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七绝《望庐山瀑布水》脍炙人口,妇孺皆知。《登庐山五老峰》也是一首吟咏庐山美景的佳作,描写庐山的另一个风景点——五老峰。
首句就是“庐山东南五老峰”,开门见山,紧扣诗题,交待了五老峰的地理位置,点明是在庐山的东南面。然而,第二句就出奇了。人们都说五老峰形似五老人,而在李白的眼里,阳光照射下的五老峰,金碧辉煌,就如同盛开着的金色芙蓉花一般。而这种山势形状,原本是天工造化,自然形成的,但李白却偏偏说它是由青山削成的。这一“削”字下得极妙,它不仅相当生动地刻画出了五老峰的险峻陡直,同时也表明诗人是由下往上仰视五老峰的。
庐山南邻九江,如登上庐山小天池等景点向南远眺,就可望见九江、长江一带的秀丽景色。而五老峰本身就在庐山的东南面,靠得更近,也就更容易看清楚。原本是九江风光全在山下,尽收眼底之意,却被诗人说成“可揽结”,似乎可以随手采取到一样。所以这“揽结”二字又显得出奇了。倘若五老峰离九江不近,被其它山峰所挡,如果它不陡直,而是平坡斜面,也就无所谓“揽结”了。因此,首句所交待的“东南”方向和地理位置,次句以“削”摹写五老峰的陡直山势,是为伏笔一样,与此句的“揽结”完全照应了起来。
五老峰地处庐山的东南面,风光优美,山势又如此险峻,九江的秀丽风光又可尽收眼底,山上又有着白云青松,这一切都触动了诗人的出世思想,使他不忍离去,故而说:“吾将此地巢云松。”后来,李白果然在五老峰的青松白云之中隐居了一段时间。这首诗既反映了诗人对五老峰风光的热爱,同时也反映了诗人的出世思想。而这出世的思想则全是由末句告诉读者的,前面的三句全成了一种铺写。如果说次句是诗人由下往上仰视,那么第三句则是由上往下俯视,这一上一下,一仰一俯,正是写法上的变换,从而将五老峰的山色特点也都写活了。其中“削”、“揽结”等字词的运用,不乏想象和夸张的趣味,体现了李白诗歌一贯所具的风格。
不同作家的笔下,对爱情的描写却纷呈着不同的光彩,从而使这一道不尽说不完的相同主题,具有永不衰竭的魅力。和凝的这首《江城子》,从一个特定的角度,描绘了一个初恋的女子在约会时,等待情人到来的焦灼情态。笔法细腻,体贴入微,十分生动。
“竹里风生月上门”,词的起句先描绘出主人公约会的环境和时间。夜幕降临,微风从屋外的竹林吹过,送来阵阵清香的气息,竹叶“沙沙”作晌,更衬托出周围环境的幽静,圆圆的月亮从东边的天际缓缓升起,偷偷地爬上门楣,透过绣帘,似在窥探女主人公的芳姿。这里作者用“生”和“上”二字,来分别修饰“风”和“月”,使这幽静的画面产生了动态之感,从而也使幽会的场面更加动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样的良辰美景,女主人公早已沉浸在如痴如迷的向往之中了。
“理秦筝,对云屏”,此句由屋外环境的描写转入屋内主人公的刻画。她情意绵绵,如痴如醉,热切地盼望着情人的到来,但是,毕竟时间还早,离约会的时刻还有一段时光,枯坐等待,反而更加焦急,所以只好拿出秦筝对着云屏弹奏起来,把思念和焦虑排遣在筝声之中。作者这里不直按说出主人公对心上人的思念之深,而是用“理”和“对”这两个动作来展示她的心态,显得含蓄委婉,但又耐人寻味。读者仿佛从那缠绵悄l恻的筝声中,感受到主人公那因热切的向往而不能平静的情态。
“轻拨朱弦,恐乱马嘶声”,这一句真所谓“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之中”,它把女主人急切盼望与情人相会的神情意态刻画得维妙维肖。主人公弹起秦筝,本来是要消磨时光,但她时时刻刻却想着情人的到来,所以在阵阵如怨如艾的筝声中,她时时留意于“筝外之音”。忽然她感到了马的嘶鸣声,莫非是情郎骑马而来?但夹杂着筝声,那嘶鸣声似有似无,若隐若现,因此她不由爵下意识地放轻手法,仔细谛听辨别,慢慢地不知不觉停止了弹奏。作者用一个“轻”字把主人公凝神谛听辨别的神态反映了出来,用一个“恐”字则把她既欲弹筝,又怕筝声淹没马嘶声的矛盾心态细腻而又逼真地刻画出来。至此,我们不能不叹服作者体贴之细致,描罄之传神,手法之高超了。
词的最后两句“含恨含娇独自语:今夜约,太迟生!”在对主人公形象的刻画上更进了一步,同时也将主人公的思恋之情推向顶峰。她停止了弹奏,仔细地谛听,原来那马的嘶鸣声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一般怨艾之情便油然而生:难道他失信负约,今晚不来了?可是转眼一想,现在还没有到约会的时刻呢,不由得又对自己的过于心急和多余的想法感到好笑。“含恨含娇”四字,把一个既痴情又娇羞的初恋女子的形象,栩栩如生地描绘出来。最后一“今夜约,太迟生!”以主人公自怨自艾、似怨似嘲的语气作结,机趣横生,使全词显得十分活脱生动。江尚质说:“《花间》词状物描情,每多意态”(《古今词话》卷下引),这个结尾,就是如此。
这首词语言平易流畅,无一难字奇字,但却极富情韵。作者善于通过细节的描摹来刻画主人公细腻的心理情态,使主人公的形象宛在目前。全词情真意切,生动感人,委婉细腻,在描写爱情的作品中,是很有特色的佳作。
第一首以“金龟换酒”事为中心,追忆与贺知章的情谊。“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宁波府志》:“四明山发自天台,屹峙于郡治之坤隅,上有二百八十峰,绵亘明、越、台三州之境,为三十六洞天之一。”《会稽记》亦载:“县南有四明山,高峰迭云,连岫蔽日。”贺知章家于此,故自号“四明狂客”。“风流”二字,本陆象先语,《旧唐书》卷一九〇引陆氏语云:“贺兄言论倜傥,真可谓风流之士。吾与子弟离阔,都不思之,一日不见贺兄,则鄙吝生矣。”可见李白用“风流”二字,并非仅仅用以形容贺知章的言谈风姿,而且还带有无限的思念之情。始二句点明所忆之人,接下来回忆:“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此二句所言之事已见诗序。“昔好杯中物,今为松下尘。”一言昔,一言今。“昔好杯中物”概括了贺知章一生的嗜好——酒。李白在写这两首诗之后,还有《重忆一首》诗云:“欲向江东去,定将谁举杯?稽山无贺老,却棹酒船回。”似乎李白与贺知章情谊的凝聚点就在于“酒”。而贺知章也的确是离不开酒的,前引杜甫《饮中八仙歌》也说明了这一点。“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巾。”“金龟换酒”,可以说是李白与贺知章交往中最难以忘怀的一幕。这里的“换酒处”与下句的“却忆”是倒装句,本应为:“却忆金龟换酒处”,但诗人为了强调“金龟换酒”事,以突出贺知章那豪爽的性格和对友情的倾心,方作如此安排。今日对酒,诗人难免会想起昔日“长安一相见”的情形,也更不会忘记“金龟换酒”那令人惬意的一幕;尤其是当诗人在今与昔的反复对比与追忆中,其中也不排斥诗人自身的遭际,不能不倍加思念这位曾有知遇之恩的亡友,不能不泪盈满巾。
第二首从贺知章归乡后着笔,进一步抒发诗人内心的怀念与悲凄之情。“狂客归四明,山阴道士迎。”贺知章是“请为道士还乡里”,故云“道士迎。二句虽同为遥忆,但前句实写,后句虚拟。“归”、“迎”二字概括了贺知章还乡的整个过程,容量极大。“敕赐镜湖水,为君台沼荣。”贺知章归乡时,皇帝曾下诏,将镜湖剡川一曲赐于他,作为放生池。“为君台沼荣”,即为这一片池塘增添了荣耀和光彩。以上四句平平道来,似无深意,但它却很自然地把读者带回到了当初长安送别的场面,更令人不禁想起李白当时赠行的两首诗:“久辞荣禄遂初衣,曾向长生说息机。真诀自从茅氏得,恩波应阻洞庭归。”(《送贺监归四明应制》)“镜湖流水漾清波,狂客归舟逸兴多。山阴道士如相见,应写黄庭换白鹅。”(《送贺宾客归越》)完全是一种乐观的、恭贺的态度。对于贺知章来说,这种“辞荣禄”而“遂初衣”的结局,的确是功成身退、荣归乡里。而这正是李白所羡慕、所追求的。但诗人感情一转:“人亡余故宅,空有荷花生。”可以想象,如果贺知章还在世的话,此时二人的相聚,应该是怎样的情形。“荷花生”不仅点明了此行的季节,而且还带有无限的情韵,尤其是“空有”二字,更准确地传达出了诗人那深深的思念之情。睹物思人,对酒怀人,往事历历在目,然而“念此杳如梦,凄然伤我情”。如幻似梦般的往事,空余故宅的现实,不仅有睹物思人、对酒怀人之念,也更有萧条异代、物是人非之感,这一切,不能不令人落泪沾巾、凄然伤情。
这两首诗在艺术上主要采用了今昔对比的手法,随着镜头的一再转换,展现出诗人抚今追昔、感慨万千的心绪。第一首前四句着重对昔日的追忆,但后四句却是在今——昔、今——昔的反复重迭之中,来加强感情的抒发。第二首前四句言昔,后四句言今,同样是在对比之中展示出诗人那极不平静的心绪。这一手法的运用,无疑加强了诗歌的艺术效果。
明代诗论家陆时雍本着“绝去形容,独标真素”(《诗镜总论》)的论诗宗旨,对唐代五言古诗,包括杜甫在内,基本上持否定态度,而唯独李白颇得赞许。他在《诗镜总论》中说:“观五言古于唐,此犹求二代之瑚琏于汉世也。古人情深,而唐以意索之,一不得也;古人象远,而唐以景逼之,二不得也;古人法变,而唐以格律之,三不得也;古人色真,而唐以巧绘之,四不得也;古人貌厚,而唐以姣饰之,五不得也;古人气凝,而唐以佻乘之,六不得也;古人言简,而唐以好尽之,七不得也;古人作用盘礴,而唐以径出之,八不得也。虽以子美雄材,亦踣踬于此而不得进矣。庶几者其太白乎?意远寄而不迫,体安雅而不烦,言简要而有归,局卷舒而自得。离合变化,有阮籍之遗踪;寄托深长,有汉魏之委致。”陆氏的见解未免过于偏激,但李白的《对酒忆贺监》这一类诗,的确具有上述特征,从而带有“绝去旧形容,独标真素”的显著特点。首先,当时律诗已相当成熟,但李白却仍采用古诗的形式,这正是为了更贴切地表现他那种朴素、纯真而又自然的情感,诗歌的本身,已说明了这一点。其次,从这两首诗中可以看出,诗人不事雕凿,毫无惊人之句,一切平平道来,然而其中蕴含的情韵和诗人内心的凄楚,却十分深沉饱满。这大概就是陆时雍所说的“深情浅趣,深则情,浅则趣”(《诗镜总论》)的道理。从诗歌审美角度来说,这也正是李白所说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准则。
在古代诗歌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登高望远”之作,要么站在楼上,要么站在山上。或是因为站在高处,凭栏临风,衣襟摆动,发际飘摇,眼目所到之处,皆是宽阔宏大视野,此情此景此境最容易激发人的豪情气概。这豪情气概充塞胸间,若不抒发出来,定觉难受。会做诗的便将之化成诗句,会唱歌便将之化作歌声,既不会做诗也不会唱歌的,也定要对着远处哦哦啊啊吼叫几声,才觉痛快。
白居易站在庾楼之上,策动他内心的不是汹涌的豪情,而是悠远的乡情。
独凭朱栏立凌晨,山色初明水色新。
首二句写明了时间、地点和景色,定下了全诗的意境。
竹雾晓笼衔岭月,苹风暖送过江春。
此二句继续写景,苹风就是单纯的指风,古人认为“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所以称风为苹风。其中后一句写得很妙,指明了季节是初春,那边的苹风一吹,便将温暖的春天送到江这边来了。
子城阴处尤残雪,衙鼓声前未有尘。
想是庾楼坐落在一座城市边(可能是江城,未作考证),从这里大概可以看到全城景貌,包括白居易平常上班的衙门。前一句再一次揭明了季节为冬末春初,城市阴处的雪还未化尽;后一句亦再一次揭示时间是清晨,人们一天的工作还未开始,衙门口大鼓前还没有尘土飞起——说明没人在那儿活动。
三百年来庾楼上,曾经多少望乡人。
末二句是点睛之笔,前面写景、写景,到结束了来这么一句感叹,戛然而止,却意蕴悠远。这望乡人中,白居易何尝不是其中一个。
康海一度曾春风得意,高中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后被刘瑾一案牵连,盛年遭贬。回首往事,感慨良多。这首《雁儿落带得胜令·饮中闲咏》曲中表明了作者归隐乡间、不向世事的决心。从曲中可以看出,他下这一决心并不容易,因为他所受的冤屈,很难从他的记忆中抹去。末两句,表达了对刚正者反遭殃这一普遍现象的激愤和不平。
这支小令放达中寄寓失意,悠闲中含藏不平,刻露了传统士大夫既不愿放弃仕途进取,又对自身遭遇无能为力而聊以自慰的心态,包含作者浓厚的感情色彩。在曲子中,作者咀嚼着往日岁月的狂放,奔涌着壮志难展的愤激,回旋着蒙冤受屈的悲凉。
此曲闲愤世诉悲之作,不同于康海表现隐逸闲情、曲风本色豪放的乐隐乐闲之曲,它饱含着一种独特的冤愤悲音,在雄豪中寓有沉郁悲愤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