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偓《香奁集》里有许多反映男女情爱的诗歌,这是最为脍炙人口的一篇。其好处全在于艺术构思精巧,笔意含蓄。
展现在读者眼前的,是一间华丽精致的卧室。镜头由室外逐渐移向室内,透过门前的阑干、当门的帘幕、门内的屏风等一道道障碍,聚影在那张铺着龙须草席和织锦被褥的八尺大床上。房间结构安排所显示出的这种“深而曲”的层次,分明告诉读者这是一位贵家少妇的金闺绣户。
布局以外,景物吸引读者视线的,是那斑驳陆离、秾艳夺目的色彩。翠绿的栏槛,猩红的画屏,门帘上的彩绣,被面的锦缎光泽,合组成一派旖旎温馨的气象,不仅增添了卧室的华贵势派,还为主人公的闺情绮思酝酿了合适的氛围。主人公始终未露面,她在做什么、想什么也不得而知。但朱漆屏面上雕绘着的折枝图,却不由得使人生发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无名氏《金缕衣》)的感叹。面对这幅画图,主人公不可能不有感于自己的逝水流年,而将大好青春同画中鲜花联系起来加以比较、思索,更何况而今又到了一年当中季节转换的时候。门前帘幕低垂,簟席上增加被褥,表明暑热已退,秋凉刚降。这样的时刻最容易勾起人们对光阴消逝的感触,在主人公的心灵上又将激起阵阵波澜。诗篇结尾用重笔点出“已凉天气未寒时”的时令变化,当然不会出于无意。配上床席、锦褥的暗示以及折枝图的烘托,主人公在深闺寂寞之中渴望爱情的情怀,也就隐约可见了。
通篇没有一个字涉及“情”,甚至没有一个字触及“人”,纯然借助环境景物来渲染人的情思,供读者玩味。这类命意曲折、用笔委婉的情诗,在唐人诗中还是不多见的。这首小诗之所以广为传诵,原因或在于此。无论从题材旨趣,还是从手法、风格上讲,这首小诗都开启了五代两宋闺情词缛丽婉约的先河。
这首诗首联写景,诗城伫立平旷辽阔的楚国旧地,放眼望去,但见江流蜿蜒,远山逶迤;颔联写对屈原的劝慰之辞,蕴涵了悲愤及同情;颈联正面抒写对诗城的沉痛惋惜之情;尾联仍回到现实的景物中来,并以想像作结。全诗沉郁而清幽,笔力曲折,言议透辟。
此诗首联以写景兴起。“平远江山极目回,古祠漠漠背城开。”伫立平旷辽阔的楚国旧地,放眼望去,但见江流蜿蜒,远山逶迤;由远及近,渐渐地收回目光,却看到古老的三闾祠,萧条冷落,背城而立。作者面对荒芜寂寥的眼前风物不禁感慨万端,一种故宫黍离之感,油然而生。
触景兴怀,作者自然地联想起诗城的平生遭际,屈原以光明正直存心国家民族的忠贞之士,竟至落入谗言的深海而尽忠无路报国无门,最终走向悲剧的结局,可谓千古奇冤“国无城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离骚》)这是诗城泣血的深慨和绝望的浩叹。然而在颔联,作者并未直接抒写对诗城悲剧城生的同情嗟叹,却转而生发出这样的议论:“莫嫌举世无知己,未有庸城不忌才”意谓用不着嫌怨举国难觅知音。诗句表面上是对屈原的劝慰之辞,实则蕴涵了更为深广的悲愤及对诗城无限的同情。
“放逐肯消亡国恨?岁时犹动楚城哀!”颈联是一个转换,正面抒写对诗城的沉痛惋惜之情。这二句说,即使被放逐,都不能消除亡国之恨。至今逢年过节,楚地的城们仍要崇祀屈原,表达无尽的哀思。史载,屈原在怀王朝和顷襄王朝曾两度被放逐。此联首句用反问语气,十分强烈地表现了屈原深挚的爱国主义感情。然而,其志向理想可“与日月争光”的屈原是不死的。千载而下,诗城屈原的悲剧命运犹自动城哀伤,足见其高洁的志行感城至深。
“湘兰沅芷年年绿,想见吟魂自往来。”尾联仍回到现实的景物中来,并以一个浪漫的美丽想像作结:“湘兰元芷年年绿,想见吟魂自往来。”湘、沅、兰、芷,都是屈原诗篇中经常味叹的楚地风物。这二句说,兰蕙和白芷年年绿遍沅湘两岸,沁芳吐艳,屈原的灵魂定会眷怀故地常来常往。
这首七律写得沉郁而清幽,既表现了屈原的悲愤也抒发了作者的哀深情。通观全篇,开头以写景生发,触起遐思由作者眼中屈原祠的冷落,自然地引入对屈原平生遭际命运的慨叹。中间两联论事,笔力曲折,言议透辟,而不乏情韵。末二句则与首联相呼应,对眼前景物忽发奇思,设想吟魂犹在,徜徉沅湘。由此见出作者情意之真切运思之灵妙。
据阮阅《诗话总龟》等书记载:“南唐卢绛病痁,梦白衣美女歌曰:‘玉京人去秋萧索’云云。”从此这首小词蒙上一层迷离恍惚的神秘色彩,被看作“鬼词”。其实,这只是一首倾诉闺情的篇章,它以笔致工巧,深婉动人,赢得了人们的喜爱,曾在北宋初年广为流传。从词中可知,抒情主人公是一位温柔多情、敏感娴静的女子。
“玉京人去秋萧索,画檐鹊起梧桐落。”在这萧索的秋天,心上的人儿远去京城,庭院画檐下喜鹊飞起,梧桐纷纷飘落。
玉京,本道教所谓天上宫阙,用作京城的代称。在一个秋日的黄昏,她凭栏凝视,沉浸在对远方亲人的怀念之中。起首两句描绘出一幅飒飒秋景,景中有情。前一句点出秋气而“人去”之意,是情与景双双写入之法。“萧索”二字是一篇眼目,后一句就此点染。喜鹊历来是吉祥之鸟,鹊起而不顾,暗示丈夫一去杳无音信,闺中的主人公怅然失望也已隐然可见,细微如梧桐落叶之声清晰可闻,庭院之阒寂,女子怀想之深也可以想见了。“人去”,令人记起往昔未去之时;“萧索”,烘衬出抒情者的悲凉意绪,连带说出便觉情景相生,这正是双入法的妙处,由此开篇,全词都笼罩着瑟瑟寒意了。基调也由此确定。
“攲枕悄无言,月和清梦圆。”这两句是说,倚靠着枕儿默然远想,月儿和梦境都是那么的圆美。
接下来时间由黄昏而入夜。如果说前面两句侧重渲染气氛的话,那么这两句着重刻画人物的动作。中心落在思念二字上。夜不安寐,倚枕无言,用动作表现心理,形象而又委曲。“无言”是静默之状,又含“脉脉此情谁诉”之意。唯其默然远想,才引出下一句的清梦来。不知过了多久,这位辗转反侧的女子渐渐进入梦乡。梦中见到了她久别的亲人。词人把这梦中团聚和中天月圆巧妙的交织在一句之中,“圆”字双关。梦境沐浴着月的清辉,而一轮圆月又在梦的幻影之中,境界惝恍迷离,清幽怡人。梦境与现实,月色与人事两相对照反衬,使主人公的情怀表现得愈婉愈深了。
“背灯唯暗泣,甚处砧声急。”这两句是倒装句,说,不知什么地方响起阵阵捣衣声,把她从睡梦中惊醒,眼前的冷寂,益发加深了感伤和怅惘,她怎能不柔肠寸断,哀泣不止呢?
“甚处”,说明砧声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一种并不太响,而且时断时续的声音,也符合乍醒来时恍惚莫辨的情态。这种声响竟把人惊醒,可知夜之静谧了。这样看来,句中极醒目的“急”字恐怕侧重于表现人的内心感受,未必是实写砧声。“背灯暗泣”乃梦断神伤之状。“暗”字兼言情、景,思妇心境之黯然具体可感。从上文的“攲枕悄无言”到此刻的“背灯暗泣”,层层叠进,愈转愈悲了。
“眉黛远山攒,芭蕉生暮寒。”结末两句是说,室内女子黛色如远山的眉头紧攒,室外圆月清辉之下芭蕉也觉瑟瑟寒意。
给那攒蹙的秀眉一个特写镜头,把满怀的思念和哀怨全部凝聚在黛色如远山的眉间了。末句轻轻宕开,以景收束:“芭蕉生暮寒”。凄冷之意有真切,又朦胧,那寒气直沁入人的心里,却又不曾说破。词婉而情切,令人哀感无端,正是所谓已经结情的妙笔。
这首词在结构上,一句景,一句情,间或情景双写。在情与景的相映、相生、相融之中,女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婉曲而深切的袒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