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子·好在软绡红泪积》况味颇有拟古之风,遣词造句古朴雅致却不见笨拙,只识真意境,收篇一句更为点睛之作,含婉深细。词句叙说相思离情别绪,依三个层次进行描述:
首二句说菱丝碧。谓漏痕斜罥,指上面草字行行,犹如菱蔓斜挂。又谓软绡红泪,指上面凝聚泪痕,仍依稀可见。这是对于来书的描述。好在说明感情不变,温爱依旧。因为有实物见证,软绡下留下红泪。这时第一层意思。
中间三句说玉关秋。谓于秋尽之时,在玉关接到来书。用古钗脚写成的书信。
古钗与上面的漏痕,指草书,亦指泪痕。如果说漏痕斜罥的菱丝碧为专指,那么,古钗封寄当是泛指。表示出征关塞,接获兰闺锦字。这是由个别到一般的推广。以下两个三言短句,就一个“秋”字,加以引申,将天下这征人、思妇所造成的两地相望,重会无期的局面,展示出来。这是第二层意思。
最后的“不信鸳鸯头不白”,以“不信,不;信,一定”的模式,表示虽遥隔千里,但始终坚信,将相守终老。其所信守,与“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孟郊《列女操》)一样决绝。这是全篇的总结。
三个层次的铺排,其中心意思,即所谓作书寄远者也。征人思妇,相思念远,这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传统题材。《昭代词选》辑录纳兰此词,副题为“古意”,表明是一种仿古之作。乃复制品,并非原创。当不一定来真的,未必有真感情在,比如王国维所说,“真所谓以血书者也”。不一定用心,用生命书写,或者歌咏。也许只是一种游戏文字。并且因为用典,以故事说故事,亦很难相信就是自身的体验。但其将个别推向一般,却更加带有普遍意义。未可等闲视之。
词开头两句用典可谓十分恰当,以浑朴古拙之笔写妻子寄来的轻纱,浅叙白描,却不失情真意切,深致动人。首句用一锦城官妓灼灼之典,《丽情集》中说:“灼灼,锦城官妓也,善舞《柘枝》,能歌《水调》,御史裴质与之善。后裴召还,灼灼以软绡聚红泪为寄。”此处软绡,饱含款款相思之情。“古钗封寄玉关秋”亦用古钗之典,深切委婉地表达了归乡之思,表达了他对爱妻的深情思念。而结句犹显含婉深细,“不信鸳鸯头不白”,是反用李商隐的《代赠》中“鸳鸯可羡头俱白”,也有欧阳修《荷花赋》中句子:“已见双鱼能比目,应笑鸳鸯会白头”,亦是“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之意。
一天,诗人骑着马在东流的驿道上行进。只见四周山高林密,绿色屏障连绵起伏,初升的太阳被遮得严严实实。直到早饭时分,依然雾气迷蒙。诗人策马走过两所邮舍(宋代的邮舍彼此相隔十至二十里)之后,路边的人家才相继打开竹编的门。渐渐地,一切都苏醒了,活闹了。路边的冬青树散发出缕缕清香,惹得野蜂成群而来,上下飞舞;园里的春荞麦有的已经结实,馋嘴的山雀不时前来啄食。置身子这个宁谧幽静而又生机勃发的环境里,倍感身心酣畅,真是难得的享受。诗人转而想到明天就要乘船离去,大江滚滚,天风吹衣,自是气势非凡,然而,“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李煜《清平乐》)离开自己的家乡兴国愈来愈远,离开自己熟悉依恋的山区景物愈来愈远,那孤凄惆怅的情怀便会与日俱增。诗的末联语极豪放,但结句“万里天风吹客衣”,着“客”字,顿呈回环跌宕之势,隐隐透露出游子的哀伤,与前六句意脉相连,浑然一体。
朴素、真切是这首诗的最大特色。开头从山区的常态落笔,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但读来倍感亲切,有如身临其境。原因之一是:它真实地展示了山区早晨(严格地说是上午大部分时间)所特有的环境气氛,不加修饰而境界顿出。原因之二是:诗人善于用虚字勾连烘托,使之前后关照,而又承转自然,不着痕迹。如次旬的“且”字除强调雾露稠密,久不消散这一山区特有的景象外,还和第三句的“已”、第四句的“渐”相互映照,起了浓化情境、突出题旨的作用。
作者王质常以苏轼自况,他的诗放旷不羁,也确乎有点苏轼的气派。以这首为例,脚韵全然合律(除首句押“支”韵,余皆押“微”韵。宋人诗首句常邻韵通押,故不可视为出韵),中间两联对仗也很考究,当是律诗无疑。但平仄的安排不合律处甚多,如首句第二字“高”,四句第二字“家”,当用仄声处却用了平声,纯是拗体,读来自有一种挺拔瘦硬之感,与情韵悠长的唐调不同。
前三联都是描述“东流道中”景物的笔墨,没有大的起伏跳荡,末联落笔于时空的现场之外,风波突起,境界大异。诗人借助于自己的联想能力和腾挪功夫,使作品显得豪气横生,充分体现了宋诗风格。
“一襟余恨宫魂断”。起笔不凡,用“宫魂”二字点出题目。据马缟《中华古今注》:“昔齐后忿而死,尸变为蝉,登庭树嘒唳而鸣,王悔恨。故世名蝉为齐女焉。”词中带有浓郁的感伤色彩。词的起笔直摄蝉的神魂,从而避开了蝉的环境和形态。“年年翠阴庭树”,齐女自化蝉之后,年年只身栖息于庭树翠阴之间,于孤寂凄清的环境之中处活着。写蝉在“翠阴庭树”间的鸣叫声。它忽而哽咽,忽而哀泣,声声凄惋。蝉在哀鸣,如齐女魂魄在诉怨。“离愁深诉”承上“宫魂余恨”,“重把”与“年年”相呼应,足见“余恨”之绵长,“离愁”之深远。
“西窗过雨”,借秋雨送寒,意谓蝉的生命将尽,其音倍增哀伤。然而,“瑶佩流空,玉筝调柱”,雨后的蝉声却异常宛转动听,清脆悦耳,恰如击打玉佩流过夜空,又如玉筝弹奏声在窗外起,令闻者极为惊讶。“瑶佩流空,玉筝调柱。”形容蝉声,它使人联想到有这样一位女子:她素腰悬佩,悠然弄筝。这位女子或许就是齐女宫魂生前的化影吧!一度欢乐与“西窗过雨”后的悲哀相对照,产生一种强有力的对比。
“镜暗妆残,为谁娇鬓尚如许。”是赋蝉的羽翼,出现在读者面前的却仍然是一位幽怨女子的形象。女子长期无心修饰容颜,妆镜蒙尘,失去了光泽。既然如此,此时何以如此着意打扮?不甘寂寞还是心中有所期待?这里的“为谁”和上文“怪”字呼应,实为怜惜。
上片咏蝉,从正反两面互为映衬。转而写蝉的饮食起居。
“铜仙铅泪似洗,叹携盘去远,难贮零露。”词从“金铜仙人”故事写入,含意深远,用事贴切,不着斧痕。据史载,汉武帝铸手捧承露盘的金铜仙人于建章宫。魏明帝时,诏令拆迁洛阳,“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李贺曾作《金铜仙人辞汉歌》,有句云:“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以餐风饮露为生的蝉,露盘已去,何以卒生。
“病翼惊秋,枯形阅世,消得斜阳几度”,写哀蝉临秋时的凄苦心情。蝉翼微薄,哪堪阵阵秋寒,将亡枯骸,怎受人世沧桑。
“馀音更苦”,蝉之将亡,仍在苦苦哀鸣,令人顿觉凄苦异常。“馀音”与上片“重把离愁深诉”呼应。“甚独抱清高,顿成凄楚”,“清高”意谓蝉的本性宿高枝,餐风露,不同凡物,似人中以清高自许的贤人君子。哀音飒飒,苦叹造化无情,结局竟如此辛酸。
“谩想熏风,柳丝千万缕”光明突现:夏风吹暖,柳丝摇曳,那正是蝉的黄金时代。辉光是虽甚,但已属昨日之黄花,欢乐不再,徒增痛苦而已。
《花外集》和《乐府补题》中都收录了这首词。《乐府补题》为宋遗民感愤于元僧杨琏真伽盗发宋代帝后陵墓而作的咏物词集。词中的齐后化蝉、魏女蝉鬓,都是与王室后妃有关,“为谁娇鬓尚如许”一句,还有可能关合孟后发髻。词中运用金铜承露典故,隐射宋亡及帝陵被盗事。咏物托意,且以意贯串,无有痕迹。
这首词借咏秋蝉托物寄意,表达国破家亡、末路穷途的无限哀思。开始由蝉的形象联想到宫女形象,由宫妇含恨而死,尸体化为蝉长年攀树悲鸣的传说,为全章笼罩悲剧气氛。“病翼”、“枯形”,是形容饱尝苦难的遗民形象。最后以寒蝉“漫想”二字,一笔将希望抹去,酸楚之至,有含蓄不尽之势。全词以寒蝉的哀吟写亡国之恨,词人哀吟,宛如寒蝉悲鸣,既贴物写形、写声,又超物写意,不失为一首咏物佳作。
这首诗首联写眼前景物。诗人此日登上了金陵凤凰高台,已经看不见凤凰游的盛景了,唯剩脚下的一座空台。台下,浩浩长江汹涌澎湃,入海东流,这联意思实际上相当于李白诗的第二句:“凤去台空江自流。”但由于郭祥正的诗以二句扩展一句的内容,因此他便得以在第二句中缀以“浩浩”、“入海”二词,来壮大长江的气势,使永恒的江山与下面衰歇的人事形成强烈对比。首联的意思并非仅仅如此而已。在古代。凤凰向来被认为是祥瑞的象征,惟太平盛世方始出现。此时,此地已“不见凤凰游”了,当年建都此地、盛极一时的六朝也相继随凤之去而消逝得无影无踪了,而唯有高台、大江在作着历史的见证人。
颔联承上,很自然地转入怀古。诗人想起了六朝之中的最末一个王朝——陈的最末一个君王——后主陈叔宝。想当年,那个荒淫奢侈的昏君日日灯红酒绿,沉溺在歌舞、美女之中,纵情作乐。不料笙歌未彻,隋军鼙鼓已动地而来,惊破了“玉树后庭花”之曲,藏于景阳宫井中的后主被搜出,抓到长安,那一批粉黛青蛾也都凄凄惶惶跟着他一起被掳离故国,再无时日重返陈宫翩跹起舞了。唯有当时两军激战而弃下的白骨,依旧满满地掩埋在长江边野草丛中的累累古墓中,令人触目惊心。
颈联先宕开一笔,然后又拉回到追念古昔的思路之上。夕阳西下时,刮起了风,滔滔长江中正行着几条船,风助浪势,不断地催送着那些船向前、向前;西半天上,渐渐下沉的红日也不时随着云朵晃动着,仿佛要被那风摇落下来似的。这种景象,使诗人想到:大自然的力量真是巨大的,那湖水不断地拥来新沙,日久天长,便改换了故洲的结构,如今只能见新洲而不见故洲了。
尾联紧承上联,并以感慨兼讽谕作结。诗人说:真是沧海桑田呀,岂止故洲如此?诗人进而又想到那陈后主于至德二年(584年)营造的结绮阁、临春阁两阁,它们都高数十丈,并数十间,门窗、栏槛之类。都是用檀香作成,又饰以金石、珠翠,如此华关、坚固的建筑,此时却已不在了。与那寻欢作乐的陈后主一样,都无处寻觅了。楼阁的故址处,荒草年年发,清风徐来时,随风飘动,如同在诉说着不尽的愁意。讽谕之意于此已溢于言表,足够发人深省的了。
这首发挥李白诗神韵的怀古伤今七律,作者用敏捷的诗思追念古昔,叙述今朝,用独特的方式抒发吊古讽今的感慨,其蕴意使人回味不尽。
秋天的夜晚,天穹如洗,皓月当空。相传月中有桂树,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到月中满树桂花的美景。开篇三句中的“天”、“月”都是为下文桂花“散落人间”作铺垫。“桂子初收,三十六宫都足”两句化用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中“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的诗意,月中桂花盛放,天宫已经存放不下,暗指桂花已散落人间。
散落人间的桂花是天宫之花,凡俗的群花自是无法与之相比。“不辞”两句表面写花,实则是陈亮内心感情的吐露。他自视极高,以月中桂花自喻,表示愿意为人世出力,却又唯恐“群花”自惭形秽。不直指“群花”凡俗,却说“怕群花、自嫌凡俗”,视角巧妙,立意更进一层。
“向他秋晚,唤回春意,几曾幽独!”作者对自己的高洁心志作了更进一步的描述。“我”并非故作矜持、自甘幽居,之所以不在三春时节与百花齐放,而选择在这秋天的夜晚独自吐露芬芳,其实是为了唤回几分已经逝去的春意,让世人重新感觉到一丝明媚和温暖。这几旬涵义丰富,国势不昌,词人满腔热情似火,欲在危难时刻力挽狂澜,建立一番功业的愿望展露无遗。
下片前三句承接上阌桂花“不辞散落人间”的意蕴。“怪”字用得非常巧妙,难怪“一树香风”可以“十里香续”,原来是天宫散落人间的余香。“坐对花旁,但见色浮金粟。”坐到花旁,闻其幽香,观其花色,种种秋花仿佛现于眼前。“坐对”二字神来之笔,显出无限的亲昵,仿佛人与花可以交流。
“芙蓉只解添愁思,况东篱、凄凉黄菊。”秋日,也是木芙蓉、菊花盛开的时节。可是杜甫“芙蓉小苑人边愁”的诗句却让我看到木芙蓉就满腹愁思。面对东篱菊花,想起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情景,词人内心只党凄凉。木芙蓉、菊花都只会让秋意更浓,怎么能“唤回春意”呢?这几句表面看是对秋花作出评价,实际上还暗含对边关烽火的忧虑和对陶渊明归隐之举的不赞同。
末尾三句又回到桂花身上。词人感叹桂花易开易落,开在深秋,颜色素净。而他心志又过于高洁,喜欢追寻先贤的足迹,再次借桂花抒怀,自慨平生。这几句正言反出,无限悲愤和幽怨喷薄而出。
词人以花寄情,用浪漫主义手法写下此词。词中旬句写花,但所咏心志却一目了然。整首词深得咏物神髓,毫不晦涩。桂花高标远致、心怀高洁,词人雅量高致、光明磊落,花中所隐之人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