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诗描述了诗人与友人分别之后的思念。开首二句即景生情,花开花落,引起对茫茫世事的感叹。接着直抒情怀,写因多病而想辞官归田,反映内心的矛盾。“邑有流亡愧俸钱”,不仅是仁人自叹未能尽责,也流露进退两难的苦闷。结尾道出寄诗的用意,是极需友情的慰勉,渴望和友人畅叙。全诗起于分别,终于相约,体现了朋友间的深挚友谊,感情细腻动人,同时章法严密,对仗工整,用语婉转,堪为七律名篇。
诗是寄赠好友的,所以从叙别开头。首联即谓去年春天在长安分别以来,已经一年。以花里逢别起,即景勾起往事,有欣然回忆的意味;而以花开一年比衬,则不仅显出时光迅速,更流露出别后境况萧索的感慨。
颔联写自己的烦恼苦闷。“世事茫茫”是指国家的前途,也包含个人的前途。当时长安尚为朱泚盘踞,皇帝逃难在奉先,消息不通,情况不明。这种形势下,他只得感慨自己无法料想国家及个人的前途,觉得茫茫一片。他作为朝廷任命的一个地方行政官员,到任一年了,眼前又是美好的春天,但他只有忧又苦闷,感到百无聊赖,一筹莫展,无所作为,黯然无光。
颈联具体写自己的思想矛盾。正因为他有志而无奈,所以多病更促使他想辞官归隐;
尾联则是说他看到百姓贫穷逃亡,觉得自己未尽职责,于国于民都有愧,所以他不能一走了事。这样进退两难的矛盾苦闷处境下,诗人十分需要友情的慰勉。尾联便以感激李儋的问候和亟盼他来访作结。
这首诗的艺术表现和语言技巧,并无突出的特点。有人说它前四句情景交融,颇为推美。这种评论并不切实。因为首联即景生情,恰是一种相反相成的比衬,景美而情不欢;颔联以情叹景,也是伤心人看春色,茫然黯然,情伤而景无光;都不可谓情景交融。其实这首诗之所以为人传诵,主要是因为诗人诚恳地披露了一个清廉正直的封建官员的思想矛盾和苦闷,真实地概括出这样的官员有志无奈的典型心情。
这首诗的思想境界较高,尤其是“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两句,自宋代以来,甚受赞扬。范仲淹叹为“仁者之言”,朱熹盛称“贤矣”。这些评论都是从思想性着眼的,赞美的是韦应物的思想品格。但也反映出这诗的中间两联,在封建时代确有较高的典型性和较强的现实性。事实上也正如此,诗人能够写出这样真实、典型、动人的诗句,正由于他有较高的思想境界和较深的生活体验。
第二首是推崇楚国著名辞赋作家宋玉的诗。诗是作者亲临实地凭吊后写成的,因而体会深切,议论精辟,发人深省。诗中的草木摇落,景物萧条,江山云雨,故宅荒台,舟人指点的情景,都是诗人触景生情,所抒发出来的感慨。它把历史陈迹和诗人哀伤交融在一起,深刻地表现了主题。诗人瞻仰宋玉旧宅怀念宋玉,从而联想到自己的身世,诗中表现了诗人对宋玉的崇拜,并为宋玉死后被人曲解而鸣不平。全诗铸词溶典,精警切实。有人认为,杜甫之“怀宋玉,所以悼屈原;悼屈原者,所以自悼也”。这种说法自有见地。
宋玉的《高唐赋》、《神女赋》写楚襄王和巫山神女梦中欢会故事,因而传为巫山佳话。又相传在江陵有宋玉故宅。所以杜甫暮年出蜀,过巫峡,至江陵,不禁怀念楚国这位作家,勾起身世遭遇的同情和悲慨。在杜甫看来,宋玉既是词人,更是志士。而他生前身后却都只被视为词人,其政治上失志不遇,则遭误解,至于曲解。这是宋玉一生遭遇最可悲哀处,也是杜甫自己一生遭遇最为伤心处。这诗便是诗人瞩目江山,怅望古迹,吊宋玉,抒己怀;以千古知音写不遇之悲,体验深切;于精警议论见山光天色,艺术独到。
杜甫到江陵的时候是秋天。宋玉名篇《九辩》正以悲秋发端:“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杜甫当时正是产生悲秋之情,因而便借以兴起本诗,简洁而深切地表示对宋玉的了解、同情和尊敬,同时又点出了时节天气。“风流儒雅”是庾信《枯树赋》中形容东晋名士兼志士殷仲文的成语,这里借以强调宋玉主要是一位政治上有抱负的志士。“亦吾师”用的是王逸的说法:“宋玉者,屈原弟子也。闵惜其师忠而被逐,故作《九辩》以述其志。”这里借以表示杜甫自己也可算作师承宋玉,同时表明这首诗旨意也在闵惜宋玉,“以述其志”。所以次联接着就说明诗人自己虽与宋玉相距久远,不同朝代,不同时代,但萧条不遇,惆怅失志,其实相同。因而望其遗迹,想其一生,不禁悲慨落泪。
诗的前半感慨宋玉生前怀才不遇,后半则为其身后不平。这片大好江山里,还保存着宋玉故宅,世人总算没有遗忘他。但人们只欣赏他的文采辞藻,并不了解他的志向抱负和创作精神。这不符宋玉本心,也无补于后世,令人惘然,所以用了“空”字。就像眼前这巫山巫峡,使诗人想起宋玉的两篇赋文。赋文的故事题材虽属荒诞梦想,但作家的用意却在讽谏君主淫惑。然而世人只把它看作荒诞梦想,欣赏风流艳事。这更从误解而曲解,使有益作品阉割成荒诞故事,把有志之士歪曲为无谓词人。这一切,使宋玉含屈,令杜甫伤心。而最为叫人痛心的是,随着历史变迁,岁月消逝,楚国早已荡然无存,人们不再关心它的兴亡,也更不了解宋玉的志向抱负和创作精神,以至将曲解当史实,以讹传讹,以讹为是。到如今,江船经过巫山巫峡,船夫们津津有味,指指点点,谈论着哪个山峰荒台是楚王神女欢会处,哪片云雨是神女来临时。词人宋玉不灭,志士宋玉不存,生前不获际遇,身后为人曲解。宋玉悲在此,杜甫悲为此。前人说“言古人不可复作,而文采终能传也”,恰好与杜甫的原意相违背。
体验深切,议论精警,耐人寻味,是这诗的突出特点和成就。但这是一首咏怀古迹诗,诗人亲临实地,亲自凭吊古迹,因而山水风光自然在诗中显露出来。杜甫沿江出蜀,飘泊水上,旅居舟中,年老多病,生计窘迫,境况萧条,情绪悲怆,本来无心欣赏风景,只为宋玉遗迹触发了满怀悲慨,才洒泪赋诗。诗中的草木摇落,景物萧条,江山云雨,故宅荒台,以及舟人指点的情景,都从感慨议论中出来,蒙着历史的迷雾,充满诗人的哀伤,诗人仿佛是泪眼看风景,隐约可见,其实是虚写。从诗歌艺术上看,这样的表现手法富有独创性。它紧密围绕主题,显出古迹特征,却不独立予以描写,而使其溶于议论,化为情境,渲染着这首诗的抒情气氛,增强了咏古的特色。
这是一首七律,要求谐声律,工对仗。但也由于诗人重在议论,深于思,精于义,伤心为宋玉写照,悲慨抒壮志不酬,因而通篇用赋,在用词和用典上精警切实,不被格律所拘束。它的韵律和谐,对仗工整,写的是律诗这种近体诗,却有古体诗的风味,同时又不失清丽。前人认为这首诗“首二句失粘”,只从形式上进行批评,未必中肯。
此文开篇直奔主题,季氏将要对颛事发起进攻,冉有、季路来见孔子,说:“季氏将要对颛事展开军事行动。”孔子回答得很直接,很明显,孔子反对季氏侵略颛事,理由充分,态度也很坚决。听到孔子的质问,冉有不得不为自己进行辩护,他说:“是季康子想要发兵,作为家臣,我们也不希望他这样做。”
冉有急于为自己开脱,于是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季康子身上,但是孔子没有就此作罢,继续说“冉有啊,古时的史官周任有一句话:‘根据自己的能力去任职,不能胜任的便不要担任。’站不稳却不扶着,要跌倒了却不搀着,那么扶着瞎子走路的人还有什么用处呢?况且,你的话不正确。老虎和独角犀从笼子里出来了,龟板和玉器在盒子里被毁坏了,这又是谁的责任呢?”孔子引经据典,以两个问句的句式对弟子发出请问,以比拟的修辞方式责备了弟子。在孔子眼中,他的两位弟子没有辅佐好季氏,就是严重的失职。
在孔子的责问之下,冉有开始为季康子侵略颛事寻找合适的理由,这一次,孔子不再留情面,严厉斥责道了冉有,孔子明确知道,季氏想要对颛事动武,一定会为自己找一个借口,但他不会被这样的借口蒙蔽。
揭穿了季氏讨伐颛事的真相,孔子没有直接地加以痛斥,而是开始论述正确的治国之道,借此来反衬季氏的无道。一席话道尽了孔子的政治理念,彰显了他所主张的礼义制度。
孔子最后又将话锋转向两位弟子,此话意在提醒季氏不要贸然行动,否则将会引起鲁哀公的猜疑,进而引发内乱。联系鲁国当时的政治形势,可知孔子的一番驳斥和规诫具有现实意义。当年,季氏权倾朝野,是鲁国政权的实际掌控者,鲁国国君哀公心有不满,意欲收回季氏的封地以削弱他的权力季氏之所以想要攻占颛事,是为了先下手为强,他担心哀公会联合颛事一起讨伐自己。这样看来,孔子对鲁国的政治形势有着冷静的体察,对季氏的盘算也心知肚明。孔子反对季氏发兵,是为了不使季氏与哀公的矛盾公开化、激化,进而造成国家的内战。孔子批评两位弟子,也是希望他们要以国家的大局为重这篇文章记述了师生之间的一场辩论,篇幅虽然简短,却形象地写出了孔子的义正词严和冉有等人的理屈词穷。对于如何通过对话塑造人物这一文学技巧,这篇文章具有示范意义,是后学者可以学习、模仿的典范之作。
此词开篇写道,铜炉里的香烟,缭绕上升,盘旋似篆文,这时候已经消散;庭院里树木的阴影转过了正午所在位置,也就是刘禹锡《池亭》诗所写的“日午树阴正”,而稍稍往东偏斜了。这几句描绘的是深锁闺房“醉沉沉”的人之所见、所感。开头三句已充分刻画了“画堂人静”。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宁静,人不会对炉中升起的香烟那么注视,看出它升起后的形态变化以至于散灭;对庭中树木阴影的“转午”,也不会感觉得出来。身在如此的环境中,她想着什么,才透出一些消息:“芳草王孙知何处?”这里是用“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楚辞·招隐士》)的句意,表明“她”是在怀念远人。“惟有杨花糁径”点明此时是杨花飘飞的暮春天气。她的情,如山涧小溪,水流缓慢,与那静悄悄的环境,很是和谐。不过从“杨花糁径”看,这春光已是“二分尘土,一分流水”(苏轼《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了。“惟有”二字又表明路上只有杨花,并无他所盼望的归人。她的愁绪从中轻轻地流漾出来了。
“渐玉枕、腾腾春醒”。从方才的“醉沉沉”而仍有所感觉来看,她依依而睡并不久。“腾腾春醒”这句话说的是醒后懒散的情态,与“醉沉沉”上下照应。彼时即有“芳草王孙知何处”之感,现在梦破春醒,这种感觉岂不更深?感情的潮水将在她的心里掀起更大波澜,也许还是“醉沉沉”的好。“帘外残红春已透”,加上前面的“杨花糁径”,为什么接连不断地重复春天的归去呢?春老花残,闺中人敏锐地感觉自己的青春将逝,红颜将老。从这些看似写景的反复描述中,可以看出正渗透着人的感情。“情景名为二,而实不可离。神于诗者,妙合无垠。巧者则有情中景,景中情”(王夫之《姜斋诗话》)。这几句的“景中情”完全达到了“妙合无垠”的地步。
“镇无聊、殢酒厌厌病”。前面的景物描绘无不寓有一个“情”字,到此句便写出女主人公残春时节的心情。这句词中的“镇”作“长”的解。这句话说的是长日情思无聊,故缠绵于酒,借以消愁。刘过《贺新郎》词曰:“人道愁来须殢酒”,就是这种状态了。结果是愁未能消,反而因酒致病,精神不振。“云鬓乱,未忺整”,说的是没有好心情去梳理零乱的鬓发。这其中有一个原因是,更有“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诗经·卫风·伯兮》)之意。因“无聊”而“殢酒”,因酒而“厌厌病”,因病而懒妆流,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春去而人不归引起。词写到这里,已由外部描写隐约透露出人物的内心。
下阕,则完全转入女主人公自我抒情了。“江南旧事休重省”,这句劈空而来,一下启开了女主公人的心扉。那“江南旧事”,也许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温馨岁月吧,此时却是“休重省”了。是真的不愿“重省”么,还是“省”也无用,故作决绝语呢?正是这一个“休”字蕴含着说不尽的情意。接着她直率地道出了底蕴:“遍天涯、寻消问息,断鸿难倩”,说的是到处探听而信音杳然。“月满西楼凭阑久”,说的是她悄悄登上西楼,独自望着银白的月光洒满大地,痴痴地想着。“依旧归期未定”,是说他现在大概正想着回来,只是日子还没有确定,所以鸿雁没有传来书信吧。
这只是她的想象,情况是否如此,并不十分清楚。这样她又陷入了揣想中:“又只恐瓶沉金井”。白居易《井底引银瓶》诗有云:“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绝;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此词根据白诗以“绳断瓶沉”作比,慨叹爱情破裂已无法弥合。“又”字意味深长,它恰与上句联系着。她本来是希望他能回来,只是“归期未定”;转而再想,愈感到没有把握,故有此“又”字。读之令人感到万转千回,心潮翻腾,柔肠寸断。
“嘶骑不来银烛暗,枉教人立尽梧桐影”。从“篆缕销金鼎”到“庭阴转午”,到“月满西楼”,到“银烛暗”,时间的脚步在静寂中前进着。她沉醉,入梦,醒来,倚阑望月,最后寄希望于万一,盼着听到马嘶声,所思念的人也许会骑着马归来吧。但直到“银烛暗”了,月落了,“梧桐影”尽了,她一直在痴痴地望着,听着,仍不见人归。这里直引吕岩《梧桐影》词“教人立尽梧桐影”,而添一“枉”字领起,语更痛切。“谁伴我,对鸾镜”,这是发自肺腑的痛切心声。“鸾镜”,是用来梳妆的。昔日鸾镜前,人影双双,也许还有过张敞画眉那样的风流韵事,然而此时独对鸾镜,着实令人柔肠寸断。这位女主人公自始至终,没有一言一语埋怨对方,直到最后,也只是婉转倾诉,连一点愠怒的情绪都没有。和婉淳雅,在思归的形象中,独树一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