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抒写闺怨的双调词,咏人兼咏物,上片描写在清幽环境中的一位美人,她高洁绝尘,又十分孤独寂寞;下片掉转笔锋,专咏榴花,借花取喻,时而花人并列,时而花人合一。作者赋予词中的美人、榴花以孤芳高洁、自伤迟暮的品格和情感,在这两个美好的意象中渗透进自己的人格和感情。词中写失时之佳人,托失意之情怀;以婉曲缠绵的儿女情肠,寄慷慨郁愤的身世之感。
上片以初夏景物为衬托,写一位孤高绝尘的美丽女子。起调“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点出初夏季节、过午、时节、环境之幽静。“晚凉新浴”,推出傍晚新凉和出浴美人。“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进而工笔描绘美人“晚凉新浴”之后的闲雅风姿。作者写团扇之白,不只意在衬托美人的肌肤洁白和品质高洁,而且意在象征美人的命运、身世。自从汉代班婕妤(汉成帝妃,为赵飞燕谮,失宠)作《团扇诗》后,在古代诗人笔下,白团扇常常是红颜薄命,佳人失时的象征。上文已一再渲染“悄无人”的寂静氛围,这里又写“手弄生绡白团扇”,着一“弄”字,便透露出美人内心一种无可奈何的寂聊,接以“扇手一时似玉”,实是暗示“妾身似秋扇”的命运。
以上写美人心态,主要是用环境烘托、用象征、暗示方式,隐约迷离。以下写美人初因孤寂无聊而入梦,继而好梦因风摇竹声而被惊断。“渐困倚、孤眠清熟”句,使人感受到佳人处境之幽清和内心的寂寞。以下数句是说:美人入梦后,朦胧中仿佛有人掀开珠帘,敲打门窗,不由引起她的一阵兴奋和一种期待。可是从梦中惊醒,却只听到那风吹翠竹的萧萧声,等待她的仍旧是一片寂寞。此处化用了唐人李益诗句“开门复动竹,疑是玉人来”的幽清意境,着重写由梦而醒、由希望而失望的怅惘;“枉教人”、“却又是”,将美人这种感情上的波折突现出来了。这几句,如梦似幻,动而愈静,极其婉曲地表现了女主人公的孤寂。从上片整个构思来看,主要写美人孤眠。写“华屋”,写“晚凉”,写“弄扇”,都是映衬和暗示美人的空虚寂寞和叹惋怅恨之情。
下片用秾艳独芳的榴花为美人写照。过片转咏榴花。“石榴半吐红巾蹙”,化用唐人白居易诗“山榴花似结红巾”(《题孤山寺山石榴花示诸僧众》)句意形象地写出了榴花的外貌特征,又带有西子含颦的风韵,耐人寻味。“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这是美人观花引起的感触和情思。此二句既表明榴花开放的季节,又用拟人手法写出了它不与桃李争艳、独立于群芳之外的品格。这不与“浮花浪蕊 ”为伍的榴花,也即是女主人公的象征。“秾艳一枝细看取”,刻画出花色的明丽动人。“芳心千重似束”,不仅捕捉住了榴花外形的特征,并再次托喻美人那颗坚贞不渝的芳心,写出了她似若有情、愁心难展的情态。“又恐被秋风惊绿”,由花及人,油然而生美人迟暮之感。“若待得君来向此”至结尾,写怀抱迟暮之感的美人与榴花两相怜惜,共花落簌簌而泪落簌簌。
词的下片借物咏情,写美人看花时触景伤情,感慨万千,时而观花,时而怜花惜花。这种花人合一的手法,产生一种婉曲缠绵、寻味不尽的效果。作者无论是直接写美人,还是通过榴花间接写美人,都紧紧扣住娇花美人失时、失宠这一共同点,而又寄托着词人自身的怀才不遇之情。
这首词隐约地抒写了作者怀才不遇的抑郁情怀。苏轼笔下的佳人,大多丰姿绰约,雍容闲雅。无论《洞仙歌·冰肌玉骨》里“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花蕊夫人,还是这首词中的出浴美女,都能给人一种洁净如玉、一尘不染的美感。从艺术上看,上片主要写佳人,但没有正面描写她的姿容,而是先写佳人的扇和执扇的手;下片别开异境,前五句写石榴,后五句佳人与石榴合写,亦花亦人,巧妙新颖,和谐自然。此词之意蕴,冠绝古今,取景清幽,意象清隽,托意高远。
一般说,写应酬诗要受到各种限制,诗人的才情难以得到充分发挥,一部《全唐诗》,这类作品所占比例不小,然而可以称得上杰作的却少得可怜。李贺此诗写来身手不凡,素来受人称道。
全诗共分三段,前六句为第一段,写二人联骑造访。第一句指二人所穿的官服,唐代制度,六品、七品官服绿,八品、九品官服青。第二句指坐骑装饰的华贵。接着写车轮声、马蹄声由远而近,隆隆盈耳,韩愈、皇甫湜入门下马,神态慷慨轩昂。李贺从屋里迎了出来,原来是两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东京才子”,“文章巨公”,指皇甫湜、韩愈。这段实写作者眼中所见,耳中所闻,人物神情俨然可辨,绘声绘色地形容出诗题所规定的内容。
中间四句为第二段,着重赞颂二人的学识和文名。韩愈及韩门弟子是中唐文坛上的一支生力军,他们在艺术上有一显著特点,就是务求奇险。李贺有意仿效韩体,以雄健的笔力,磅礴的气势,概括韩派诗文宏阔雄奇的艺术境界。四句诗说了他们学识的丰富,思想的奇伟,文名的威大,工力的精深。不说满腹经论,偏说胸中罗列满天星斗;不说光焰万丈,偏说天之精气充塞其中;不说声名卓著,偏说声摩空;不说彩笔生花,偏说天无功。诗人张开想象的翅膀,上天入地,“精鹜八极,心游万仞”。竭力调动神话世界中瑰奇景物来弥补现实世界的贫乏与不足。从这一点上说,李贺此诗与韩愈《调张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钱锺书认为“笔补造化天无功”一语,“不特长吉精神心眼之所在,而于道术之大原,艺事之极本,亦一言道著矣。”这里牵涉到一个深刻的美学命题,持这一观点的人认为,艺术中造境之美,是自然景物所没有的,所谓“天无功”而有待于“补”(详见《谈艺录》十五),从中可以领会到李贺诗歌创作力避平庸凡近的创作心理。这四句诗对韩愈及韩派诗文作出了一个极高的评价。
最后四句为第三段,写自己的处境与抱负。这四句诗有一个共同点,即处处写自己的穷愁失意,如“感秋蓬”、“死草”、“垂翅”,又处处暗示自己不甘没落,向往腾达发迹之日,如“生华风”、“附冥鸿”、“作龙”。其中很大一个愿望是恳请二位名公对自己的困顿援之以手,加以提携,因此,有意识地以自然事物的转折变化,“死草生华风”、“垂翅附冥鸿”、“蛇作龙”,来表达自己迫切希望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求。《唐摭言》卷六说:“韩文公、皇甫湜,贞元中名价籍甚,亦一代之龙门也。”意思说韩愈、皇甫湜具有很高的名望,只要是被他们二人接待和援引的人,也就如同“一登龙门,则声誉十倍”(李白《与韩荆州书》)。原来,唐代文人想要取得功名,在科举考试中获捷,必须遍诣名公贵人,得到他们的荐引,然后才有成功的可能。韩愈、皇甫湜既有名人的头衔,为人又很热心,二人不待李贺诣见,主动上门看访,李贺在深受感动之后,向他们提出恳求,也就成为本诗一个重要的内容了。
就应酬诗而言,此诗在章句、措辞安排上是十分得体的。全诗十四句,前十句以韩愈、皇甫湜的来访为表现内容,体现了对客人的敬重。第二段四句诗承五、六两句“东京才子,文章巨公”加以生发,对来客作出很高又很得当的赞颂。最后四句以“庞眉书客”过渡,眉目十分清楚。在向客人表达自己的愿望时,语辞诚恳,不失身份。诗歌的另一特点,就是句法、音调、气势与朝愈诗歌很相象,比喻奇特,想象丰富,尤其“笔补造化天无功”一句,议论精辟,千古不易,曾使后人为之击节叹赏(见《苕溪渔隐丛话》引王直方语)。
这首诗虽然是一气呵成的,但经过精心的构思,感情丰富,跌宕多姿,想象新奇。
这诗即兴而作,直抒胸臆,笔酣墨畅,一气流注。第一句“从来只有情难尽”,即从感情的高峰上泻落。诗人以一种无可置疑的断然口气立论,道出了万事有尽情难尽的真谛。“从来”二字似不经意写出,含蕴却极为丰富,古往今来由友情、爱情织成的种种悲欢离合的故事,无不囊括其中。第二句“何事名为情尽桥”,顺着首句的势头推出。难尽之情犹如洪流淹过桥头,顺势将“情尽桥”三字冲刷而去,诗人的这个疑问也代表了他看待“情”的观点,真切地表达了前一句“情难尽”所蕴含的感情,首尾相呼应,结构紧密,更显严谨,情思绵绵,更显深长。
前两句是“破”,后两句是“立”。前两句过后,诗势略一顿挫,好像见到站在桥头的诗人沉吟片刻,很快唱出“自此改名为折柳”的诗句来。折柳赠别,是古代习俗。诗人认为改名为折柳桥,最切合人们在此桥送别时的情景了。接着,诗又从“折柳”二字上荡开,生出全诗中最为痛快淋漓、也最富于艺术光彩的末句——“任他离恨一条条”。“离恨”本不可见,诗人却化虚为实,以有形之柳条写无形之情愫,将无形之情愫量化成为一条条,使人想见一个又一个河梁送别的缠绵悱测的场面,心中的离别情殇油然而发,感情真挚动人。
诗的发脉处在“情难尽”三字。由于“情难尽”,所以要改掉“情尽桥”的名称,改为深情的“折柳桥”也是由于“情难尽”,所以宁愿他别情伤怀、离恨条条,也胜于以“情尽”名桥之使人不快。“情难尽”这一感情线索贯穿全篇,故给全文一气呵成的和谐的美感。
这首散曲是反映社会现实的作品。小令描写了往年元宵节的热闹、欢乐气氛,同时又写了写作当年元宵节的冷清,百姓的愁怨。今昔对比,反映出明代国家日渐衰败,百姓生活每况愈下的情形,对老百姓的苦难生活深表同情,对官府的残酷统治表示强烈不满。
此曲用“今岁”、“往岁”的对比手法, 描写了元宵节冷落的景象。“听元宵今岁嗟呀,愁也千家, 怨也千家。”正反映当时人民生活的实况和广大人民对反动统治的愤懑情绪。据《尧山堂外纪》载:“弘治、正德时,‘高邮元宵最盛, 好事者多携佳灯美酒, 即西楼为乐。……后经荒岁苛政, 闾阎凋敝, 良宵遂索然矣。’”这段话正可做为这首小令的最佳注脚。
陆游作品里多次提及华山,应是因为“华山天下险”,令人神往。《好事近》便是一篇神游之作,与其屡屡表现的家国之思不同的是,这篇词作表达了为民谋福的愿望。
上片写词人幻想的登山情形。“秋晓上莲峰,高蹑倚天青壁。”“莲”的意象常见于佛教文化,与后文提及的“禅龛楖栗”相映成趣。前两句道明词人登莲花峰的时间是在秋天的早晨,而“倚天青壁”则形象地勾勒出莲花峰高耸入云、苍青一色的神韵,开阔了词文的意境,映照出词人旷达的胸襟。“谁与放翁为伴?有天坛轻策。”此词中另一主角在此登场,即被词人称作伴侣的“天坛轻策”。“天坛”,在传说中是天神聚会之所,可见词人不仅仅是神游,更有神话色彩。在词人看来,取自“天坛”、由轻藤制成的拐杖,蕴涵着无穷神力,成为词人神游时的至宝。雕鞍尚配宝马,这拐杖既是神物,其拥有者的形象也被幻化得似人又似神,但词人的想象力远不止此。
下片是词人由拐杖而生发的更加离奇的浪漫幻想。“铿然忽变赤龙飞,雷雨四山黑”两句化用晋人葛洪《神仙传》中关于费长房的典故。在这里,词人将“天坛轻策”化而为龙,去施云布雨。“铿然”二字尤言巨响声中,“天坛轻策”化而为龙,为这一转化增添了神话色彩,同时也渲染了气氛——顷刻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造就出神龙天降的应有条件。尤其“四山黑”三字,既是说阴云低垂,遮光蔽日般笼罩,同时也烘托出神龙出现时的神秘情境。“谈笑做成丰岁,笑禅龛楖栗”紧承前两句,写千里沃野受到神龙布雨的润泽后,辛勤一年的农民终于获得了丰收,“谈笑”二字言其轻巧简单;相较于此,“禅龛楖栗”终日陪伴着僧众们诵经念佛,却是百无一用。这两句是词人对佛家、僧人的嘲笑,倘与词人生平志愿相联系,说他在暗讽朝廷偏安江左,不图恢复,也不为过。
整篇词从头至尾以情景相互交替的手法写出,但是在细读之后又可以发现景语之中有情语,情语之中含景语,情景相生相系。全词的风格浪漫恣肆,将万丈的豪情和高远的景象紧密结合,绘制了一幅激情品扬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