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禅宗,与人谈玄论禅,常用比喻,以启发人的妙悟。如禅宗北宗神秀所作的偈语:“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禅宗南宗的慧能所作的偈语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二人都是用比喻来说明禅理。李白此诗深受禅宗影响,他与朝美论禅,也是用比喻的手法。
诗中前六句,把人生比成是渺溟无际的欲海,将贪、瞋、痴等人的恶欲比做是溟海中兴风作浪,吞舟食人的“长鲸”。人在欲海中航行,一不小心就会被嗜欲的“洪波”所汨没,为贪欲、瞋欲和痴欲的鲸鱼所吞食。而僧人朝美这个“水客”却能在烦恼海中凌波航行,不但没有被欲海的洪波淹没,也没有被恶欲的长鲸吃掉。他不但没有死,反而在大海中探得“明月珠”,获宝而归。就是说,他不但没有被烦恼海中象征恶欲的长鲸吞灭,被洪波汨没,迷失本性,反而翻然妙悟,突然明白了深奥的佛理,探得了象征禅悟的明月之珠。
在佛经中,常把至深的佛理比成是明月、明珠,以喻佛理的智慧光明,而把贪、瞋、痴三种烦恼称作“三毒”,视为人的愚殊和黑暗。因为这颗象征着佛性光明的“明月珠”,是从欲海之中与象征愚昧和黑暗的“长鲸”搏斗经过生死大劫得来的,所以弥加珍贵,故诗中说它“高价倾宇宙”,因为它是驱除人心灵黑暗、愚昧的灵光,故诗中说它“馀辉照江湖”。
诗中进一步描写:朝美虽然在修禅的过程中悟得了妙道,明性见佛,但他却不骄傲自满,向人炫耀,而是深藏若虚,大道似无:“苞卷金缕褐,萧然若空无。”即说朝美将明月珠用衣服包裹起来,不欲向人炫耀,好像他根本什么也没有似的。就是俗话所说的“良贾善藏”和“大智若愚”。
对于能否识别朝美怀中的“明月珠”来说,诗人李白就是朝美的一个知音。“谁人识此宝,窃笑有狂夫。”狂夫是诗人自指。李白曾在诗中多次以狂夫、狂人自指。如在《庐山谣》中他说:“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又在《醉中答丁十八以诗讥予搥碎黄鹤楼》中说“一州笑我为狂客,少年往往来相讥。” “窃笑”二字用得极好。人皆不识,而我能独识,故而会心而笑;你装得若无其事,还是被我识破了,故而暗中窃笑。 “窃笑”二字表现出了李白与朝美亲密无间的关系和深切的友谊,表达出了二人英雄识英雄,惺惺惜惺惺之意。朝美胸中的禅学境界,在别人尚看不出的时候,李白却早已会心知意,在友好地微笑颔首了。此也表明李白对佛学的造诣之高。
诗的最后说:“了心何言说,各勉黄金躯。”“了心”,是对禅心佛意已瞭然心中的意思。《楞严经》上说:“汝之心灵,一切明了,若汝现成所明了心,实在身内。”佛教禅宗认为人人皆有佛性,只是有的人心为痴迷所惑,失却本性。如果除却痴迷,即可明心见性。《坛经》中说,“菩提般若之知(即智),世人本自有之。即缘心迷,不能自悟,须求大善知识示道见性。善知识,遇悟即成智。”如今朝美已经大彻大悟,明了其本性,即已自见佛性,就如同已获得了明月一般明亮的明珠一样。“黄金躯”本指佛,《后汉书》上说:“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长丈六尺而黄金色。”此喻指二人。 此二句是说,你我既然对佛学的妙理要道都已了然于心,因此就无须再言说了.各自努力修道成佛吧!因禅宗认为人人皆有佛性,皆可修道成佛,故有此说。这一诗句也表明李白对自己的佛学修养自视甚高,非常自信。
李白这首与僧人谈玄论禅的诗,写得很高明。他将很难用言语说明的佛理,用美妙的比喻来说明。不但写得禅意深远,深得妙理,而且还写得玲珑透彻,馀味不尽,启人深思,一点也不枯燥。严羽说:“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李白此诗,可谓是深得禅道妙悟之旨了。
译文及注释
译文
驾舟泛海出入洪波之中,巨大的鲸鱼涌起溟海浪涛。
百川翻滚龙舟飞驰,在长鲸的嘘吸之下全被吞没。
此中还有竟然不死的人,反而探得了明月之珠。
明珠价高为宇宙之冠,漏出些许光辉便照耀江湖。
凌驾超越于金缕之衣,在明珠面前全无光彩。
谁人识得如此之宝?私下暗笑有您我这样的狂夫。
了然于心不必再说些什么,各自保重勤勉我们自身吧。
注释
水客:驾舟泛海音。
长鲸:即鲸鱼,因身巨长,故称。
龙舟:刻有龙饰的大舟。
倾:竭尽,全。
金缕褐:金缕织成的衣服。
了心:了然于心。
黄金躯:喻指身体生命的珍贵。
佛教禅宗,与人谈玄论禅,常用比喻,以启发人的妙悟。如禅宗北宗神秀所作的偈语:“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禅宗南宗的慧能所作的偈语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二人都是用比喻来说明禅理。李白此诗深受禅宗影响,他与朝美论禅,也是用比喻的手法。
诗中前六句,把人生比成是渺溟无际的欲海,将贪、瞋、痴等人的恶欲比做是溟海中兴风作浪,吞舟食人的“长鲸”。人在欲海中航行,一不小心就会被嗜欲的“洪波”所汨没,为贪欲、瞋欲和痴欲的鲸鱼所吞食。而僧人朝美这个“水客”却能在烦恼海中凌波航行,不但没有被欲海的洪波淹没,也没有被恶欲的长鲸吃掉。他不但没有死,反而在大海中探得“明月珠”,获宝而归。就是说,他不但没有被烦恼海中象征恶欲的长鲸吞灭,被洪波汨没,迷失本性,反而翻然妙悟,突然明白了深奥的佛理,探得了象征禅悟的明月之珠。
在佛经中,常把至深的佛理比成是明月、明珠,以喻佛理的智慧光明,而把贪、瞋、痴三种烦恼称作“三毒”,视为人的愚殊和黑暗。因为这颗象征着佛性光明的“明月珠”,是从欲海之中与象征愚昧和黑暗的“长鲸”搏斗经过生死大劫得来的,所以弥加珍贵,故诗中说它“高价倾宇宙”,因为它是驱除人心灵黑暗、愚昧的灵光,故诗中说它“馀辉照江湖”。
诗中进一步描写:朝美虽然在修禅的过程中悟得了妙道,明性见佛,但他却不骄傲自满,向人炫耀,而是深藏若虚,大道似无:“苞卷金缕褐,萧然若空无。”即说朝美将明月珠用衣服包裹起来,不欲向人炫耀,好像他根本什么也没有似的。就是俗话所说的“良贾善藏”和“大智若愚”。
对于能否识别朝美怀中的“明月珠”来说,诗人李白就是朝美的一个知音。“谁人识此宝,窃笑有狂夫。”狂夫是诗人自指。李白曾在诗中多次以狂夫、狂人自指。如在《庐山谣》中他说:“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又在《醉中答丁十八以诗讥予搥碎黄鹤楼》中说“一州笑我为狂客,少年往往来相讥。” “窃笑”二字用得极好。人皆不识,而我能独识,故而会心而笑;你装得若无其事,还是被我识破了,故而暗中窃笑。 “窃笑”二字表现出了李白与朝美亲密无间的关系和深切的友谊,表达出了二人英雄识英雄,惺惺惜惺惺之意。朝美胸中的禅学境界,在别人尚看不出的时候,李白却早已会心知意,在友好地微笑颔首了。此也表明李白对佛学的造诣之高。
诗的最后说:“了心何言说,各勉黄金躯。”“了心”,是对禅心佛意已瞭然心中的意思。《楞严经》上说:“汝之心灵,一切明了,若汝现成所明了心,实在身内。”佛教禅宗认为人人皆有佛性,只是有的人心为痴迷所惑,失却本性。如果除却痴迷,即可明心见性。《坛经》中说,“菩提般若之知(即智),世人本自有之。即缘心迷,不能自悟,须求大善知识示道见性。善知识,遇悟即成智。”如今朝美已经大彻大悟,明了其本性,即已自见佛性,就如同已获得了明月一般明亮的明珠一样。“黄金躯”本指佛,《后汉书》上说:“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长丈六尺而黄金色。”此喻指二人。 此二句是说,你我既然对佛学的妙理要道都已了然于心,因此就无须再言说了.各自努力修道成佛吧!因禅宗认为人人皆有佛性,皆可修道成佛,故有此说。这一诗句也表明李白对自己的佛学修养自视甚高,非常自信。
李白这首与僧人谈玄论禅的诗,写得很高明。他将很难用言语说明的佛理,用美妙的比喻来说明。不但写得禅意深远,深得妙理,而且还写得玲珑透彻,馀味不尽,启人深思,一点也不枯燥。严羽说:“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李白此诗,可谓是深得禅道妙悟之旨了。
《赠僧朝美》是李白在天宝(公元742—759)末年游宣州(今安徽宣城县一带)时,赠僧人朝美的一首诗。
李白自从天宝三载(公元744)辞京还山之后,就一直未再回到朝中。在长安的一年多时间里,他目睹了唐玄宗荒淫误国,李林甫、杨国忠等权奸把持朝政,败坏朝纲,眼看大唐王朝一天天地走下坡路,大唐江山就要毁于昏君群小之手,丽他却被奸人谗毁,在朝中无法容身,唐玄宗只是把他看作是一个点缀升平的御用文人,使得他的报国之志无从施展。他既不能违心从俗,向权奸屈服,就只好洁身自好,高蹈远引了。于是他毅然辞京还山,离开朝廷这个黑自不分,是非颠倒的污浊世界,到广阔的天地中去寻找他干净的乐土,自由的世界。他唱道:“严陵不从万乘游,归卧空山钓碧流。自是客星辞帝座,元非太白醉扬州。”(《酬崔侍御》)在他漫游各地的十多年中,多与道士僧人交往,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浪游生活。道家老庄的遗世独立的精神、陶冶了他自由的性格;
佛教玄远的意趣,深邃的哲理,启发着他的诗情,释散了他内心久抑的痛苦。他在宗教这块方外之地上,寻找到了他疲惫困苦心灵的暂时憩息之地。与他前期积极进取、热衷功名的思想相反,他后期的思想在环境的逼迫与老庄佛学思想的影响下,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他从入世转向出世,从热衷功名到主动抛弃功名。他自觉地与统治者决裂,退出朝廷,走向山林,与隐士为朋,以僧道为友,经常与他们一起吟诗品画,谈玄论道。《赠僧朝美》这首诗,就是他与僧人的谈玄论禅之作。
这首诗写的是在寂静的月夜思念家乡的感受。
诗的前两句,是写诗人在作客他乡的特定环境中一刹那间所产生的错觉。一个独处他乡的人,白天奔波忙碌,倒还能冲淡离愁,然而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心头就难免泛起阵阵思念故乡的波澜。何况是在月明之夜,更何况是月色如霜的秋夜。“疑是地上霜”中的“疑”字,生动地表达了诗人睡梦初醒,迷离恍惚中将照射在床前的清冷月光误作铺在地面的浓霜。而“霜”字用得更妙,既形容了月光的皎洁,又表达了季节的寒冷,还烘托出诗人飘泊他乡的孤寂凄凉之情。
诗的后两句,则是通过动作神态的刻画,深化思乡之情。“望”字照应了前句的“疑”字,表明诗人已从迷朦转为清醒,他翘首凝望着月亮,不禁想起,此刻他的故乡也正处在这轮明月的照耀下。于是自然引出了“低头思故乡”的结句。“低头”这一动作描画出诗人完全处于沉思之中。而“思”字又给读者留下丰富的想象:那家乡的父老兄弟、亲朋好友,那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那逝去的年华与往事……无不在思念之中。一个“思”字所包涵的内容实在太丰富了。
明人胡应麟说:“太白诸绝句,信口而成,所谓无意于工而无不工者。”(《诗薮·内编》卷六)王世懋认为:“(绝句)盛唐惟青莲(李白)、龙标(王昌龄)二家诣极。李更自然,故居王上。”(《艺圃撷馀》)怎样才算“自然”,才是“无意于工而无不工”呢?这首《静夜思》就是个样榜。所以胡氏特地把它提出来,说是“妙绝古今”。
这首小诗,既没有奇特新颖的想象,更没有精工华美的辞藻;它只是用叙述的语气,写远客思乡之情,然而它却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千百年来,如此广泛地吸引着读者。
一个作客他乡的人,大概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吧:白天倒还罢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思乡的情绪,就难免一阵阵地在心头泛起波澜;何况是月明之夜,更何况是明月如霜的秋夜!
月白霜清,是清秋夜景;以霜色形容月光,也是古典诗歌中所经常看到的。例如梁简文帝萧纲《玄圃纳凉》诗中就有“夜月似秋霜”之句;而稍早于李白的唐代诗人张若虚在《春江花月夜》里,用“空里流霜不觉飞”来写空明澄澈的月光,给人以立体感,尤见构思之妙。可是这些都是作为一种修辞的手段而在诗中出现的。这诗的“疑是地上霜”,是叙述,而非摹形拟象的状物之辞,是诗人在特定环境中一刹那间所产生的错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呢?不难想象,这两句所描写的是客中深夜不能成眠、短梦初回的情景。这时庭院是寂寥的,透过窗户的皎洁月光射到床前,带来了冷森森的秋宵寒意。诗人朦胧地乍一望去,在迷离恍惚的心情中,真好象是地上铺了一层白皑皑的浓霜;可是再定神一看,四周围的环境告诉他,这不是霜痕而是月色。月色不免吸引着他抬头一看,一轮娟娟素魄正挂在窗前,秋夜的太空是如此的明净!这时,他完全清醒了。
秋月是分外光明的,然而它又是清冷的。对孤身远客来说,最容易触动旅思秋怀,使人感到客况萧条,年华易逝。凝望着月亮,也最容易使人产生遐想,想到故乡的一切,想到家里的亲人。想着,想着,头渐渐地低了下去,完全浸入于沉思之中。
从“疑”到“举头”,从“举头”到“低头”,形象地揭示了诗人内心活动,鲜明地勾勒出一幅生动形象的月夜思乡图。
短短四句诗,写得清新朴素,明白如话。它的内容是单纯的,但同时却又是丰富的。它是容易理解的,却又是体味不尽的。诗人所没有说的比他已经说出来的要多得多。它的构思是细致而深曲的,但却又是脱口吟成、浑然无迹的。从这里,读者不难领会到李白绝句的“自然”、“无意于工而无不工”的妙境。
全诗一百一十二句,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从开始到“夜借邻人机”为第一部分,写杜秋生平。这一部分以叙事为主,但叙事中又有抒慨。
首先,作者刻画出了一个美貌的少女形象。在山清水秀的镇江,有一位女子天生丽质,她就是杜秋。她在美女如云的镇海军节度使李錡(诗中以叛乱被杀的汉吴王刘濞喻指)的后庭中,深受錡爱。她手持玉杯劝酒,李錡欣然陶醉,然后又唱起《金缕衣》:“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十分美丽风流。作者先从肤色描写外貌,然后又通过行动来侧面表现,虚实相生,互为补充。接着,李錡被杀,杜秋被籍入宫,受到宪宗(李纯)的錡爱,出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位雍容华贵,但又略带一丝忧郁的皇妃形象。作者采用烘托的手法,用“椒壁”“金阶”“夹城”“南苑”“羽林仗”“辟邪旗”等皇宫特有的装饰和物件,来暗示人物的身份。在这新的环境中,她始则“盼眄独依依”,半是对旧主的依恋,半是对新君的畏惧,还有些羞怯,但在“低鬟认新錡”之后,终于“窈袅复融怡”了,恢复了青春的活泼和当日的丰采。然而,在“月上白璧门,桂影凉参差,金秋露新重”的清秋夜晚,她却“闲捻紫箫吹”,一个“闲”字,将心中的无聊和愁闷曲曲传出;“归来煮豹胎,餍饫不能饴”,不仅表现出宫中贵妇厌食甘肥的一般心理,其中也暗寓着个人身世的不愉快。作者在描写人物形象时手法富有变化,且十分精微。然而,好景不长,宪宗死后,杜秋却作了皇子李凑的“傅姆”,这是一次重大变化,出现在读者眼前的则是一位辛勤的保姆的形象。不过,作者却并没有正面描写保姆照料孩子的具体细节,而是通过写皇子的外貌(“壮绿緌緌”、“虎睛珠络褓”)、语言(“武帐弄哑咿”)、游戏(“渐抛竹马剧,稍出舞鸡奇”)和侍宴(“崭崭整冠佩,侍宴坐瑶池”)等情形,来侧面表现皇子的成长,保姆在十几年间的日夜照料、辛苦操劳,自然也默默包含在其中了。这位保姆眼看着自己辛勤抚育长大的皇子,“眉宇俨图画,神秀射朝辉”,心中也流露出一丝欣慰。但是,皇子终于被废弃,最后,杜秋被遣回故乡,沦落为一个无依无靠、穷困潦倒的孤苦老妪。这一形象,作者写得特别细致:杜秋出宫之时,“回首尚迟迟”,似梦非梦,一片凄楚;她已经老了,面对衰颜,连潼关旧吏和吴江舟人也认不出当年美丽的她;返回镇江住处,只见一片草莱,满目凄凉;冬天,她借邻居的织布机,才织出一疋白绢,为自己做御寒的衣服。那昔日少女的美丽风流和皇妃的雍容华贵,皆化为乌有,连做保姆也不可得,留下的只是无限悲楚和凄凉。至此,作者把杜秋这一妇女形象栩栩如生地展示在读者面前。这一形象中不单单包含着杜秋一人的身世之叹,还有着十分丰富而深刻的内蕴。作者把杜秋放在从元和二年(807年)略前到大和七年(833年)这“四朝三十载”的历史背景上,其中寓有深意。这三十年,正是藩镇割据、宦官专权之时。杜秋正当妙年,被李锜占有并被籍入宫,就是由于李锜这个藩镇作威作福和叛乱而直接造成的,从此在思想上给杜秋投下了阴影。她在入宫以后,几经变故:宪宗和敬宗先后被宦官害死,上台的穆宗和文宗也是被宦官拥护的;而皇子漳王李凑被废,也是由于宦官王守澄及其宾客郑注与宰相宋申锡争权,受到牵连而得罪的。此时,朝廷外有藩镇之乱,内有宦官之祸,国家经常动荡不安,人命危险,朝不虑夕。杜秋从一个美丽的少女,成为錡妾、皇妃,后又成为皇子保姆,最后竟沦为一个穷愁的老妪,命运的无常,令人感叹。
从“我昨金陵过”到末尾,是全诗的第二部分,着重抒写作者由杜秋生平而生发出来的感叹,但在抒情中也有叙事。
这一部分,“变化安能推”一句是中心,作者从杜秋生平,从剧烈动荡的政局中,感到变化无定、幻灭无常,于是产生了人生无常的感喟。作者围绕这一中心,采用推衍的手法,一层一层地将感叹慢慢扩大、加深。诗中先是由杜秋这个女子,引出了历史上的一群女子,她们是春秋时陈国的夏姬、越国的西施,汉朝时的薄姬、窦姬、唐姬,北朝时北齐的冯小怜,隋朝的萧皇后,这些女子虽然身世各各有别,共同的一点却是都被卷进了血腥的政治斗争漩涡之中,身不由己,或升或降,或浮或沉,历尽磨难。接着,作者由女子而联想到“士林”中的男子,他们也是一样。例如周朝的吕望,春秋时的管仲,战国时的孔子、孟子、范雎,秦朝的李斯,汉朝的周勃、申屠嘉、金日磾、苏武、邓通等等,他们在政治舞台上也是冒险犯难,穷通难卜,只能听天由命,谁也不能事先预知自己的未来。然后,作者于伤感和迷惑之中,像屈原写《天问》那样,连珠炮般地提出了一大堆问题:“地尽有何物?天外复何之?指何为而捉?足何为而驰?耳何为而听?目何为而窥?”从天地到自己的一身,这些是无法解答的问题。“己身不自晓,此外何思惟?”连自己身上的某个部分都不明究竟,身外之事,例如个人一生的荣辱进退,以及人间世道、政治斗争等等,自然不能够考虑得明白。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写了这首《杜秋娘诗》,寄寓着自己的感慨,愁来时独自长咏,聊以自叹自慰。在这里,作者流露出了浓厚的人生无常的思想。作者在这一部分中,由杜秋一人而推及历史上的许多人,最后又归结到自己一身,一方面点明了作诗的目的,同时也深深地寄托着个人的身世命运之叹,情感深沉荡气,结构也十分圆满、严谨。
表面上看,前后两部分似乎有些游离,但其实它们有着紧密的内在联系。前一部分是后一部分的形象基础,后一部分是形象的引申和发挥,没有后一部分,前一部分的形象就不可能那样丰满和内涵深刻,作者的沉痛心情也不会表达得那样强烈、充分。两部分相辅相成,不可或缺。这两部分中,作者在叙事、抒慨时,又作了精心的剪裁,详略极为恰当。前一部分刻画杜秋,把笔墨主要是对她的各个不同时期的形象的富有特征的描写上,其间几次重大政治斗争的转折,都只是一笔带过。例如李锜败亡,杜秋入京,只说“濞既白首叛,秋亦红泪滋。吴江落日渡,灞岸绿杨垂”;宪宗死亡,杜秋作保姆,也只说了“铜雀分香悲”、“画堂授傅姆”几句;至于漳王遭废、杜秋被放那样复杂的情事,作者也只说了四句:“一尺桐偶人,江充知自欺。王幽茅土削,秋放故乡归。”这样显得笔墨极为节省,是作者有意为之:把作为背景的政治斗争交待得比较含蓄,让读者自去体味深蕴其中的深意;同时也是在有限的篇幅中腾出更多的笔墨来刻画杜秋这个中心人物的形象。通过这样的精心安排,虚实相生,疏密有致,在细心而集中的刻画中,杜秋这个形象血肉饱满、呼之欲出,成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文学故事人物。后一部分作者抒发感叹,也是详略得当。对于历史人物中的男男女女,作者通过使用典故,点到即止,而蕴含其中的丰富内容,却让读者自己玩而得之。但在末尾写到自己的感慨时,却比较详细,重笔浓墨,极意挥洒,特别是疑问句的排比连用,更体现出作者难于抑遏的哀愤。这些,都体现了作者驾驭长篇的能力和精妙构思的高度艺术技巧。
在遣词造句方面,精炼形象。例如“吴江落日渡,灞岸绿杨垂”二句,不仅对仗精切,而且形象鲜明,含义丰富。杜秋乘船离开镇江时,落日的余辉照在吴江的渡口上,无限的依依分别之情见于言外;来到长安时,灞岸千万条柳丝正在春风中低垂荡漾,帝都的气派以及通过柳丝而暗喻的杜秋体态的袅娜,也全都如在目前。只有十个字,南北千里的变换,鲜明如画的景物,主人公的内心世界,都交待得一清二楚,在叙事、抒情长诗中,堪称洗练精致。其他如“椒壁悬锦幕,镜奁蟠蛟螭”、“咸池升日庆,铜雀分香悲”以及“觚稜拂斗极,回首尚迟迟”、“归来四邻改,茂苑草菲菲”等等,无不如此。这使得全诗在清丽中显得骨气刚劲,表现了杜牧诗独特的风格。
这是一篇不同凡响的咏梅佳作。
上片咏梅、惜梅。前两句咏叹梅花的出类拔俗。它不同凡花,虽春未到却独自冲寒而开;它洁白似雪,但冰雪却不具备它那醉人的幽香。后两句惋惜梅花的孤独寂寞。它虽傲姿凌霜,暗香袭人,却独处僻乡,无人欣赏。
下片赞梅。把梅栽在“竹篱竹舍”也罢,把梅栽在“玉堂琼榭”也罢,它都不改初衷:“两地不同栽,一般开。”
此词不仅描绘了梅花的外貌,而且揭示了梅花的品格,并以此暗示了作者本人虽怀才不遇却不肯放弃操守而随波逐流的情怀。在写法上,尽管通篇无一“梅”字,却使人感到笔笔都在写梅;尽管笔笔都在写梅,却又使人处处都联想到作者。构思巧妙,富于比兴,堪称咏梅佳作。
《饮中八仙歌》是一首别具一格,富有特色的“肖像诗”。八个酒仙是同时代的人,又都在长安生活过,在嗜酒、豪放、旷达这些方面彼此相似。诗人以洗炼的语言,人物速写的笔法,将他们写进一首诗里,构成一幅栩栩如生的群像图。
八仙中首先出现的是贺知章。他是其中资格最老、年事最高的一个。在长安,他曾“解金龟换酒为乐”(李白《对酒忆贺监序》)。诗中说他喝醉酒后,骑马的姿态就象乘船那样摇来晃去,醉眼朦胧,眼花缭乱,跌进井里竟会在井里熟睡不醒。相传“阮咸尝醉,骑马倾欹”,人曰:“箇老子如乘船游波浪中”(明王嗣?;《杜臆》卷一)。杜甫活用这一典故,用夸张手法描摹贺知章酒后骑马的醉态与醉意,弥漫着一种谐谑滑稽与欢快的情调,惟妙惟肖地表现了他旷达纵逸的性格特征。
其次出现的人物是汝阳王李琎。他是唐玄宗的侄子,宠极一时,所谓“主恩视遇频”,“倍比骨肉亲”(杜甫《赠太子太师汝阳郡王琎》),因此,他敢于饮酒三斗才上朝拜见天子。他的嗜酒心理也与众不同,路上看到麴车(即酒车)竟然流起口水来,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封地迁到酒泉(今属甘肃)去。相传那里“城下有金泉,泉味如酒,故名酒泉”(见《三秦记》)。唐代,皇亲国戚,贵族勋臣有资格袭领封地,因此,八人中只有李琎才会勾起“移封”的念头,其他人是不会这样想入非非的。诗人就抓着李琎出身皇族这一特点,细腻地描摹他的享乐心理与醉态,下笔真实而有分寸。
接着出现的是李适之。他于742年(天宝元年),代牛仙客为左丞相,雅好宾客,夜则燕赏,饮酒日费万钱,豪饮的酒量有如鲸鱼吞吐百川之水,一语点出他的豪华奢侈。然而好景不长,天宝五载适之为李林甫排挤,罢相后,在家与亲友会饮,虽酒兴未减,却不免牢骚满腹,赋诗道:“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旧唐书。李适之传》)“衔杯乐圣称避贤”即化用李适之诗句。“乐圣”即喜喝清酒,“避贤”,即不喝浊酒。结合他罢相的事实看,“避贤”语意双关,有讽刺李林甫的意味。这里抓住权位的得失这一个重要方面刻画人物性格,精心描绘李适之的肖像,含有深刻的政治内容,很耐人寻味。
三个显贵人物展现后,跟着出现的是两个潇洒的名士崔宗之和苏晋。崔宗之,是一个倜傥洒脱,少年英俊的风流人物。他豪饮时,高举酒杯,用白眼仰望青天,睥睨一切,旁若无人。喝醉后,宛如玉树迎风摇曳,不能自持。杜甫用“玉树临风”形容宗之的俊美丰姿和潇洒醉态,很有韵味。接着写苏晋。司马迁写《史记》擅长以矛盾冲突的情节来表现人物的思想性格。杜甫也善于抓住矛盾的行为描写人物的性格特征。苏晋一面耽禅,长期斋戒,一面又嗜饮,经常醉酒,处于“斋”与“醉”的矛盾斗争中,但结果往往是“酒”战胜“佛”,所以他就只好“醉中爱逃禅”了。短短两句诗,幽默地表现了苏晋嗜酒而得意忘形,放纵而无所顾忌的性格特点。
以上五个次要人物展现后,中心人物隆重出场了。
诗酒同李白结了不解之缘,李白自己也说过“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襄阳歌》),“兴酣落笔摇五岳”(《江上吟》)。杜甫描写李白的几句诗,浮雕般地突出了李白的嗜好和诗才。李白嗜酒,醉中往往在“长安市上酒家眠”,习以为常,不足为奇。“天子呼来不上船”这一句,顿时使李白的形象变得高大奇伟了。李白醉后,更加豪气纵横,狂放不羁,即使天子召见,也不是那么毕恭毕敬,诚惶诚恐,而是自豪地大声呼喊:“臣是酒中仙!”强烈地表现出李白不畏权贵的性格。“天子呼来不上船”,虽未必是事实,却非常符合李白的思想性格,因而具有高度的艺术真实性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杜甫是李白的挚友,他把握李白思想性格的本质方面并加以浪漫主义的夸张,将李白塑造成这样一个桀骜不驯,豪放纵逸,傲视封建王侯的艺术形象。这肖像,神采奕奕,形神兼备,焕发着美的理想光辉,令人难忘。这正是千百年来人民所喜爱的富有浪漫色彩的李白形象。
另一个和李白比肩出现的重要人物是张旭。他“善草书,好酒,每醉后,号呼狂走,索笔挥洒,变化无穷,若有神助”(《杜臆》卷一)。当时人称“草圣”。张旭三杯酒醉后,豪情奔放,绝妙的草书就会从他笔下流出。他无视权贵的威严,在显赫的王公大人面前,脱下帽子,露出头顶,奋笔疾书,自由挥洒,笔走龙蛇,字迹如云烟般舒卷自如。“脱帽露顶王公前”,这是何等的倨傲不恭,不拘礼仪!它酣畅地表现了张旭狂放不羁,傲世独立的性格特征。
歌中殿后的人物是焦遂。袁郊在《甘泽谣》中称焦遂为布衣,可见他是个平民。焦遂喝酒五斗后方有醉意,那时他更显得神情卓异,高谈阔论,滔滔不绝,惊动了席间在座的人。诗里刻画焦遂的性格特征,集中在渲染他的卓越见识和论辩口才,用笔精确、谨严。
《八仙歌》的情调幽默谐谑,色彩明丽,旋律轻快。在音韵上,一韵到底,一气呵成,是一首严密完整的歌行。在结构上,每个人物自成一章,八个人物主次分明,每个人物的性格特点,彼此衬托映照,有如一座群体圆雕,艺术上确有独创性。正如王嗣奭所说:“此创格,前无所因。”它在古典诗歌中的确是别开生面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