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精彩的讽刺小品。孟子为我们勾画的,是一个内心极其卑劣下贱,外表却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形象。他为了在妻妾面前摆阔气,抖威风,自吹每天都有达官贵人请他吃喝,实际上却每天都在坟地里乞讨。妻妾发现了他的秘密后痛苦不堪,而他却并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还在妻妾面前得意洋洋。令人感到既好笑,又有几分恶心。
男主角“齐人”,分明是当时社会上一个为追求“富贵利达”而不择手段的厚颜无耻的典型人物的缩影。他自欺欺人,做着连自己妻妾也被欺骗隐瞒的见不得人的勾当,却装出一副骄傲自满的神气。虽只寥寥几笔,但他的丑恶嘴脸已暴露无遗了。
但在具体分析本文之前,我想提个问题。即在《孟子》七篇中,每一章都有“孟子曰”字样,说明全书是孟轲的门徒及其后辈们追记下来的。惟独这一章偏偏没有“孟子曰”这三个字。因此近人高步瀛在《孟子文法读本》中认为,这一章应与它的前一章相连,不宜分成两截。我是同意高先生这一看法的,理由详下。现在先把它的前一章抄在下面:
储子曰:“王使人(jiàn,窥视)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
正因为齐宣王派人对孟轲窥伺盯梢,才引起孟子讲出了“齐人有一妻一妾”的故事。如把两章连到一起,自然不存在惟独这一章没有“孟子曰”字样的疑问了。另外,我们还可以从文章修辞的角度来看。《孟子》书中用“”字的地方只有这两处,而这两段文字又恰好彼此衔接;如果孟子不是用齐人之妻的“良人之所之”来与储子说的“王使人夫子”相呼应,而是分成全无关涉的两章,那么这两个“”字的出现也未免太凑巧了。但上述两点还不是两章书应合为一章的最有力的证明,我们将在后面做进一步的探究。
故事的叙述部分没有什么有意突出的笔墨,作者态度的冷静客观有点像契诃夫在写短篇。但文章却是由浅入深,由先果而后因(即先写现象后点出这种现象发生的背景)的手法,层层揭示出“齐人”龌龊的灵魂,剥去他虚伪的外衣。从“齐人”口头上的吹牛(“所与饮食者”“尽富贵也”)引起了“其妻”的疑心,用“未尝有显者来”点出可疑的症结所在。接着笔锋却从其妻“”的角度由侧面往深处揭露:“遍国中无与立谈者”,是说这个自吹自擂的家伙连普通老百姓都没有一个搭理他的,可见“尽富贵也”的话是纯属吹牛;然后写他“卒之东郭墦间”,跑到墓地上去了,这不能不令人奇怪,使读者也急于看到下文;最后谜底揭晓,原来他不过是个乞丐,而且是个死皮赖脸的痞子,“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这种抽蕉剥茧的手法还不够,更在下面一段的末尾补上一句“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写“齐人”的厚颜无耻不但只停留在口头上,而且还表露在神态上和精神状态中,此之谓“颊上添毫”。这种形象刻画真是跃然纸上了。
读这篇文章,我以为应注意以下四点。第一,要注意其文章的繁与简的处理。如写“良人出”至“尽富贵也”一节,竟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这主要是为了突出写这一现象。特别是第二次写时加上了一句“而未尝有显者来”,这就点出了可疑的关键,为下文的“”做好了铺垫。同时,这一重复是为了与后文对照,相反而又相成。“此其为餍足之道也”与“尽富贵也”恰好相反,而“餍酒肉而后反”则又与“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相成。前面的重复正是为了使下文反跌时更有力。而当其妻“告其妾”时,却没有把她所“”的全部过程重说一遍,只用了“今若此”三字,好像把话说到半截便咽了回去。这个“此”字竟包括了从“蚤起”以下44字描写的内容,真是简到不能再简。这是因为前面的笔墨已写得淋漓尽致,精彩的镜头如再度出现就反而乏味了;何况其妻的内心感情之复杂绝非重述其所见的种种丑恶现象所能尽,反不如只说半句话更为含蓄有力。即在下文,也只用了一个“讪”和一个“泣”字也已足够,至于“讪”什么和为什么“泣”,都无须细表了。可见作者对文章的繁与简确用过一番心思。
第二,有人会问,这个“齐人”穷得讨饭,怎么还有“一妻一妾”?我以为,“妾”这个人物的出现是为了主题突出和情节安排的需要。比如妻发现了疑点,便对妾倾诉自己的心事;盯梢回来,把所“”的结果又告诉了妾;妻妾二人互讪互泣,显然比一个女人的自怨自艾效果更突出。没有“妾”,“妻”的言行举止就会受到较大限制,故事的讽刺力量也会大大削弱。比如只说“骄其妻”,就远不如说“骄其妻妾”显得传神尽态。
第三,“此其为餍足之道也”一句是说故事者的解释之词呢,还是“齐人”之妻说出来的话?这有点类似于鲁迅《孔乙己》中的一段文字: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对这几句话,过去曾有过争论,有人说是作者站出来说话,有人则以为应该是酒店小伙计说的。其实这是作者在替作品中的主人公表达他内心的独白。这儿的“此其为餍足之道也”也正是“齐人”之妻在恍然大悟后的一句内心独白,由说故事的人代她表达出来罢了。
第四,要注意本篇中“而”字的用法。这篇文章里的“而”字有两种用法。一种起连接作用,即“而”字的前后两部分是并列的,如“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的“而”,乃是连接“不羞”和“不相泣”这两个并列成分的,意思说她们是既羞又泣,不羞不泣的是太少见了。另一种则起转折作用,使文章显得透辟有力。如“而未尝有显者来”“而良人未之知也”两句,要是没有这两个“而”字,便缺乏唤醒和点破的作用,文章也就没有波澜而软弱无力了。这两种“而”字的用法必须分清,而后一种对我们用现代汉语写文章也是可以借鉴的。
最末一段是作者对故事的总结性的断语。它只对“齐人”做了批判,却没有照应前面回答储子的话。这正是被后人把一章书误分为两章的原因,有的同志不同意高步瀛先生的看法,所持的理由也正在这里。其实这是作者有意识的写法,本不要求再回到原来的论题上去。因为只要一照应前文,就会成为对齐王的谩骂,对自己的表扬,并把全篇讽刺的意义大大削弱。读者请分析一下:“”本身并非光明磊落的行动,“”人则更属非礼。一个人之所以要被人“”,想必他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不是内挟阴私,就是外充伪善。齐宣王以王者之尊,竟派人去“”孟子,孟子当然很有反感,所以一上来就用“何以异于人哉”针锋相对地进行了驳斥。但如果从修养、学问、见识、阅历来看,作为学者的孟轲,当然有“异于人”之处。但这种“异于人”的地方是不怕被人“”的,问题乃在于根本不应该派人去“”。所以孟子提出了“尧舜”来同自己相比,意思是说尧舜也不过同平常人一样,何况我孟轲!尧舜是古之圣人,是儒家的理想人物,可见孟子用来自拟的形象是高大的。而下面却讲了一个十分猥琐的故事。意思说,只有龌龊小人才阳一套阴一套,才有被“”的必要;从另一方面说,只有一个人被怀疑自己是否伪君子时,别人才想到去“”他。“齐人”的故事一方面对那些追求“富贵利达”的龌龊小人进行了无情的讽刺,一方面也正是为了孟子自我表白:我不求富贵利达,自然不会做自欺欺人瞒心昧己的丑事,当然无须装成一副伪善者的面孔做给人看。这正是孟轲从反面证明自己是光明磊落的。因此对于前面的话,也就用不着再回过头去照应了。
译文及注释
译文
齐国有个人和一妻一妾共同生活。丈夫每次外出,都(说)是吃饱喝足才回家。妻子问跟他一起吃饭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就说)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妻子对妾说:“丈夫(每次)出去,都是酒醉饭饱才回家,问是谁跟他在一起吃喝,都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可是,从来也不曾见有显贵体面的人到家里来。我要暗中看看他到底去什么地方。”
(第二天)清早起来,(妻子)便拐弯抹角地跟踪丈夫。(走遍)整个都城,没有谁停下来与他打招呼交谈。最后(他)走到东门城外的坟墓中间,向那些扫墓的人乞讨残羹剩饭。不够,又四下里看看,到别的扫墓人那里。这就是他天天酒醉饭饱的方法。妻子回去,(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妾,说:“丈夫,是我们指望依靠过一辈子的人。现在却是这个样子。”于是两人一起在院子里大骂,哭成一团。丈夫却一点也不知道,还得意洋洋地从外面回来,在妻妾面前大耍威风。
从君子的观点来看,世上的某些人用来追求升官发财的方法,能够使他们的妻子小妾不感到羞耻,不相对在庭中哭泣的,几乎是少见的。
注释
处室:居家度日。
良人:古时妻子称丈夫。
餍:饱食。
反:通“返”,回家。
显者:显要的人,达官贵人。
瞷:窥视,偷看。
蚤:同“早”。
施:斜。这里指斜行,斜从 跟随,以免被丈夫发现。
国中:都城中。国:城。
卒:最后。
东郭:东边的城墙。
墦间:坟墓间。墦:坟墓祭者:祭扫坟墓的人。
之:来到。
讪:讥讽,嘲骂。
中庭:庭院里。
施施:喜悦的样子。
希:通“稀”。
这是一篇精彩扬讽刺小品。孟子发我们勾画扬,是一个内心极其卑劣下贱,外表却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扬形象。他发了在妻妾面前摆阔气,抖威风,自吹每天高有达官贵人请他吃喝,实际上却每天高在坟地里乞讨。妻妾发的了他扬秘密后痛苦不堪,而他却并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还在妻妾面前得意洋洋。令人感到既好笑,又有几分恶心。
男主角“齐人”,分明是当时社会上一个发追求“富贵利达”而不择手段扬厚颜无耻扬典型人物扬缩影。他自欺欺人,做着连自己妻妾也被欺骗隐瞒扬见不得人扬勾当,却装出一副骄傲自满扬神气。虽只寥寥几笔,但他扬丑恶嘴脸已暴露无遗了。
但在具体分析本文之前,我想提个问题。即在《孟子》七篇中,每一章高有“孟子曰”字样,说明全书是孟轲扬门徒及其后辈们追记下来扬。惟独这一章偏偏没有“孟子曰”这三个字。因此近人高步瀛在《孟子文法读本》中认发,这一章应与它扬前一章相连,不宜分成两截。我是同意高先生这一看法扬,理由详下。的在先把它扬前一章抄在下面:
储子曰:“王使人(jiàn,窥视)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
正因发齐宣王派人对孟轲窥伺盯梢,两引起孟子讲出了“齐人有一妻一妾”扬故事。如把两章连到一起,自然不存在惟独这一章没有“孟子曰”字样扬疑问了。另外,我们还可以从文章修辞扬角度来看。《孟子》书中用“”字扬地方只有这两处,而这两段文字又恰好彼此衔接;如果孟子不是用齐人之妻扬“良人之所之”来与储子说扬“王使人夫子”相呼应,而是分成全无关涉扬两章,那么这两个“”字扬出的也未免太凑巧了。但上述两点还不是两章书应合发一章扬最有力扬证明,我们将在后面做进一步扬探究。
故事扬叙述部分没有什么有意突出扬笔墨,作者态度扬冷静客观有点像契诃夫在写短篇。但文章却是由浅入深,由先果而后因(即先写的象后点出这种的象发生扬背景)扬手法,层层揭示出“齐人”龌龊扬灵魂,剥去他虚伪扬外衣。从“齐人”口头上扬吹牛(“所与饮食者”“尽富贵也”)引起了“其妻”扬疑心,用“未尝有显者来”点出可疑扬症结所在。接着笔锋却从其妻“”扬角度由侧面往深处揭露:“遍国中无与立谈者”,是说这个自吹自擂扬家伙连普通老百姓高没有一个搭理他扬,可见“尽富贵也”扬话是纯属吹牛;然后写他“卒之东郭墦间”,跑到墓地上去了,这不能不令人奇怪,使读者也急于看到下文;最后谜底揭晓,原来他不过是个乞丐,而且是个死皮赖脸扬痞子,“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这种抽蕉剥茧扬手法还不够,更在下面一段扬末尾补上一句“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写“齐人”扬厚颜无耻不但只停留在口头上,而且还表露在神态上和精神状态中,此之谓“颊上添毫”。这种形象刻画真是跃然纸上了。
读这篇文章,我以发应注意以下四点。第一,要注意其文章扬繁与简扬处理。如写“良人出”至“尽富贵也”一节,竟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这主要是发了突出写这一的象。特别是第二次写时加上了一句“而未尝有显者来”,这就点出了可疑扬关键,发下文扬“”做好了铺垫。同时,这一重复是发了与后文对照,相反而又相成。“此其发餍足之道也”与“尽富贵也”恰好相反,而“餍酒肉而后反”则又与“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相成。前面扬重复正是发了使下文反跌时更有力。而当其妻“告其妾”时,却没有把她所“”扬全部过程重说一遍,只用了“今若此”三字,好像把话说到半截便咽了回去。这个“此”字竟包括了从“蚤起”以下44字描写扬内容,真是简到不能再简。这是因发前面扬笔墨已写得淋漓尽致,精彩扬镜头如再度出的就反而乏味了;何况其妻扬内心感情之复杂绝非重述其所见扬种种丑恶的象所能尽,反不如只说半句话更发含蓄有力。即在下文,也只用了一个“讪”和一个“泣”字也已足够,至于“讪”什么和发什么“泣”,高无须细表了。可见作者对文章扬繁与简确用过一番心思。
第二,有人会问,这个“齐人”穷得讨饭,怎么还有“一妻一妾”?我以发,“妾”这个人物扬出的是发了主题突出和情节安排扬需要。比如妻发的了疑点,便对妾倾诉自己扬心事;盯梢回来,把所“”扬结果又告诉了妾;妻妾二人互讪互泣,显然比一个女人扬自怨自艾效果更突出。没有“妾”,“妻”扬言行举止就会受到较大限制,故事扬讽刺力量也会大大削弱。比如只说“骄其妻”,就远不如说“骄其妻妾”显得传神尽态。
第三,“此其发餍足之道也”一句是说故事者扬解释之词呢,还是“齐人”之妻说出来扬话?这有点类似于鲁迅《孔乙己》中扬一段文字:
孔乙己是这样扬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对这几句话,过去曾有过争论,有人说是作者站出来说话,有人则以发应该是酒店小伙计说扬。其实这是作者在替作品中扬主人公表达他内心扬独白。这儿扬“此其发餍足之道也”也正是“齐人”之妻在恍然大悟后扬一句内心独白,由说故事扬人代她表达出来罢了。
第四,要注意本篇中“而”字扬用法。这篇文章里扬“而”字有两种用法。一种起连接作用,即“而”字扬前后两部分是并列扬,如“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扬“而”,乃是连接“不羞”和“不相泣”这两个并列成分扬,意思说她们是既羞又泣,不羞不泣扬是太少见了。另一种则起转折作用,使文章显得透辟有力。如“而未尝有显者来”“而良人未之知也”两句,要是没有这两个“而”字,便缺乏唤醒和点破扬作用,文章也就没有波澜而软弱无力了。这两种“而”字扬用法必须分清,而后一种对我们用的代汉语写文章也是可以借鉴扬。
最末一段是作者对故事扬总结性扬断语。它只对“齐人”做了批判,却没有照应前面回答储子扬话。这正是被后人把一章书误分发两章扬原因,有扬同志不同意高步瀛先生扬看法,所持扬理由也正在这里。其实这是作者有意识扬写法,本不要求再回到原来扬论题上去。因发只要一照应前文,就会成发对齐王扬谩骂,对自己扬表扬,并把全篇讽刺扬意义大大削弱。读者请分析一下:“”本身并非光明磊落扬行动,“”人则更属非礼。一个人之所以要被人“”,想必他做出了见不得人扬事,不是内挟阴私,就是外充伪善。齐宣王以王者之尊,竟派人去“”孟子,孟子当然很有反感,所以一上来就用“何以异于人哉”针锋相对地进行了驳斥。但如果从修养、学问、见识、阅历来看,作发学者扬孟轲,当然有“异于人”之处。但这种“异于人”扬地方是不怕被人“”扬,问题乃在于根本不应该派人去“”。所以孟子提出了“尧舜”来同自己相比,意思是说尧舜也不过同平常人一样,何况我孟轲!尧舜是古之圣人,是儒家扬理想人物,可见孟子用来自拟扬形象是高大扬。而下面却讲了一个十分猥琐扬故事。意思说,只有龌龊小人两阳一套阴一套,两有被“”扬必要;从另一方面说,只有一个人被怀疑自己是否伪君子时,别人两想到去“”他。“齐人”扬故事一方面对那些追求“富贵利达”扬龌龊小人进行了无情扬讽刺,一方面也正是发了孟子自我表白:我不求富贵利达,自然不会做自欺欺人瞒心昧己扬丑事,当然无须装成一副伪善者扬面孔做给人看。这正是孟轲从反面证明自己是光明磊落扬。因此对于前面扬话,也就用不着再回过头去照应了。
此诗分六章。第一章是说宣王受天命即位,地位稳固长久。语重心长地鼓励说,“天保定尔,亦孔之固”而且“俾尔单厚”。让宣王消除疑虑,树立起建功立业的信心。第二章又祝愿说王即位后,上天将竭尽所能保佑王室:“俾尔戬谷”“罄无不宜”“降尔遐福”。使王一切顺遂,赐给王众多的福分,还担心不够(“维日不足”)。第三章祝愿说王即位后,天也要保佑国家百业兴旺。此章中作者连用五个“如”字,极申上天对王的佑护与偏爱。诗从第四章起,先写选择吉利的日子,为王举行祭祀祖先的仪式,以期周之先公先王保佑新王(“吉蠲为饎,是用孝享。……于公先王”);次写祖先受祭而降临,将会带来国泰民安、天下归心的兴国之运(“神之吊矣……日用饮食……徧为尔德”)。末章又以四“如”字祝颂之,说王将长寿,国将强盛。全诗处处都渗透着对年轻君王的热情鼓励和殷殷期望,以及隐藏着的深沉的爱心。
诗中所反映的祭祀仪式的规模,内容和举行地点均符合先秦时代新君登基之礼:登基前祭天(前三章向天祷告)、择吉祭祖,又在宗庙中举行。《尚书·周书·康王之诰》载在康王登基仪式之后,“太保暨芮伯……再拜稽首曰:‘敢敬告天子,皇天改大邦殷之命……克恤西土。惟新陟王毕协赏罚,戡定厥功,用敷遗后人休。今王敬之哉!’”而《小雅·天保》这首诗也总是说“天保定尔”“俾尔单厚”之类,亦从天命说起,以期望告诫作终结(“徧为尔德”)。这表达了臣子对君主的忠心和对上天的虔诚,也反映了周人的天命观。
在表现方法上,作者恰如其分地使用了一些贴切新奇的比喻,“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及“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等,既使得作者对新王的深切期望与美好祝愿得到了细致入微的体现,也使得全诗在语言风格上产生了融热情奔放于深刻含蓄之中的独特效果。
阙题即缺题。殷璠《河岳英灵集》辑录此诗时便没有题目,后人因以“阙题”名之。此诗描绘的是通向一座深山别墅沿途的幽美环境,它不是写诗人自己山居的闲适,而是写友人山中隐居的幽趣。全诗清新自然,婉转流畅,按空间顺序写来,由远及近,从外向里而行,余韵萦绕,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艺术魅力。
此诗一开头就写进入深山的情景。“道由白云尽”,是说通向别墅的路是从白云尽处开始的,可见这里地势相当高峻。这样开头,便已藏过前面爬山一大段文字,省掉了许多拖沓。同时,它暗示诗人已是走在通向别墅的路上,离别墅并不太远了。
“春与青溪长”,伴随山路有一道曲折的溪水,其时正当春暖花开,山路悠长,溪水也悠长,而一路的春色又与溪水同其悠长。为什么春色也会“悠长”呢?因为沿着青溪一路走,一路上都看到繁花盛草,真是无尽春色源源而来。青溪行不尽,春色也就看不尽,似乎春色也是悠长的了。
三、四两句紧接上文,细写青溪和春色,透露了诗人自己的喜悦之情。“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这二句,要特别注意“随”字。它赋予落花以人的动作,又暗示诗人也正在行动之中,从中可以体味出诗人遥想青溪上游花在春光中静静绽放的景象。此时,水面上漂浮着花瓣,流水也散发出香气。芬芳的落花随着流水远远而来,又随着流水远远而去,诗人完全被青溪春色吸引住了。他悠然自适,丝毫没有“流水落花春去也”的感伤情调。他沿着青溪远远地走了一段路,还是不时地看到落花飘洒在青溪中,于是不期而然地感觉到流水也是香的了。
总括上面四句:开头是用粗略的笔墨写出山路和溪流,往下就用细笔来特写青溪,仿佛是把镜头里的景物从远处拉到眼前,让读者也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还可以闻到花香水香。
一路行走,一路观赏,别墅终于出现在眼前。抬头一看,“闲门向山路”。这里是没有多少人来打扰的,所以门也成了“闲门”。主人分明爱好观山,所以门又向山路而设。进门一看,院子里种了许多柳树,长条飘拂,主人的读书堂就深藏在柳影之中。原来这位主人是在山中专心致志研究学问的。
写到这里,诗人从登山到进门的一路经历,都曲曲折折地描述下来了。但他不过把几件景物摄进镜头,并没有叙述经过,仅仅给你以几种不同的变化着的形象。
结末两句,诗人仍然只就别墅的光景来描写。“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这里的“每”作“虽然”讲。因为山深林密,所以虽然在白天里,也有一片清幽的光亮散落在衣裳上面。那环境的安谧,气候的舒适,真是专志读书的最好地方了。诗到这里,戛然而止,给读者留下了思索余地,更增加了诗的韵味。
全诗都用景语织成,没有一句直接抒情,然而情韵盈然,意境幽美。
“华灯照宴敞豪门,娇女严装侍玉樽。”
这里的“华灯”“玉樽”既是写实,更是用以烘衬“豪门”的穷奢极欲铺排张扬的生活。“娇女”,说明少女处于一种被压迫无力抵抗的地位。两句对衬:一面是奢侈荒淫,一面是生活所迫;一面是酒食喧腾,一面是强为欢乐。两句写了同一场景,而人的苦乐迥异,这正是身份背景对立的表现,也是当时社会贫富悬殊的真实写照。
“忽忆情亲焦土下,佯看罗袜掩啼痕。”
这两句全是写“侍玉樽”的“娇女”。面对着这伙酒气熏熏的富豪们,少女忽然想到了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天地”里的亲人。她流下了眼泪,但是这眼泪却不敢也不愿让人看见,一个“掩”字,语重千钧,深刻地反映出这位孤苦无依少女的处境,凝聚着作者鲁迅深厚的同情。“佯看”,见出少女的聪明智慧,更见出少女的不得已;“强颜欢笑”的痛苦,才是最深沉的痛苦。
这首诗作者在“尺幅”之大的画面上,绘出了当时生动的阶级压迫情景,囊括了彼时国民政府统治下的“现实”世界。当时的旧中国,一面是“人剥削人,人压迫人”的“吃人者”的荒淫与奢侈;一面是“人们受饿、受冻、受压迫”的“被吃者”的痛苦与呻吟。诗的思想内涵是既广袤而又深刻。
在艺术上作者采取了“以小见大”“以点代面”的写法,由于作者深知七言绝句的“局限”性,所以他一面选取了豪门盛宴这一场景,一面却以“娇女侍樽”作为中心出现在“画面”上。表面看来,前者是“主”,后者是“宾”,但实际恰恰相反,诗的主题中心在“娇女”(她代表着一个阶级,一个“世界”),而“华灯照宴”那喧腾气氛,不过是用来衬托这一中心人物,反衬她的可亲可敬,以及值得同情。
汉朝初年,北方少数民族常率众南扰。朝廷有时出兵征伐,有时采用睦邻政策,以求缓和。“和亲”即睦邻的一个手段。汉元帝时王昭君远嫁匈奴呼韩邪单于,也是著名一例。刘细君去乌孙国是大义之举,她思亲人恋故土又是人之常情。《悲愁歌》亦即这矛盾心情中思亲一面的反映。因作者亲身经历,感受倍深,故这首诗写得情切切,意拳拳,真挚动人。在写思乡悲愁的同时,从客观上也具体地介绍了当时北方少数民族的习俗。
《悲愁歌》,一作《乌孙公主歌》。原载于《汉书·西域传下》和 《玉台新咏》卷九。《乐府诗集》卷八十四以为刘细君作,属“杂歌谣辞。”此诗以第一人称的自诉,表现了公主远嫁异国、思念故土的孤独和忧伤。诗中突出了中原与西域在食宿、文化方面的巨大差异,以化为黄鹄归家的想象与事实上的不可能构成强烈的矛盾冲突,加重了诗歌的悲剧气氛,意蕴深广,耐人寻味。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两句写乌孙公主以哀怨的语调诉说自己的遭遇和处境:汉朝把我远嫁于在天一方的乌孙国王。看似客观的自我介绍,其实蕴含着无限的伤感和怨愤。此“嫁”,实为和亲,寓有一定的政治目的。据《汉书·西域传下》记载:乌孙国与匈奴结盟,匈奴不断骚扰内地,为钳制匈奴,断其右臂,武帝采纳张骞建议,遣江都王建之女刘细君为公主,妻乌孙王猎骄靡。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与少数民族和亲,无疑具有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交流各方面的意义。然而,这种于国于家有利的“美人计”,于公主自身却是人格的变异和人性的束缚。“天一方”、“远托”、“异国”等冷漠字眼已透出哀怨之信息,下面着力的值染更见其甚。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则是写公主远嫁异域,不仅举目无亲,孤苦无依,而且生活环境也令人难以忍受。这里没有崔嵬的宫阙,和暖的春风,没有美味佳肴玉液琼浆,而是以穹庐为室,毛毡作墙,饮以辛酪、食以膻肉。这与内地迥异的生活习俗,对从小过惯汉朝宫廷安逸生活的尊贵王女来说,无疑难以适应。作者以短短十几字高度概栝乌孙国饮食起居的生活习俗, 为以下思矣怀归之情的直接抒发埋下了伏笔。另据《汉书·西域传下》 记载:“乌孙国多雨,寒。昆莫年老,语言不通。”由此可见,公主所以不以审美心态去体味“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异国风光,而仅以哀怨叙之,正由于此。
远离故国亲人,生活又难如愿,思乡怀归之情于是不可遏止地爆发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直抒胸中郁结已久的忧思,凄婉哀怨,摧人泪下。明知远嫁之意义,回归之无望,又盼展开想象的双翅,化作黄鹄,自由飞回久别的故乡。想象中的满足与事实上的不能,构成强烈的矛盾冲突,加重了诗歌的悲剧气氛,意蕴深广,耐人寻味。
《悲愁歌》同汉初的《大风歌》、《秋风辞》一祥深受楚辞的影响,读唱诗时句中加上舒缓语气的“兮”,增强诗的节奏感。诗歌采用白描手法,直抒胸臆。加上质朴无华的语言,朗朗上口的押韵,句句合理的推演,使一首虽然短的诗,却将其无比的思念、急切的盼归心情写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