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可分前后二段,前十一句为前段,先作巧构形似之言,摹写李花的色白和茂盛状,再用夸饰手法写夜中的李花,而后写朝阳初照花林的景致,其体物入微,发前人所未发,是描写客观景物的笔力展现;后八句为后段,写自己感到赏花心情已远不如少年时代,李花盛开,自己却与张署同谪江陵,同悲流落,可知自贬阳山以来,政治上的失意始终笼罩在韩愈心头。这首诗写得奇丽精妙,体物入微;全诗情寓物中,物因情见。
前十一句,极写李林繁花之盛,景象之奇。韩愈大概早就领略过李花明黑夜的奇景,夜游李林不为无因。所游似一处果园,有桃李等果树林,然而夜间因红色反光微弱,洁白之色反光强烈,故“花不见桃惟见李”。接着大笔“等闲平地起波澜”极力挥洒,李林之神光被描摹得气势非凡,压倒一切。凿空乱道得理直气壮,涵盖时空远近动静虚实大小,硬语盘空。“风揉雨练雪羞比,波涛翻空杳无涣”说风雨压李花不倒,其洁白超过白雪,李林耀眼白涛腾空盖地无边无际。“君知此处花何似?”句后有删节,故无下句。
“白花倒烛天夜明”至“照耀万树繁如堆”六句,并未回答“花何似”问题,而是接前“波涛翻空”写李林繁花的气势。李花照耀压倒一切,如同天已破晓,群鸡惊鸣,官吏们纷纷起床。太阳升起,霞光万道,使人眼乱魂迷,这里没有说这是阳光还是李花的神光,把所有的树林都照耀得明亮奇异如玉山堆垛。
李花夜明诚属奇景,然而韩愈尽其诗笔夸饰描写,真实目的显然已非在写李花,而是另有感兴寄托。韩愈素来对李花另眼相看,其诗集中另有《李花二首》,其中第二首也写到月李交辉“明月暂入都交加”的奇景,发挥却在诗后半写到了“玉皇家”的席上,皇家酒宴韩未肯一顾,因为李花的神韵盘踞肝肠,“清寒莹骨肝胆醒,一生思虑无由加”。谜底揭开,“君知此处花何似?”写李花即是写自己,自己的灵魂和人生操守就正像“清寒”两句诗所描写的那样。韩愈对照亮黑夜的李花屡动深情原因就在这里。
描摹歌颂夜李,对自己是一种寄托和勉励,更是磨难时期的有力鞭策。诗末八句的后段所写感兴就较直白,要向蔑视黑夜大放异彩的李花汲取精神力量,永葆清醒莹彻的肝胆。
这首诗写得奇丽精妙,体物入微,发前人未得之秘。诗歌前段着力描摹李花的情状,刻画从黑夜到清晨之间李花的物色变化,写得绚丽多姿,令人魂迷眼乱;后段借花致慨,百感交集。全诗情寓物中,物因情见,堪称咏物佳作。
译文及注释
译文
在江陵城西郊在二月底,白色的李花到处开遍,几乎看不出红色的桃花。
在春风的抚摸与春雨的洗炼下,李花的洁白连雪也难与相比,花林象波涛在空中翻滚一样杏无边际。
您知道这里的花到底象什么呢?
白色的花儿反照着天空,把夜色中的天空也照亮了,以致于群鸡也惊觉而啼鸣,官吏都起床了。
那承载着金鸟的太阳从海底升起,红光照射,青霞披开。
李花在阳光的照射下繁密成堆,令人魂迷眼花,不敢直视。
我想起少年时候,喜爱游赏宴乐,对着美丽的花儿哪里肯推辞美酒。
自从流离贬逐以来,百忧交集,即使去赏花,人还没到赏花之处就已经盘算着回来了。
现在我才四十岁就已经是这样了,以后年纪更大又不知将与谁说起。
还是让我独自喝得酩酊大醉,我实在不忍心将美丽的光阴抛弃而让鲜艳的李花零落在黄土中。
注释
张十一署:即张署,时韩愈与张署同在江陵府任参军。十一,行第。
江陵:今湖北江陵县。
二月尾:二月末。
风揉雨练:言李花经春天的风雨搓洗出来。
雪羞比:言李花洁白,使白雪羞于与之相比。
波惟翻空:李花繁密,似波惟在空中翻动。
杳无涘:无边无际。
倒烛:倒照,言李花的白光从下往上照,使夜空明亮。
群鸡惊鸣:群鸡见天空发白,误以为天亮,争相打鸣,此夸张之辞。
官吏起:官吏闻鸡鸣,便起床前往官衙,此夸张之辞。
金乌:太阳,古神话说日有三足乌。
朱辉:红霞,红光。
青霞:青云。
迷魂乱眼:阳光下的李花,光彩撩人,使人神魂恍惚。
繁如堆:形容李花之茂盛。
著:著意,贪恋。
游燕:游赏宴饮。燕,通“宴”。
辞杯:推辞酒杯。
流落:远流他乡,穷愁潦倒。此指远贬阳山。
只今:如今。
力:尽力。
尊:酒器。
独就醉:独自喝醉。
虚掷:虚度光阴。
委黄埃:零落到黄土里。
这首诗于元和元年(公元806年)二月作于江陵。一个夜晚,韩愈约同是在南方量移的贬官张署去江陵城西赏李,张署因病未去,韩愈独往。游概及兴怀寄张署,故有这一诗题。张署为韩愈在京言官同僚,同贬南荒,又同遇大赦量移江陵为参军闲职,思想感情一致,故有此诗。
这首诗可分前后二段,前十一句为前段,先作巧构形似之言,摹写李花的色白和茂盛状,再用夸饰手法写夜中的李花,而后写朝阳初照花林的景致,其体物入微,发前人所未发,是描写客观景物的笔力展现;后八句为后段,写自己感到赏花心情已远不如少年时代,李花盛开,自己却与张署同谪江陵,同悲流落,可知自贬阳山以来,政治上的失意始终笼罩在韩愈心头。这首诗写得奇丽精妙,体物入微;全诗情寓物中,物因情见。
前十一句,极写李林繁花之盛,景象之奇。韩愈大概早就领略过李花明黑夜的奇景,夜游李林不为无因。所游似一处果园,有桃李等果树林,然而夜间因红色反光微弱,洁白之色反光强烈,故“花不见桃惟见李”。接着大笔“等闲平地起波澜”极力挥洒,李林之神光被描摹得气势非凡,压倒一切。凿空乱道得理直气壮,涵盖时空远近动静虚实大小,硬语盘空。“风揉雨练雪羞比,波涛翻空杳无涣”说风雨压李花不倒,其洁白超过白雪,李林耀眼白涛腾空盖地无边无际。“君知此处花何似?”句后有删节,故无下句。
“白花倒烛天夜明”至“照耀万树繁如堆”六句,并未回答“花何似”问题,而是接前“波涛翻空”写李林繁花的气势。李花照耀压倒一切,如同天已破晓,群鸡惊鸣,官吏们纷纷起床。太阳升起,霞光万道,使人眼乱魂迷,这里没有说这是阳光还是李花的神光,把所有的树林都照耀得明亮奇异如玉山堆垛。
李花夜明诚属奇景,然而韩愈尽其诗笔夸饰描写,真实目的显然已非在写李花,而是另有感兴寄托。韩愈素来对李花另眼相看,其诗集中另有《李花二首》,其中第二首也写到月李交辉“明月暂入都交加”的奇景,发挥却在诗后半写到了“玉皇家”的席上,皇家酒宴韩未肯一顾,因为李花的神韵盘踞肝肠,“清寒莹骨肝胆醒,一生思虑无由加”。谜底揭开,“君知此处花何似?”写李花即是写自己,自己的灵魂和人生操守就正像“清寒”两句诗所描写的那样。韩愈对照亮黑夜的李花屡动深情原因就在这里。
描摹歌颂夜李,对自己是一种寄托和勉励,更是磨难时期的有力鞭策。诗末八句的后段所写感兴就较直白,要向蔑视黑夜大放异彩的李花汲取精神力量,永葆清醒莹彻的肝胆。
这首诗写得奇丽精妙,体物入微,发前人未得之秘。诗歌前段着力描摹李花的情状,刻画从黑夜到清晨之间李花的物色变化,写得绚丽多姿,令人魂迷眼乱;后段借花致慨,百感交集。全诗情寓物中,物因情见,堪称咏物佳作。
韩愈(768年-824年12月25日),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省孟州市)人,自称“祖籍昌黎郡”,世称“韩昌黎”、“昌黎先生”。唐代中期大臣,文学家、思想家、政治家,秘书郎韩仲卿之子。元和十二年(817年),出任宰相裴度行军司马,从平“淮西之乱”。直言谏迎佛骨,贬为潮州刺史。宦海沉浮,累迁吏部侍郎,人称“韩吏部”。长庆四年(824年),韩愈病逝,年五十七,追赠礼部尚书,谥号为“文”,故称“韩文公”。元丰元年(1078年),追封昌黎郡伯,并从祀孔庙。韩愈作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名列“唐宋八大家”之首,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与柳宗元并称“韩柳”,与柳宗元、欧阳修和苏轼并称“千古文章四大家”。倡导“文道合一”、“气盛言宜”、“务去陈言”、“文从字顺”等写作理论,对后人具有指导意义。著有《韩昌黎集》等。 ▶ 428篇诗文
该词以七夕牛郎织女故事为题,写出人们处处传说其故事的时风民俗。结尾渗透了神话传说气氛,显露出对天上仙境的向往之情,也是对牛郎织女美满爱情的向往之情。这首词咏七夕却不正面接触故事,而是从侧面轻轻叙说,新颖的角度给人全新的感受。
上片五句为清幽静谧的环境描写,作者对周围的事物作了仔细的观察。
“碧梧初出,桂花才吐,池上水花微谢”,梧桐刚开始萌出青绿色的叶,桂花才吐蕊,池水里的花已开始衰落。其中“桂花”一词点明了时间一秋天。以上三句都为描景句,作者环视庭园的景致,园中的碧梧、桂花都富有生气,呈现了恬静的生活气息。
“穿针人在合欢楼”句,“穿针人”为作者自己,作者交代自己正在合欢楼穿针引线,说明她边做女工,边赏园景。她抬头望去,“正花露、玉盘高泻”,一轮明花刚刚露出在庭园的上空,它象玉盘那样洁明,从高空泻下银光。其中“花露”一词点明了时间为刚入夜。
下片五句由日常事引出感慨。
“蛛忙鹊懒,耕慵织倦,空儆古今佳话”三句,道出了古往今来的人生之道,入夜后,蜘蛛忙于织网,白天欢噪的鹊鸟已入巢,耕地的、织布的农家辛劳一天也已困倦,自古至今都如此往复,只不过碌碌终生而已。
“人间刚道隔年期,指天上、方才隔夜”,人间过去一年,天上才过去一天,正是“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慨叹天上、人世之差异。全词上阕为描景,下阕为议事。描景句里,作者注重选用副词,如“才”、“微”、“正”,这些副词可以恰如其分地起说明的作用。“才吐”说明“桂花”还未完全绽开;“微谢”说明花的盛开期刚过,花瓣刚有缩卷:“正花露”说明花亮升起不久,入夜时间不长。这足以说明作者对周围事物的变化观察得很仔细。上阕的动词“初”、“露”、“泻”,对突出事物的形象很有用,“初出”,说明梧桐绽叶不久,给人一种新生的感觉;“花露”,说明花亮露头不久,给人也是一种新生的感觉;“高泻”,花光一泻千里,在夜空中是那样的美。由于用了“露”泻”两个动词,就使“正花露、玉盘高泻”句成为动句,形象逼真、生动。下阕的议事句里,“蛛忙鹊懒”句中“忙”与“懒”为反义词,在句中形成意思的鲜明对照和映衬;“耕慵织倦”句中,“慵”与“倦”为同义词连用,可使词句语意完满。作者精心选用词语,意为增强表达效果。
唐末诗人林宽有这样两句诗:“莫言马上得天下,自古英雄皆解诗。”(《歌风台》)古往今来,却有不少能解诗的英雄,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就是其中突出的一个。自从东晋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名句一出,菊花就和孤标傲世的高士、隐者结下了不解之缘,几乎成了封建文人孤高绝俗精神的一种象征。黄巢的菊花诗,却完全脱离了同类作品的窠臼,表现出不同的思想境界和艺术风格。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这首小诗的前两句是说,飒飒秋风卷地而来,满院菊花瑟瑟飘摇。
第一句写满院菊花在飒飒秋风中开放。“西风”点明时节,逗起下句;“满园”极言菊花之多;说“栽”而不说“开”,是避免与末句重韵,同时“栽”字本身也给人以一种挺立劲拔之感。写菊花迎风霜开放,以显示其劲节,这在文人咏菊诗也不难见到;但“满园栽”却显然不同于文人诗中的菊花形象。无论是表现“孤标傲世”之情,“孤高绝俗”之态或“孤孑无伴”之感,往往脱离不了一个“孤”字。黄巢的诗独说“满园栽”,是因为在他心目中,菊花是劳苦大众的象征,与“孤”字无缘。菊花迎风霜开放,固然显出它的生命力,但时值寒秋,“蕊寒香冷蝶难来”,却是极大的憾事,在飒飒的秋风中,菊花似乎带着寒意,散发着幽冷细微的芳香,不像在风和日丽的春天开放的百花,浓香竟发,因此蝴蝶也就难得飞来采掇菊花的幽芳了。在旧文人的笔下,这个事实通常总是引起两种感情,孤芳自赏或怀才不遇。作者的感情有别于此,在他看来,“蕊寒香冷”是因为菊花开放在寒冷的季节,他自不免为菊花的开不逢时而惋惜、而不平。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小诗的后两句是说,有朝一日,我要当了春神,我将安排菊花和桃花同在春天盛开。后两句正是作者感情自然的发展,作者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做了司春之神,就要让菊花和桃花一起在春天里开放。这一充满强烈浪漫主义激情的想象,集中的表达了作者宏伟的抱负。诗中的菊花,是当时社会上千千万万处于底层劳动人民的化身,作者既赞赏他们迎风霜而开放的顽强生命力,又深深为他们所处的环境,所遭遇命运的而愤激不平,立志要彻底加以改变。所谓为“青帝”,不妨看作是建立农民政权的施政纲领,作者想象到了那一天,广大劳苦大众都能生活在温暖的春天里。值得注意的是这里还体现了农民朴素的平等观念,因为在作者看来,菊花和桃花同为百花之一,理应享受同等的待遇,菊花独处寒秋,蕊寒香冷,实在是天公极大的不公。因此他决心要让菊花和桃花一样享受春天的温暖。不妨认为,这是诗化了的农民平等思想。
这里还有一个靠谁来改变命运的问题。是祈求天公的同情与怜悯,而是“我为青帝”,取而代之?其间存在着做命运的奴隶和做命运的主人的区别。诗的作者说:“我为青帝。”这豪迈的语言,正体现了农民阶级领袖人物推翻旧政权的豪迈意志和信心,而这一点,也正是一切封建文人所不能超越的铁门槛。
这首诗所抒写的思想感情是非常豪壮的,它表现了一位胸怀大志者的本色,但它并不流于粗豪,仍不失含蕴。这是因为诗中成功的运用了比兴手法,而比兴本身又融合着作者对生活的独特感受与理解的缘故。
此诗是《大雅》的最后一篇,它的主题,《毛诗序》以为是“凡伯刺幽王大坏也”,与前一篇《大雅·瞻卬》的解题一字不异。这种情况在《毛诗序》中并不多见,说明《召旻》与《瞻卬》的内容是有关联的。从诗的开头看,读者多少也能发现一些共同点,《瞻卬》首两句是“瞻卬昊天,则不我惠”,仰望茫茫上空,慨叹老天没有恩情,《召旻》首两句是“昊天疾威,天笃降丧”,悲呼老天暴虐难当,不断降下灾祸,两者语气十分相似,只是《召旻》的口吻更激切一些。周幽王宠幸褒姒,斥逐忠良,致使国家濒于灭亡,所以诗人作《瞻卬》一诗刺之;周幽王又任用奸佞,败坏朝纲,这与宠幸褒姒一样对国家造成极大危害,所以诗人再作《召旻》一诗刺之。
此篇共七章,句式基本为四字句,但也有三字句、五字句、六字句乃至七字句穿插其间。首章一开始就责天,责天实际上并不是简单的指斥。因为周人的天命观已有天人感应的色彩,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天子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天的意志,天子政治清明,自然风调雨顺,天子昏庸暴虐,天就会降下各种自然灾害;所以“天笃降丧”必然是天子缺德的结果。这样,百姓受饥馑荼毒,流离失所,即使在边僻之地也遭灾荒的惨象马上就攫住了读者的心,使之受到强烈的震撼,为受难的民众而悲悯,并由此去思索上天为何降罪于世人。
第二章逐渐进入主题。“天降罪民”义同上章的“天笃降丧”,变易其词反覆陈说老天不仁,当然仍是意在斥王。这一句与前一篇《瞻卬》的“天之降罔(网)”也是同义的,这多少也可见出两章内容上的相关性。然“蟊贼内讧”,勾心斗角,败坏朝纲,是昏王纵容的结果,已与上章所说天降之灾带来饥馑流亡全然不同,这也可见“天降罪民”实在的意思应是“王施恶政”。“昏椓靡共,溃溃回遹”二句,所用的语词虽然今人不很熟悉,但在当时却是很有生命力的词汇。痛斥奸佞小人乱糟糟地互相谗毁伤害,不认真供职,昏愦邪僻尽做坏事,已经是咬牙切齿的愤恨,但这还不够,于是最后再加上一句:“实靖夷我邦”——这是要把我们好好一个国家给葬送掉啊!读到此处,读者仿佛可以看到诗人的心在淌血。
在上章不遗余力地痛斥奸人之后,第三章诗人从另一个角度继续进行抨击,并感叹自己职位太低无法遏制他们的气焰。上章有带叠字词的“溃溃回遹”句,这章更进一步又用了两个双叠字词组“皋皋訿訿”、“兢兢业业”,一毁一誉,对比鲜明,不啻有天壤之别。“曾不知其玷”,问那些小人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缺点?可谓明知故问,是在上一章强弓硬弩般的正面进攻之后转为匕首短剑般的旁敲侧击,虽方式不同,但照样刺得很深。而“我位孔贬”又糅入了诗人的身世之感,这种身世之感不是单纯的位卑权微之叹,而是与伤幽王宠信奸人败坏政事的家国之恨密不可分的。身为士大夫,哪怕是地位最低的那一层次,也有尽心竭力讽谏规劝君王改恶从善的责任与义务,这虽尚不如后来顾炎武所标举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精神境界那么高,却也不乏时代的光辉了。
第四章的描写又回应第一章,以天灾喻人祸。引人注意的是两个“如彼……”句式,一般来说,下一个“如彼……”句之后,应该也有说明性的文字,但这儿“草不溃茂”既是上承“如彼岁旱”的说明性文字,又是下应“如彼栖苴”的说明性文字。也就是说,照例是“如彼岁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草不溃茂”的完整句式缩掉了一句,但此种缩略并不影响语义,反而使文势更具跌宕之致,这恐怕也不是诗人有意为之,而是他的妙手偶得。此章末两句“我相此邦,无不溃止”,诗人说:我看这个国家,没有不灭亡的道理!这种写出来的预言恰恰反映出诗人心理上的反预言,痛陈国家必遭灭亡正是为了避免这种灭亡。但历史告诉人们:指出灭亡的趋势并不能使昏君暴君停止倒行逆施,他们对国家形势的觉悟只可能是在遭遇灭亡之后,但遭遇灭亡便是终结,觉悟便也毫无意义;忠臣义士的劝谏对此种历史过程向来是无能为力的,他们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历史中黯淡的一幕幕抹上一丝悲壮的色彩罢了。
第五章诗人作起了今昔对比,前面两句,是颇工整的对偶,这两句也有人点作四句,“不如时”、“不如兹”单独成句,亦可。“富”与“疚”的反差令人伤心,更令人对黑暗现实产生强烈的憎恨,于是诗人再一次针砭那些得势的小人,“彼疏斯粺,胡不自替”,斥责别人吃粗粮他们吃细粮,却尽干坏事,不肯退位让贤。这两句令人想起《魏风·伐檀》的名句:“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第六章开头四句也是对偶,是全诗仅有的比兴句(“如彼岁旱”、“如彼栖苴”当然也可视为用了“比”的手法,可是也不妨解为天灾之实象,虽有“如”字而无“比”意),清代陈奂《诗毛氏传疏》以为“池竭喻王政之乱由外无贤臣,泉竭喻王政之乱由内无贤妃”,可备一说。这数句用意一如《大雅·荡》末章“颠沛之揭,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大树推倒横在地,枝叶暂时没损伤,但是根断终枯死)数句,告戒幽王当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否则小祸积大祸,小难变大难,国家终将覆亡。“职兄斯弘”句与上章末句“职兄斯引”仅一字不同而意义完全一样,不惜重言之,正见诗人希望幽王认识局势的严重性的迫切心情。而“不烖我躬”决不是诗人担心自己遭殃的一念之私。诗人反问:灾难普遍,难道我不受影响?意在向王示警:大难一起,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您大王也将身受其害,快清醒清醒吧!改弦更张现 在还来得及。
于是,末章怀念起当朝的前代功臣,希望像当初召公那样的贤明而有才干的人物能出来匡正幽王之失,挽狂澜于既倒,而这又是与此篇斥责奸佞小人的主题是互为表里的。这一章中,昔日“辟国百里”与今日“蹙国百里”的对比极具夸张性,但也最真实地反映了今昔形势的巨大差异,读之令人有惊心动魂之感。最后两句“维今之人,不尚有旧”,出以问句,问当时之世是否还有赤胆忠心的老臣故旧,是诗人由失望而濒于绝望之际,迸发全部力量在寄托那最后的一丝希望。这一问,低徊掩抑,言近旨远,极具魅力。后世许多诗词作品以问句作结以求取得特殊的艺术效果,实滥觞于《诗经》中此类句法。
明代孙鑛认为,诗人其心苦、其词迫而导致此诗各章意思若断若连,但全诗“不经意”中自有“奇峭”的特色。这是一篇好诗,但其作者凡伯到底是怎样的人,古代学者却聚讼纷纭。清代李超孙《诗氏族考》认《大雅·板》之凡伯与《瞻卬》、《召旻》之凡伯为两人,后者为前者世袭爵位的后裔。而此篇何以取名为《召旻》,今人程俊英《诗经译注》此篇的题解说:“比较合理的说法是最后一章提到召公,所以取名‘召旻’,以别于《小旻》(《小雅》中的一篇)。”这种看法比《毛诗序》解“旻”为“闵(悯)”要圆通。
全诗三章,每章四句。为先秦时代陈地汉族民歌。是一首歌月怀人的诗。这诗描写一个月光下的美丽女子。每章第一句以月起兴,第二句写她的容色之美,第三句写行动姿态之美,末句写诗人自己因爱慕彼人而慅然心动,不能自宁的感觉。《诗经》是汉族文学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对后代诗歌发展有深远的影响。
“月出皎兮”,天上一轮圆月洒着皎洁的银辉,这夜色显得格外的美丽。这是写景,也是写情。这句交待了诗人活动的背景是在一个月光明丽的夜晚,这本身就富有很大的魅力和诱惑力,容易使人对景生情,发出许多美好的联想。同时,结合下句,这句又有着比兴的作用,以月光的美来比喻所爱人的美,是很恰贴的。
“佼人僚兮”反映出这时在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娇美的女子,引起他无限的爱慕和情思。天上有着皎洁的月光,地上有着娇美的女子,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花好月圆,天惬人意。
“劳窈纠兮”一句写诗人仔细端详女子时的感觉。在月光下,她不但显得容貌皎好,而且身材那么苗条、秀美,真让人神颠魄荡;而更吸引人的,是她还有一种气质美,她举止劳缓,雍容大方,性情安静,而这气比外表更富有魅力。“劳心悄兮”,此句是诗人自言其心情的烦闷。月光美,人更美,那窈窕的身姿象那雍容的举止,使得诗人一见钟情,而又无从表白,因而生发出无限的忧愁和感慨。
这首诗的景色描写很有特色,“月出皎兮”,“月出皓兮”,“月出照兮”,柔美的月光本身就有无限的情意,而让它作为背景来衬托,则女子的倩影愈发显得秀美。同时,月光朦胧下,一个线条优美的女子在缓缓起步,更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有一种朦胧美的韵味。所以,这一景色很富有画意,而画意又渗透了无限的诗情。
《月出》的意境是迷离的。诗人思念他的情人,是从看到冉冉升起的皎月开始的。也许因为月儿总是孤独地悬在无垠的夜空,也许因为它普照一切,笼盖一切,所谓“隔千里兮共明月”(谢庄《月赋》),月下怀人的作品总给人以旷远的感觉。作者的心上人,此刻也许就近在咫尺,但在这朦胧的月光下,又似乎离得很远很远,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李白《长相思》)。诗人“虚想”着她此刻姣好的容颜,她月下踟躅的婀娜倩影,时而分明,时而迷茫,如梦似幻。
《月出》的情调是惆怅的。全诗三章中,如果说各章前三句都是从对方设想,末后一句的“劳心悄兮”、“劳心慅兮”、“劳心惨兮”,则是直抒其情。这忧思,这愁肠,这纷乱如麻的方寸,都是在前三句的基础上产生,都由“佼人”月下的倩影诱发,充满可思而不可见的怅恨。其实这怅恨也已蕴含在前三句中:在这静谧的永夜,“佼人”月下独自地长久地徘徊,一任夜风拂面,一任夕露沾衣,她也是在苦苦地思念着自己。这真是“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月出》的语言是柔婉缠绵的。通篇各句皆以感叹词“兮”收尾,这在《诗经》中并不多见。“兮”的声调柔婉、平和,连续运用,正与无边的月色、无尽的愁思相协调,使人觉得一唱三叹,余味无穷。另外,形容月色的“皎”、“皓”、“照”,形容容貌的“僚”、“懰”、“燎”,形容体态的“窈纠”、“懮受”、“夭绍”,形容心情的“悄”、“慅”、“惨”,可谓一韵到底,犹如通篇的月色一样和谐。其中“窈纠”、“懮受”、“夭绍”俱为叠韵词,尤显缠绵婉约。
望月怀人的迷离意境和伤感情调一经《月出》开端,后世的同类之作便源源不断,李白《送祝八》“若见天涯思故人,浣溪石上窥明月”,杜甫《梦太白》“落月满屋梁,犹疑见颜色”,常建《宿王昌龄隐处》“松际露微月,清光犹为君”,王昌龄《送冯六元二》“山月出华阴,开此河渚雾,清光比故人,豁然展心悟”,此类甚多,大抵出自《陈风》。不管它们如何变换着视角,变换着形式,变换着语言,但似乎都只是一种意境,一种情调,即迷离的意境,怅惘的情调。这种意境与情调,最早也可以追溯到《月出》。这些滥觞于《月出》的望月怀人诗赋作品,总能使人受到感动与共鸣,这也正如月亮本身,终古常见,而光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