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系船桑落洲,洲前五老当船头。风吹云气迷谷起,霜堕枫叶令人愁。
忆昔系船桑落洲,洲前五老当船头。风吹云气迷谷起,霜堕枫叶令人愁。
高人祇在第九叠,太白一去三千秋。石桥二客如有待,裹茶试泉春岩幽。
高人祇在第九叠,太白一去三千秋。石桥二客如有待,裹茶试泉春岩幽。

xiěshānshàng--

chuánsāngluòzhōuzhōuqiánlǎodāngchuántóufēngchuīyúnshuāngduòfēnglìngrénchóu

gāorénzàijiǔdiétàibáisānqiānqiūshíqiáoèryǒudàiguǒcháshìquánchūnyányōu

虞集

虞集

虞集(1272~1348)元代著名学者、诗人。字伯生,号道园,人称邵庵先生。少受家学,尝从吴澄游。成宗大德初,以荐授大都路儒学教授,李国子助教、博士。仁宗时,迁集贤修撰,除翰林待制。文宗即位,累除奎章阁侍书学士。领修《经世大典》,著有《道园学古录》、《道园遗稿》。虞集素负文名,与揭傒斯、柳贯、黄溍并称“元儒四家”;诗与揭傒斯、范梈、杨载齐名,人称“元诗四家”。 ▶ 397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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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天方肃杀,白露始专征。
金天¹方肃杀²,白露³始专征
译文:金秋季节萧瑟寒风初起,白露时分开始发兵征讨。
注释:¹金天:秋天。秋季于五行属金,金色白又为白帝,万物收藏主肃杀。²肃杀:使万物凋萎。³白露:节气名。是秋季中的第三个节气。⁴专征:指将帅受皇帝之命全权指挥军队进行讨伐。
王师非乐战,之子慎佳兵。
王师¹非乐战²,之子³(shèn)佳兵
译文:朝廷军队并非爱好战争,你们用兵时要慎重行事。
注释:¹王师:王者之师,对本国政府军的美称。²乐战:好战。³之子:指崔融。⁴佳兵:本指锐利的武器,这里指乐战好杀。
海气侵南部,边风扫北平。
海气¹师南部²,边风³扫北平
译文:征伐定如海气席卷南国,边风扫荡北地所向披靡。
注释:¹海气:指渤海的寒气。²南部:这里指东北契丹族叛乱南师的部落。³边风:北方边境的寒风。⁴北平:北平郡,这里指北方边疆地区。
莫卖卢龙塞,归邀麟阁名。
莫卖卢龙塞(sài)¹,归邀²(lín)³名。
译文:要学习田畴不居功自傲,更不必希求扬名麒麟阁。
注释:¹卢龙塞:即今河北省遵化县内的喜峰口,是当时北平郡的边境要塞。²归邀:回来后邀取、希图。³麟阁:麒麟阁。汉宣帝时曾画霍光等十一名功臣的像在此阁中,以表彰他们的功绩。这里借指对功勋的表彰。

  “金天方肃杀,白露始专征”,首联点明出征送别的时间。大唐王朝这次东征平叛,选择在秋气肃杀的时候,正是为了“昭我王师,恭天讨”。这两句暗示唐军乃正义之师,讨伐不义,告捷指日可待。“肃杀”、“白露”勾划出送别时的气氛,使出征者那种庄重严肃的神情跃然纸上。

  “王师非乐战,之子慎佳兵”,统治者当垂恤生灵,“偃兵天下”,因此王师不喜战伐,以仁义为本。这里用“慎佳兵”来劝友人要慎重兵事,少杀戮。两句表面歌颂王师,实则规谏崔融,显得委婉含蓄。

  “海气师南部,边风扫北平”,五、六两句借表现河北战场的环境,来盛赞唐军的兵威。梁王大军兵多将良,军容整肃,这次东征定能击败叛军,大获全胜。“海气”、“边风”都是带杀气的物象,“师”、“扫”来表现东征的气势。

  “莫卖卢龙塞,归邀麟阁名”,末二句进一步以古人的高风节义期许友人,呼应三、四两句。诗人用卢龙塞和麟阁这两个典故是有针对性的。武后临朝称制时,轻启战争。垂拱三年(687),凿山开道,袭击羌、吐蕃,不但造成士卒的痛苦,也给中原和少数民族人民带来了很大的灾难。眼下,孙、李利用契丹人民的怨恨,大举叛乱,烧杀掳掠,贻害河北人民。因此,陈子昂一方面力主平叛,在诗序中称赞崔融等出征时“酒中乐酣,拔剑起舞”、“气横辽碣,志扫獯戎”的豪气,后来自己也亲随武攸宜出征,参谋帷幕;另一方面,他又反对穷兵黩武,反对将领们为了贪功邀赏,迎得武则天的欢心而扩大战事,希望他们能像田畴那样淡泊明志,以国家大义为重。这两句实际上是希望友人能在这方面做出表率,表现了诗人出语坚决,正气凛然。

  全诗质朴自然,写景议论不事雕琢,词句铿锵,撼动人心,正如元方回《瀛奎律髓》评陈子昂的律诗:“天下皆知其能为古诗,一扫南北绮靡,殊不知律诗极佳。”

参考资料:
1、 周啸天.唐诗鉴赏辞典补编:四川文艺出版社,1990:69-70

sòngzhùzuòzuǒlángcuīróngděngcóngliángwángdōngzhēng

chénáng tángdài 

jīntiānfāngshā báishǐzhuānzhēng 
wángshīfēizhàn zhīshènjiābīng 
hǎiqīnnán biānfēngsǎoběipíng 
màilóngsài guīyāolínmíng 
巂周声里严关峙,匹马登登,乱踏黄尘。听报邮签第几程。
(xī)¹声里严关峙,匹马登登²,乱踏黄尘。听报邮签³第几程。
译文:雄关巍峨,伴着杜鹃声,我匹马独行。踏起黄尘一路,细听驿站夜间报时的更筹来计算行程。
注释:采桑子:又名丑奴儿,罗敷媚等。双调四十四字,上下阙各四句三平韵。居庸关:关名,在北京昌平县境,距北京50公里,是长城的重要关口之一。据传秦修长城时,将批庸徒(佣工)徙居于此,故得名“居庸”。居庸关城始建于明洪武元年(1368年),其左(西墙)在金柜山,右(东墙)在翠屏山上,南门上有“居庸关”三字,旁有小字“景泰二年岁次癸未(1451年)仲秋吉旦立”。此地崇山峻岭,草木葱茏,又地势绝险,自古以来为北京西北之重要门户。¹巂周:即杜鹃鸟,子规鸟。传说古蜀国灭亡之后,国王杜宇死而化为杜鹃鸟,声声啼血。²登登:象声词,马蹄声。³邮签:古代驿馆夜间报时之器,即漏筹。
行人莫话前朝事,风雨诸陵,寂寞鱼灯。天寿山头冷月横。
行人莫话前朝事,风雨诸陵¹,寂寞鱼灯²。天寿山³头冷月横。
译文:风雨中经过前朝的帝陵,前朝的往事不要再说。一弯冷月照在天寿山头,想来陵墓中的鱼灯还在寂寞地燃烧吧?
注释:¹诸陵:谓明十三陵。十三陵在北京昌平天寿山一带,地近居庸关。²鱼灯:鱼形之灯。³天寿山:北京昌平县东北之天寿山。旧名东山,一名东作山。明永乐七年建山陵,改名天寿山,为明代皇陵(十三陵)所在地。

cǎisāng ·yōngguān

lánxìng qīngdài 

guīzhōushēngyánguānzhì dēngdēng luànhuángchén tīngbàoyóuqiānchéng 
xíngrénhuàqiáncháoshì fēngzhūlíng dēng tiānshòu寿shāntóulěngyuèhéng 
世乱他乡见落梅,野塘晴暖独徘徊。
世乱他乡见落梅,野塘晴暖独徘(pái)(huái)
译文:经历大乱,流落到南国他乡,独自徘徊,在落梅如雪的晴光野塘。
注释:途经:路过。
船冲水鸟飞还住,袖拂杨花去却来。
船冲水鸟飞还住,袖拂杨花去却来。
译文:渔舟惊起水鸟,又翩然落下;拂不去的杨花,飘飘扑来偎人依傍。
季重旧游多丧逝,子山新赋极悲哀。
季重¹旧游多丧逝,子山²新赋极悲哀。
译文:昔日的友好知己啊,而今多已逝去,我和庾信一样,暮年诗赋满怀悲怆。
注释:¹季重:吴质字。²子山:庾信字。
眼看朝市成陵谷,始信昆明是劫灰。
眼看朝市¹成陵(líng)²,始信昆明是劫³灰。
译文:眼看繁华的宫阙街市毁成瓦砾,天崩地陷了,惨痛的浩劫大殃。
注释:¹朝市:朝廷与市肆。²陵谷:高岸、深谷。³劫:梵语“劫波”的省略。

  “世乱他乡见落梅,野塘晴暖独徘徊。”诗一开头,便点明了“世乱”这样一个大的背景。“见落梅”而人在“他乡”,便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家乡的梅花。南方“他乡”的梅花已落,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梅花恐怕刚刚绽放吧。由此又想到故乡是否依旧,亲人们是否还都平安。然而,这一切却无从得知。此时诗人在这荒凉的野塘之畔独自徘徊。接下来二句“船冲水鸟飞还住,袖拂杨花去却来”虽是写眼前野渡无人、花鸟自得的悠然景色,实际上却通过环境的死寂,侧面地呈现出战乱所造成的百姓流离,人口锐减的现实。“飞还住”、“去却来”又恰恰代表着诗人的悲怨忧虑,表现了“剪不断、理还乱”,挥之不去,拂之还来的烦恼思绪。

  “季重旧游多丧逝,子山新赋极悲哀。”这是借用古人的故事,来叙述自己的痛苦境遇。诗人这里以季重、子山自比,说旧游之处许多老友都已死掉了,自己近来所作诗文极尽悲哀。这两句,用典极为贴切、恰当,从大的社会历史背景,到具体的感情脉络,典故与现实都息息相关。因而,不仅淋漓尽致地表达出了诗人的思想感情,而且,大大丰富了语言的容量。

  最后二句“眼看朝市成陵谷,始信昆明是劫灰,”也是用典。据传,汉武帝开掘昆明池,在池底发现许多黑灰。到东汉明帝时,胡僧竺法兰来中国,说:“世界终尽,劫火洞烧,此灰是也。”这二句是说:我亲身经历了战乱眼看着繁华的都市化为灰烬,夷为荒凉的平地,才相信昆明池底之物确是劫灰,天地确是由成而毁。从“眼看”到“始信”,不仅说明了变迁之大令人难以置信,而且,其中蕴藏着人生如梦的深切悲伤和无力回天的哀诉。有着痛定思痛的彻骨之恨。语虽淡,但情至深。

  这首诗在艺术上最大的特点是情感脉络清晰、连贯,节奏性很强,声音韵律与心绪的律动和谐统一。首联是引子,触景生情;颔联主要表达一种情绪,创造出浓郁的悲怆气氛。颈联直切主题,镂刻入骨,鲜明而深沉。尾联写所思所悟,言有尽而味无穷。

参考资料:
1、 林力 肖剑主编.唐诗鉴赏大典 (上、中、下册):长征出版社,1999年11月第1版:第1786-1787页
屈原既放,三年不得复见。竭知尽忠而蔽障于谗。心烦虑乱,不知所从。乃往见太卜郑詹尹曰:“余有所疑,愿因先生决之。”詹尹乃端策拂龟,曰:“君将何以教之?”
屈原既放¹,三年不得复见²。竭(jié)知尽忠而蔽障(zhàng)³于谗(chán)。心烦虑乱,不知所从。乃往见太卜郑詹(zhān)尹曰:“余有所疑,愿因先生决之。”詹尹乃端策拂龟,曰:“君将何以教之?”
译文:屈原(被)流放了,三年不再能见(到国王)。(他)竭尽智慧用尽忠心,却被谗言遮挡和阻隔。(他)心情烦闷思想混乱,不知道何去何从。就前往拜见太卜郑詹尹说:“我有所疑惑,希望由先生您来决定。”詹尹就摆正蓍草拂净龟壳说:“您有什么赐教的啊?”
注释:¹放:放逐。²复见:指再见到楚王。³蔽障:遮蔽、阻挠。⁴太卜:掌管卜筮的官。⁵因:凭借。⁶端策:数计蓍草;端,数也。⁷拂龟:拂去龟壳上的灰尘。
屈原曰:“吾宁悃悃款款,朴以忠乎,将送往劳来,斯无穷乎?
屈原曰:“吾宁悃(kǔn)悃款款¹,朴以忠乎,将送往劳(lào)²,斯无穷乎?
译文:屈原说:“我是宁愿忠实诚恳,朴实地忠诚呢,还是迎来送往,四处通达无阻,官运亨通呢?
注释:¹悃悃款款:诚实勤恳的样子。²送往劳来:送往迎来。劳,慰劳。
“宁诛锄草茅以力耕乎,将游大人以成名乎?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将从俗富贵以媮生乎?宁超然高举以保真乎,将哫訾栗斯,喔咿儒儿,以事妇人乎?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乎,将突梯滑稽,如脂如韦,以洁楹乎?
“宁诛(zhū)(chú)草茅以力耕乎,将游大人¹以成名乎?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将从俗富贵以媮(yú)²乎?宁超然³高举以保真乎,将哫(zú)(zī)(lì),喔(ō)(yī)儒儿,以事妇人乎?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乎,将突梯¹⁰(gǔ)(jī)¹¹,如脂如韦¹²,以絜(xié)(yíng)¹³乎?
译文:“是宁愿凭力气除草耕作呢,还是游说于达官贵人之中来成就名声呢?是宁愿直言不讳来使自身危殆呢,还是跟从习俗和富贵者来使身安乐呢?是宁愿超然脱俗来保全(自己的)纯真呢,还是阿谀逢迎战战兢兢,咿咿喔喔(语无伦次地谄言献媚)来巴结妇人呢?是宁愿廉洁正直来使自己清白呢,还是圆滑求全,像脂肪(一样滑)如熟皮(一样软),来谄媚阿谀呢?
注释:¹大人:指达官贵人。²媮生:身安乐。³超然:高超的样子。⁴高举:远走高飞。⁵保真:保全真实的本性。⁶哫訾:阿谀奉承。⁷栗斯:献媚之态。栗:恭谨,恭敬。斯:语助词。⁸喔咿儒儿:强颜欢笑的样子。⁹妇人:指楚怀王的宠姬郑袖,她与朝中重臣上官大夫等人联合排挤馋毁屈原。¹⁰突梯:圆滑的样子。¹¹滑稽:一种能转注吐酒、终日不竭的酒器,后借以指应付无穷、善于迎合别人。¹²如脂如韦:谓像油脂一样光滑,像熟牛皮一样柔软,善于应付环境。¹³絜楹:度量屋柱,顺圆而转,形容处世的圆滑随俗。
“宁昂昂若千里之驹乎,将泛泛若水中之凫,与波上下,偷以全吾躯乎?宁与骐骥亢轭乎,将随驽马之迹乎?宁与黄鹄比翼乎,将与鸡鹜争食乎?
“宁昂昂¹若千里之驹(jū)乎,将泛泛²若水中之凫(fú)³,与波上下,偷以全吾躯乎?宁与骐骥亢(kàng)(è)乎,将随驽(nú)之迹乎?宁与黄鹄(hú)比翼乎,将与鸡鹜争食乎?”
译文:“是宁愿昂然(自傲)如同(一匹)千里马呢,还是如同(一只)普普通通的鸭子随波逐流,偷生来保全自己的身躯呢?“是宁愿和良马一起呢,还是跟随驽马的足迹呢?是宁愿与天鹅比翼齐飞呢,还是跟鸡鸭一起争食呢?”
注释:¹昂昂: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样子。²泛泛:漂浮不定的样子。³凫:水鸟,即野鸭。⁴亢轭:并驾而行。亢,同"伉",并也;轭,车辕前端的横木。⁵驽马:劣马。⁶宁与黄鹄比翼乎:黄鹄:天鹅;比:旧读bì。⁷鹜:鸭子。
“此孰吉孰凶?何去何从?
“此孰吉孰凶?何去何从?”
译文:“这些选择哪是吉哪是凶?应该何去何从?”
“世溷浊而不清: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吁嗟默默兮,谁知吾之廉贞!”
“世溷(hùn)¹而不清:蝉翼为重,千钧²为轻;黄钟³毁弃,瓦釜(fǔ)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吁(xū)(jiē)默默兮,谁知吾之廉贞!”
译文:“(现实)世界浑浊不清:蝉翼被认为重,千钧被认为轻;黄钟被毁坏丢弃,瓦锅被认为可以发出雷鸣(般的声音);谗言献媚的人位高名显,贤能的人士默默无闻。可叹啊沉默吧,谁知道我是廉洁忠贞的呢?”
注释:¹溷浊:肮脏、污浊。²千钧:代表最重的东西。古制三十斤为一钧。³黄钟:古乐中十二律之一,是最响最宏大的声调。这里指声调合于黄钟律的大钟。⁴瓦釜:陶制的锅。这里代表鄙俗音乐。⁵高张:指坏人气焰嚣张,趾高气扬。
詹尹乃释策而谢曰:“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龟策诚不能知此事。”
詹尹乃释策而谢¹曰:“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²有所不逮³,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龟策诚不能知此事。”
译文:詹尹便放下蓍草致歉道:“所谓尺有它不足的地方,寸有它的长处;物有它不足的地方,智慧有它不能明白的问题;卦有它算不到的事,神有它显不了灵的地方。您(还是)按照您自己的心,决定您自己的行为(吧)。龟壳蓍草实在无法知道这些事啊!”
注释:¹谢:致歉。²数:卦数。³逮:及。

  《卜居》是《楚辞》篇名。王逸认为屈原所作﹐朱熹从其说。近世学者多认为非屈原作﹐但也还不能作定论。篇中写屈原被放逐﹐“三年不得复见”﹐为此心烦意乱﹐不知所从﹐就前去见太卜郑詹尹﹐请他决疑。屈原先述世道不清﹑是非善恶颠倒的一连串疑问﹐然后詹尹表示对这些疑问“龟策诚不能知事”﹐只好说“用君之心﹐行君之意”。显然﹐《卜居》并非真的问卜决疑之作﹐只不过设为问答之语﹐以宣泄作者的愤世嫉俗之意而已。篇中多用譬喻﹐如“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等﹐形像鲜明﹐而且音节嘹亮﹐对比强烈﹐体现了激愤的情绪。就形式而言﹐《卜居》全篇用对问体﹐凡提八问﹐重重叠叠而错落有致﹐决无呆板凝滞之感。后世辞赋杂文中宾主问答之体﹐实即滥觞于此。

  《卜居》记述了屈原对人生道路的坚定选择,显示了一位伟大志士身处黑暗世道的铮铮风骨。也许因为构成全文主体的,乃是诗人自己言论的缘故吧,后世往往又直指其作者为屈原。 即使是伟大的志士,也并非总是心境开朗的。不妨可以这样说:正是由于他们的个人遭际,关联着国家民族的命运,所以心中反而更多不宁和骚动。其痛苦、愤懑的抒泻,也带有更深切的内涵和远为强烈的激情。 屈原正是如此。当他在《卜居》中出现的时候,已是强谏遭斥、远放汉北的“三年”以后。“忠而被谤”,能无哀愤?“既放”在外而找不到报效家国之门,能不痛苦得“心烦虑乱,不知所从”?本文开篇描述他往见郑詹尹时的神思萧散之状,正告诉读者:一种怎样深切的痛苦和骚动,在折磨着这位哲人的心灵。

  这痛苦和骚动的展开,便是构成全文主体的卜问之辞。篇目题为“卜居”,可见卜问的是有关安身立命的大问题。而当诗人发出“宁……将……”的两疑之问时,显然伴随着对生平遭际的庄肃回顾。因而诵读这节文字,只有联系屈原的崎岖经历,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其间的情感推涌和涨落。

  “吾宁悃悃款款(勤苦忠厚貌)朴以忠乎?将送往劳来斯无穷乎?”这庄严的回顾,似于是从青年时代的修身立业开始的。思绪悠悠却又突兀而问,平静中带着自信,突兀中夹几分焦虑,表现的是一种志在兴邦,而急于有所作为的青年之思考和选择。接着的“吾宁诛锄草茅以力耕乎?将游大人(权贵)以成名乎?”则又情绪激昂起来,于自信中汩汩涌腾出一派傲气——正如屈原在《桔颂》中就骄傲表述的,他“苏世独立”、“廓其无求”,誓志靠自己的“力耕”,来实现“诛锄”天下“草茅”的壮愿,而决不愿向腐朽的权贵攀附、折腰!这便是青年屈原,在踏上楚国政坛前夕所作出的人生选择。这与当时的许多纨袴子弟,为了实现个人对名位、富贵的企盼,而奔走钻营于王公大人府邸,构成了何其鲜明的对比!

  到了“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句的跳出,屈原的思绪,大抵已回顾到他担任楚怀王左徒时期。当时,诗人正以“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离骚》)的满腔热忱,投身于振兴楚国、改革朝政的大潮之中,同时也就与朝中的旧贵族势力发生了直接的冲突。卜问中由此滚滚而发的两疑之问,正成了这一冲突景象的惊心写照:一边是屈原的“竭知尽忠”,“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史记·屈原列传》);一边则是贵族党人的“竞进贪婪”,不惜走后宫“妇人”(怀王之妃郑袖)的门路,以“哫訾栗斯”的阿谈献媚,换取权位和私利。一边是屈原“廉洁正直”,为楚之安危强谏怀王,甘冒“正言不讳以危身”之祸;一边则是贵族党人“突梯滑稽”(圆滑讨好)的巧言令色、颠倒黑白,向屈原施以中伤和谗毁。屈原的遭受迫害和被怀王暴怒“放流”,就正发生在这十数年间。当诗人回顾这一段遭际时,胸中便充塞了无量的悲愤。两疑式的发问,因此挟带着怫郁之气排奡直上,正如阵阵惊雷碾过云霾翻沸的夜天,足令狐鬼鼠魅为之震慑。两种绝然相反的处世哲学的尖锐对立,在这节铺排而出的卜问中,得到了鲜明的表现。

  在如此尖锐的对立中,屈原的选择是孤傲而又坚定的: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条为国为民的献身之路,愿效“骐骥”的昂首前行和“黄鸽”的振翮高翥,而决不屑与野凫“偷生”、与鸡鹜“争食”!但这选择同时又是严峻和痛苦的,因为它从此决定了屈原永不返朝的悲剧命运。忠贞徙倚山野,邪佞弹冠相庆,楚国的航船触礁桅折,楚怀王也被诈入秦身死!处此“溷浊而不清”的世道,诗人能不扼腕啸叹?文中由此跳出了最愤懑、最奇崛的悲呼之语:“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佞的嚣张、朝政的混乱,用“蝉翼”的变轻为重、“瓦釜”的得意雷鸣喻比,真是形象得令人吃惊!全篇的卜问以此悲呼之语顿断,而后发为 “吁嗟默默兮,谁知吾之廉贞”的怆然啸叹。其势正如涌天的怒浪突然凌空崩裂,又带着巨大的余势跌落。其间该蕴蓄着这位伟大志士,卓然独立、又痛苦无诉的几多哀愤!

  这就是构成《卜居》主体的卜问之辞,从形式上看,它简直就是一篇直诘神明的小《天问》。但由于《卜居》所问,均为诗人身历的现实遭际,其情感的抒泻就不像《天问》那般舒徐,而是与自身奋斗道路的选择、蒙谗遭逐的经历一起,沸涌直上、翻折而下,带有了更大的力度。其发问也不同于《天问》的一气直问,而采取了“宁……将……”的两疑方式,在对立铺排中摩奡震荡,似乎表现出某种“不知所从”、须由神明决断的表象。但由于诗人在两疑之问中寓有褒贬笔法,使每一对立的卜问,突际上都表明了诗人的选择立场。如问自身所欲坚守的立身原则,即饰以“悃悃款款”、“超然高举”、“廉洁正直”之词,无须多加探究,一股愿与慨然同风的正气,已沛然弥漫字行之间。对于群小所主的处世之道,则斥之为“偷生”、“争食”,状之为“喔咿儒儿”、“突梯滑稽”,那鄙夷不屑之情,正与辞锋锐利的嘲讽勃然同生。与对千里之驹“昂昂”风采描摹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对与波上下之凫“氾氾”丑态的勾勒——其间所透露的,不正是对贵族党人处世哲学的深深憎恶和鞭挞之情么?明睿的“郑詹尹”对此亦早已洞若观火,所以他的“释策而谢”,公然承认“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也正表达了对屈原选择的由衷钦佩和推崇。

  寓诗人的选择倾向于褒贬分明的形象描摹之中,而以两疑之问发之,是《卜居》抒泻情感的最为奇崛和独特之处。正因为如此,此文所展示的屈原心灵,就并非是他对人生道路、处世哲学上的真正疑惑,而恰是他在世道溷浊、是非颠倒中,志士风骨之铮铮挺峙。《卜居》所展示的人生道路的严峻选择,不只屈原面对过,后世的无数志士仁人千年来都曾面对过。即使在今天,这样的选择虽然随时代的变化而改换了内容,但它所体现的不坠时俗、不沉于物欲的伟大精神,却历久而弥新,依然富于鼓舞和感染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读一读《卜居》无疑会有很大的人生启迪:它将引导人们摆脱卑琐和庸俗,而气宇轩昂地走向人生的壮奇和崇高。

见善,修然必以自存也;见不善,愀然必以自省也;善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不善在身,菑然必以自恶也。故非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谄谀我者,吾贼也。故君子隆师而亲友,以致恶其贼;好善无厌,受谏而能诫,虽欲无进,得乎哉?小人反是,致乱,而恶人之非己也;致不肖,而欲人之贤己也;心如虎狼,行如禽兽,而又恶人之贼己也;谄谀者亲,谏诤者疏,修正为笑,至忠为贼,虽欲无灭亡,得乎哉?
见善,修然¹必以自存²也;见不善,愀(qiǎo)³必以自省也;善在身,介然⁴必以自好也;不善在身,菑(zāi)必以自恶也。故非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谄谀(yú)我者,吾贼也。故君子隆师而亲友,以致恶其贼;好善无厌,受谏而能诫,虽欲无进,得乎哉?小人反是,致乱,而恶人之非己也;致不肖,而欲人之贤己也;心如虎狼,行如禽兽,而又恶人之贼己也;谄谀者亲,谏诤者疏,修正为笑,至忠为贼,虽欲无灭亡,得乎哉?
译文:看到善良的行为,一定一丝不苟地拿它来对照自己;看到不好的行为,一定心怀恐惧地拿它来反省自己;善良的品行在自己身上,一定因此坚定不移地爱好自己;不良的品行在自己身上,一定像有灾祸一样似地厌恶自己。所以指出我的缺点而批评又恰当的人,就是我的老师;肯定我,而赞赏又恰当的人,就是我的朋友;阿谀奉承我的人,就是害我的人。所以君子尊重老师,亲近朋友,而极端痛恨那些谄媚自己的贼人。追求好的德行永远不满足,受到劝告能够警惕,这样即使不想进步,可能吗?小人则与此相反,自己极其昏乱,却还憎恨别人指出自己的过失;自己极其无能,却要别人说自己贤能;自己的心地像虎、狼,行为像禽兽,却又恨别人指出其罪恶;对阿谀奉承自己的就亲近,对规劝自己改正错误的就疏远,把善良正直的话当作对自己的讥笑,把极端忠诚的行为看成是对自己的戕害,这样的人即使想不灭亡,可能么?
注释:¹修然:整饬的样子。²存:察,审查。³愀然:忧惧的样子。⁴介然:坚固的样子。⁵菑然:意思是如同有灾害在身。菑,同“灾“。⁶贼:害。
以善先人者谓之教,以善和人者谓之顺;以不善先人者谓之谄,以不善和人者谓之谀。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伤良曰谗,害良曰贼。是谓是、非谓非曰直。趣舍无定谓之无常,保利弃义谓之至贼。
以善先人者谓之教,以善和¹人者谓之顺;以不善先人者谓之谄,以不善和人者谓之谀(yú)。是是、非非²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伤良曰谗³,害良曰贼。是谓是、非谓非曰直。趣舍无定谓之无常,保利弃义谓之至贼。
译文:用善良的言行来引导别人的叫做教导,用善良的言行来附和别人的叫做顺应;用不良的言行来引导别人的叫做谄媚,用不良的言行来附和别人的叫做阿谀。肯定正确的(言行)、否定错误的(言行)叫做明智,否定正确的(言行),肯定错误的(言行)叫做愚蠢。中伤贤良叫做谗毁,陷害贤良叫做残害。对的就说对、错的就说错叫做正直。偷窃财物叫做盗窃,隐瞒自己的行为叫做欺诈,轻易乱说叫做荒诞,取舍没有个定规叫做反复无常,为了保住利益而背信弃义的叫做大贼。
注释:¹和:附和,响应。²是是、非非:意思是能辨别是非。是,正确的。非,错误的。这里的第一个“是”和“非”作动词用,表示肯定和否定的意思。³谗:用言语陷害人、攻击人。⁴趣舍:取舍。趣,通“取”。
志意修则骄富贵,道义重则轻王公;内省而外物轻矣。传曰:“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此之谓矣。身劳而心安,为之;利少而义多,为之;事乱君而通,不如事穷君而顺焉。故良农不为水旱不耕,良贾不为折阅不市,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
志意¹²则骄富贵,道义重则轻王公;内省而外物轻矣。传³曰:“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此之谓矣。身劳而心安,为之;利少而义多,为之;事乱君而通,不如事穷君而顺焉。故良农不为水旱不耕,良贾不为折阅不市,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
译文:志向美好就能傲视富贵,把道义看得重就能藐视王公;内心醒明,那么身外之物就微不足道了。古书上说:“君子役使外物,小人被外物所役使。”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啊。身体劳累而心安理得的事,就做它;利益少而道义多的事,就做它;侍奉昏乱的君主而显贵,不如侍奉陷于困境的君主而顺行道义。所以优秀的农夫不因为遭到水灾旱灾就不耕种,优秀的商人不因为亏损而不做买卖,有志操和学问的人不因为贫穷困厄而怠慢道义。
注释:¹志意:志向。²修:荀子书中常用语,表示修正、修炼、美好。³传:古书所传之言。先秦典籍中常用“传曰“表示引用古代的话。⁴乱君:大国暴乱之君。⁵穷君:小国窘迫之君。⁶顺:顺利。这里指顺行道义。⁷折阅:亏损出售。折,亏损。阅,卖。
夫骥一日而千里,驽马十驾则亦及之矣。故跬步而不休,跛鳖千里;累土而不辍,丘山崇成;厌其源,开其渎,江河可竭;一进一退,一左一右,六骥不致。彼人之才性之相县也,岂若跛鳖之与六骥足哉?然而跛鳖致之,六骥不致,是无他故焉,或为之、或不为尔!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其为人也多暇日者,其出人不远矣。
夫骥一日而千里,驽马十驾则亦及之矣。故跬(kuǐ)步而不休,跛(bǒ)(biē)千里;累土而不辍(chuò),丘山崇成;厌其源,开其渎(dú),江河可竭;一进一退,一左一右,六骥不致。彼人之才性之相县也,岂若跛(bǒ)(biē)之与六骥足哉?然而跛鳖致之,六骥不致,是无他故焉,或为之、或不为尔!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其为人也多暇日者,其出人不远矣。
译文:那骏马一天能跑千里,劣马走十天也就能达到了。所以一步半步地走个不停,瘸了腿的甲鱼也能走到千里之外;堆积泥土不中断,土山终究能堆成;塞住那水源,开通那沟渠,那么长江黄河也会枯竭;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就是六匹骏马拉车也不能到达目的地。各人的资质悬殊,哪会像瘸了腿的甲鱼和六匹骏马之间那样大呢?然而,瘸了腿的甲鱼能够到达,六匹骏马却不能到达,这没有其他的缘故啊,有的去做、有的不去做罢了!路程即使很近,但不走就不能到达;事情即使很小,但不做就不能成功。那些活在世上而闲荡的时间很多的人,他们即使能超出别人,也决不会很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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