国尽所历”紧承前句,写巫山的高危与广阔。“不穷”是无穷无尽之意,这显然是夸张的说法,但又可说是诗人所目见。因为诗人视野之内皆是耸山峻岭,都是巫山之境,故谓之“无穷”,所以下句说整个巴国境内都被巫山占据了。当然此句只是形容巫山面积之大,与杜甫名句“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句意相同,不必拘泥考证巴国的辖境。“日边攀垂萝,霞外依穹石。飞步凌绝顶,极目无纤烟”四句写登山时的主观感受。山路高危陡峭,诗人要凭借垂下的藤条萝蔓才可向上攀援,有时只好倚偎在突出的大石头上喘息一会儿。诗人登得太高了,他觉得好像在日边霞外一般,云气在脚下缭绕,太阳在身边高悬。诗人心情愉悦,急不可待地快步登上绝顶,向远处眺望。啊!太美了。天清日朗,万里澄鲜,一点遮挡视线的东西也没有。他心旷神怡,浮想联翩,以下六句便写其在顶峰上的感受。
“却顾”两句是说,山顶真是高极了,回头向下一看,只见万里深渊神秘莫测,令人面容失色,心惊肉跳;抬头向上一望,头上即是青天。登临高绝之处,惊愕中又有几分自豪感,这是所有登山人都会产生的普遍心理。于是诗人展开了想象的翅膀,竟觉得青天仿佛可以用手就能摸到一样,但夜间所常见的银河此时却不知哪里去了。远望云彩的升起之处,便可知道苍梧山所在的地方;观看那奔腾的大江的流逝,便可辨别大海所在的方向。“苍梧”语出《归藏·启筮》:“有白云出自苍梧,入于大梁”。“瀛海”一词出白于《史记》。其实这两句诗是诗人由眼前所见的云气和江水发想而来,江流的方向当然应该是大海,无须详考。“周游孤光晚,历览幽意多”两句是过渡句,承上启下,下文便转写归途中的景色。
“积雪照空谷”以下八句大意是说,高山背阴处的积雪映照着空荡荡的深谷,风吹树木发出呜呜的悲凄之声。踏上归途时天色已晚,只剩夕阳的余晖了,但诗人游意未艾,兴致颇高。江上寒冷,故早早就听到了猿的啼叫之声,天色朦朦胧胧,远处的松林已隐隐约约,一轮明月从那里缓缓升起,宛如松林吐出的一般。月光皎洁明媚,猿声清幽凄厉。此情此景给人一种空寂静穆的感觉。这既是眼前的实景,又有诗人不忍离去的主观情感寓于其间,因此有一种惆怅惋惜的情味。最后两句说虽然自己还有游兴。但不愿再听到猿的啼叫声,这才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辞别了巫山,拄着登山杖回到了船上。
全诗记叙登巫山的经过,写得相当完整。从开始上山写起,继写登山时的感受与登上顶峰时所见到的景色,最后写下山及回船的过程,一气呵成,完全按时间顺序和所经历的过程来写,脉络清晰,层次分明。诗中借助夸张手法和大胆的想象渲染巫山之高峻宏伟,“日边”、“霞外”等诗句给人以飘飘欲仙之感“青天若可扪,银汉去安在?”两句更是异想天开的惊人之语,令人耳目一新,充分体现出诗人的浪漫气质。此诗是太白初离家乡时所作,他第一次接触到如此雄伟壮阔的山川景色,又因未接世事,所以诗中洋溢着欣喜之情,虽然在后半部分略含凄寂之味,但那恰恰充分地表现了游兴未尽的遗憾与惋惜,并没有什么感伤的情味。全诗的基调是明朗乐观,积极向上的,与其后来的一些山水诗的扑朔迷离,晦暗感伤是大不相同的。
这首诗就眼前景下笔,“秋”点节令,“午”点时间,“荒山”即峨山,荒凉萧疏,写景为抒写“意悠悠”之情作渲染。身遭贬谪,远离家乡,独上荒山,心绪万千,可见“意悠悠”涵盖着诗人当时复杂纷繁的情感。第三句虚接,转出“望乡”情,这悠悠情思中,乡情是诗人当前最重要的情愫。然而,登上峨山望乡,“西北是融州”,隔断了诗人的视线,故乡不可见。
这首诗的艺术特色“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实美”,显得自然和淡,含蓄有味。诗人先写“荒山”,后写“独上”,最后以疑问作结:为什么我望乡的地方,偏偏却只见融州。下面让读者自己去回味、深思,以想象和推论作补充。这里没有秾丽鲜艳的色彩,没有絮絮滔滔的叙述,仅仅二十字,既构思完整,又感情充沛。这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这首诗实景虚写,表面是题写山水,实际抒发其归国无路的隐痛。作者以眼前之景,道难言之苦,构想自然,神妙无比。又蕴含离乡之情、迁谪之思,言简意赅,语近情遥,深于哀怨,真是绝妙好诗。
此曲描绘了一幅云山缥缈的优美图画,生动地表现了自然赋予的奇特景观,流露出作者对云山图景的依恋和喜爱之情。《雁儿落》纯然描摹自然景物,写出了云山景致的变化之势;《得胜令》则写作者陶醉于云山景色之中,完成了一幅绝妙的山中行乐图。全曲极尽云山变幻之妙,极显物我交融之境,语言明丽,风格清新。
前段《雁儿落》从云山的映衬关系上,写出了云山景致的变化之势。首二句,写高山之上,云雾缭绕。云隔断了山,山衬出了云的飘逸和轻盈;因为云而山势更巍峨险峻,因为山而云行更袅娜多姿。作者采用中国画中的横云断山,意到笔不到的画法,以文字作画,气象万千,美不胜收。
三四句,更进一步从显隐、高低的角度来表现云山相依赖而逞其美的妙境。山色因云彩的飘忽不定而忽明忽暗,忽隐忽现,云彩则因山的高低不同而有上有下,错落分布,呈现出变幻之美。这四句每句都嵌入“云”“山”二字。因为在组合、安排上有变化,所以句式并不呆板,反而由于“云”“山” 两字的反复出现,使语言的表现力得到了加强。短短四句,极显变幻之致。云雾山中,碧空响晴,神奇诡异,未可控揣。此是“无我之境”。
后段《得胜令》是“有我之境”。“倚仗”二句,写人的瞻顾不已。“立”字写尽了作者对云山景色的无限眷恋,注目而观,生怕放过了这变幻莫测的奇妙景致。作者站在云海之中,纵目远望,大有飘然欲仙之态。“回首”二字,写作者的四顾不暇。作者已登至半山腰,回首看山中景致,景色一片恬静、平和,山上鹿眠猿戏,分明是人迹不到的世外桃源。
“云霞”二句,写作者对山中景色的眷眷深情。在作者看来,山中的云霞开合,晦明变化,以及麋鹿山猿,茅草野花,都是那样地怡然自得,那样地令人爱怜。如此超然物外的心情是过去所不曾有的,可见作者一时间似乎忘却了一切烦恼和忧愁,完全陶醉于云山景色之中了。
结尾写作者边走边看,细味山色景观,渐渐地感到物我交融,人山之间似乎产生了浓厚的感情,从而造成了物我浑然一体的交融境界,完成了这幅绝妙的山中行乐图。这是作者理想的退隐生活,事实上有着浓重的主观色彩。
诗题曰《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诗中最活跃的形象便是傍晚骤来的一阵微风。“望风怀想,能不依依”(李陵《答苏武书》)。风,是古人常用来表示怀念、思恋的比兴之物,“时因北风,复惠德音”表现了对故友的怀念,“故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又为对故园的思恋。又,风又常用以象征美好、高尚。孟子云:“君子之德,风也。”因风而思故人,借风以寄思情,是古已有之的传统比兴。此诗亦然。这微风便是激发诗人思绪的触媒,是盼望故人相见的寄托,也是结构全诗的线索。
诗从“望风怀想”生发出来,所以从微风骤至写起。傍晚时分,诗人独坐室内,临窗冥想。突然,一阵声响惊动了他,原来是微风吹来。于是,诗人格外感到孤独寂寞,顿时激起对友情的渴念,盼望故人来到。他谛听着微风悄悄吹开院门,轻轻吹动竹丛,行动自如,环境熟悉,好像真的是怀想中的故人来了。然而,这毕竟是幻觉,“疑是”而已。不觉时已入夜,微风掠过竹丛,枝叶上的露珠不时地滴落下来,那久无人迹的石阶下早已蔓生青苔,滴落的露水已渐渐润泽了苔色。这是无比清幽静谧的境界,无比深沉的寂寞和思念。可惜这风太小了,未能掀帘进屋来。屋里久未弹奏的绿琴上,积尘如土。诗人说:风啊,什么时候能为我拂掉琴上的尘埃呢?结句含蓄隽永,语意双关。言外之意是:钟子期不在,伯牙也就没有弹琴的意绪。什么时候,故人真能如风来似的掀帘进屋,我当重理丝弦,一奏绿琴,以慰知音,那有多么好啊!“何当”二字,既见出诗人依旧独坐室内,又表露不胜埋怨和渴望,双关风与故人,结出寄思的主题。
全篇紧紧围绕“闻风”二字进行艺术构思。前面写临风而思友、闻风而疑来。“时滴”二句是流水对,风吹叶动,露滴沾苔,用意还是写风。入幌拂埃,也是说风,是浪漫主义的遐想。绿琴上积满尘埃,是由于寂寞无心绪之故,期望风来,拂去尘埃,重理丝弦,以寄思友之意。诗中傍晚微风是实景,“疑是故人”属遐想;一实一虚,疑似恍惚;一主一辅,交织写来,绘声传神,引人入胜。而于风著力写其“微”,于己极显其“惊”、“疑”,于故人则深寄之“悠思”。因微而惊,因惊而思,因思而疑,因疑而似,因似而望,因望而怨,这一系列细微的内心感情活动,随风而起,随风递进,交相衬托,生动有致。全诗构思巧妙,比喻维肖,描写细致。可以说,这首诗的艺术魅力实际上并不在以情动人,而在以巧取胜,以才华令人赏叹。全诗共用了九个动词,或直接写风的动,或因风而动,如:惊、思、开、动、疑、滴、沾、入、拂。但又都是以“寄(思)”为暗线的,如影之随形,紧紧相连。这正是诗人的匠心所在,也是此诗有极大的艺术魅力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