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的构思围绕着一个“光”字。全诗四句,每句都烘托出一种光。
第一句写清秋之夜,江上的点点渔火,给人以清冷宁静的感觉。第二句写一弯残月的迷蒙之光映衬着岸边的树村。是一幅宁静安详的水墨画;第三句写江中波光流动,时时惊醒宿鸟。这句是以动写静,江水流淌,宿鸟被闪闪烁烁的波光惊醒,不时发出鸣叫声,其中动的因素更增加了静的感觉。最后一句是以静写动,萤火虫的翅膀被露水打湿而停止飞翔。这种艺术想象仍是以夜空中流萤飞动,留点点光亮为基础的,现在虽然没有流萤,但夜空下流萤闪动着朵朵光亮的印象深深保留在诗人的记忆中。这句话虽事实上反映的是没有流萤,却收到了流萤飞动的效果。渔火、残月、波光、流萤在夜幕里交相辉映,错落有致,形成静夜下的一支夜光曲。
诗人用笔灵巧工细到了极点,先引读者进入秋之深夜的江上环境,接着带领读者去体验水鸟、流萤的感觉。在对鸟和虫的感觉中,诗人写出了环境的气温和湿度,写到了宿鸟和流萤,以及残秋的风露。鸟和虫不但起了烘托环境气氛的作用,而且它们已经和全诗的意境合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开阔而深沉,浑厚而尖新,表现着诗人安详、平和、幽深的情感。
这首诗写法纯用白描,妙在挥洒而工细,将明晰(后二句)和模糊(前二句)结合在了一起。形象上统一了月下秋江的大和水乌流萤的小,也统一了鸟和虫的动和静、惊扰和安宁。
陈子昂诗多以思理深邃、质朴劲健见长,此诗却以情景交融、韵味悠长见胜,在陈诗中别具一格,值得重视,由此也可见陈子昂艺术才能的多面性。
“故乡杳无际,日暮且孤征。”首联诗人从“故乡”落笔,以“日暮”相承,为全诗定下了抒写“日暮乡关何处是”(崔颢《黄鹤楼》)的伤感情调。首句中的“杳无际”,联系着回头望的动作,虽用赋体,却出于深情。次句以“孤征”承“日暮”,日暮时还在赶路,本已够凄苦的了,何况又是独自一人,更是倍觉凄凉。以下各联层层剥进,用淡笔写出极浓的乡愁。
第三句承第一句,第四句承第二句,把异乡孤征的感觉写得更具体。三句中的“旧国”,即首句中的“故乡”。故乡看不到了,眼前所见河流、平原无不是陌生的景象,因而行之若迷。四句中的“边城”,意为边远之城。乐乡县在先秦时属楚,对中原说来是边远之地。“道路”即二句中的“孤征”之路,暮霭之中终于来到了乐乡城内。
接着,诗人又放眼四围,以“烟断”、“木平”写夜色的浓重,极为逼真。烟非自断,而是被夜色遮断;木非真平,而是被夜色荡平。尤其是一个“平”字,用得出神入化。萧梁时钟嵘论诗,有所谓“自然英旨”的说法(见《诗品序》)。“平”字用得既巧密又浑成,可以说是深得自然英旨的诗家妙笔。颈联这两句的精彩处还在于,在写景的同时,又将诗人的乡愁剥进了一层。“野戍荒烟”与“深山古木”,原是孤征道路上的一点可怜的安慰,这时就要全部被夜色所吞没,不用说,随着夜的降临,诗人的乡情也愈来愈浓重了。
写完以上六句,诗人还一直没有明白说出自己的感情。但当他面对寂寥夜幕时,隐忍已久的感情再也无法控制。一个抒情性的设问句“如何此时恨”,便在感情波涛的推掀下,从满溢着的心湖中自然地汩汩流出。诗人觉得,最使他动情的,无过于深山密林中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猿鸣的“噭噭”声了。诗人自问自答,将荡开的笔墨收拢,泻情入景,以景写情,写出了情景交融的末一句。入暮以后渐入静境,啼声必然清亮而凄婉,这就使诗意更为深长悠远,抒发了无尽的乡思之愁。
从全诗艺术形象来看,前面六句诉诸视觉,最后这一句则诉诸听觉,在画面之外复又响起声音,从而使质朴的形象蕴有无穷的意味。前面说到,这首诗情韵悠长,正是表现在这寓情于景、以声音作结的末一句中。需要顺便指出的是,末一句诗出于南朝沈约的《石塘濑听猿》诗,字面全同,而所写情景各异。由于陈子昂用人若己,妙过前人,因而这一诗句得以广为流传,沈约的原诗反倒少为人知了。
纵观全诗结构,是以时间为线索串连起来的。第二句的“日暮”,是时间的开始;中间“烟断”“木平”的描写,说明夜色渐浓;至末句,直接拈出“夜”字结束全诗。通篇又可以分成写景与抒情两个部分,前六句写景,末两句抒情。诗人根据抒情的需要取景入诗,又在写景的基础上进行抒情,所以彼此衔接,自然密合。再次,第七句插入一个设问句式,使诗作结构获得了开合动荡之美,严谨之中又有流动变化之趣。最后,以答句作结,粗粗看来,只是近承上一问句,再加推敲,又可发现,句中的“噭噭”“猿鸣”远应前一句的“深山古木”,“夜”字关合篇首“日暮”,“夜猿鸣”的意境又与篇首的日暮乡情遥相呼应。句句沟通,字字关联,严而不死,活而不乱。
综上可见,此诗笔法细腻,结构完整,由于采用寓情于景的手法,又有含而不露的特点。这些,与笔法粗犷并与直抒见长的《登幽州台歌》比较起来,自然是大相径庭的。但也由此使读者能够比较全面地窥见诗人丰富的个性与多方面的艺术才能。
全诗起句点出在历代众多的画家中,最为推许惠崇,为下文蓄势。接着十二句正面写画,用了两种不同的手法。前八句实写画面景色;后四句则虚写惠崇的精湛技艺。下面八句为衬笔,以画家巨然和崔白的画从侧面烘托、陪衬。后四句以感慨三位画家的遭际而收结,结尾两句感叹时人只重金钱不重艺术,因而借口今人的画不如古人,从批评中称扬了三位画家的艺术成就。这首古体诗结构严谨,手法迭变,意脉连贯而运笔自如。诗分共为四段。
第一段六句,写画面。起首两句,正面点出惠崇的地位,说惠崇的成就在众多的画家中十分突出。在正点中诗又不忘旁引,用“吾最许”三字作衬语,转入“旱云”句,开始描写所题画的画面,具体写时,又欲擒故纵,仍把“旱云”句作引,说六月里天气炎热,但看到这画,使人仿佛站在水边,顿生凉意。
“黄芦”二句具体写画面上是一片黄芦摇曳,白色的芦花覆盖在沙滩上,一对对凫雁静静地依偎着。诗在写画时,时刻不离观画的人,写得盘桓曲折,色彩层次都很鲜明。“移我翛然堕洲渚”一句,既写画技又带画面,同时指出画中景色能使人深深投入,移人性情,这也就是杜甫《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堂上不合生枫树,怪底江山起烟雾”的意思。
“往时所历今在眼”起八句为第二段,写观画的感受。先由上面画中的水边景象,唤起诗人对昔日游历的回忆,过渡得十分自然。诗说,画使他想起这么个场景:水边沙平,在沉沉暮霭中,渔船停泊着,依稀可见船上挂着渔网,渔民们斜靠着进入梦乡,鼾声宛如咿轧的橹声。通过回忆,诗人以自己的理解阐述了画家的笔情墨意。这样一转折,由画面似真,延伸到真实如画,换了个角度来把画面写深写透。此下,诗又倒回,接第一段直接作评论,出人意表。“变寒暑”三字是对画的高度概括,说惠崇的画能使看画人全身心投入画境,在暑天能因见到冷景而生寒意,呼应前“移我翛然堕洲渚”句。
诗写到这里,既有正面的描写,又有自己的感受及对画的评论,似乎话已说完,但诗人意犹未尽,又接“金坡巨然山数堵”八句,转向旁写。先说巨然描绘的山仅仅是粉墨藻绘,比上不惠崇,这两句是一衬;又描绘崔白所画的花卉虫鸟,栩栩如生,六句作一衬。此部分用了大量传神的笔墨来突出崔白的技艺,尤以“流莺探枝婉欲语,蜜蜂掇蕊随翅股”二句细微生动。先故设难局,然后以“一时二子”四句作双收,力挽千钧,点明赞赏崔白正是写惠崇,感叹崔白、惠崇身世飘零,不为世人所重,对此表示不平。这样收煞,前后兼顾,严密遒劲。
全诗基本采用叙事性的语言,成功运用散文章法组织,使得全诗结构谨严,层次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