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诗是陶集赠答诗中的名篇。诗中念古伤今,流露着作者对时局的观感和政治态度,也体现了“君子赠人以言”的古训,对友人进行讽示、忠告,大有别于一般伤离惜别、应酬敷衍之作。羊长史,名松龄,是和作者周旋日久的友人,当时任江州刺史、左将军檀韶的长史。这次是奉使去关中,向新近北伐取胜的刘裕称贺。秦川,今陕西一带。
刘裕在消灭桓玄、卢循等异己势力之后,执掌朝政,功高位尊,已怀有夺取司马氏政权的野心。公元416年(晋安帝义熙十二年)刘裕率师北伐,消灭了羌族建立的后秦国,收复了古都长安、洛阳。自永嘉之乱以来,南北分裂,晋师不出,已逾百年。这次北伐胜利,本是一件大好事。无奈刘裕出兵的动机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威望,所以才得胜利,便匆匆南归,去张罗篡位的事了。他一心只是“欲速成篡事,并非真有意于中原”。南北统一的希望,终成泡影。三年之后,他便代晋成了依然偏安江左的刘宋王朝的开国之君。
对刘的意图,作者是看得很明白的。所以对北伐胜利和羊长史入关称贺,他都表现得十分冷漠,只在序里淡淡地说了一句“衔使秦川”而在诗中又委婉地讽示友人,不要趋附权势,追求驷马高官。这一切,都显现出这位“隐逸诗人”对现实和政治还是相当敏感、有所干预的。 因为诗所涉及的是很敏感的时政问题,所以其表现也十分隐约、含蓄。
全诗分四节。首节八句,悠徐地从“千载上”说起,说是自己生在三季(夏、商、周三代之末)之后,只有从古人书里,得知些黄帝、虞舜之世的事,不禁慨然长念——那时真风尚存,风俗淳朴平和。言下之意,三季之后,就只剩下欺诈虚伪,争攘篡夺了。这自然是对刘裕的隐隐嘲讽。既提到“古人书”,就以它为纽带,自然地转入下文:也正是从书里,知道了贤圣余迹,多留存在中都一带。点到“贤”字,目光便已遥注到下文的“绮(里季)与甪(里先生)”;而“圣”,则上应“黄虞”。自己是一直向往“贤圣”们所作所为的,所以始终盼望着去那里游骋心目;只是限于关山阻隔(实际是南北分裂的代用语),没能如愿而已。这样缓缓说来,既说出自己对“贤圣”的崇仰心情,也以宾带主,渐渐引入羊长史的北去。思路文理,十分绵密。
次节四句,转入赠诗。现在九域已经初步统一起来了,诗人下了决心,要整治船只车辆,北上一行。听说羊长史要先走一步,自己因身有疾病,难以联袂同行,只有赠诗相送。诗人早衰多病,五十以后即“渐就衰损”(《与子俨等疏》),“负疴”当然是实情;但“不获俱”的真正原因,还应在于羊长史是奉使向刘裕称贺,而自己却是要“游心目”于贤圣遗迹,目的既不同,当然也不必同行了。
“路若经商山”以下八句,是赠诗主旨所在。到关中去,说不定要经过商山,那正是汉代初年不趋附刘邦的绮、角等“四皓”的隐栖之地。作者很自然地借此向友人嘱咐,要他经过时稍稍在那里徘徊瞻仰,并多多向四皓的英灵致意。相传四皓在辞却刘邦迎聘时曾作《紫芝歌》:“漠漠高山,深谷逶迤。晔晔紫芝,可以疗饥。唐虞世远,吾将何归?驷马高盖,其忧甚大。富贵而畏人兮,不若贫贱之肆志。”(见《古今乐录》)如今,紫芝无人采,深谷里也大概久乏人迹、芜秽不堪了——多少人已奔竞权势、趋附求荣去了。作者在这里说“为我”,流露出自己是有心上追绮、角精魂的人,同时也示意友人要远慕前贤,勿误入奔竞趋附者的行列。接着,他又化用《紫芝歌》后段的意思警醒友人:“驷马无贳患,贫贱有交娱。”——高车驷马,常会遭罹祸患;贫贱相处,却可互享心神上的欢娱。是讽示,也是忠告,朱光潜在《诗论》中曾举到这首诗说“最足见出他于朋友的厚道”,正指此处。
《紫芝》一歌,可看作这首赠诗的灵魂。篇首的“慨然念黄虞”,已化用了“唐虞世远”之意;直到结尾,作者还郑重写出“清谣结心曲”,深慨绮、甪长往,人既乖违,时代亦疏隔久远,自己只有在累代之下,长怀远慕,慨叹无穷了。“言尽意不舒”,见出作者对时世慨叹的多而且深,也示意友人要理解此心于言语文字之外。
此诗念古伤今,流露着诗人对时局的观感和政治态度,也体现了“君子赠人以言”的古训,对友人进行讽示、忠告,大有别于一般伤离惜别、应酬敷衍之作。全诗思路文理绵密,从远处落笔,紧扣正意,徐徐引入,最后突出主旨,手法高妙。
该词上片写室外环境,用凄迷寂冷之景映带思妇孤独落寞之心;下片写室内之人,以“慵剪”、弹泪倚瑟、卜问吉凶三个动作暗示思妇内心的痛苦与不安。全词语言清丽,笔意古雅,含蓄不尽,婉曲动人。
起首两句写楼外。春雨绵绵密密,像尘雾一般,灰蒙蒙的,刚刚泛出鹅黄色的柳梢给雨打湿,水淋淋的。说春雨“细如尘”,新鲜而熨贴。春雨是细屑的,轻倩的,迷离漫漶,润物无声,似乎非“如尘”二字无以尽其态。用它来映衬怀人的愁思,便显得十分工致。“湿”承“雨”来。“黄”字体物入微,切合物候,又应“春”意,让人联想到稚柳这迷蒙细雨的薰沐下所焕发的生机。接下来,“风约”逗引出后两句,视点拉回室内。
上片状景,由远而近,由外而内,笔笔勾联,丝丝入扣;这几句看似景语,实乃情语,打下了闺人的主观色彩。“如尘”的雨,多少给人以凄迷低黯之感;柳色又新,牵惹着对远人的缕缕情思;阵阵轻寒,更使那碧色的窗纱涂上感伤的色调,寒气直浸入心底其中“寒碧”是以景写情的重笔,女子心中的感受由此得到深刻的展示。作者借拟女主人的眼光,写出了一个寂冷的环境。
过片直接突出了居于画面中心的女主人公——“美人慵剪上元灯,弹泪倚瑶瑟”。上元即农历正月十五日元宵节,宋代是个盛大的节日,民间有吃圆子(汤圆,取阖家团圆之意)、观彩灯、祭紫姑等习俗。点明上元之时,背景就变得更其具体而典型,把人物感情衬托得愈加强烈。周密《武林旧事》卷二“灯品”:“又有深闺巧姓,剪纸而成,尤为精妙。”陆游《十二月一日》诗:“儿书春日榜,女剪上元灯。”说明宋时剪纸做灯,乃闺人巧技,而且有早些日子就开始制作以备上元灯节玩赏的。可见这一句“美人慵剪上元灯”,不是一般的身心慵懒,而是由于情绪恶劣之极。“弹泪倚瑶瑟”句加重悲情之分量,写她欲鼓瑟以舒怨怀亦不可能,好只倚瑟弹泪了。
结束两句:“却卜紫姑香火,问辽东消息。”前一句承接上文,转进一层,与美人问卜的事。紫姑,相传为唐武则天时寿阳刺史李景之妾,为大妇所嫉,正月十五日夜被害死于厕间,上帝悯之,命为厕神。旧时民间每于元宵夜图画其形以祭,并扶乩卜问祸福。
无心剪灯,有意问卜,写出少妇关注之所。就这样,结句全词层层推进之后,以轻淡之笔出之。辽东,古郡名,故址今辽宁省东南部,多用来借指遥远的边地,以代亲人之所。至词的主旨已经明确、完整地表达出来,而字面上终归没有道破。淡语入情,含蓄不尽。这一结语使全词意境浑成,主旨突出,堪称巧妙。
《西河》这个词比较长,分为三段。一般来说,长的词一定要注意结构安排。王国维这首词在段落上是比较清晰的。
“垂柳”和“兰舟”是前人写离别最常用的词句,不过这里写的是离别之后的情景,是这个女子徘徊在当日送别的渡口等待游子归来。“千帆过尽”,用了温庭筠的《梦江南》。“只伊人不随书至”,就是沿着这个思路写下来的:这个女子收到了男子的书信,这是一喜,但书信中只说相思,人却不肯归来,这又是一悲。“怪渠道着我侬心,一般思妇游子”。这是以女子的口吻:我真是感到奇怪,他在信中所述的相思之情句句都说到了我的心里。
这第一段,把女子那种望眼欲穿的相思怀念和由此而生疑生怨的百转柔肠表现得既细腻又曲折。其内容以别后的思念为主“思”中有“怨”,但那“怨”却含而不露,要到第三段才明白表现出来。
第二段是通过梦魂的描写来述说自己的思念之苦。古人是有这种写法的。“西风吹断,伴灯花摇摇欲坠”同第一段中的“千帆过尽,只伊人不随书至”一样,都是适应句子的需要,把正式格律本该是七、四的停顿变成了四、七的停顿。“西风吹断”的宾语“梦”被省略了。“西风”,可能是梦中烟水上的西风,也可能是现实中窗外的风声。“宵深待到凤凰山”,夜深时她终于入梦了,这一次的梦可能稍长一点儿,所以梦中走过的路也就稍长一点儿。“待到”是将要到,就在她快要到达目的地但还没有到的时候,梦却不能接着做下去了。“啼鴂”是杜鹃鸟,那也是一种很悲哀的鸟。被啼鴂催醒,意味着从充满希望的梦里又回到了无可奈何的现实,这一段完全写相思之苦,写得很悲哀很缠绵。
第三段是由“思”而生“怨”。“锦书宛在怀袖底。人迢迢,紫塞千里”的“锦书”就是“只伊人不随书至”的那封书信。“倘有情、早合归来,休寄一纸无聊相思字”直白浅显,完全是现实生活中妇女说话口吻,这是它的好处。但它的缺点在于把要说的话都说尽了,比较缺乏“词之言长”的余味。
小说《水浒传》第七十二回《柴进簪花入禁院,李逵元夜闹东京》中,浪子燕青引宋江再次见到名妓李师师,李师师以酒食款待他们。席间,李师师低唱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词,宋江乘着酒兴,填写了这首词,呈给李师师。
该词上片前面四句描述了宋江自己曾为世道所不容纳,竟然到了无处安身的地步,后来投奔了梁山,做了梁山泊的寨主,现在来到东京,观赏灯景。接着后面的五句,笔锋转向李师师,表述了宋江对这位名妓的倾慕之情。先是描述了李师师的衣着服饰,“翠袖围香,绛绡笼雪”,衣袖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红色绢纱里笼罩着的是如雪的洁白肌肤。面对这样一位佳丽,是值得掷干金来买她的一笑的。像这样美如仙女的人,是薄幸的男人无缘消受的。
这首词下片前面的五句,回述了宋江身在梁山水泊的寂寞情怀,色沉雁杳,日夜盼望朝廷降旨招安的消息。结尾五句描述了他满怀忠义之心,却不能够被理解,为此常只能是借酒浇愁,把头发都愁白了。宋江这一次冒险来到东京观赏花灯的真实目的便是设法打通关系,想要通过名妓李师师能让宋徽宗体察到他宋江的”忠肝义胆”,殷切希望朝廷能够对梁山水泊的起义军进行招安。这首词集中披露了宋江投奔梁山只是暂时栖身,最终将投降朝廷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