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察
萧察
萧察字理孙,兰陵人也,梁武帝之孙,昭明太子统之第三子。幼而好学,善属文,尤长佛义。特为梁武帝所嘉赏。梁普通六年,封曲江县公。中大通三年,进封岳阳郡王。历官宣惠将军,知石头戍事,琅邪、彭城二郡太守,东扬州刺史。初,昭明卒,梁武帝舍察兄弟而立简文,内常愧之,宠亚诸子,以会稽人物殷阜,一都之会,故有此授,以慰其心。察既以其昆弟不得为嗣,常怀不平。又以梁武帝衰老,朝多秕政,有败亡之渐,遂蓄聚货财,交通宾客,招募轻侠,折节下之。其勇敢者多归附,左右遂至数千人,皆厚加资给。
萧察字理孙,兰陵人,是梁武帝的孙子,昭明太子萧统的第三个儿子。自幼喜欢学习,善于写文章,尤其擅长于佛教经义。梁武帝对他特别称赞赏识。梁普通六年(525),封曲江县公。中大通三年(531),晋封岳阳郡王。先后担任宣惠将军、知石头戍事、南琅笽及彭城二郡太守、东扬州刺史。当初,昭明太子去世时,梁武帝舍弃萧察兄弟,而立简文为太子,心中常感抱愧,就宠爱昭明太子的儿子们,由于会稽人物荟萃,物产丰富,为一方都会,所以用此任以抚慰萧察之心。萧察因为自己的兄弟不能立为太子,心中常怀不平之气。又因为梁武帝衰老,朝政多有弊端,呈败亡之象,就积蓄钱财,交结宾客,招募游侠,不惜降低身份来屈就他们。那些勇敢的人多来归降,身边多达数千人,都给丰厚的待遇。
中大同元年,除持节,都督雍梁东益南北秦五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诸军事,西中郎将,领宁蛮校慰,雍州刺史。察以襄阳形胜之地,又是梁武创基之所,时平足以树根本,世乱可以图霸功,遂克己励节,树恩于百姓,务修刑政,志存绥养。乃下教曰:
中大同元年(546),任持节,都督雍、梁、东益、南秦、北秦五州及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随郡诸军事,授西中郎将,兼任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萧察认为襄阳形势险要,又是梁武帝开创基业的地方,太平时足以当作根本之地,动乱时可以图谋霸业,于是克制自己,勉励节操,在百姓中广施恩惠,努力完善刑罚政务,志在安抚百姓,休养生息。境内政治清明安定。
昔之善为政者,不独师所见。藉听众贤,则所闻自远;资鉴外物,故在瞩致明。是以庞参恤民,盖访言于高逸;马援居政,每责成于掾史;王沉爰加厚赏;吕虔功有所由:故能显美政于当年,流芳尘于后代。
太清二年(548),梁武帝任命萧察之兄河东王萧誉为湘州刺史,调湘州刺史张缵到雍州,取代萧察。张缵仗恃才能名望,傲慢自负,看不起年轻的萧誉,州府迎接时礼数不到。萧誉十分恼恨。到任所后,就借口有病不与张缵见面。后来听说侯景作乱,萧誉对张缵多有欺凌威逼。张缵害怕被捉住,连夜坐小船逃跑,想到雍州去,又担心萧察拒绝入境。当时梁元帝镇守江陵,与张缵旧有交情,张缵想借梁元帝之手将萧察兄弟置于死地。恰巧梁元帝与萧誉、信州刺史桂阳王萧忄造各自率军,支援金陵。萧忄造从三峡而下,抵达长江渡口,萧誉驻军江口,梁元帝到达郢州的武城。这时侯景已经请求讲和,梁武帝诏令援军返回。萧誉打算从江口返回湘州任所。萧忄造想等候梁元帝到达,拜谒督府,然后再返回信州。当时张缵在江陵,就写信给梁元帝说:“河东王的军队已经上船,顺流而下,准备袭击江陵。岳阳王在雍州,共谋反叛。”江陵游军主朱荣又派使者报告说:“桂阳王住在这里,打算响应萧誉、萧察。”梁元帝信以为真,连忙将米船凿沉,斩断缆绳返回。到了江陵,捉住萧忄造,把他杀掉。命令他的儿子萧方等、王僧辩等人先后进攻湘州。萧誉向萧察告急,萧察大怒。
吾以陋识,来牧盛藩。每虑德不被民,政道或紊。中宵拊枕,对案忘饥,思纳良谟,以匡弗逮。雍州部内有不便于民,不利于政,长吏贪残,戍将懦弱,关市恣其裒刻,豪猾多所苞藏,并密以名闻,当加厘正。若刺史治道之要,弛张未允,循酷乖理,任用违才,或爱狎邪佞,或斥废忠謇,弥思启告,用袪未悟。盐梅舟烜,允属良规,苦口恶石,想勿余隐。并广示乡闾,知其款意。于是境内称治。
当初,梁元帝打算援助建业,命令所辖诸州,全都发兵共赴国难。萧察派府司马刘方贵领兵为前军,从汉口出发。快要出发时,梁元帝又派咨议参军刘钰告诉萧察,要他亲自带兵。萧察言词很不恭顺,梁元帝又怒。而且刘方贵早与萧察不和,暗中与梁元帝联络,约定日期,袭击萧察。尚未发兵,恰巧萧察因为别的事召见刘方贵,刘方贵怀疑计谋败露,就占据樊城,抗拒命令。萧察派魏益德、杜岸等各军进攻。刘方贵窘迫慌急,派儿子刘迁超向江陵请求援军。梁元帝于是用丰厚的财物派遣张缵,表面上是前去赴任,而暗中支援刘方贵。张缵停军在大堤时,樊城已被攻陷。萧察捉住了刘方贵兄弟及其党羽,将他们全部杀掉。
太清二年,梁武帝以察兄河东王誉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张缵为雍州以代察。缵恃其才望,志气矜骄,轻誉少年,州府迎候有阙。誉深衔之。及至镇,遂托疾不与缵相见。后闻侯景作乱,颇凌蹙缵。缵惧为所擒,乃轻舟夜遁,将之雍部,复虑察拒之。梁元帝时镇江陵,与缵有旧,缵将因之以毙察兄弟。会梁元帝与誉及信州刺史、桂阳王慥各率所领,入援金陵。慥下峡至江津,誉次江口,梁元帝届郢州之武成。属侯景已请和,梁武帝诏罢援军。誉自江口将旋湘镇,慥欲待梁元帝至,谒督府,方还州。缵时在江陵,乃贻梁元帝书曰:“河东戴樯上水,欲袭江陵。岳阳在雍,共谋不逞。”江陵游军主朱荣又遣使报云:“桂阳住此,却应誉、察。”梁元帝信之,乃凿船沉米,斩缆而归。至江陵,收慥杀之。令其子方等、王僧辩等相继攻誉于湘州。誉又告急于察。察闻之大怒。
张缵乘机到达雍州。萧察故意拖延,不接受替代,让张缵住在西城,以礼相待。一切军事政务,仍然由萧察主管。萧察认为自己兄弟被祸害,祸源起于张缵,准备暗中算计他。张缵害怕,请求梁元帝把自己召回。梁元帝于是向萧察征调张缵,萧察留住张缵不放。杜岸兄弟欺骗张缵道:“百姓看岳阳王殿下,其权势不容人仰视。不如暂且往西山去,避开祸患。大人既得人心,远近之人必定前来投奔,凭此举起义旗,事情没有不成功的。”张缵认为很有道理,就与杜岸等人结盟发誓。张缵又邀请雍州人席引等在西山聚集部众。张缵穿着女人衣服,坐着用黑布围起来的车子,与亲信十余人出逃。席引等人与杜岸驰马报告萧察。萧察命令中兵参军尹正会同杜岸等人领兵追赶,把张缵一行全部捉住。张缵害怕被杀,请求出家为僧。
初,梁元帝将援建业,令所督诸州,并发兵下赴国难。察遣府司马刘方贵领兵为前军,出汉口。及将发,元帝又使谘议参军刘钰喻察,令自行。察辞颇不顺,元帝又怒。而方贵先与察不协,潜与元帝相知,克期袭察。未及发,会察以他事召方贵,方贵疑谋泄,遂据樊城拒命。察遣使魏益德、杜岸等众军攻之。方贵窘急,令其子迁超乞师于江陵。元帝乃厚资遣缵,若将述职,而密援方贵。缵次大堤,樊城已陷。察擒方贵兄弟及党与,并斩之。
当时,由于萧誉危急,萧察留下咨议参军蔡大宝防守襄阳,自己率领二万军队、一千匹马讨伐江陵,以救萧誉。此时江陵外城已树立栅栏,只有北面空着。萧察趁机进攻。梁元帝十分害怕,就派参军庾奂对萧察说:“萧正德肆意作乱,天下分崩离析。你还想学他的样子,究竟想干什么?我承蒙先宫垂爱,以你兄弟相托。如今侄子反来攻伐叔父,天理何在?”萧察回答道:“家兄无罪,而多次被围攻。手足之情,难道能够袖手旁观?七叔父假若顾念先父恩情,怎么能做出这样事呢?如果退兵到湘水,我就撤回襄阳。”
缵因进至州。察迁延不受代,乃以西城居之,待之以礼。军民之政,犹归于察。察以构其兄弟,事始于缵,将密图之。缵惧,请元帝召之。元帝乃征缵于察,察留不遣。杜岸兄弟绐缵曰:“民观岳阳殿下,势不仰容。不如且往西山,以避此祸。使君既得物情,远近必当归集,以此义举,事无不济。”缵深以为然,因与岸等结盟誓。缵又要雍州人席引等于西山聚众。缵乃服妇人衣,乘青布轝,与亲信十余人出奔。引等与杜岸驰告察。察令中兵参军尹正共岸等率兵追讨,并擒之。缵惧不免,因请为沙门。
萧察攻不破栅栏,只好退兵筑城。又尽出精锐发动攻势。突然天将大雨,平地水深四尺,萧察军营泡在水中,部众多生离散之心。部将杜岸及其弟幼安、兄长之子杜龛,担心萧察失势,率领部下投降江陵。萧察部众大惊,连夜逃回襄阳,器械物资,大多在湕水淹没。最开始,萧察把张缵囚禁在军中,这时,先杀了张缵,然后才撤军。
察时以誉危急,乃留谘议参军蔡大宝守襄阳,率众二万、骑千匹伐江陵以救之。于时江陵立栅,周遶郭邑,而北面未就。察因攻之。元帝大惧,乃遣参军庾奂谓察曰:“正德肆乱,天下崩离。汝复效尤,将欲何谓?吾蒙先(帝)〔宫〕爱顾,以汝兄弟见属。今以侄伐叔,逆顺安在?”察谓奂曰:“家兄无罪,累被攻围。同气之情,岂可坐观成败。七父若顾先恩,岂应若是。如能退兵湘水,吾便旋旆襄阳。”
杜岸投降后,请求率五百名骑兵偷袭襄阳。离城三十里时,被城中守军发觉。蔡大宝辅佐萧察之母保林龚氏,登上城墙,关闭城门拒守。恰巧萧察夜间逃回,龚氏不知道儿子失败,误认为是贼军,到天明见是萧察,才放其入城。由于萧察已归,杜岸等人就投奔其兄杜山献,逃到广平。萧察派将领尹正、薛晖等人攻克广平,捉住杜山献、杜岸,连带他们的母亲、妻子、儿女,在襄阳北门全部杀掉。又将杜氏宗族中较亲近者全部处死,其年幼者及远亲关入蚕室。挖掘杜氏坟墓,烧骨扬灰。
察既攻栅不克,退而筑城。又尽锐攻之。会大雨暴至,平地水四尺,察军中沾渍,众颇离心。其将杜岸、岸弟幼安及其兄子龛,惧察不振,以其属降于江陵。察众大骇,其夜遁归襄阳,器械辎重,多没于湕水。初,察囚张缵于军,至是,先杀缵而后退焉。
萧察已与江陵结下怨仇,担心不能自保。大统十五年(549),派遣使者,自称藩国,请求归附。太祖命令丞相府东阁祭酒荣权担任使者。萧察十分高兴。这一年,梁元帝命令柳仲礼率军进取襄阳。萧察害怕,就把妻子王氏及正妻所生长子萧貮当人质,请求救兵。太祖又命令荣权出使,派遣开府杨忠率军支援。十六年,杨忠活捉柳仲礼,平定汉水以东,萧察才得安宁。当时朝廷想命令萧察发丧继位,萧察以没有玉玺、遗诏为理由推辞。荣权当时在萧察住所,就急驰而归,详细报告了萧察的情况。太祖于是命令散骑常侍郑孝穆和荣权持旌节、策书,封萧察为梁王。萧察在襄阳设置百官,秉承皇帝旨意,拜官授爵。十七年,萧察留蔡大宝据守,从襄阳前来朝见。太祖对他说:“王来这里,同荣权很有关系,王准备见他吗?”萧察答道:“十分荣幸。”太祖于是召来荣权与萧察相见。太祖对萧察说:“荣权是个好人,我与他共事,不曾见过他失信。”萧察说:“荣常侍沟通二国,言语中从不为个人打算,所以我今天得以诚心归附魏国。”
杜岸之降也,请以五百骑袭襄阳。去城三十里,城中觉之。蔡大宝乃辅察母保林龚氏,登陴闭门拒战。会察夜至,龚氏不知其败,谓为贼也,至晓见察,乃纳之。岸等以察至,遂奔其兄巘于广平。察遣将尹正、薛晖等攻拔之,获巘、岸等,并其母妻子女,并于襄阳北门杀之。尽诛诸杜宗族亲者,其幼稚疏属下蚕室。又发掘其坟墓,烧其骸骨,灰而扬之。
魏恭帝元年(554),太祖命令柱国于谨讨伐江陵,萧察出兵会合。江陵平定后,太祖立萧察为梁主,住在江陵东城,让他管辖江陵一州之地。他原在襄阳统辖的地盘,全部归于我朝。萧察于是在江陵称帝,年号大定。追尊其父萧统为昭明皇帝,庙号高宗,萧统之妃蔡氏为昭德皇后。又尊其生母龚氏为皇太后,立妻子王氏为皇后,儿子萧岿为皇太子。萧察的庆典、赏罚、刑律、威仪,以及官方制度,都与帝王相同。只是上疏则称臣,奉朝廷年号。至于对下属的封爵任命,也依照梁氏旧制。其军制品级,则又兼用柱国等官。又追赠叔父邵陵王萧纶为太宰,谥号“壮武”。追赠兄长萧誉为丞相,谥号“武桓”。太祖于是设置江陵防主一职,带兵住在西城,称为“助防”。表面上协助萧察防御,实际上也连带防备萧察。
察既与江陵构隙,恐不能自固,大统十五年,乃遣使称藩,请为附庸。太祖令丞相府东合祭酒荣权使焉。察大悦。是岁,梁元帝令柳仲礼率众进图襄阳。察惧,乃遣其妻王氏及世子嶚为质以请救。太祖又令荣权报命,仍遣开府杨忠率兵援之。十六年,杨忠擒仲礼,平汉东,察乃获安。时朝议欲令察发丧嗣位,察以未有玺命,辞不敢当。荣权时在察所,乃驰还,具言其状。太祖遂令假散骑常侍郑穆及荣权持节策命察为梁王。察乃于襄阳置百官,承制封拜。十七年,察留蔡大宝居守,乃自襄阳来朝。太祖谓察曰:“王之来此,颇由荣权,王欲见之乎?”察曰:“幸甚。”太祖乃召权与察相见。仍谓之曰:“荣权,吉士也,寡人与之从事,未尝见其失信。”察曰:“荣常侍通二国之言无私,故察今者得归诚魏阙耳。”
当初,江陵政权被消灭以后,梁元帝的将领王琳据守湘州,志在恢复帝业。萧察称帝后,王琳派将领潘纯陀、侯方儿来犯。萧察出兵抵抗,潘纯陀等退回夏口。萧察在位的第四年,萧察派大将军王操率军攻占王琳辖下的长沙、武陵、南平等郡。次年,王琳又派将领雷又柔偷袭攻陷监利郡,太守蔡大有战死。不久,王琳与陈人相持不下,向萧察称藩,乞求援军。萧察答应了王琳的要求。援军尚未出发,王琳已经战败,依附于齐国。这一年,其太子萧岿来京师朝见。萧察称帝的第六年夏天,发生地震,前殿崩塌,压死二百余人。
魏恭帝元年,太祖令柱国于谨伐江陵,察以兵会之。及江陵平,太祖立察为梁主,居江陵东城,资以江陵一州之地。其襄阳所统,尽归于我。察乃称皇帝于其国,年号大定。追尊其父统为昭明皇帝,庙号高宗,统妃蔡氏为昭德皇后。又尊其所生母龚氏为皇太后,立妻王氏为皇后,子岿为皇太子。其庆赏刑威,官方制度,并同王者。唯上疏则称臣,奉朝廷正朔。至于爵命其下,亦依梁氏之旧。其戎章勋级,则又兼用柱国等官。又追赠叔父邵陵王纶太宰,谥曰壮武。赠兄河东王誉丞相,谥曰武桓。太祖乃置江陵防主,统兵居于西城,名曰助防。外示助察备御,内实兼防察也。
当初,平定江陵时,萧察部将尹德毅劝告萧察道:“微臣听说,君王的行为与一般的人不同。一般的人,掩饰细节微行,在小处竞相显示廉洁,用来博取名誉。而君王则是平定天下,安宁国家,以成就大业。如今魏人贪婪,不顾抚慰百姓、讨伐有罪的名义,必定要逞其残忍,多有杀伤,俘虏士人百姓,以报战功。然而这些人的亲戚家属,都在长江以东,顾念他们充作豺狼之食,被拘禁在他国,痛心疾首,何日能忘?殿下正要安定天下,继承大业。芸芸众生,不可能使家家周知。他们受难到这种地步,都认为是殿下所为。殿下杀掉人家的父兄,使他们的子弟成为孤儿,人人都与殿下为仇,谁与你一同建立基业呢?然而魏国的精锐军队,全部集中在这里。慰劳军队的礼节,并非没有用计的先例。如果殿下为此设下宴会,趁机邀请于谨等人赴宴。他们没有防备,当相继而来,可预先埋伏武士,趁机杀掉他们。再分头命令果决勇敢的人,奇袭魏军营垒,斩杀那些丑类,让他们一个也不能活下来。对江陵百姓,则慰问他们,使他们安定,文武百官,随即任命。百姓既然承蒙殿下救命的大恩,谁不对您的圣明竭诚拥戴呢?魏人心惧,未必敢于前来送死。像王僧辩那样的人,送封信就可以招揽。然后着朝服而渡长江,登基称帝,继承尧、禹之业,这是极其难得的机会。片刻之间,大功可成。古人说:‘上天给予的东西,如果不接受,反而会受到惩罚;时机到了而不采取行动,反而会遭受祸殃。’希望殿下高瞻远瞩,不要像一般人那样行事。”萧察不听从,对尹德毅说:“您的这条计策,并不是不好。可是魏人待我十分宽厚,我不能违背道德。如果仓促之间依计而行,就会像邓祁侯说的那样,我家将没有后代了。”
初,江陵灭,梁元帝将王琳据湘州,志图匡复。及察立,琳乃遣其将潘纯陀、侯方儿来寇。察出师御之,纯陀等退归夏口。察之四年,察遣其大将军王操率兵略取王琳之长沙、武陵、南平等郡。五年,王琳又遣其将雷又柔袭陷监利郡,太守蔡大有死之。寻而琳与陈人相持,称藩乞师于察。察许之。师未出而琳军败,附于齐。是岁,其太子岿来朝京师。察之六年夏,震,其前殿崩,压杀二百余人。
不久,江陵全城老幼,都被俘虏,驱入函谷关,又失去了襄阳的地盘。萧察才追悔道:“悔恨不听尹德毅的话,以致到了这种地步。”又见屋宇残破,战乱不息,为自己威望不振、谋略无从实施而感到羞耻,心中常怀忧愤。于是作《悯时赋》而抒发胸怀。
初,江陵平,察将尹德毅说察曰:“臣闻人主之行,与匹夫不同。匹夫者,饰小行,竞小廉,以取名誉。人主者,定天下,安社稷,以成大功。今魏虏贪惏,罔顾吊民伐罪之义,必欲肆其残忍,多所诛夷,俘囚士庶,并为军实。然此等戚属,咸在江东,念其充饵豺狼,见拘异域,痛心疾首,何日能忘!殿下方清宇宙,绍兹鸿绪。悠悠之人,不可门到户说。其涂炭至此,咸谓殿下为之。殿下既杀人父兄,孤人子弟,人尽雠也,谁与为国。但魏之精锐,尽萃于此。犒师之礼,非无故事。若殿下为设享会,因请于谨等为欢。彼无我虞,当相率而至,预伏武士,因而毙之。分命果毅,掩其营垒,斩馘逋丑,俾无遣噍。江陵百姓,抚而安之,文武官寮,随即诠授。既荷更生之惠,孰不忻戴圣明。魏人摄息,未敢送死。王僧辩之徒,折简可致。然后朝服济江,入践皇极,缵尧复禹,万世一时。晷刻之间,大功可立。古人云:“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殿下恢弘远略,勿怀匹夫之行。”察不从,谓德毅曰:“卿之此策,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甚厚,未可背德。若遽为卿计,则邓(祈)〔祁〕侯所谓人将不食吾余也。”
萧察在位八年,保定二年(562)二月去世,终年四十四岁。群臣将他安葬在平陵,追奉为宣皇帝,庙号中宗。
既而阖城长幼,被虏入关,又失襄阳之地。察乃追悔曰:“恨不用尹德毅之言,以至于是。”又见邑居残毁,干戈日用,耻其威略不振,常怀忧愤。乃着愍时赋以见意。其词曰:嗟余命之舛薄,实赋运之逢屯。既殷忧而弥岁,复坎壈以相邻。昼营营而至晚,夜耿耿而通晨。望否极而云泰,何杳杳而无津。悲晋玺之迁赵,痛汉鼎之移新。无田、范之明略,愧夷、齐之得仁。遂胡颜而苟免,谓小屈而或申。岂妖沴之无已,何国步之长沦。
萧察自小就有大志,不拘小节。虽然性多猜忌,但知人善任,抚慰将士有恩,所以能得到部下拼命效力。不喜饮酒,安心于俭省朴素,侍奉母亲,以孝顺闻名。又不喜欢音乐女色,尤其厌恶看见妇人,即使相距数步,也能远远闻见妇人身上的臭味。凡是他御幸妇人时所穿的衣服,决不再穿。又讨厌看见人的头发,凡言事者必须见机行事遮蔽一下。他在东扬州时十分放纵,审阅文簿时,喜欢写下戏弄的话,因而被世人讥评。他十分喜好文章的内容和涵义,著有文集十五卷,佛经《华严》、《般若》、《法华》、《金光明》等义疏共四十六卷,都流行于世。萧察领土狭小,心中常郁郁不乐。每次读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都要扬眉举目,握腕激奋,久久叹息不止。竟以忧愤而背部发疽致死。高祖又命令其太子萧岿继位,年号天保。
恨少生而轻弱,本无志于爪牙。谢两章之雄勇,恧二东之英华。岂三石于杜鄠,异五马于琅邪。直受性而好善,类蓬生之在麻。冀无咎而沾庆,将保静而蠲邪。何昊穹之弗惠,值上帝之纡奢。神州鞠为茂草,赤县遶于长蛇。徒仰天而太息,空抚衿而咨嗟。
萧岿字仁远,是萧察的第三个儿子。机敏善辩而有文采。善于安抚驾御部下,能得到部下的欢心。继位的元年(562),尊奉其祖母龚太后为太皇太后,嫡母王皇后为皇太后,生母曹贵嫔为皇太妃。当年五月,其太皇太后驾崩,谥为元太后。九月,其太妃又驾崩,谥为孝皇太妃。二年,皇太后驾崩,谥为宣静皇后。
惟古人之有怀,尚或感于知己。况托萼于霄极,宠渥流于无已。或小善而必褒,时片言而见美。昔待罪于禹川,历三考而无纪。获免戾于明时,遂超隆于宗子。始解印于稽山,即驱传于湘水。彼南阳之旧国,实天汉之嘉祉。既川岳之形胜,复龙跃之基趾。此首赏之谬及,谓维城之足恃。值诸侯之携贰,遂留滞于樊川。等勾践之绝望,同重耳之终焉。望南枝而洒泣,或东顾而潺湲。归欤之情何极,首丘之思邈然。
五年,陈国的湘州刺史华皎、巴州刺史戴僧朔同来归附。华皎将儿子华玄响送到萧岿处当作人质,请求出兵讨伐陈国。萧岿上疏报告情况。高祖诏令卫公宇文直率领荆州总管权景宣、大将军元定等出兵。萧岿也派柱国王操率领水军二万,在巴陵与华皎会合。接着与陈国将领吴明彻等在沌口交战,宇文直失利,元定逃亡。萧岿的大将军李广等人也被陈人俘虏,长沙、巴陵均被陈人攻陷。卫公宇文直把战败的责任都推给萧岿的柱国殷亮。萧岿虽然认为退败的责任不应当由殷亮一个人承担,可是不敢违抗命令,只得将殷亮处死。吴明彻乘胜攻占萧岿的河东郡,俘虏守将许孝敬。次年,吴明彻进犯江陵,引长江水灌城。萧岿出逃纪南,避其锋锐。江陵副总管高琳及尚书仆射王操守城。萧岿的马军主马武、吉彻等人击败吴明彻。吴明彻退守公安。萧岿才回到江陵。
忽值魏师入讨,于彼南荆。既车徒之赩赫,遂一鼓而陵城。同寤生之舍许,等小白之全邢。伊社稷之不泯,实有感于恩灵。矧吾人之固陋,迥飘薄于流萍。忽沉滞于兹土,复期月而无成。昔方千而畿甸,今七里而盘萦。寡田邑而可赋,阙丘井而求兵。无河内之资待,同荥阳之未平。夜骚骚而击柝,昼孑孑而扬旌。烽凌云而迥照,马伏枥而悲鸣。既有怀于斯日,亦焉得而云宁。
萧岿在位的第八年,陈国又派司空章昭达来犯,被江陵总管陆腾及萧岿军队击退。章昭达又侵犯江陵的青泥。萧岿命令大将军许世武前去支援,被章昭达打得大败。
彼云梦之旧都,乃标奇于昔者。验往记而瞻今,何名高而实寡。寂寥井邑,荒凉原野。徒揄扬于宋玉,空称嗟于司马。南方卑而叹屈,长沙湿而悲贾。余家国之一匡,庶兴周而祀夏。忽萦忧而北屈,岂年华之天假。
当初,华皎、戴僧朔随卫公宇文直被陈人打败,率领部下数百人归附萧岿。萧岿任命华皎为司空,封江夏郡公。任命戴僧朔为车骑将军,封吴兴县侯。萧岿在位的第十年,华皎前来朝见。到襄阳时,向卫公宇文直请求道:“梁主已失江南诸郡,民少国贫。复兴衰亡败灭的朝廷,理应给予财物援助,难道使齐桓公、楚庄公独占救助卫国、复兴陈国的美名吗?希望借给数州,用来帮助梁国。”宇文直认为此言有理,就派使者把情况上报高祖。高祖允许,诏令把基、平、若阝三州划归萧岿。
加以狗盗鼠窃,蜂虿狐狸。群圉隶而为寇,聚臧获而成师。窥觎津渚,跋扈江眉。屡征肇于殷岁,频战起于轩时。有扈兴于夏典,采虬着于周诗。方叔振于蛮貊,伯禽捷于淮夷。在逋秽其能几,会斩馘而搴旗。彼积恶之必稔,岂天灵之我欺。交川路之云拥,理惆怅而未怡。
高祖平定齐国后,萧岿到邺城朝见。高祖虽然待之以礼,可是对他并不重视。萧岿知道了这件事,后来在宴会上,乘机陈述自己父亲承蒙太祖救命之恩,并叙述两国艰难、唇齿相依之事。说理明晰,言词流畅,涕泪纵横。高祖也为之叹息。从此对他格外赏识,待他的礼节越来越隆重。其后高祖又同他饮宴,齐氏旧臣吒列长义也在座。高祖指着吒列长义对萧岿说:“这就是在城头上骂我的那个人。”萧岿说:“吒列长义未能佐桀,胆敢反过来向尧吠叫。”高祖大笑。酒喝到高兴处,高祖又命人送上琵琶自弹。对萧岿说:“当为梁主尽情欢乐。”萧岿起身,请求起舞。高祖说:“梁主竟能为我跳舞吗?”萧岿说:“陛下已经亲自弹奏,微臣为什么不敢像百兽一样起舞呢?”高祖大喜,赏赐杂色丝织品万段、良马数十匹,并将齐后主的舞女、妾及自己所乘的日行五百里的骏马一起赠送给萧岿。
察在位八载,年四十四,保定二年二月,薨。其群臣等葬之于平陵,谥曰宣皇帝,庙号中宗。
隋文帝执政后,尉迟迥、王谦、司马消难等人各自起兵。当时萧岿的将帅们都私下请求发兵,与尉迟迥等人结成连横之势,进可为周氏尽节,退可席卷太行山以南。萧岿坚决不许。不久,司马消难逃奔陈国,尉迟迥等人相继败亡。隋文帝登基后,恩典更厚,礼遇更高。派使者赏赐黄金三百两、银一千两、布帛万段、马五百匹。开皇二年(582),隋文帝备下礼金,娶萧岿女儿为晋王妃。又打算让萧岿之子萧蠩娶兰陵公主。从此废去江陵总管一职,由萧岿独自统治他的国家。四年(584),萧岿来长安朝见,隋文帝待他十分尊敬。诏命萧岿的位次在王公之上,赏赐细绢万匹,珍贵的玩赏物品均合心意。萧岿回去时,隋文帝握着他的手说:“梁主滞留荆、楚已久,未能恢复旧都,怀乡之念,让人十分痛心。我要兵临长江,送您返回故乡。”
察少有大志,不拘小节。虽多猜忌,而知人善任使,抚将士有恩,能得其死力。性不饮酒,安于俭素,事其母以孝闻。又不好声色,尤恶见妇人,虽相去数步,遥闻其臭。经御妇人之衣,不复更着。又恶见人发,白事者必方便以避之。其在东扬州颇放诞,省览(薄)〔簿〕领,好为戏论之言,以此获讥于世。笃好文义,所着文集十五卷,内典华严、般若、法华、金光明义疏四十六卷,并行于世。察疆土既狭,居常怏怏。每诵“老马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未尝不盱衡扼腕,叹咤者久之。遂以忧愤发背而殂。高祖又命其太子岿嗣位,年号天保。
萧岿在位二十三年,开皇五年(585)五月驾崩,终年四十四岁。他的群臣把他安葬在显陵,谥号孝明皇帝,庙号“世宗”。
岿字仁远,察之第三子也。机辩有文学。善于抚御,能得其下欢心。嗣位之元年,尊其祖母龚太后曰太皇太后,嫡母王皇后曰皇太后,所生曹贵嫔曰皇太妃。其年五月,其太皇太后薨,谥曰元太后。九月,其太妃又薨,谥曰孝皇太妃。二年,皇太后薨,谥曰宣静皇后。
萧岿孝悌仁慈,有君王的气量。四时祭祀太庙,没有不痛哭流涕的。特别俭省节约,治理部下很有办法,境内清平安定。著有文集及《孝经》《周易义记》《大小乘幽微》,都在世上流传。萧琮字温文。为人卓越豪迈,不拘小节,学识广博,通晓文理,又善于骑马射箭。最初被封为东阳王,不久立为皇太子。继位后,隋文帝征召其叔父萧岑入朝,趁机把萧岑留下,不让返回。又重新设置江陵总管以监视萧琮。
五年,陈湘州刺史华皎、巴州刺史戴僧朔并来附。皎送其子玄响为质于岿,乃请兵伐陈。岿上言其状。高祖诏卫公直督荆州总管权景宣、大将军元定等赴之。岿亦遣其柱国王操率水军二万,会皎于巴陵。既而与陈将吴明彻等战于沌口,直军不利,元定遂没。岿大将军李广等亦为陈人所虏,长沙、巴陵并陷于陈。卫公直乃归罪于岿之柱国殷亮。岿虽以退败不独在亮,然不敢违命,遂诛之。吴明彻乘胜攻克岿河东郡,获其守将许孝敬。明年,明彻进寇江陵,引江水灌城。岿出顿纪南以避其锐。江陵副总管高琳与其尚书仆射王操拒守。岿马军主马武、吉彻等击明彻,败之。明彻退保公安。岿乃还江陵。
萧琮在位的第二年(587),隋文帝又征召萧琮入朝。萧琮率领其臣下二百余人赴长安朝见。隋文帝派武乡公崔弘度领兵防守江陵。军队到若阝州时,萧琮的叔父萧岩及其弟萧王献惧怕崔弘度偷袭,于是裹胁居民逃奔陈国。隋文帝废去梁国,赦免江陵死罪囚犯,免除百姓十年赋税。梁国二主各拨给十户守墓。随即任命萧琮为柱国,封莒国公。
岿之八年,陈又遣其司空章昭达来寇。江陵总管陆腾及岿之将士击走之。昭达又寇章陵之青泥。岿令其大将军许世武赴援,大为昭达所破。
从萧察当初登基,岁在乙亥(555),到这时,岁在丁未(587),一共三十三年。
初,华皎、戴僧朔从卫公直与陈人战败,率其麾下数百人归于岿。岿以皎为司空,封江夏郡公。以僧朔为车骑将军,封吴兴县侯。岿之十年,皎来朝。至襄阳,请卫公直曰:“梁主既失江南诸郡,民少国贫。朝廷兴亡继绝,理宜资赡,岂使齐桓、楚庄独擅救卫复陈之美。望借数州,以裨梁国。”直然之,乃遣使言状高祖。高祖许之,诏以基、平、鄀三州归之于岿。
萧察的儿子萧嶚被追赠为孝惠太子、萧岩封安平王、萧岌封东平王,萧岑封河间王,后改封吴郡王。萧岿的儿子萧王献封义兴王,萧王彖封晋王,萧王景封临海王,萧王旬封南海王,萧蠩封义安王,萧王禹封新安王。
及高祖平齐,岿朝于邺。高祖虽以礼接之,然未之重也。岿知之,后因宴承间,乃陈其父荷太祖拯救之恩,并叙二国艰虞,唇齿掎角之事。词理辩畅,因涕泗交流。高祖亦为之歔欷。自是大加赏异,礼遇日隆。后高祖复与之宴,齐氏故臣咤列长釜亦预焉。高祖指谓岿曰:“是登陴骂朕者也。”岿曰:“长釜未能辅桀,飞敢吠尧。”高祖大笑。及酒酣,高祖又命琵琶自弹之。仍谓岿曰:“当为梁主尽欢。”岿乃起,请舞。高祖曰:“梁主乃能为朕舞乎?”岿曰:“陛下既亲抚五弦,臣何敢不同百兽。”高祖大悦,赐杂缯万段、良马数十匹,并赐齐后主妓妾,及常所乘五百里骏马以遗之。
萧察居藩国和称帝以后,以蔡大宝为辅佐重臣,王操为心腹之人,魏益德、尹正、薛晖、许孝敬、薛宣为得力助手,甄玄成、刘盈、岑善方、傅准、褚王圭、蔡大业主管各项政务。张绾是有德望的老臣,位居高位,沈重由于精通儒学而承蒙丰厚礼遇。其余的人也多有奖励举拔,都能各尽其才。萧岿继位后,亲族与贤能一块任用,将相有华皎、殷亮、刘忠义,宗室有萧欣、萧翼,有声望的有萧确、谢温、柳洋、王氵是、徐岳,外戚有王凝、王诵、殷琏,文事有刘孝胜、范迪、沈君游、君公、柳信言,政务有袁敞、柳庄、蔡延寿、甄诩、皇甫兹。所以能保存其国土,使他的百姓和谐安宁。
及隋文帝执政,尉迟迥、王谦、司马消难等各起兵。时岿将帅皆密请兴师,与迥等为连衡之势,进可以尽节于周氏,退可以席卷山南。岿固以为不可。俄而消难奔陈,迥等相次破灭。