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片以神话之笔,写梦醒后词人在友人家所见之情景。“华胥梦断人何处”写醒景,理想安乐之境的梦做完了,主人不知何处去?“听得莺啼红树”写禽景,“莺啼”于“红树”。“几点蔷薇香雨”写物景,蔷薇露水如香雨点点滴下。“寂寞闲庭户”写院景,寂寞笼罩着空闲的庭院。四幅图景组缀,一“红”一“香”与“梦断”、“寂寞”对印,给读者以寂寞空旷之印象。
下片以象征的笔法,回忆着写春游中所见到的景象,回答上片所提出的问题。“暖风不解留花住,片片着人无数”,这两句截取典型的镜头来突出暖风“不解”无情,花“着人”有情,那人是无情还是有情?“楼上望春归去”为回答之笔,“楼上望春归去。”楼上人是有情的,望春也应该有情,回到青春时期,永葆春意。然而纵观眼前景色,现实是无情的。最后一句“芳草迷归路”为点题之笔,正如词人《常润道中,有怀钱塘,寄述古五首》其二所写:“草长江南莺乱飞,年年事事与心违。”尽管满目芳草,却不见归途。
全词运用神话、象征的笔法与写实结合,借景喻意,含蓄深隽。借回忆寒食节出游之笔,巧妙袒露了词人自己对官场、功名的残酷的现实不满。尽管“莺啼红树”,“蔷薇香雨”,到头来却是“寂寞闲庭户”。“望春归去”,却是“芳草迷归路”,确属一场华胥梦。
记写当时四川民俗,每当春季,民间男女相聚会,联翩起舞,相互对歌的热烈场景。全诗四句,主要在勾勒一种狂欢的场面和气氛。第一句写歌,第二句写舞,第三句写歌停舞散,第四句却从侧面含蓄地补足写出歌舞场面的热烈。
首句的“新词”,表示当时那些歌男舞女所唱的歌子,都是即兴抒怀、脱口而出的新曲,悠扬宛转,十分悦耳动听,并一递一句接连不歇。这句虽用平述记叙的语气,却寄寓着作者对民间男女的无上智慧和艺术才能的赞赏与称颂。第二句用“振袖倾鬟”来写他们的舞姿情态,活现出当时那些跳舞者热烈的情绪和狂欢的情景。“月落乌啼云雨散”是说他们歌舞竟夜,直至天明。从意思上讲,狂欢之夜的情景已经写完,但作者又用“游童陌上拾花钿”一语,对狂欢之夜做了无声的渲染。次日,游童们沿路去拾取女郎遗落的花钿(女子的首饰),花钿遗落满地而不觉,可知当时歌舞女子是如何沉浸在歌舞狂欢之中。这种从侧面的、启人想象的写法,其含意的丰富和情味的悠长,更胜于正面的描写。这可联想到画家齐白石在艺术构思上的一个故事,一次,齐白石画“蛙声十里出山泉”诗意,但画家在画面上并没有画蛙,而是用一股山泉,几个蝌蚪来表现,从而调动人们的想象,使人联想到“蛙声十里”的喧嚣情景。艺术巨匠们的构思,常常是出人意表的。
此词具有一种潜在的思想力量。上片称赞严子文侍女不同流俗,才貌出众,频频发笑,满座粲然,不断带来欢乐和活力。首句用吴语“侬”称呼侍姬,所谓“吴侬软语”,想必这一位侍姬是吴人,“侬”是她的家乡话。作者用“桓彝嵚崎历落”这个典故来形容侍女,这就等于说这位叫“笑笑”的侍女,竟是一位杰出不群的值得钦佩的伟丈夫式的人物。这作为对一个侍女的歌颂,确实有点不伦不类。这当然不是作者没词了,不懂得用典而胡乱比附。以他这样一位写起词来“如春云浮空,卷舒起灭,随所变态,无非可观”的大家,不可能不懂用典,更何况他“其秾丽绵密处,亦不在小晏、秦郎之下”,为女人作艳语,原也当行。那么就只有从文字的本意来理解了。这就是说笑笑一定有其不凡之处,所以作者才会许之以如茂伦那样的嶔崎历落,可钦可羡之人。古时侍姬,固多不凡。如张愔之关盼盼,石崇之绿珠,但那还多是忠于故主而已。而这里的笑笑,可惜没有留下更多的记载,其主既未故,那无妨反求之于辛弃疾所钦羡的事物。辛弃疾此时在建康作一行政之副职,且是“添差之员”,形同虚设。以如此之壮年,抱一腔热血而来的盛气之英雄,仅给这样一个冷板凳坐,其心情之抑郁是可想而知的了。所以他在这同一时期作的《满江红》中就说:“笑人世苍然无物。”他对于主和派掌权的这个朝廷,认之为无人,也是理所当然的。对满朝公卿将相视之为“无物”的辛弃疾,却以“嶔崎可笑”许一侍姬,以这些猥琐的须眉作衬,则红粉之磊落也就非常形象、可以感触的了。
下片写笑笑的颦笑。她“歌笑颦时还浅笑”,让人舒心;“醉逢笑处却轻颦”,使人清醒。南宋小朝廷是一个萎靡世界。在这时,每一个有良心的人,歌时应当是痛苦的,但这还是一般的感情。而她却于痛苦中反要浅笑。这不是写她麻木不仁,不是写她纵情欢笑,而是说她在本来笑颦之处,却发出了“浅笑”。这就透露了她这笑含有凄伤之情。这无法或不屑纵声的“浅笑”,只能是嘴角那苦苦的一撇,是冷然的微哂,是笑笑不得之强颜。总之它是内心痛苦之极的一种反态。长歌当哭,它是比哭更凄惨得多的。是以当别人快乐地喝醉了酒,作出种种丑态时,她却又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一股讨厌鄙弃之情溢于眉宇。这一颦一笑之间,就把她那种高傲的秉性,活脱脱地写了出来。正如屈原之“众人皆醉而我独醒”一样,她是很有点不同流俗而别具慧心的。这两句词中也可以看出笑笑的杰出之所在。在那样的社会里,竟有这样一位不趋炎附势、不同流合污,反而很有点脱俗超凡的女子,的确令人高兴,无怪乎作者要由衷地赞叹她“宜颦宜笑越精神”了。颦其所颦而笑其所笑,是以曰“宜”。那么这个“精神”就不单是指她那一种女性的美的外露,而更是指她一颦一笑所表现出来的高尚的精神境界。
从这里可以看到辛弃疾对于这一种傲态的钦佩,无此傲态作为底色,则轻颦浅笑,都显轻薄,徒见其不“宜”了。那么由此可见:笑笑的颦笑,定与抗战派的思想感情合拍,这固然是当时广大人民的普遍意愿,也不排斥她就是因坚持抗战而获罪以作奴婢的家属。因而她的见解很合乎辛弃疾的思想,所以才有“一笑坐生春”的感觉。可以想象得到:他们在此家宴中高谈阔论,笑笑时发如花妙语,说得那样中听,有助豪情,使人感到周身舒畅。故此作者对于的“开口笑时频”寄予了那样真挚而热烈的感情。当此之时,酒酣耳热,小小天地尽是他们主战派的世界,更难得的是,红粉居然知己,所以就更感到她越笑越精神,她此时,已完全不是一个歌舞妓,而直是他不能不钦佩的嶔崎历落的大丈夫了。
这阕《浣溪沙》词虽是赠妓调笑之作,全篇俳谐有趣,但决不是纯粹的无聊文字,那怕是从仅仅不小瞧侍姬这类卑贱的小女子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辛弃疾的不凡。他把一位侍女抬高到了这样高的地位,这就完全不是庸俗的捧角儿,而是他把对于祖国的热爱看得高于一切,用以衡量一切:谁不爱国,谁不维护国家的统一,虽卿相君主,他亦视为“无物”;而赞成国家统一的,则虽歌妓侍女,也可以许之为“嶔崎历落”之人。从这个侧面,令人又看到了辛弃疾对于祖国有着无比深挚的感情。也正是这种爱国主义的感情,使得他颠倒了对于大人物和奴婢尊卑的陈腐见解,从而具备了进步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