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诗十六句,分为三层。前六句为第一层,明写美人失宠,为下一层转出恣意淫乐之意作铺垫,实则以美人自况,叹己不遇。开篇对景起兴,突兀而出,“三十六离宫,楼台与天通”,西都有离宫别馆三十六所,楼台林立直逼云端,何等之高又何等之多;并且“阁道步行月”,在横悬于楼阁间的通道上,月儿缓缓移动像是悠闲漫步,是何等奇丽又何等飞动。然而如此富美佳景,只有美人空守楼台!林立高耸的楼台与孤独孑然的美人形成强烈对比,衬出美人的幽独、冷落和空寂。原来是“恩疏宠不及,桃李伤春风”,帝王并不留恋这人间的美人。君恩疏远,宠爱不及,春风不度,桃李失色,不由令人追寻究竟而生出下层。
中间六句为第二层,极写武帝出游回中声势之壮。先以“淫乐意何极”承上,“意何极”犹言何等极意纵情,再以“金舆向回中”启下。回中宫为秦时所建,在今陕西陇县西北。汉武帝元封初至雍,曾开通回中道,后多次游历赏玩。下两句极力状写武帝出游的赫赫声势。“万乘出黄道,千骑扬彩虹”,黄道本指日行之中道,古以日为君象,所以又指天子所行之道。这两句说汉武出游回中,只见御道上车辆万乘,兵马千骑,上有旌旗飘扬,如彩虹垂天。本来有此二句足以称盛,诗人还觉不够酣畅淋漓,又补足两句:“前军细柳北,后骑甘泉东。”这两句说车队兵马前后相续,绵延三百余里。这当然是一种极力夸张,但淋漓尽致地形象化地表现了汉武极意淫乐,构成呼应。
相传汉武游回中,时有歌美其行,道是“游石关,望诸国,月支臣,匈奴服。”如果真是这样,这一极盛出游的场面还无可厚非,那是向北方的月支、匈奴显示汉家国威,迫慑对方俯首称臣的壮举。然而诗人却不这样认为,而是笔锋一转,进入第三层:“岂问渭川老,宁邀襄野童?”昔周文王出猎之前曾从卜中得知可以获霸王之辅,于是出猎,果然在渭水之上遇太公,时太公垂垂老矣,而文王载与俱归,立为师,周室因此而兴。襄野童典出《庄子·徐无鬼》,大意说黄帝将见至人大隗于具茨之山,至于襄城之野,黄帝与随行人员都迷了路,问牧马童子,童子不仅知大隗和具茨之山,还告诉黄帝治天下莫过于无为。黄帝称童子为天师而告退。这两句是说,汉武出游回中,岂是像文王那样渭滨求兴霸业之贤辅,或是像黄帝那样襄野问为天下之大道,都不是,而是“但慕瑶池宴,归来乐未穷”,汉武所企慕的只是神仙之道,在神仙所居的瑶池来挥觞宴饮,纵享仙界之乐,归来还沉醉其中余兴不尽。
这首诗借汉武帝讽唐明皇,因此其忧患是深沉的,而全诗的风格却是“悲懽含蓄而不伤,美刺婉曲而不怨”(《诗法家数》)。诗中描写汉武极意淫乐,喜好神仙是极力烘托,反复渲染。先着力写宫馆之众,楼台之高,阁道之壮,佳人之美都管不住汉武,烘托出淫乐之极,后以“万乘”,“前军”两联的工整对仗,渲染出汉武出游的声势之威,好仙之极。这一连串的描写,空间阔大,景象壮观,极力驰骋,意绪骏快。最后笔锋一转,“岂问”两句陵地跌宕,使极力驰骋的思绪猛然一顿,在大起大落之中使其刺时叹己的主题得到了强化的表现,其鲜明如红梅映雪,空谷传音。可以说此诗蕴含深厚,豪中见悲是其最鲜明的特点。而在结构上上下回环,层层相生,语言上华丽缤纷,气势直下;在立意上高古典雅,超迈逸群。
李白在诗中说自己当年奉诏入京陪王伴驾,声名鹊起,与王公权贵相接交,诗酒快意,但是遭到无情的打击,最后被赐金还山,深重的失落感使他愤积膺怀自觉可与贤哲比肩,此时他以诗作与翰林院中诸位友人礼貌性地告别,说自己向来崇尚古风。不合流俗,将要归隐山林。
全诗分三段。首四句为第一段,写抒情主人公生平夙愿和抱负。“好古”即好古风。古风,即下文所谓“贤达风”。贤达风即辅佐明主,功成身退。所以“好古”一词下启后三句。“白日”句至“王公”以上二十句为第二段,写抒情主人公受皇帝恩宠的盛况。这一段又分为四层意思。“白日”四句写承诏入宫,喜出望外。白日、回光、恭承、欻起等词语表达了这种喜悦心情。“清切”以下十句写“君王赐颜色”的无比荣耀。悠游宫禁,天子赐颜色,升价倍增。扈从帝驾,乘宝马,衣锦衣,依岩望松,对酒弹琴,其愉悦之情溢于言表。“因学”四句言因献辞赋,天子赏识,其声价倍增。归来二句言由于以上原因,王公贵族皆纷纷结交。“一去”十句为第三段,写失去帝宠,离开皇宫后的凄凉酸楚。一旦失势,身如飘蓬,宾客疏散,酒尊空空。无奈之际,自我宽慰:才力可依,不惭文宗。书告知己,学四皓而隐遁。
全诗叙议结合,成功运用了夸张、比喻、对比的手法,抒发了悲愤的情怀,也包含着对统治者的讽刺之意。
依某种文体原有的内容辞句改写成另一种体裁,叫隐括。此词,即隐括杜牧《九日齐山登高》一诗。
初读一遍,不过觉得它逐句移植原诗,仅仅清畅淡远而已。反复涵咏体会,才发觉意境精神已脱胎换骨。
朱熹在词中注入了自己独特的儒家哲学思想,一改原诗的消极情绪,推陈出新地化出了积极意义。词人登上秋山后,倒影在江水中的无限秋景映入眼帘,却只落笔在“云影”二字,意境深远。此时仰头又见大雁欲飞向南方度过寒冷的冬天。紧接着,词人自问“携壶结客何处”,答得却是“空翠渺烟霏”。语间似答非答,表明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那烟雾缭绕漫山碧翠中。
交代了时令、景致、人物,词人开始借机抒发人生感慨。他说尘世多俗事,营营扰扰,难得有畅心的片刻。但是今日不同,不但可以登山,还可以把紫萸、黄菊插满头,玩得尽兴了再回去。“风景今朝是,身世昔人非”壮阔抒怀,颇有几分及时行乐的意味。
“酬佳节,须酩酊,莫相违”,好似词人当面劝酒,要同行宾客趁着这良辰美景酩酊大醉一次,无须推辞,浪费美好光阴。“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一句,词人把人生在世比作寄生,既然它如白驹过隙倏忽而过,何苦对着落日余晖自伤自怜。
之后,词人的思想穿越古今,词境顿然开阔。他想到古往今来,沧海桑田,有无数的春花开了又谢,亦有无数日的月亮盈了又缺。在词人看来这些都是大自然的恒定变化,也正是因为这种循环变化的存在,自然才有了源源不断的生机。“那更有危机”是说如果能够明白这样的道理,就不会再有危机感。
“与问牛山客,何必独沾衣”化用了春秋齐景公的典故。有一次,齐景公登牛山,北望国都临淄,流着泪说:“若何滂滂去此而死乎!”流露出一种无法挽回逝去时间的伤感。朱熹反问“何必独沾衣?”人世无常,变幻难定,无人幸免,所以无须太执着。
杜牧在诗中的旷达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慰,令人压抑。而一经朱熹化用之后,把自然与人生结合,成为了积极面对人生的寄语。词人点石成金,以理性的思辨解读生活和自然,不失为大快人心。
《诗经》中有些篇章索解不易,以致岐见纷错,此篇就是一例。
《毛诗序》称此诗的主题为“大夫悔仕于乱世也”,寻绎诗意,此诗当是一位长期奔波在外的官吏自诉情怀的作品。他长年行役,久不得归,事务缠身,忧至忡忡,诗中披露出他的复杂至情,千载之下,使人犹闻其叹息怨嗟之声。
全诗共分五章。一、二、三章的前八句都是自述其行役之苦、至怀之忧。对这八句的理解,各家基本上无甚异词。接下来则是反覆咏唱“念彼共人”,对“共人”的理解也就岐见纷呈了。“共”即古“恭”字,所谓“恭人”即恭谨之人,具体何指,诸家见仁见智,各抒己说。一种意见认为“共人”是指隐居不仕者。吕祖谦《吕氏家塾读诗记》引丘氏曰:“‘共人’谓温恭之人,隐居不仕者也。贤者久不得归,于是悔仕,进退既难,恐不免于祸,念彼不仕之友闲居自乐,欲似之而不得,故涕零如雨也。”戴溪《续吕氏家塾读诗记》云:“当时必有温共静退之人劝大夫以不仕者,不从其言,故悔恨至涕泣,睠(按,即眷)睠怀顾,欲出宿而从之也。”朱熹则释为:“共人,僚友之处者也……大夫以二月西征,至于岁莫而未得归,故呼天而诉之,复念其僚友之处者,且自言其畏罪而不敢归也。”(《诗集传》)朱熹的说法颇为含混。所谓“僚友”,既可理解为同僚中的朋友,也可看作是同僚与友人并提;而所谓“处”,既可解作隐居不仕,也可释为居留在朝。今人高亨则解共人为“恭敬的人,此指作者的妻”(《诗经今注》)。吴闿生则解为“‘念彼共人’者,念古之劳臣贤士,以自证而自慰也”(《诗义会通》)。
此诗的难解之处在于后二章的诗意似与前三章断为两截,难以贯通。后二章中“靖共尔位”的“共”亦当作“恭”解,那末这一句就是克尽职守之意。如果将前面的“共人”理解为忠于职守的同僚,那末后面敦劝“靖共尔位”似属多余。如果将“共人”理解为隐居不仕者,那末前面既已表示了悔仕乱世、向往归隐之意,后面又勉以恭谨尽职,自相矛盾;而且既然是退隐之士,就不可能有职可守。历来的注解都试图解决这些矛盾,使之能自圆其说,较有代表性的一种说法是:后二章为“自相劳苦之辞”。《吕氏家塾读诗记》引欧阳修说云:“‘嗟尔君子,无恒安处’,乃是大夫自相劳苦之辞,云:无苟偷安,使靖共尔位之职。”吕祖谦申此说曰:“上三章唱悔仕乱世,厌于劳役,欲安处休息而不可得,故每章有怀归之叹。至是知不可去矣,则与其同列自相劳苦曰:嗟尔君子,无恒欲安处也。苟静恭于位,惟正直之道是与,则神将佑之矣,何必去哉!”戴溪之说与吕氏同,谓“前三章念共人而悔仕,后二章勉君子以安位”,“始悔仕于乱世,终不忍去其君,可以为贤矣”(《续吕氏家塾读诗记》)。这样的解释也许颇合于怨而不怒、温柔敦厚的诗教,但将后二章看作既是自勉、又是互相劝慰之词,实在是很牵强的,“自勉”云云只能是解诗者的曲为之说,因为此处说话的对象“君子”明明是第二人称的“尔”。
其实此诗与《四月》、《北山》等诗表达了类似的情感,即感慨征戍久役、劳逸不均。所谓“共人”应该是与诗人一样效命王室、忠于职守的人,因而想到他们,就会油然而生一种同病相怜、眷然怀恋之情,“涕零如雨”、“睠睠怀顾”就是这种情绪的体现。“兴言出宿”则表现诗人在怨艾之后仍起身踏上征途。“念彼共人”的复叠之词展示出诗人情感演变的轨迹:虽然忧伤孤独,疲于奔命,但对王事还是不敢懈怠,有“彼共人”作为榜样,他也只能席不暇暖,奔走四方。有了这样的铺垫,下面转入对“君子”的劝勉也就顺理成章了。揣摩诗意,这四、五两章当是诗人对在上者的劝戒。“君子”不是指一般人,而是那些身居高位的统治者。“嗟尔君子,无恒安处”实在有着无穷的感喟,在这声声敦劝中不难体会到诗人的怨嗟。“无恒安处”的言外无疑意味着这些“君子”的安居逸乐,它和诗人的奔波劳碌、不遑宁处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诗人劝勉这些“君子”勤政尽职,正说明他们未能像“共人”那般一至为社稷黎民操劳。“神之听之”的声声祝愿中不能说没有告诫的弦外之音在回响。
这首诗采用赋体手法,不借助比兴,而是直诉胸臆,将叙事与抒情融为一体,娓娓道来,真切感人。诗中既多侧面地表现了诗人的内至世界,又展示了他至理变化的轨迹,纵横交织,反覆咏唱,细腻婉转。可以说这首诗与《北山》诗同样表现了不满上层统治者的怨情,但它不像《北山》那样尖锐刻露、对比鲜明,它的措辞较为委婉。
《好事近》,又名《钓船笛》、《翠圆枝》。
嘉树清圆,绿暗红稀,已是暮春时节。花期已过,不必风吹,残花亦纷纷辞枝而去。且喜蝴蝶多情,未与春归,犹随熏风翩翩穿入池阁。
季节变更,大自然呈现的种种变化,触发了词人的愁情。金缕,即《金缕衣》,唐时人杜秋娘所作。其词云:“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是一首热爱生命,珍惜青春之歌。此处曰“休歌”,正见伤春惜时之情一如病酒,已不能堪,何能再听此曲?
何以忘忧?词人一反“人静帘垂”的传统处理模式,卷帘独看晚春风色,一任杨花柳絮,蒙蒙飞尽。
词虽是写暮春,但上下阕两次跌宕,不使坠入伤春的窠臼。故俞陛云评为“气静神怡,令人意远”(《唐五代两宋词选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